D-好,好,好!开阳这里,总算是还有这么一条好汉……”
这话无异于火上添油,孙观彻底失去理智了,臧霸也坐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一把抱住孙观,拼了命的将其推离祢衡所在的方向。
孙观用力挣了几下,发现挣不脱,挥刀就要下斩!泰山群寇之中,他本来就是主战意愿最强烈的的,在原山之战中又死了哥哥,早就把王羽恨到了骨子里。这时再被祢衡一挑衅,几乎陷入了疯狂,连臧霸这个老兄弟,他也要下手斩杀。
臧霸双手抱着他,无法抵御,好在尹礼、吴敦也动起来了,一左一右冲上去,抱住了孙观的胳膊,大声呼叫,让对方冷静下来。只有昌豨在一旁冷眼旁观,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只要祢衡还在,继续挑衅,就算神仙也没办法让孙观冷静下来。实际上,要不是孙观抢了先,臧霸遇了险,吴、尹倒是很希望借孙观的手,杀了这个讨厌到无可言喻的家伙。
头领们齐齐动了手,各自的亲兵也动起来了,有人压手脚,有人夺刀,总算是把暂且孙观控制住了。
臧霸得了空,连忙转身向祢衡说道:“尊使当知,开阳这里并非某一人就能当得了家,总要等众兄弟都冷静下来,商议一番才好。今日……”他转头看看犹自不停挣扎的孙观,颇有几分低三下四的说道:“不如尊使暂且住几日如何?”
“哼,哪里来的这许多鼓噪?”
祢衡毫不领情,哼一声道:“本使今日来此,只是为了知会你们一声,之前的良言苦口,是本使念在你们接待的还算隆重,态度还算恭谨,额外给你们指的明路。听不听都在你们,若是果然不识好歹,便自去主公马前领死便是!告辞!”
说罢,他一拂袖,转身便走。
孙观的亲兵早起了敌忾之心,见他如此无礼,纷纷将手中刀剑停起,想吓得祢衡停步。谁想到祢衡就像是没看到这些明晃晃的的锋刃似的,毫不减速的撞上前去。
残存至今的泰山贼,都是最核心的精锐,未得将令,也没人敢造次,眼见祢衡撞了上来,不得不缩手后退。结果他们退一步,祢衡就以更快的速度向前一步,最后变成了祢衡这个书生,赤手空拳的追着一群武装到牙齿的悍卒在跑,场面滑稽且尴尬。
“还不退下?废物东西!”臧霸脸色阵青阵白。直被气得要吐血。
自己人应对不当,出了丑固然让他恼火。可更让他憋闷的是祢衡的嚣张态度,和恨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的悲惨现实。
祢衡为什么能这么嚣张?面对刀剑不改色,是他本身的狂气,可无论他说什么,自己这边都不敢下手,才是祢衡真正的底气所在。
想想看,口舌哪有刀子硬?祢衡就算再怎么能说。自己这些人也不是名士或诸侯,需要顾及名声,不敢伤他。关键还是这个混蛋身后有大树啊!
不是不能杀,是不敢杀!这就是现实。
气势从来都是此消彼长的,孙观亲卫示威不成,反被喝退,祢衡出门这几步走得愈发气势十足。抬脚跨过门槛。祢衡突然脚步一顿,高声吟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此情此景,正应了主公诗中所述,好。好!”
说完,他就那么大笑着,扬长而去了,留下泰山众寇呆立当场,脸上、心里都是火辣辣的疼。就像是被人摁在地上,左右开弓的狠搧了一顿似的。
群寇啸聚山林这么多年。何尝被人打过脸?何况还是当着面?打得这么狠?
的确,凶手还没走远,追上去就能很轻松的杀了对方,可是,谁能承担得起那个后果?
张颌的大军在东,徐晃的大军在西,若是动真格的,开阳这几千残兵怎么可能挡得住?就算青州军被各路诸侯牵制,可他们只要稍稍分兵过来,就能压得自己这些人喘不过气来。
也许能仗着地势拖点时间,可现在的琅琊已经是绝地了,无处可去,光是拖时间又能有什么用?
实力对比摆在那儿,人家要打脸,除了捂着脸哭,还能有什么办法吗?
“放我起来。”打破沉默的是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众人惊愕目光的注视下,孙观又提高音量,低喝道:“人都走了,还压着老子做什么?放我起来!”
压制他卫兵这才回过神,连忙放开他起身。
孙观站起身来,走到臧霸身前,定定的看着后者,寒声问道:“宣高,兄弟们一向是信服你的,现在人家已经欺到了鼻梁上,你怎么说?”
臧霸沉默不语。
孙观吸一口气,保持着原来的音量,问得更明白了些:“王鹏举这是要跟咱们摊牌。让他就这么过去了,就算一时还能挺着,天下人也会把咱们当做他的狗。咱们兄弟纵横青徐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被人当成狗,呼来喝去!”
最后几个字,他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众寇闻声,尽皆动容,望向臧霸的目光中,却是多了几分热度。
“形势不如人,为之奈何?”
臧霸无法再回避,只能叹口气,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咱们不是对手啊!王鹏举过境,看起来是个机会,可他又不是轻车简从来的,随行的有赵云的五百精骑,暗中可能还有不少保护,再加上近在咫尺的张颌、徐晃……咱们凭什么对付他?”
“那就给他做狗?”孙观控制不住了,额头冒起了青筋,声音也变成了咆哮:“臧宣高啊臧宣高,你当年起兵的豪情呢?他再强,开阳也是咱们的地头,只要不怕死,皇帝都能拉下马,何况他一个骠骑将军?”
臧霸不答,只是摇头叹气。
孙观眼中流露出了浓浓的失望神色,向在场众人环视一圈,冷声道:“臧大当家铁了心要做狗,还有骨气,不想做狗的人,随我来吧。”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宣高,老孙……唉!”吴敦看看臧霸,再看看孙观的背影,叹口气,一瘸一拐的追了出去。
“孙兄弟只是一时急怒攻心,不管怎么选,都不要伤了自家兄弟的和气,我先去劝劝他。”昌豨的声音还是那么阴测测的,但话里的意思,却颇有些耐人寻味。
“没骨气我认了,但出卖兄弟的事,我臧宣高纵死亦不为之。”臧霸明白昌豨的暗示,无非是怕自己为了投靠王羽求活路,出卖要狙击王羽的孙观、吴敦,以及昌豨自己。对此,他给出了明确的答复。
“臧宣高就是臧宣高,不愧是泰山的第一好汉。”昌豨大喜,最后奉承了臧霸一句,也跟出去了。一众大小头目见状,心里也有了成算,纷纷作出了自己的选择。
等到臧霸回过神,环视当场时,发现除了尹礼之外,只剩下了寥寥五六个人,都是两人的心腹嫡系一流。
他苦笑着问道:“尹兄弟,你不走吗?”
“不成了。”尹礼报以同样的苦笑,用手轻拍后背,怅然道:“一到阴天下雨,这儿就疼得厉害,医匠看过,说是伤了筋骨,须得到气候温暖的地方将养个几十年,才能养过来……几十年?谁有那么长的命呢?这刀口舔血的买卖,我是不成了,机会再好,也与我无关了。”
臧霸默然,死里逃生一遭,有人战意更浓,但也有人意兴阑珊,尹礼显然就是后者,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
“倒是宣高你,你自己也得有个打算啊?”他没安慰尹礼,后者倒是安慰起了他:“不像我这个废人,你还有其他选择,那王鹏举虽然霸道,倒也是个能讲道理的,你若是……好吧,我知道你讲义气,可你坐视的话,无论哪边赢了,你最后恐怕都……”
墙头草一向是最遭人恨的,臧霸想两不相帮,两不得罪,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能保住命就是吉星高照了。
“尹兄弟,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总是会有办法的,不是吗?”臧霸忽然如释重负般的笑了,看看尹礼,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使得尹礼想了很久,很久……
“各奔东西之前,你我不妨见证一下这场龙争虎斗吧,就算是给将来找点谈资也好啊。”
第五六零章暗影浮动
“仲台,兄弟我舍命陪君子,可你也得给我交个底,你到底有没有成算啊?那可是天下无敌的王鹏举!咱们……”两个残疾人聚在一起,吴敦这个瘸子显得弱势了很多,最初的激愤过后,他心里突然有些没底了。
“什么成算不成算的?”孙观老大不耐烦的挥挥手:“他敢从咱们的地头上过,咱们就凭借地利往死里打!他随行的只有五百骑,咱们这边,就算只有你我,也能凑出两千悍卒来,如何就奈何不了他了?”
“……就这样?仲台,你就是打算拼命,硬拼?”吴敦心下越发的虚了,有些后悔一时冲动,可现在回去找臧霸,他又觉得丢不起脸面。
孙观恼羞成怒,大叫道:“他在青州拥众百万,能有个两千打五百的机会已经不得了了,你还想怎样?”
“说是这么说……”吴敦缩缩脖子,不吱声了,但闪烁的眼神告诉了孙观,他怕了,怕得不得了。
孙观呸一声,一把将吴敦推开,嚷嚷道:“你不敢去就算了,老子一个也能拉出一千多人来,一千打五百,一样能拼死他!”
吴敦瘸了一条腿,孙观恼怒之下,下手也没轻重,这一下直接就让吴敦失去了平衡,重重摔在地上,力道犹未尽消,滚地葫芦般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这才停住。翻过身时,已是灰头土脸了。
“你打我?”吴敦不能置信的看着同伴,质问道:“老子拼着性命不要。跟你算计那王鹏举,给你死了的大哥报仇。你居然打老子?”
“我……”孙观有心解释说是失手,可又拉不下颜面,场面一下子就僵住了。
吴敦越想越委屈,火头也是越来越大,在地上狠捶两下,一骨碌就要起身放狠话,与孙观分道扬镳。
就在这时,一双手扶在了他腋下。一把有些阴森的声音随之响起:“都是自家兄弟,仲台放了那种狠话,宣高都立誓不给自家兄弟拆台了,二位本就志同道合,怎么闹得这般模样?”
“还不是他!”见是昌豨,吴敦一肚子不痛快算是有了宣泄处,他指着孙观。气哼哼,骂咧咧道:“当年大伙儿在蒙山聚义,为什么会推举宣高做头把交椅而不是他们兄弟?还不就是他们兄弟没有容人之量,也听不进别人的说话,现在看来,还真是很有道理。”
“你……”孙观本来理亏。想着让对方骂两句,昌豨再打个圆场,事情就揭过去了,谁想吴敦不但骂他,连他死去的大哥一起骂上了。当下也是怒火上涌,恶狠狠的瞪向吴敦。吓得后者向后急缩了几步,躲到了昌豨身后。
“好了,好了。”昌豨难得的收起了身上的阴森之气,很努力的打着圆场:“都是陈年旧事了,连孙大兄都被人害了,现在还提他作甚?现在最重要的是一致对外,解决了王鹏举,仇不就报了?出路不也有了?还有什么可吵的?”
“谈何容易,谈何容易啊。”吴敦只是摇头,孙观却听出了昌豨的言外之意:“昌兄,你有办法?加上你的部众,咱们的把握的确更大了,四、五千人,三千精锐对上王鹏举的五百骑兵,他的兵当真能以一当十不成?”
“孙兄弟,你这就太过高看我了。”
昌豨不肯接茬,摇头不迭道:“那王鹏举本身就是勇冠三军的角色,他麾下众将,也有万夫不当之勇者也不是一两个,虽然太史慈出了海,但他身边还有赵云!那可是个狠角色,听说这两年,他又很是招揽了一些少年俊彦,兵精将勇,纵有十倍之兵,又岂有必胜之理?”
见孙观还要争辩,他紧接着说道:“仲台,你再想想,表面上虽然只有五百骑兵,但你知道他暗地里有多少护卫?徐晃离得还远,不足为惧,可张颌离得可近,他要增援还不快?就算借助地势拦他,可至少也得分一两千人吧?伏击的力量不就弱了?”
孙观的脑袋耷拉下去了,昌豨却意犹未尽,他反问道:“就算真的如你所想,你能确保在乱战中盯住点子,把他拿下吗?一个徐庶,带着一群泥腿子,就在乱军之中杀了孙大兄,王鹏举、赵云的武艺胜过徐庶何止十倍?”
孙观张口结舌,不能回答。
吴敦更是一脸颓丧,捶胸哀叹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这仇是报不了了,琅琊的基业也保不住了。鹏举小儿,你好狠呐!”
只有身在局中,才能清晰的体会到,王羽这一招借道是多么的致命,他把泰山贼逼到了死角上!
不借,就得动武,可野地浪战,山贼哪是青州精锐的对手?
借,那就意味着投降,臧霸失去斗志,不就是因为这样吗?
也不知是不是王羽算计好的,围绕着战降与否,泰山贼内部还起了争议,差点起了内讧。要是真的内讧了,那就更简单了,王羽唾手而得琅琊,与徐州之间再无阻碍。
不然怎么说这一手厉害呢?
要知道,在这之前,泰山众寇打的主意可是随时面对青州军的大举进攻,然后放弃包括开阳在内的所有城池,躲到山里打游击的。他们不求能对青州军造成多大打击,但只要他们这么做了,就能对青州军造成牵制。
琅琊一带的地形很适合打游击,后世抗日战争时期的沂蒙山敌后根据地,就是琅琊一带。先前被困在开阳一带,是因为众寇不舍得放弃经营许久的老巢,到了后来发现大局已定,没有翻盘机会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张颌的八千兵马扼守住了所有出琅琊的道路,把泰山贼牢牢的困在了其中,要突围,只能化整为零,可那样做了之后,再想收拢起来可就难了,不是每个喽啰都死心塌地,愿意当一辈子贼的。
所以,开始臧霸等人害怕张颌大举进攻,后来发现,张颌若大举进攻,才有他们的出路。现在王羽突如其来的一手,却让他们连最后这点指望都失去了。
没有牵制青州军的功劳,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就算投靠其他势力,又岂能受到重视?吴敦很绝望。
“棋到绝处便逢生……”几句话的工夫,昌豨已经把主导权拿到手里了,用高深莫测的一句话,引起二人的注意力,他轻轻在二人耳边说了一番话,很快就让吴敦破涕为笑,孙观脸上的晦气一扫而空了。
由于昌豨说话的声音太低,就算是贴身的近卫,也只是断断续续的听到了几个字。
“力量不够就……外援……里应外合……出其不意……只要听我的,就万无一失!”
……
东海郡,郯县。
睁着无神的双眼,陶谦看着正在争吵中的双方,耳中却什么都没听到,只是静静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终于能再次见到那个英姿勃发的少年了。老陶谦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带着欣慰,带着感慨,带着历经沧桑后留下的世事洞明。
欣慰的是,对方闻讯后,不避凶险,立刻就动身南下,自己从前的看顾总算是没有白费,对方还是那个重情重义的泰山小霸王。
感慨的是,少年的眼光还是那样的独到,谋略依然是那样的深远,行事依然是那样的霸气。先前留着琅琊不动,避免泰山贼寇四下流窜,为害乡里,现在却一举两得,用这么漂亮的一手,要来解决琅琊问题。
最让老陶谦惊讶的是,尽管自己只是让那医术精湛的小姑娘传了个口信,对方却一下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这个时候解决琅琊问题,显然是要为接收东海和徐州做准备了。
对此,陶谦除了欣慰还是欣慰,那个少年,本来就是他早就选好的接班人,只是没想到,对方的实力膨胀得这么快,原本的一份重礼,现在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了。
的确是可有可无,现在的礼物,与其说是徐州牧,还不如说是东海相呢。接收后,还会伴有数不清的麻烦。若是易地而处,天下绝大多数的诸侯都会嗤之以鼻吧?谁会为了这样的礼物而亲身冒险呢?
归根结底,鹏举的心情和自己应该是一样的,千里迢迢而来,只是为了见上最后一面。没有礼物,也没有其他的帮助,就让这个璞玉般完美的少年,将自己的理想继承下去吧。
“陶公……陶公?”
臆想被打断了,陶谦皱起了眉头,有些恼火,可看到叫他的是陈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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