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还射!”阎柔声嘶力竭的叫嚷着,指挥身边的一千骑兵反击。
可是,就在发令的同时,他听见了自己灵魂呐喊的声音。那声音清晰地从灵魂深处响起来,解答了他心中所有困惑。
没用的!没用的!
中原人虽然有着太多束缚,没办法像胡人一样随性而为,面对胡人的侵攻,经常都居于守势。但同样的,他们也能制造出很多胡人想破头都想不到的利器。
当年匈奴先后出动了十几万大军,与李陵的五千弓箭手连番激战,连遭败绩,最后诸路大军合围,还要等到汉军的箭矢射光才能最终取胜,整个过程中的伤亡足有数万。
从中固然可以看到李陵降敌的无奈,但同样也能看到,面对中原奥妙无穷的战阵和犀利的兵甲,草原人是没有太多办法的。
正如此刻。
汉军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在冰上往来自如,使出了骑射一样的战法。自己这边人数虽多,却和对上骑兵的步兵一样,空有优势却无从发挥。
对射?没用的!敌人的阵型极为松散,数百人散布在广阔的冰面上,移动速度又非常快,自己这边再怎么还射,取得的战果也将是微乎其微的。
冰面上的步卒渐渐有了崩溃的迹象,惨重的伤亡使得阎柔心头在滴血,他抬起手又放下,如是反复了几次,终于发出了最后的号令。
“骑兵,冲上去!不要顾及马,只管冲上去,哪怕是用命换命,也要把他们驱赶开!”
只有骑兵才有希望追上对方的速度,克制对方的战法,让他们不能继续肆无忌惮的纵横往来。只是这样做的代价太大了些,马在冰上不是跑不起来,而是很容易滑倒,一旦摔倒,人马怕是都死定了。
不过,阎柔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如果始终不能把对方赶走,七千大军很可能就这么被拖垮,只能亡命搏一下了。
“轰!轰!轰!”一千余骑兵冲起,马蹄踩过冻土,踏上冰面,排成了一条松散的弧线,在河面上由北至南的兜了过来。从这个阵势上就可以看出,阎柔已经没多少战意了,他只想把青州军赶走,以得到重整军势余裕。
然而……
“终于下来了吗?”太史慈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他将右手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放在嘴里吹了个响亮的呼哨,青州军闻声纷纷收起弓箭,快速向南滑走。
阎柔见状,心情顿时一松,只觉压在心头那沉甸甸的块垒被挪开了。
单是,很快,他就发现了异常。
骑兵踏上冰面,不光赶走了太史慈,而且也使得冰面发生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咔嚓……咔嚓……”如果有人留意脚下就会发现,一个个蜘蛛网一样的裂缝随着马蹄的踩踏而呈现,龟裂,直至破裂!
“啊……救……噗通!噗通!”
第一声惨呼是在河中心处响起的,随即,就像突然春季提前到来了一样,整个河面瞬间开冻,仿佛被煮沸的一江春水,杂胡兵好像饺子一样,接二连三的落入水中,冰寒刺骨的河水瞬间中断了他们的惨呼。
“怎么可能……”阎柔觉得自己要抓狂了,难道上天也在帮助青州人吗?为何他们在冰上疾驰来去那么长时间都没事,自己的骑兵一下去,冰面就全都裂开了?青州人全都跑掉了,自己的兵却全都落了水?
正在惊骇欲绝时,一缕火光突然从远去的青州军手中升起,扶摇直上,最后在空中炸开,绽放出瑰丽的红色火花。
再下一刻,从南方的海面上传来了气势十足的喊杀声:“太史将军已破敌,弟兄们,杀啊!”
第七一八章疾风出塞
阴山山脉就像是一条分界线,将中原和塞外精准的分割开来。
进入山区之后,大雪就一直在下,没完没了。
大军已经在雪地里走了两天了,前方至少还有一半的路要走。就秦风的经验而言,即便是以耐冻著称的丁零人也不敢在雪地里像这样不间断地行军。
亏了随军的将士基本上都出身于冀北或幽州,否则,就算经过了严格的训练,秦风也不敢担保会不会出现大幅的非战斗减员,塞北的冬,不是光靠耐力就能撑得过去的。
“还要很远么?这鬼天气,连个太阳的影子都看不到!难怪叫白山呢,看这样子,这雪能下一冬。”虽说是老资格的边军,但秦风基本没来过白山这边,因为公孙瓒的作战方向从来都不在这里。
檀石槐死后,鲜卑一直都处于四分五裂之中,特别是中部鲜卑,一年之中,万人规模的大型内战就至少要打上十几场,自然无瑕旁顾。因此,其威胁远不如实力远逊,但始终保持团结的乌丸和东部鲜卑,公孙瓒自然没空理会他们。
等到刘虞到了幽州之后,幽州就分成了两个部分,差不多是以潞河为界,西面的四个半郡是刘虞的势力范围,东边的两个半是公孙瓒的,在河北大战之前,两边一直泾渭分明,秦风当然没有机会来代郡。
“照这个速度,恐怕还得走两三天,亏得赵将军带得马多,足够轮换。”秦风右侧,田豫一边抹着脸上的雪水,一边回答。
雪太大了。自入冬来积累至今,厚厚的雪层下面全都是冰,战马和骑手稍不谨慎就会摔个重的。好在士卒们都是在塞上长大,从小像胡儿一样用惯了坐骑,不至于摔倒后立刻失去重新爬上马鞍的勇气。
“路远师疲。纵侥幸取胜,所得亦不足夸,若是扑空,那就……”秦风呼出了一口白气,看向田豫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质疑味道:“国让,你真的是从居庸城突围来的?带的是将军的手令?”
从一开始。他就不赞成这个长途奔袭的提议。
按照田豫所说,居庸城那一战,公孙军久战力疲的时候遭到胡虏大军的围攻,虽然奋力一战,杀伤甚众,没让胡人占到多大便宜。但终究众寡不敌,只剩下了数千残兵退入孤城,形势可说是万分危急。
赵云出击代郡,以策应公孙军的消息,在战前就已经通报给公孙瓒,在那种危急关头,公孙瓒派田豫突围向代郡。显然是要求援才合情理。
可田豫却说,公孙瓒建议赵云出塞,长途奔袭鲜卑部落,要不是了解田豫的为人,知道对方不会叛降胡虏,秦风真有心把对方拿下,严刑拷问一番的冲动。
这提议分明就不在理啊!
随着鲜卑大军一同入关的,有很多部众,有大有小,这些部落如今散布各处。涿鹿、下洛、潘县等城池皆入其手,整个上谷郡都是乌烟瘴气的。
如果要打击鲜卑人的后方,这些部落就是很不错的目标。胡虏不会守城,占了县城也没用,凭借赵云的指挥才能和疾风骑兵的精锐。横扫上谷郡的鲜卑部落又有何难?
通过这样的战法,可以有效的牵制居庸城下的鲜卑大军,比直接去救援更稳妥,也比出塞偷袭弹汗山什么的靠谱得多!
即便对鲜卑人的兵力优势和机动力有所顾忌,也有其他策略可选啊。居庸之战后,鲜卑人很快分兵南下,经当城、代县,过飞狐道,一路攻向广昌城。
广昌那里应该有羽林军守着呢,如果疾风骑兵配合得好,说不定有机会和羽林军来个前后夹击,瓮中捉鳖,把这支鲜卑军给全歼在飞狐道。
相对而言,出塞偷袭弹汗山的策略简直弱爆了。
没错,弹汗山是鲜卑人的王帐所在,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但草原的规矩和中原不一样,鲜卑人是游牧为生,不会始终停留在一个地方。只有在春夏之际,水草最茂盛的时候,鲜卑王帐才会出现在弹汗山,其他时间,王帐多半也是居无定所的。
如果弹汗山没人,这次奔袭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霍骠骑封狼居胥,得享大名,是因为他在狼居胥山这个具有特别意义的地方,打平了匈奴王帐,其意义,就像是有人打进长安或洛阳,歼灭了天子御营一样。
若是换成初平元年那种情况,董卓和天子都走了,洛阳只剩下一座空城,占来又有何用?顶多是名士清谈的时候,做为谈资,拿来吹嘘炫耀罢了。
所以,秦风对田豫转达的建议一千,一万个不理解。加上对故主的牵挂,他的心情就像是此刻的天气一般,晦暗阴沉,风雪交加。
心情如此,秦风的语气当然也不可能客气,那句质问十足像是审讯俘虏一样。换成脾气差点的人,说不得要反唇相讥或者冷眼相对,田豫却展现出了和他的年龄却完全不相符的涵养和城府。
“秦将军过虑了。”风雪之中,他露出了一个和煦如春的笑容:“主公遣至此求援、引路,其实是经过反复斟酌的。诚然,以疾风骑兵的战力,若是一心牵制,也能给鲜卑人造成相当大的麻烦,不过,那样做对整个战局的帮助却很有限。”
“哦?请国让兄详细说说。”一直沉默赶路的赵云回过头来。
因为一直没说话也没什么动作,他的头盔,乃至眉毛上都覆了一层霜,看起来很是滑稽。但无论是田豫还是秦风,都没有发笑的意思,正是因为赵云身先士卒的作用,这支部队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经过了长距离的行军,士气却得以一直保持在出发时的水准。
“鲜卑重新联合,应该是出于塞上诸部对骠骑将军的顾忌,加上许攸游说的结果。鲜卑人既然来了。乌丸人想必也不会甘于寂寞。若不是夫余、丁零与鲜卑仇隙极深,高句丽被辽东太守压制得太惨,恐怕来助战的敌人还不止这些……”
“幽州军战败后,汉军将会全面受敌,正如鲜卑主力分兵攻打飞狐道一样。乌丸人肯定会猛攻东线,若骠骑将军急于救人,就会落入胡虏的圈套,三面开战,处处受敌,最后露出破绽。为胡虏所趁。”
“所以,主公认为,无论直接还是间接,只要子龙将军卷入救援作战,后果就是先后将整个青州军的主力都卷进来,导致无论在哪个战场上。都无法占据绝对优势,最后打成一场消耗战。鲜卑人的整体策略,就是建立在这个前提上的。”
秦风诧异问道:“跟我军拼消耗?就草原上的那点男丁,他们怎么敢?”
“别忘了,有许攸在,胡虏对中原的形势就洞若观火,他们知道现在面对的只有青、幽两家。中原的其他诸侯,不但不会帮忙,反而会落井下石,此外……”田豫解释道:“多消耗一些中小部落,对鲜卑的主帅们也是很有益处的。”
“这话怎么讲?”秦风讶然,赵云脸上则是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鲜卑的内乱持续得太久了,就算没有骞曼和魁头争单于之位,几个著名的大人也都愿意听命,鲜卑也没办法恢复到檀石槐时代的局面……”
历史总是有着种种巧合,在三国时代。中原陷入了长久的战乱,无独有偶一般,这个时代的鲜卑,也变得四分五裂。
只要有野心,能拉起一支人马。就可以找个地方称王称霸,这种情况不单发生在中原,同样也发生在草原上。因为草原过于广阔的地域和相对少得多的人口,这种混乱的规模和复杂性也更严重。
公孙瓒认为,鲜卑虽然重新联合,但那只是在刘虞在草原上的名望,加上许攸的口才,以及青州军带来的强大压力之下产生的特殊效果。
就算这一仗打赢了,但只要没有重创青州军,无法趁势攻入冀州,或者这一仗输了,王羽没有追进草原,那鲜卑人很快就会回到从前的状态。
胡人虽然普遍智商低下,但魁头、骞曼、慕容锋这些部落领袖却没一个傻子,他们不可能没有任何想法。
“所以,鲜卑人做了几手准备,最坏的情况下,他们也要借机完成整合部落的目的。随军入关的那些部落,俱非各头领的嫡系,而是来趁火打劫,对王帐和各头领阳奉阴违的那些小部落。用这些不听话的部落消耗汉军,对鲜卑的高层来说,是很划算的买卖。”
田豫沉声说道:“子龙将军若是攻入上谷,表面上牵制了鲜卑的兵力,但实际上却正中了鲜卑人的下怀,还很容易给骠骑将军传递错误的信号,导致他对战局产生错误的判断!”
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情况,由于胡骑的全面入侵,青州军的兵力变得不那么充裕,王羽要解居庸之围,没办法集中全力,只会根据战局的变化,尽可能的带出更多军力赴援。
赵云若是进入上谷作战,蓟县肯定能得到消息,很可能会推断鲜卑须得分兵往援,并以此拟定作战计划。可实际上,鲜卑人对那些部落却不怎么在意,这就形成了误判。
搞不好,王羽会把自己搭进去都说不准。
想明其中的缘故,赵云也是惊叹不已:“公孙将军在居庸之战时,就想得如此深远了吗?”
“主公说,打败仗是他的错,他可以付出代价来弥补,但若骠骑将军和大汉百姓被他连累,也付出沉重的代价,他的罪过就大了。所以,他希望子龙将军你不要去上谷,而是出塞去寻找鲜卑王帐!据主公的判断,鲜卑王帐十有八九就在弹汗山!”
第七一九章洗荡胡尘
从舆图上看,标记着弹汗山的符号与代郡的边界几乎重叠,但只有亲身在这条路径上走过,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咫尺天涯。
过了桑干河,就已经不存在官道了,只有山,一座挨着一座,没完没了。人和马都慢慢开始麻木,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方。
“看,长城!”田豫突然在后边喊了一嗓子,吓得秦风差点没栽下马背去。
侧转头,顺着对方的手指远眺,只见一条银白色,绵延万里的巨龙,横亘在左侧的山岭上。
幽燕之地自古就四面受敌,燕国险些在外族入侵中亡国,全靠齐国尊王攘夷的军事联盟才渡过难关。有鉴于此,燕国是列国之中,少有的同时拥有南北两道长城的诸侯国。
赵云等人现在看到的,就是燕国的北长城,经秦国的重修后,依托着连绵的燕山山脉,完全连成了一体,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万里长风将巨龙的身躯吹得曲曲折折,龙的头颅依旧高傲地扬着,扬在漫天乌云之下,群山之颠,俯视着被冰雪包裹着的万里河山。
饶是看惯了塞外山河,此景入目,秦风也被其间的雄浑气魄摄了心神,半晌才回过神,嘟嘟囔囔的抱怨道:“是长城,用得这么大惊小怪么?”
田豫一把扯住了秦风,指着城墙,大声叫道:“秦校尉,你仔细看,城上有人,有人啊!”
“有人……”秦风愣了愣神,呆呆的循声看向布满雪花的城墙与完全冻住的河岸,看着上面活动着的几个黑影,猛然惊醒似的。失声叫道:“怎么会有人?”
他这一问大有道理。
长城是天下间最宏伟的防御工事,东临大海,西入祁连,绵延万里,即便在后世。也被誉为世界奇观。可是,据秦风所知,城墙上应该没有守军才对。
在早些年是有的,特别是在檀石槐时代,将王帐立在弹汗山的檀石槐,好不避讳的表现出了对中原的野心。燕山上的长城,就是扼制他野心的第一道防线。
终檀石槐的一生,他也没能实现将王帐立在边墙外,随时随地都可以进入汉境,予取予夺的理想,因为他始终无法彻底征服面前的这条长城。在那个时代的鲜卑入寇。都是从其他通道绕过去的。
后来檀石槐病死,鲜卑陷入分裂,威胁远不如前,而汉朝的国势也是江河日下,国库日益吃紧。朝中大佬们一面张开厚实的手掌,从国库和民间往自己的坞堡里收刮,一面叫苦连天。将边军一裁再裁。
西北战事连绵,他们就建议天子放弃雍凉和三辅;北疆有事,他们就建议以胡制胡,利用内附的匈奴人来防守边疆,以削减维系边军的巨大开支。
裁军的第一步,就是驻守长城的部队,这些部队消耗巨大,又没多大作用,留着只是拖累罢了。至于没有了长城防线,鲜卑人会不会不安分。大佬们的考虑也很周全。
第一,鲜卑人在打内战,如果有汉军在旁边围观,他们难免有所顾忌,打得不够尽兴。第二还是因为鲜卑人的内乱。大佬们认为,鲜卑人内乱都忙不过来,对南下侵攻之事肯定是无心也无力的。
遵循着这样指导思想,朝中达成了共识,认为中原正在多事之秋,应该尽量避免边境冲突,怀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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