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我辽东等同?以末将想来,主公只管城中安坐,不须表明态度,且看那王鹏举如何出招再说。”
“镇之以静固然稳妥,但未尝不是错过机会。想那骠骑将军弱冠从军,转战天下,战无不胜,何等威风?中原群雄尚且畏惧,何况辽东?不如早做打算,多少也是诚意,若真到兵戎相见那一步,恐怕……唉,既有退路,又何苦玉石俱焚呢?”
和阳仪针锋相对,持完全相反意见的是李敏。
此人虽然名不见经传,资历却了不得,他曾经在朝中为官,还出任过河内太守,后来因为避祸,举家逃到辽东,被公孙度笼络到幕府,在组织协调、民政方面颇有建树。
“人家兵马还没到,就望风而降?哼,没得坠了自家威风!”阳仪冷哼道:“听说骠骑将军常说,面子是人家给的,自己丢的,以此来形容行之兄还真是再恰当不过。诚意?诚意有用的话,还要矛戈作甚!”
李敏也不是好好先生,闻言面色一寒,语气冰冷的回击道:“一将功成万骨枯,阳将军如此坚持要战,心里想的不过是自家的功名富贵吧?”
“你血口喷人!”阳仪大怒,起身就往上闯,一副动口不成就要动手的架势,一旁公孙康见势不妙,赶忙冲上去一把抱住,才免了前者在议事厅中上演全武行。
柳毅等人慢了一拍,但也很快反应过来,一边拦住阳仪,一边劝李敏收声,好半晌才重新消停下来。
“吵完了?闹够了?”公孙度终于发话了,语气淡淡的,但众人心中却都是凛然。
在辽东,没人敢小瞧这位自封的辽东侯、平州牧,朝廷敕封的辽东太守,特别是他身边这些人。当年他以接风宴为名,招百名豪强入府伏杀,可不是单靠伏兵,而是自己第一个抄起了战刀,亲手格杀了二十多人!
在做这件事之前,公孙度也就如何解决境内豪强问题,和众人商议过,当时也是众说纷纭,无法达成一致。然后,公孙度也是这么淡淡问了一句,随即便做出了设宴伏杀的决断。
应邀而来的豪强都心存疑虑,为了引他们入府,公孙度只留了不到五十名卫士,而那些豪强们却都是上马能开弓,下马能挥刀的凶悍角色,加上他们的随从护卫,人数完全不成比例。
这个伏杀计划可谓险到了极点,但最终还是成功了。可当时的参与者每次回想起,却总会一阵心惊肉跳,后怕不已。现在,公孙度又冒出这么一句,无论持何种观点,心中又岂能不惊?
“吵闹够了,就说说正事吧。”让辽东众将送口气的是,公孙度这次并未作出太极端的决定,而是挥挥手,示意军议正式开始,轻描淡写的将适才的争论一语带过。
“子强,你刚见过青州的使臣,可探出什么口风了么?对本侯可有不满?”放任幕僚们讨论只会陷入争吵,公孙度干脆自己主导起军议来。
“主公着臣问的几件事,对方都有回应……据其说法,鲜卑的确是大败亏输了,而且败得极惨,能逃出关墙的,不过十中三四……”他微一迟疑,这才继续说下去:“而居庸城那一仗,王骠骑麾下的军队确实只有两万……”
“哈哈哈哈……”话没说完,阳仪已经捧腹大笑起来。
“子强啊子强,你聪明一世,怎地糊涂一时?两万对十万,正面对决,杀敌近五万?你说的这是笑话还是神话?但凡有点脑子,也知道这不可能啊!鲜卑人又不傻,打不过还不能跑啊?怎么会死了这么多人才跑?青州军的威风,果然有一半是吹出来的!大家说,是不……”
他的话也没说完,因为他才一转头,想寻求回应时,正迎上了公孙度精光四射的眼睛,他心中一寒,硬是把后面的话给吓回去了。
“继续说。”公孙度瞪眼吓住阳仪,抬抬手,示意柳毅继续说下去。
“喏。”柳毅躬身说道:“东征确实也是箭在弦上,据说骠骑将军驻兵幽州不去,就是为了彻底平定……北疆。”他偷眼看看公孙度神情,后者的脸上黑沉沉的不见端详,让他更是提心吊胆起来:“据说骠骑将军还拟了条平北策……”
“除了这些之外呢?”公孙度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起来。
他想知道的不是这些,现在外面各种消息满天飞,有的说鲜卑人只是避战而走,并非惨败,也有的说骞曼死后,鲜卑人又引夺位而起了内讧,青州军只是拣了个便宜,总之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公孙度无意寻根问底,也不会去仔细查证,哪些消息是蹋顿放出来的假情报,哪些又是青州的,亦或真相如何。不管居庸之战是真是假,他只要知道,鲜卑人退走,青州军打算东征的消息就足够了。
决定辽东未来的,还是王羽对自己的态度。
辽东是基业,轻易不能放手,但若王羽真的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一味逼迫,自己也不会忍气吞声,哪怕拼个鱼死网破,也要让对方伤筋动骨。
他有这样的骄傲,同样也是自信十足。
王羽的态度,自然是从他的使者身上最能看出来,对方说的这些情报反而无足轻重。公孙度一向很欣赏柳毅的识情识趣,却不想对方今天突然翻了糊涂,说半天都说不到点子上。
“属下惭愧。”柳毅看出公孙度着恼,连忙致歉,抬头时却是一脸为难之色:“只是主公,这次来的人自称只是负责海贸事宜的,并无与我军谈判之意。”
“什么?”公孙度终于色变。
第七八四章缓兵之计
柳城。
名字里虽然带个‘城’字,但柳城却并非是一座城堡,只是位于渝水流域的一个河湾处的聚居点罢了。
在河湾南面的旷野上,残雪尚未尽融,一个个馒头似的帐篷点缀其间,若非春寒尚浓,草木还未复苏,这里想必会呈现出一派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塞外风光。
聚居点的中心,是在与河湾相对的一座小山脚下,数百座帐篷紧紧的挤在一起,外围有一圈半人高的栅栏围着。住在营寨中的人既有取水之利,也能借着山势避风,不言而喻,这里是个相对绝佳的宝地,住在这里的,都是身份尊贵之人。
在营寨中间,最大的那间营帐里,蹋顿正不停的来回走动着,脚步声很重且沉闷,让听到脚步声的人心里都揪得紧紧的。偶尔停下来,他还会低吼几声,声音中尽是焦躁不安之意,仿佛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阎兄弟,按时辰,青州的使者应该已经进了襄平城吧?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过来?”
“哪有那么快?”阎柔咧咧嘴,嘿声答道:“襄平离柳城足有五百多里路,就算青州使者一进城就和辽东侯见面,咱们的眼线就在城守府旁听,听完就兼程赶过来,也没这般快法啊。大人你就安心静候吧,不要消息没到,自家先乱了阵脚。”
“你说的倒是轻巧。”蹋顿跺了跺脚,像是要加重语气,让盟友意识到形势的严峻性一样:“于文则的羽林军已经到了碣石山,正在厉兵秣马,刀都架到脖子上了,不急才怪?感情这不是你家,青州军打过来,你拍拍屁股就能走,可我辽西乌桓这几万老少却往哪儿跑?”
蹋顿是真急了。
当日听闻鲜卑盟军惨败。他肝胆皆寒,当时就想着降了算了。但阎柔先说王羽对胡人的强硬态度,再说青州军政制度,让他清楚的意识到,向王羽投降,和从前想汉廷投降完全不是一码事。
后者好对付,只要装得谦卑一点。痴傻一点,朝廷中的大佬们就会很大度的笑说:喏,不过是个没脑子的蛮夷而已,犯不上跟他计较。于是一场大难就此逃过,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赚个敕封、恩赏。甚至和个亲什么的。
蹋顿原本分不清汉军各部的区别,觉得就算王羽强硬点,终究也不会差太多,顶多就是不指望敕封、和亲,端正态度,用心帮忙对付鲜卑呗当年汉人对付匈奴就是这个套路,联合鲜卑、乌桓、夫余这些小部落。一起痛打落水狗。
这差事用汉人的话来说,是以胡制胡,朝廷大佬们认为这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妙计,在清谈和臧否人物时,会大加渲染及宣扬。
但在蹋顿眼中,却是个绝佳的良机!
当年鲜卑怎么崛起的?还不就是趁着匈奴被汉军打垮,跟在汉军屁股后面捡便宜,最后硬是捡出来了一个草原霸主?此番鲜卑败得那么惨。如果自己能得到这个差事,那……
只可惜,阎柔的一番话像是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迎头泼下来,将他冻了个透心凉。
阎柔告诉他:别看王羽一直举着汉军的大旗,其实他早就是天下第一号的乱臣贼子了!不称帝就忠心?这话只能拿去骗那个小孩子皇帝,变法、改制、改元……在青州。汉统就剩下表面那一张皮了!谁要是还拿过去对付朝廷大佬的经验和王羽打交道,肯定会被一口吞下去,嚼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那是个不重名,只看重实利的蛮子!特别野蛮!
蹋顿一想也是。青州那么大的地盘,竟然连一块私人封地都没有,简直让人无法想象。自己要是投降,八成真的会应了阎兄弟的话,只能保住一条老命,其他什么也别想留。
当然,这事也不是不能商量,毕竟打仗打输了,那就连命都保不住了。而这一仗的胜负,乌桓这边的赢面,不,应该说能挡住青州军的希望,可说是微乎其微,蹋顿很是踌躇了一阵子。
解决他困扰的还是阎柔。
这次,后者又给他出了个主意,自己打不过,就多拉几个帮忙的啊。蹋顿觉得这是个馊主意,鲜卑人可是草原上的霸主,拉上他们都打输了,再拉别人又有什么用?
阎柔的回答很简单,也很精辟,一下就点醒了蹋顿。
乌桓、鲜卑联手,是为了南侵,为了打败青州军,所以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只能和青州军硬碰硬。但若青州军东征,打上门来,乌桓的战略目标就只是生存,可以采用的战术就很多了。
当然,乌桓在汉地居住的时间长了,早已不是纯粹的游牧民族,没办法像鲜卑那样说走就走,想走多远就走多远。不过,只要蹋顿想,他还是可以玩出不少花样的,特别是阎柔的计划能成功,将辽东和高句丽两家拉进来的话,希望就很大了。
只是计划毕竟只是计划,没成为现实前,终究只是镜花水月,在青州军摆出了大举东征的架势,辽东方面又迟迟没有回应的情况下,蹋顿的焦躁也是很自然的。
阎柔计划中的同盟不止辽东一家,但夫余太远,也未必愿意来淌这滩浑水,高句丽屡败于公孙度,就算有心,也得先看后者的脸色才能行事。
所以说,事情的关键全在公孙度的态度。
“蹋顿兄弟,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蹋顿的话是实话,但越是实话,听起来就越刺耳,被他一挤兑,阎柔脸上霎时覆上了一层寒霜:“以天下之大,凭阎某的本领名声,若是想走,何处不可去?阎某来这辽西苦寒之地,莫不是为了求辽西大人您庇护么?”
他虽然是汉人,但脾气和胡人差不多,不是不能好好讲道理,但只要受点刺激,翻脸也是极快。只见他冷着脸,瞪着眼,另一边蹋顿也是吹胡子跺脚,眼看着就是一场冲突。
齐周见事不好。赶忙出来打圆场:“二位,二位,都是自家人,何苦为了口舌之争闹得这么不愉快?阎兄弟,蹋顿兄弟身负族人安危,想得多些也是难免,你若不能好言相劝。就别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蹋顿兄弟,阎兄弟外号霹雳火,大敌当前,你和他较什么真啊?”
他话说两边,语气各有不同。但两个顶牛似的家伙却还就吃他这套,互相瞪了一眼,不吱声了。
齐周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襄平那边本来也不会很快就有确切消息……”
“这话怎么说?”蹋顿一怔,下意识自己答道:“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公孙度也不敢得罪青州,要和来使讨价还价吧?”
“是,也不是。”齐周模棱两可的回答道。
“诶,齐大当家,你就别跟俺兜圈子了,你知不知道现在俺这心里,就跟有把火在烧似的,是真急啊!”蹋顿宁可和阎柔对骂。也不愿意听齐周拐弯抹角,跟阎柔骂归骂,总算是能搞清楚对方的意思,齐周这种……压根就听不懂啊。
“阎兄弟之所以提出这个计划,就是因为他拿捏准了公孙度的性子,公孙度不会降,至少不会在有希望一搏的时候放弃。别看他才在辽东当了五年太守。实际上,他半辈子都耗在这里了,经历了无数勾心斗角,浴血搏杀。他岂能轻易放弃?”
“而青州那边也没有选择。王羽治政,用的是墨家那套东西,不患寡而患不均。他在青州不分封,将来取了天下也同样不会,如果开了口子,那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了,他是个聪明人,肯定知道朝令夕改的弊端。”
“所以,他们很难达成一致,最终八成还是要打一仗。而对公孙度来讲,他和王羽是有些交情的,仗可以打,但不能放手大打,搞成你死我活的局面,就像是之前的袁术那样。”
“由此推断,辽东的最佳策略就是拖,借着讨价还价的机会,拖住青州。当今的天下大势可谓瞬息万变,王羽终究是要争天下的,而不是在北疆当个边疆诸侯,所以他没办法在幽州耽搁太长时间,只要拖过了春夏的用兵季节,青州军就算再强,还能冒着大雪严寒劳师远征么?至于明年,呵呵,明年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齐周满足了蹋顿的愿望,当即侃侃而谈了一番,说的道理有些深奥,却胜在表述清晰,听得蹋顿连连点头。
“如果真能成,那倒是正好,可王蛮子也不笨,万一他识破了呢?”这不是什么完全之计,蹋顿认真想想,都能想到破解之法。
“识破了也没用。”齐周含笑摇头,解释道:“王羽为什么在北征前遣使辽东?还不是想提前说服公孙度,免得同时面对两路,甚至三路敌人?他肯定想各个击破呀。但公孙度也不笨,知道唇亡齿寒,咱们完了,他也只有任由对方揉捏了。”
说着,他脸上笑容更盛:“所以,他只要拖着不给答复就好。王羽要是强来,那就始终得防着辽东一手,不光是辽东,公孙度的女儿嫁给了夫余王,若他肯点头,高句丽也很乐意掺一脚,要是抽冷子来这么一下,嘿嘿……偏偏王羽还不能抱怨,谁让他们本来就没谈好呢?”
“高,实在是高!”蹋顿愁容尽去,冲着齐周挑起了大拇指:“齐老大,俺蹋顿算是服了你了,你们汉人的脑袋就是灵光,这么难的事,却一眨眼就解决了,了不起啊!”
“呵呵,过奖了,过奖了。”齐周笑容满面,连连摆手道:“齐某也不过是拾人牙慧,转述一遍罢了。”
“哦?”阎柔也消气了,凑上来问道:“哪来了一个这么高明的人?”
“说起来,这人两位也是认识的。”齐周向两人点点头,然后一转身,扬声向帐外唤道:“子远先生,快请进来罢。”
第七八五章家书和秘辛
蓟县。
烽烟尽出,呼之欲出的东征并没有对幽州百姓造成太大影响,在将军府的指挥下,大家齐心合力的投入了重建和春耕工作当中。
百姓的积极性这么高,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之外,主要还是因为将军府的举措,时隔数年之后,王羽再次祭出了垦荒令这个超级法宝,听说开垦出来土地是自己的,幽州人的热情一下就被调动起来了。
漫步在田野间,看着人们在残雪未消的田野里劳作,王羽心中感慨万千,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但永远改变不了华夏人对土地的依恋。
但总有那么些掌权不仁者,以私心、贪欲,千方百计地的将百姓和土地分割开来,直到后者忍无可忍。王朝兴衰,也正是在这样的轮回中往复交替,轮转不休。
总有些人会将政治和权术混为一谈,将其形容得高深莫测,但其实,权术或许很高深,但政治是很简单的。
只要当权者制定的政策,是出于让百姓活下去,活得更好的初衷,哪怕方法有弊端,手段拙劣些,也是好政策。反之的话,无论当权者如何粉饰美化,也无法遮掩其黑透了的心肠。
垦荒令,大概没有比这更简单的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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