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谱,高达两丈四的长矛不具备马槊所拥有的缓冲和蓄力能力,但凭借着战马的速度,他们依然给先登营造成了巨大的杀伤。
不少步矛手的身体竟然被骑矛刺透,整个人糖葫芦般在矛杆前段挣扎,哀嚎。长矛的主人一脸漠然,只是用全身力量把矛身端平,压低,直到矛尖又刺到了下一个目标,手掌的力量再也把握不住矛杆。
先登营的前阵就像雪崩一般坍塌下去,他们不怕和骑兵对撞,但却完全适应不了青州军的节奏。
如果青州铁骑是整体压上,只要前军死战,后排的长矛手就有反击的机会,但青州军却是一批批,如层层叠浪一般压上来,让他们完全找不到反击的时机。
这种叠浪似的攻击,在步兵对战中还有过先例,毕竟步兵速度较慢,有调整、指挥的余裕,可骑兵冲锋的速度何等之快,哪有接受指令的时间呢?
铁骑完成冲刺后,第一时间扔掉了难以拔出的长矛,操起马槊或环首刀,在阵中大肆砍杀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能看到总体战局的人对铁骑的进攻模式就看得更清楚了。进入了缠战阶段,那种匪夷所思的节奏依然保持着。
准确形容的话,铁骑是以三为单位,三人为一个小组,三组结成一个小队,像是一个个小小的锥形阵,通过马速和彼此的间隙,不断调整相对位置,使得总是由生力军面对敌人,同时使得敌人无法把握攻击的时机和位置。
对中间的敌人发动攻击,就会发现敌人突然避开,同时,两侧的骑兵猛然加速,对自己发动了致命一击,而中间的敌人却将矛头转向了自己的同伴。
这不是锁定目标就能解决的问题,因为骑兵速度快,所以在对战之中掌握着充分的主动权,虽然总体数量更少,但真正打起来之后,却是骑兵在以众凌寡。
先登营的长矛手无法适应这种战法,被铁骑的迅猛攻击打得节节败退,伤亡惨重。
矛阵没有解体或崩溃,但在麴义看来,矛阵崩溃与否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青州骑兵用这种诡异的节奏,始终保持着整体推进的态势。只要这个态势维持下去,矛阵后面的戈阵就无法发挥作用,这一战……别说打赢,恐怕连消耗对手的目的都无法达成!
造成这一切的,不是驱马攻阵的小计谋,也不是那长得不像话的骑矛,甚至都不是铁骑身上的重甲……
麴义很清楚,这些手段都是王羽为了降低伤亡而采用的,实际上决定胜负的,是敌骑展示出来的奇异战法!只要能完美的施展出这个战法,就算没有上述的那些东西,这一战的赢家也只会是王羽!
因为那不是普通的战法,而是一种战阵!在今天之前,麴义一度认为,这个战阵早已失传,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即便有幸运儿得到阵图,也不可能将其重现、复制出来。
同样的,既然这座传说中的奇阵再现了,那么作为奇阵攻击的目标,自己的顽强抵抗也只能是垂死挣扎,给这座奇阵的重现再增添几分辉煌与荣耀了。
因为,这是大汉朝曾经的第一强兵霍去病的骠骑军横扫大漠,纵横无敌的无双利器……
骑战车悬阵!
第七零六章所谓霸气
华夏的兵阵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春秋战国时代着书成说的几位兵法大家,如孙膑、吴起等人,都曾在兵书上详细论述过阵法的种类及应用之法。
兵书中列出的阵法,林林总总有几十种,但核心内容却没有太大差异,无非是如何更好的配置兵力,让各个兵种得到更有效的配合,更全面的发挥出威力来。
所以,阵法和兵种是息息相关的,会因为新旧兵种的交替,或生或灭。
比如春秋时代盛行一时的鱼丽阵,就是专为步兵与车兵的配合而设。此阵最突出的特点是在车战中尽量发挥步兵的作用,即先以战车冲阵,步兵环绕战车疏散对形,可以弥补战车的缝隙,有效地杀伤敌人。
这阵法和后世的步兵坦克协同阵型有些相似,随着战车退出战争舞台后,也渐渐失传。
与之相对应的,是骑兵的兴起。
流传到后世的骑兵阵法,大多都是合阵,即步骑协同战术。曹操的虎豹骑,陈庆之的三千白袍,李世民的玄甲精骑都属于这个范畴,作战思想都差不多,以步兵正战,骑兵寻机突袭。
骑兵单独作战使用的阵法,只有锥形阵、鱼鳞阵这样的突击阵型而已。
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方面是因为骑兵的行进速度太快,很难在战斗中做出调整;另一方面,自汉代以后,中原王朝对骑兵的运用越来越少,骑兵战法越来越单一、简陋,倒是步兵克骑兵的战法越来越完备。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悲哀。
好在还有强汉,还有不世出的霍骠骑!
相较于他那个更擅长指挥大兵团。在后世与他齐名,并称卫霍的舅舅卫青,霍去病在骑兵的指挥、运用方面,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并且将骑兵战法发挥到了极致。
而车悬阵。就是他创出的,华夏历史上唯一的骑战专用阵法。即便跨越时空和地域,车悬之外的骑兵专用阵法,也只有中世纪的欧洲,重骑兵整体推进的墙式战法了。相对于死板粗糙的墙式推进,凌厉无匹的车悬不知要胜过多少。说是举世无双亦不为过。
和徐荣改进过的步兵车悬一样,骑兵车悬阵的核心思想就是如何将兵力最大限度的展开,发挥出最高的战力。具体体现出来,就是如车轮一般,周而复始的轮转不休,始终保持最有战斗力的人冲在最前列。在全力搏杀之后,再退到后面恢复体力。
形象点比喻的话,这阵法就和后世星际争霸、魔兽争霸那些竞技游戏的微操作一样,把残血的兵从前线拉下来,补充一定血量之后再冲上去。操作得好的人,即便兵力较少,也能打败操作不好。持较多兵力的人,道理就是他的战力发挥得更完全。
现实中的战争也有类似的操作,所有水准以上的指挥官,都会努力将精锐部队投入到最需要的地方。车悬阵,就是把这种精妙指挥标准化的一种模式。
奇阵突出带给麴义和先登营的是无尽的绝望。
直面敌骑的士卒,每个人都感觉自己是孤零零的,身边的同伴像是消失了一样,只留下自己面对汹涌而来的骑兵大潮,下一刻就会被彻底淹没。
理智告诉他们,这是错觉。是不真实的,敌人的兵力只有自己这边的一半,骑兵冲锋,为了保持阵势的厚度,也不可能在正面大幅展开。
可是。在高速冲锋中不断调整速度,完成轮转替换这种事,同样是有悖常理的,眼睁睁的看到此情此景,那种荒谬的感觉便不可抑制的涌了上来,使得他们的斗志越来越低,恐慌情绪迅速蔓延。
明知如此,麴义却拿不出任何办法来。
变阵?没用!一方面没做相应的准备,以麴义的生平所学,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克制这个不世奇阵的相关信息。
车悬阵本来也只是在卫霍时代昙花一现过,由于霍去病死的突然,也没留下传承和记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而传说中的描述只有八个字:摧枯拉朽,挡者披靡!
别说这信息没有参考价值,就算有,麴义也来不及做出调整。骑兵冲阵的速度何等之快?即便是麴义,即便是先登死士,现在能发出的指令和调整也无非只有撤退和坚守而已。
撤退?在气势如虹的铁骑面前?
坚守?不就是因为完全守不住,才需要调整的吗?
麴义束手无策。
在后方观战的齐周更是惊得魂儿差点从大张着的嘴里飞出来。他和他的党羽们观战的地方是在一座山丘上,算是居高临下,可以将两军交战的整体态势看得很清楚。
在他看来,青州铁骑就像是一把锯齿会自动转动的大锯,先登营则像是带着倒刺的大树。后者虽然也不好惹,但在铁锯面前,却只有枝叶横飞,粉身碎骨的份。
铁骑的整体阵型,不是通常的纺锤形,而是长长拉开,像是一头尽情舒展翅膀,从高空俯冲而下的雄鹰,将先登营的雁行阵整体囊括了攻击范围,用尖喙和利爪撕得鲜血淋漓。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骑兵,骑兵也可以这样用的吗?”
带着一丝哭腔,齐周大声质问着,回应他的只有‘得得’的脆响,那是他的党羽们牙齿打战的声音。
“那王羽……他不是人……是长生天派来惩罚世人的恶魔!”
“跑吧,咱们快跑吧,跑得远远的,这样才能保住性命!”
“是啊……人是没办法和恶魔抗衡的,敌人身上有坚不可摧的铠甲,手中拿着无坚不摧的长矛利槊,连奔驰的战马都能如臂使指的使唤……人,怎么可能做到这种地步?逃吧,逃吧!”
齐周的高声质问,打破了静默,也提醒了贼兵头目们,遇到无法抗衡的敌人时,按照本能的驱使,远远逃跑才是王道。
连很多齐周的嫡系部下,都不肯等自家老大下达命令了,他们争先恐后的奔向战马,翻身上马,催马便逃。一边跑,还一边丢东西,武器、盔甲、弓箭、干粮……除了马鞭之外,他们把所有能丢的东西全部丢掉,甚至有人不顾寒冷的将身上的厚皮袄都扔了。
眼看着就是正月了,正是一年最冷的时候,把皮袄丢掉,纵马狂奔,用不着别人去杀,自己跑出几十里,命也就没了大半条。
这种常识性的东西,那丢袄的人自然不会不知道,只是在他的心目中,冰雪和寒风再可怕,也没有王羽可怕,他宁愿在风雪中冻饿而死,也不愿意继续面对王羽和他的铁骑。
齐周是最后一个上马的,部众已经逃散了大半,他即便想顾全义气,也没实力去助战了。何况他本也没那个胆子,之所以晚走一步,只是因为他对麴义还抱有一丝希望,想着对方有可能还有什么杀手锏没出。
他毕竟是麴义啊,最擅长克制骑兵的麴义!
而且,若非还有信心,在溃败之势渐成的当口,他的将旗为何不退反进,迎着敌军的铁骑杀上去呢?
就这样,怀着最后一丝侥幸,齐周见证了先登营的最后一刻,在青州铁骑不知名的凌厉战法之下,麴义的最终反击瞬间被绞杀成了碎片,将旗,倾覆在了乱军之中。
齐周转身,挥鞭,带着最后的几十个喽啰,抱头鼠窜。
王羽压根就没留意齐周的举动,因为有了吕绮玲和张辽在前,他这次虽然随军一起冲锋,但一直落在后阵,因此显得很闲,有时间观察和思考。
而越是思考,他对那位几百年前,创下此阵的前辈就越佩服,只觉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会让他感慨若此,不是因为阵型的创新,这种创新,早在春秋、战国时代,就有无数兵法大家做过了,如孙子、吴子这样的超级高手,创新的兵法又何止一两项?
但霍去病的车悬阵完全不一样,这项战法最大的成就不是军事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摧枯拉朽,挡者披靡,这是文言的说法,说白了,就是畅快淋漓的碾压。无论前方是高山还是大河,又或无边无际的瀚海荒原,只要空悬的车轮旋转起来了,就能一往无前的碾压过去。
王羽很怀疑,霍去病创立此阵,到底是因为苦心造诣的想打赢匈奴人,还是单纯的要享受碾压的快感。
这项战法和其他战法完全不一样,不需要运筹,不需要算计,只要看到敌人,将兵器指向敌人,和身边的伙伴一起冲上去,接下来,就只剩下享受碾压对手的快乐了。
这是他所知道的,最霸气的一项战法。
徐荣改进此阵,将其用在步兵上,那股霸气和犀利,就已经初见端详了。现在,王羽依靠徐荣留下的阵图和训练方法,借助精于骑战的赵云、张辽、吕绮玲之力,终于将这个阵法重现于世的一刻,这股雄浑的霸气如同火山一般的爆发了出来,让他自己都为之震惊,并为之沉醉。
拥有绝对的实力,再配上这股霸气,世间还有何人能挡得住自己的脚步?现在的这支铁骑,完全当得起第一强兵之名了吧?
“王鹏举!”思绪飘忽间,前方的阵势突然受阻,一声如同受伤的猛兽般的咆哮声传来,王羽抬眼看时,一个浑身浴血,却依然奋然挥戈的身影赫然在目!
是麴义!
第七零七章死亦瞑目
“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王羽掀开面甲,低声吟哦,忽地扬声问道:“麴义,事到如今,你还不知大势所向,要负隅顽抗到底吗?现在回头,为时未晚!”
麴义身旁还有数十个亲卫,在全军溃败之势已成的一刻,这些人依然聚在主将身边,像是一块坚硬的礁石,硬生生顶住了铁骑的狂潮。
先后有数队骑兵与其遭遇,结果无往不利的车悬战法却在这里受了阻,虽然整体大势没有改变,但车轮流畅的运转碾压中,还是出现了一丝不和谐的因素。
当然,麴义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发动逆袭的时候,他身边足有数百精锐,其中包括了他最后的老班底。等他终于看到王羽将旗的一刻,身边的亲卫连两成都没剩下,而且骑兵落马的数目,还不到他伤亡人数的三分之一。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咳咳,好,好诗!”
麴义将诗句反复念了两遍,不由大笑起来,笑不几声,又是一阵猛咳,连吐几口血才缓过气来,显然已经受了重伤:“麴某纵横一世,为不止一位主公效过力,打败过不止多少对手,不想却是你这个敌人最知我心,这也算是上天对我的嘲弄了吧?”
王羽眉头轻皱,听出了麴义誓死不降之意,对方的选择让他很不理解。若说为刘虞尽忠,后者明明已经死了,而且间接杀他的人很多,自己算不上最显眼的那个。至于理念什么的,现在青州对豪强已经不向先前那么严苟了啊。
“冥顽不灵之辈。多说何益?杀之可也!”没等王羽开口问询,吕绮玲杀气凛凛的叱喝声便在身侧响起。
转头看时,正见女孩取下面甲,露出了气得通红的俏脸,王羽知道。女孩这是心疼损失了。
做为骑兵主将,吕绮玲对部队看得比王羽这个主公还要重,战前研究过麴义的战法后,驱马攻敌的对策就是她想出来的。
这招虽然当时减少了近百骑兵的战力,但落马的骑兵都是有准备的,不会造成伤亡。顶多就是损失些马。军中本就不缺马,现在打到了幽州,就更没有缺马之虞了,只要损失的不是演练过战阵,训练有素的那些战马就行。
之后的战斗中,由于铁骑犀利猛烈的攻势。先登营很快就失去了抵抗之力,先后落马的骑兵也不过两三百。眼看着就是一场全胜了,结果麴义突然跑出来逆袭,损失一下子增加了近五成,吕绮玲别提有多愤怒了。
要不是王羽先到一步,麴义的尸体现在只怕已经挂在她的戟尖上了。
“绮玲,你且去助文远清除残敌。这人留给你处置便是,现在某还有几句话问他,却不急着动手。”王羽摆摆手,示意女孩稍安勿躁,誓死不降的名将他也没少遇到,除了对关、张显得有些婆妈之外,他基本上算是杀伐果断,对麴义,自然也不会太过婆妈。
“这位,就是吕温侯的那位千金了吧?将门虎女。名不虚传。”
初见吕绮玲的刹那,麴义愣了愣神,在烈火铁骑的阵容中,这位挥舞画戟,凶猛如虎的领军之将还是很乍眼的。麴义本以为对方是青州的哪位大将,甚至是王羽本人,没想到竟是个女子。好在他很快想到了当日比武招亲的传闻,便也释然了。
点点头,他转向王羽,提议道:“王将军有话说,某何尝没有疑问,若是不能当面相询,恐怕死了都闭不上眼。不如这样如何,你我轮番提问,有问必答,问答之后,再了却此战,如何?”
王羽自无不允,连怒气未消的吕绮玲都来了兴致,放弃了去清剿残敌的任务,留在原地当起了听众。
见王羽点头,麴义毫不谦让,直截了当的问道:“王将军,你今天用的应该就是霍骠骑的车悬阵了吧?可据我所知,此战早已失传,顶多也只有根据军中老卒所述,拼凑出的一些残本,形似而神非,莫非……你果然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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