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的威力也不强,如果撞击得太过剧烈,搞不好自己就会散架子了。但守军却丝毫不敢大意,因为居庸城的城墙也很矮,城门同样不比撞槌坚固多少。
锐利的锋矢从箭垛中探出,汉军弓箭手没有发动齐射,而是很有针对性的进行了点射。
利箭尖啸着扑向攻城队列,少部分被树枝编制,覆以牛皮的盾牌挡下,更多的则越过了简陋的盾阵,在人群中掀起了波澜。
“啊!”一名壮汉丢下云梯,紧紧捂着了胸口,他无法置信的看着胸口露着半截的箭杆,想将其拔出来,然而,扛着云梯奔走如飞的力量却因为剧痛快速流失,让他无法撼动那箭杆分毫,只能眼睁睁的感受着生命飞速流逝的感觉,摇摇晃晃的栽倒。
弥留之际,口中犹自在喃喃低语:“牛……两头!”
有人听见了,但没人顾得上同伴,脚下反而更加快了些。
这是鲜于大人开出来的先登赏格,无论是留在幽州做汉人,还是逃去塞外做胡人,日子都要继续过下去。能拿到这个赏格,今后的日子就有了保障,不拼命怎么行?
汉军的箭术精准,只见一架架云梯失去平衡,将扛云梯的力士砸伤,撞锤也一次又一次的停下,前进的速度仿佛蜗牛爬。但杂胡死士却无视同袍的伤亡,前赴后继,仿佛潮水一般涌向城墙。羽箭拦截了几次没拦住,眼睁睁地看着攻城器械和城墙有了接触。
“扔滚木!”公孙瓒霍然起身,挥动着还能用的右臂,高声喝令。
守城的士兵放下弓,从城垛口后抬起滚木,顺着云梯的砸将下去。城下陆续响起一片哀嚎之声,试图爬城和扶云梯的杂胡军纷纷被砸倒,攻势登时一滞。
杂胡军毕竟人多,经过了连日的激战后,对这种惨烈的场景也已经习以为常了,在军官的喝令下,他们很快重整了攻势。
先登攻城,无论生死。家人都能被提前送走,从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王阎王手中逃脱。而且鲜于大人也不打折扣的兑现了诺言,只要没当逃兵,家人就会得到那两头牛的赏格,可以带着一起上路!
登上城墙的,还有另外五头羊的赏格,如果是第一个,赏格会翻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守城的敌人已经是强弩之末。岌岌可危了,谁不想多赚点功劳?万一运气好,拿到公孙瓒的首级,那一百头牛,三百只羊的赏格,即便在塞外苦寒之地,也能让人下半辈子过得舒舒服服的。
怀着这样的心情。杂胡大军前赴后继的冲向城墙,咬着战刀爬上云梯,用简陋的盾牌亦或身体硬抗滚木。
“倒水!”仿佛有意浇熄敌人心中的狂热,在滚木失去效用后,公孙瓒呼喊出的是一个听起来有些奇怪的命令。
“哗……”
不过,当数百民壮抬着水桶木盆。奋不顾身的从城头上探出身;微微带着温热的水散发着腾腾白雾,白练般迎头泼下时,即便是重赏之下,无惧箭矢、滚木的勇夫们,也是尽皆色变。
水。固然没有什么杀伤力,可现在是冬天!这里是滴水成冰的北疆边塞!
热气在空中便已发散殆尽。泼下来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却着,带走人身上的热量。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云梯开始打滑了,因为水在结冰!虽然不至于一下就冻得硬邦邦的,但那种湿滑且寒冷的感觉,却能让最勇敢的人都感到战栗。
城墙下,人仰马翻。
士气再怎么高昂,遭受了这样可怕的迎头痛击,也只有落花流水的份儿了。
杂胡军潮水般退了下去,不少人脚还没着地,就已经开始撕衣服了。他们当然不是疯了,只是在这种严寒中,如果不尽快处理,等到水结成冰,将衣服和皮肤黏在一起,那就别想再弄下来了,搞不好会把皮肉都从身上黏下来也未可知。
“别浪费水,放箭,放箭,瞄准了射!”公孙瓒见敌军气势稍沮,立刻改变策略。弓箭手们探出半个身子,瞄准了匆忙后撤敌军又是一通箭雨。
这回是齐射,效果比刚才好得多,匆忙逃窜的敌军既没有弓箭手掩护,也没有盾牌遮挡,顿时伤亡惨重。
匆匆退下去的杂胡军被集中了起来,当着敌我双方的面,带队的军官被执行了军法。经过简单的威胁和动员,另一波叛军在一名新任督尉的带领下,再次向城墙涌来。
先是羽箭压制性射击,然后是快速冲锋。在同伴的尸体上扶起云梯,抬起撞锤,机械的重复着之前的过程。
公孙瓒的喝令声依然有力,但心已经沉了下去。
敌人太多了,即便用人命来消耗守军的体力、资源,都能毫无疑问的获取胜利。虽然可以化雪为水,但刚才那种防御模式却也进行不了几次,煮雪化水的步骤是很漫长的。
鲜于兄弟算不上什么名将,但这些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如果对方顾忌伤亡,还有办法多撑些时间,可现在……
“主公……”公孙瓒应声转头,只见长史关靖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
他摇摇头,他知道关靖想说什么,劝自己突围的人,关靖不是第一个,但看起来可能会成为最后一个。可是,自己有什么脸面突围呢?
三万儿郎毫无保留的信任自己,追随自己北上,先后和两支超过十万的敌军作战……现在他们之中的一大半人都战死了,试问,自己若是独自逃跑,就算活下来,将来就能活得心安理得吗?
不!当然不!
“胡虏肆虐幽州,皆因瓒而起,事已至此,今日,唯死战耳!”他断然拒绝了幕僚的提议,关靖还待再劝,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声。
二人抬眼急看时,发现声音是从东南方向传来的,那里有烟尘如柱,直入苍穹,烟尘之下,鼓角声动地而来。
“这是……”城上城下,对战双方无不色变。
第七五一章接踵而至
金戈铁马,箭如飞蝗,鼓声、风声、马蹄声、号角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阙离殇,令得生与死之间博杀的双方浑然忘我。
“加速,加速,不用瞄准,别停,别和他们纠缠!”百夫长们疯狂大喊。
“前进,全速前进,直接冲进居庸城去,别和他们纠缠!”军侯们也是纵声狂呼。
他们用的语言全然不同,目标也截然相反,但最后的结束语却是一模一样。鲜卑人力求用最小的代价,阻止并消灭眼前的敌人,而汉军则是一心要往包围圈里闯。
闯进去能做什么?
能救人吗?
能改变局势吗?
没人敢给出肯定的答复,即便是最底层的小兵,对居庸城的局势也并非一无所知,让他们给出答案的话,无疑将是全盘的否定。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要闯进去,正如单将军说的那样,不能同生,但能同死!
就这样,无数汉军和鲜卑牧人战在了一处。
单经开始时冲在了最前面,就在他说了那番战前鼓动士气的话之后,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被夹在了人流之中,就这么冲着冲着,他已经彻底迷失了方向,只能靠着邹丹的指引,才能勉强跟上。
“向前!”漫天的羽箭围着他盘旋,几根羽箭射穿了铁甲,他却感觉不到疼,眼中饱含热泪,只觉得北风灌得自己喘不过起来,每呼吸一次都艰难万分。
斜刺里有胡骑冲了过来。放在平时,他肯定会大声提醒。前军快撑不住了,要尽快弥补损失的战力,将预备队派上去,这是他做为副将的职责。但此刻,他只是挥刀,将一名胡骑斩落马下,然后大呼着冲向下一个对手。
这一仗,没有前军后军之说。面对十几倍于己的敌人,他只想杀个痛快,醉卧沙场。
曾经名震天下的幽州边军完了,一大半的责任都在自己身上。要不是自己利用对主公性情的熟悉,一直用刘虞刺激主公,北疆的平静局势就不会这么快被打破。就算被打破,要不是自己的进言。主公也不会撇下青州盟军,独自北上,更不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以死赎罪?
不,不是的!死很简单,可自己这区区一条命,哪里能弥补得了这样的滔天大罪?
偏将傅杰死了。就死在自己马头前,一名胡骑的弯刀砍中了他的腰,血顺着伤口瀑布一样喷了出来。曾经,自己是这么的讨厌对方,因为去高唐去得最起劲的人就是他。每次回来还不遗余力的大肆宣扬。
自己骂他吃里扒外的时候,做梦也没想过会有今天。对方会毫不犹豫的一同赴死,战死的一刻,又是如此的慷慨壮烈。在被胡骑围攻得手之前,他手中的马槊下,早就累计了十条以上的人命!
然后是裨将冯益,他用身体替邹丹挡了一矛。其实两人的关系并不甚好,一度为了安平太守的职位争得不可开交,直到冯益发现,在渤海当差离高唐更近,时常能买到好酒喝之后,这场争端才告一段落。但此刻,双方并肩作战,全无隔阂,生死与共。
还有很多……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消失在面前,不屈的怒吼声犹自在耳,单经的眼睛变得血红一片。
“来啊,冲着你家单爷爷来!没有单爷爷成全,哪有你们今天的嚣张?兔崽子,现在是你们报恩的时候了,来啊,朝着这里砍!”他将战马的速度催到了极致,一头撞进了胡骑阵中。
刀光闪烁,他只攻不守,挥舞着战刀疯狂向四下里乱剁,开始还有胡骑自负悍勇,和他拼命,可接连被他砍翻三四骑之后,哪怕是这些亡命徒也发憷了。
横的怕愣的,楞的怕不要命的,现在的单经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被他砍倒的那几个骑兵不是毫无还手之力,其中至少有三个人在单经身上留下了伤口,其中一刀甚至砍在了他前胸,差一点点就割破了他的咽喉。
可单经连头都没低一下,就那么挥舞着战刀,大呼酣战,硬生生砍出了一条血路。
汉军大声欢呼,顺着他亡命一搏撕开的缺口攻入了敌阵。在这一刻,河北大战后,因为政见而来的隔阂终于完全消除,幽州军空前的团结起来,仿佛最初在公孙瓒手下成军之时。
“汉军,都是这么不怕死的吗?”虽然魁头并未亲临战阵,而是一直在远处观战,可他还是被单经以及汉军将士们的勇猛惊到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对上单经的援军,在此之前,同样的救援行动已经进行过了两次。
第一次,单经用的是计谋,他用大部队整师而进,吸引了胡骑的注意力之后,奇兵突出,数百死士从包围圈的薄弱地带突入,硬是冲到了居庸城的城墙下,和公孙瓒取得了联系。
这当然不代表汉军就此获胜,毕竟取得联系不能等同为突围成功,但魁头毕竟是被吓了一跳,等他恼羞成怒,准备发动全军围攻的时候,单经却飞快的撤出了战团,令得魁头有气没法出。
直到许攸献上毒计,盯准单经心急救人的弱点,以杂胡大军全力攻城,令鲜卑骑兵于路上伏击,这才算是找回了场子。
在这两场战斗中起决定因素的是双方的计谋,魁头认为,单经军的队列固然齐整,以少敌多也不落下风,但仅此而已,他不觉得单经、邹丹有什么难对付的。
就他的经验而言,汉军的阵列的确厉害,一旦让汉军列成阵势,没有三五倍的兵力,就很难从正面攻下,这是草原人比不了的。
不过,汉军的阵列也不是没有弱点。只要兵力够多,机动的够快。迂回包抄,攻击侧后,就可以对汉阵周转不灵的弱点加以利用,正如今天的这场对战。只有骞曼那种少不经事的笨蛋,才会总想着和汉军正面对决,最后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也是活该。
战事之处,他的策略很有效。本着料敌从宽的原则,他调动了三万骑兵,对这股不足万人,以步卒为主的汉军从四面八法展开围攻。
汉军的鱼鳞阵很快就支离破碎了。
胡骑不做一点一面的突破,只是利用人数优势交替着接战,对付这种战法的最佳阵型不是进攻的鱼鳞阵,而是防守的方圆阵。
在这种形势下又要向前进攻。又要维持阵列,本来就很难,就算是统率力超高的于禁,面对这种情况,也只能稳扎稳打,先稳住阵脚。再想办法推进。单经、邹丹的统率能力远不及于禁,又哪里稳得住阵势?
指挥混乱,但尚未演变至败势的鱼鳞阵,其实就是所谓的一窝蜂战法了,于对战双方来说。就是混战。
对胡骑来说,这是最为有利的状况。他们的兵更多,且本来就没有组织,小规模的作战作战,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看到战局演变至此的时候,魁头和各部大人们已经放下心,准备欣赏武士们象狼群一样,将猎物撕得粉碎,嚼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结果,他们看到的,却是令他们极度震惊的一幕,失去了阵型的汉军并没有崩溃,而是用亡命徒般的搏命战法,将胡骑的战线打得步步后退。
明明只有不到万人,面对优势敌军,失去了阵型且伤亡惨重,明明有了这么多不利至足以致败的因素,可汉军居然连一个逃兵都没有,所有人都在奋力向前,宁可和对手同归于尽,也不愿意向没有敌人的后方逃跑。
诸部大人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在前线死伤、哀嚎的,可都是他们的儿郎啊。
“各位,请仔细想想,这就是幽州边军最后的菁华了,大家是愿意在此刻,带着十万大军围攻他们,还是想等到将来,由各自的部落单独面对?别看这些人都是步卒,那只是公孙瓒用度紧张,若有足够的战马,这些人稍加训练,就是很不错的骑兵。”
将众人神色看在眼里,许攸不慌不忙的捻着胡须,嘿然冷笑,提醒道:“羽林军虽然厉害,但那支军队是青州军的主力,中原形势正在急变之中,王羽不可能花太多时间在北疆。只要解决了公孙瓒,等青州军回师南下,和其他诸侯争夺中原,幽州,乃至冀州还不是任由纵横?”
他的语气极富煽动力,刚刚还在心疼的首领们眼神顿时一变,不心疼损失了,反是露出了浓浓的憧憬和贪婪神色,只有慕容锋依旧愁眉不展:“听说,骠骑军成军也只不过两年左右……”
“呃。”许攸的笑容顿时滞涩起来。
慕容锋的潜台词显然是在说:就算彻底覆灭了公孙瓒的边军,王羽只要再次扩军,留一员上将守幽州,未必就比公孙瓒差多少。
于禁在马蹄梁全歼骞曼那一仗,把鲜卑的首领们都打寒了胆,原来叫得最凶,怎么都不舍得退回草原的魁头,此刻也没了原先的威风。
“新军,总归还是有些不同的……”许攸磕磕绊绊的找起了借口:“再说,他留下一员大将,就分薄了争夺中原的实力,这也算是对他的削弱,总之……”
这些理由说给中原的名士听,或许能引起些附和,但胡人哪里懂得这许多,他们只知道,原本期盼的美好生活泡汤了,打完这一仗,将来南下,依然要拿命来拼。而且,塞外还有个赵子龙,将留在弹汗山的老弱杀了个血流成河,这一仗……怎么想都是得不偿失啊!
任由许攸舌灿莲花,众人的情绪却依然高不起来,许攸只能无奈叹道:“只恨王小贼突然转了性,否则,去了这头蛟龙,骠骑军那些鱼虾便不足为惧了。”
“谁说不是呢。”头领们心有戚戚,点头不迭,竟是没人继续关注正在进行的激战了。
实际上,那场战斗确实也没什么可关注的了。单经引领的亡命一搏,将战线推进了数百步,但每一步,都要付出相当的代价,这条路,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血路。
可即便是如此迅猛的推进,也改变不了他无法接近城墙的现实。
攻城的杂胡大军,人数在四万以上,都是鲜于家的嫡系或附庸,其中不乏在郡兵、边军中服过役的,以这些人为中坚组建起来的部队,战力和组织力都不在单经军的普通士卒之下。
冲破了胡人的包围圈之后,援军要面对的,正是鲜于银率领的万人方阵。
单经苦笑,转头看看,邹丹和他一样浑身浴血,制作精良的鱼鳞甲已经破破烂烂,勉强挂在身上。他知道,到此为止了。
即便没有胡骑在两翼围攻,他们的残兵也很难突破鲜于银的阻击,就算他逆天的突破过去,后面还有鲜于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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