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甚至公孙度和太史慈、魏延正式对话一次,无疑会给日后的谈判带来一个好的开端。
对此,陈撼期许甚深。
“嗯。”公孙度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像是在回应,但他的脚步却丝毫不停,直接从陈撼身侧走了过去,看那方向,似乎是回自己的船舱去了。
陈撼眨眨眼,不明所以的样子,转头看向柳毅时,竟是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的:“柳将军,这……”
“陈将军盛情,毅却之不恭。”柳毅肃容回答,肚里却是好笑。他对公孙度了解甚深,当然能体会自家主公的心情。
主公对六分仪,或者说青州的新技术、新事物都很有兴趣,也明白双方的差距,所以才在惊闻辽西的战报后,当机立断的动身来辽西,阻止那场即将发生的海战。
头是注定了要低下,但最后要退让到什么地步,还得摸清楚对方的底子,摸清楚双方的差距有多大才行。
看起来,青州那边也有所准备,一改从前遮遮掩掩,神神秘秘的风格,打算敞开了让自己看一遍了。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就从这神奇的六分仪开始吧。
第八一五章贸易战争
差距到底有多大?
一个六分仪并不足以说明问题,但当黑夜过去,朝阳升起的那一瞬间,柳毅恍然间竟有了种大彻大悟的感觉。因为船队已经抵达了此行的重点漂榆津。
柳毅不是第一次来漂榆津,前一次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他游学时的一个秋天。那时他觉得漂榆津的风景很不错,对那个给这个小港口命名的人也是颇多赞誉,认为这个名字起得恰如其分,闻名如见其景。
榆树是幽州随处可见的一种树,泉州这一带,一种叶子很大的白榆树生长得特别多。每逢秋季草木凋谢之时,榆树叶便落了满地,被秋风吹到河水里,像是一艘艘小船,顺水东流,直入瀚海。
这是很有诗情画意的情景,特别是在这么一个人烟稀少,充满了自然景致的地方,格外的能引人悲古思今。
虽然后来就没来过了,但柳毅可以肯定,在青州军大举北上之前,这个小港口肯定还保持着原貌。就算有变化,也只会变得更加人烟稀少,绝对不是相反。
然而,一别多年,当他故地重游之时,却满心里都是震惊,这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打探幽州战事的情报时,柳毅就曾想象过,被王羽当做海运枢纽之后的漂榆津应该是个什么样子。首先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城池或营寨,里面全是小山包一样的粮仓。周围有重兵把守,固若金汤。
青州军北征所需。有半数以上是从海上运输的,囤积了以百万计粮草的漂榆津,不就应该是这样的吗?
可现在,柳毅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森严戒备与高墙深壕,他只看到了一个人马喧沸盈天,好似超大规模的集市或者工地一样的地方。
从岸边向外探出了几十条长堤,一艘艘船停靠在尽头处,不断有船离开。也不断有船停靠。每当有新船停靠过去,就会有一群人推着车,或者挽着袖子涌过去,按部就班的从船上接下货物,往来运输。
在岸边的确有一些仓库模样的建筑,但这些货物通常不会被送到仓库里,而是被直接送上在河口停靠着的货船。海船上水手也会一起帮忙。等货物全部搬运下来之后,他们又会一起打开那些仓库的大门,从里面搬出另一些货物,再运到船上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没有损伤的船只就会开始做再次起航的准备。不过除了船本身之外,船上的水手和货物都已经全然不同。
下船的水手与上船的水手笑着挥别。然后船只一一离港,在航速提起来之后,组成编队,扬帆而去。
码头上的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的纷乱。但在纷乱之中,一切又显得节奏分明。井井有条。这种互相矛盾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像是有一只小猫在心里挠似的,痒得很。
虽然码头足足有几十条,但看起来还是不敷使用的样子,好多船在港外排着对,连太史慈这支身负重要使命的船队都不例外。
河口同样显得不堪重负。
其实河口也是漂榆津的重要景观,在这里清水合淇、漳、洹、滱、易、濡、沽、滹沱等水同入海,形成了众流归一的扇形河道结构。可即便是有这么渠道可以分流,河口依然被货船挤得满满的,就像是被网在渔网里的一群鱼。
柳毅做过海贸,也做过海盗,甚至还做过搬运人口的勾当,但他从未想过,海贸,或者说海上运输,能以这种方式,做成这种规模。
“这实在是……”他无暇去深究,太史慈老老实实的排队,是不是对辽东的轻视和怠慢,只是任由惊讶和震撼充斥着心胸,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将这股情绪宣泄出来。
“叹为观止啊。”公孙度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在柳毅身边站定,喟然一声长叹,将心腹爱将想说没说出来的话说了出来。
“……确实。”柳毅由衷赞道。
港口所见的一切,都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举措。从这些年的海上贸易中,柳毅悟出了一个道理,做生意这种事,不在于单次的利润有多高,关键是流转的有多快。
从前辽东往青州,一年顶多来回两次。开始青州没有船队,海贸是辽东方面主导,可以任意低买高卖,公孙度倒还不觉如何。
等到太史慈东渡之后,青州自己的海船成了规模,开始自行前往辽东,展开贸易,有的商队一个月就能往来一次,激增的贸易量和利润额,把公孙度和辽东众将差点吓得原地蹦起几尺高。
即便青州的海商发售的价格比辽东官方低了一半,但激增的贸易量依然弥补了单笔贸易利润的缺失。不但弥补了缺失,而且柳毅计算过,实际的贸易量,其实是以倍数增加了的,而且增加的不止一两倍!
不过,这些利润却没进入公孙度的腰包。青州海商出船出货,当然赚了大头,他们到港就发售,不做停留的模式,也注定了会让那些嗅觉灵敏的当地土豪占到便宜。
辽东的商船队只走东沓东莱路线,青州的船队却是怎么方便怎么来,经常会突然出现在辽口,乃至平郭这些非辽东官方控制的港口,准确的说,那些地方根本就没有港口码头的设施,就是一片荒滩。
因为青州商船队的这种风格,导致很多地方豪强,没事就让人赶着牛马、羊群,带着毛皮、人参、草屋等草药之类的货物在海边晃,发现船只了就点火放烟,两边接洽后,就一手钱,一手货的直接交易。
从垄断生意,变成了这样,公孙度当然不会高兴,也不止一次向青州提出抗议。但青州方面的回答也让他相当无语,王羽认为,只要商人在青州依法纳足了税额,那么无论在外面做了什么,都是合法商人,理应受到将军府的保护和维护。
那些商人当然会纳税,他们在辽东可以随便找地方停,找人交易,回到青州的时候可老实得多,会主动找到港口的司税官,主动报上此番交易的所有明细,规规矩矩的奉上税款,以免受到怀疑,被人寻根问底的追查。
既然纳税了,那就是合法商人,公孙度流失了大量利润,也没处伸冤去。
他不是不想学王羽,把下面的人都收拾得老老实实的,可问题是,辽东的情况和青州不同,大小山头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
即便以公孙度的强势,也不可能完全压制所有的地方豪强,原本他自己组了船队,自己去做贸易,那些豪强心里有怨言,但也没办法要求公孙度和他们共享。现在有青州海商主动送上门,他们又岂有平白放过的道理?
就许你辽东侯吃肉,不许大伙喝汤?天下间哪有这种道理?公孙度如果真要强行垄断,那用不了几天,辽东就要战火纷飞了。
说起来,青州和辽东的关系由热转冷,未尝不是由此而始。
在意识到无法从内部解决问题之后,公孙度就把主意打到了青州海商头上。他当然不会公然出手,和青州直接交恶,他想了个借刀杀人的法子,默许一些汉胡马贼入境,暗示他们可以假扮商人,抢掠青州海商。
他想得是很好,觉得商人都是胆小,避害趋利的,只要吃过几次亏,他们就不敢随意在野外停靠,只能到辽口和东沓这两个官方港口停泊,按照他的规矩和价格交易,重新达成垄断。
但未曾想,青州的商人和普通的商人不一样。
那些商船队背后的商家什么身份都有,但带队的船长和掌柜的却清一色的都是退伍老兵。
普通商人对海洋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只有这些退伍老兵胆子大,刀山火海都经历过了,还怕里浪么?
说是退伍老兵,其实这些人的年纪都不大,通常也就是三十多岁。最开始跟着王羽打天下的那些老兵,如果没升级为督尉级别以上的军官,现在基本上都退伍了。
王羽对此的解释是,这些功勋老兵百死余生很不容易,但刀枪无眼,壮士难免阵上亡,总不能让功臣个个都不得善终。而且这些老兵身上都留下了不少伤,再让他们继续拼命,也不合适。
退伍老兵们一部分在衙门里当差,平时维持治安,每周会充当一次民兵教官,组织当地的军训。也有一些直接回家务农、经商,等太史慈东渡之后,海商这个新兴行当兴起,普通商人畏惧不前,经商的老兵却第一时间响应了统帅的号召。
虽然退了伍,但老兵们的军事素养却依然没的说,要是碰上阎柔、鲜于辅这样的高手,或许确实抵挡不住,但普通的马匪那就是来送菜的。
强弓、劲弩、长戟、大槊,甚至还有个摧锋营的老兵直接拎出了一柄斩马巨剑,杀得来抢劫的马匪血流成河,抱头鼠窜。
公孙度又吃了这个暗亏,对青州的好感度也是直线下滑,于是才有了后来青州军北征,他拒绝策应的事,为青州军东征埋下了伏笔。
说到底,就是利益惹出来的麻烦。
此刻,看到船只往来穿梭不休,人气鼎盛的漂榆津,公孙度动摇了,他似乎有些明白,自己和王羽最大的差距在什么地方了。
第八一六章关中剧变
“公孙度这个人,要怎么说呢?我觉得他是个很有决断力,可以称得上是野心勃勃的一个人。就算不考虑既定的北疆策略,在同时面临几个重量级对手联手挑战的时候,把这么个人留在背后,怎么也不能说是明智的选择。”
公孙度抵达漂榆津的消息,在第一时间被太史慈飞鸽传书到了蓟县。得到这个好消息,王羽也是松了口气,惬意的和从诸多繁杂事务中脱身出来喘口气的‘童工’谈论起自己对辽东的处置及思考来。
实际上,对于东征的必要性,军中内部也有不同意见。觉得辽东地处偏远,物产贫瘠,得之无益,弃之也不可惜,就算主公容不下这个独立政权的存在,也大可等中原的形势明了之后,再转过头来从容伐之。
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说,东征,以及东征后续对辽东的压迫,可以说是王羽倚仗自身威望,一意孤行强行推动的。
现在公孙度只身来蓟县拜见王羽,东征事基本尘埃落定,王羽也有心情解释了。
“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当然是主公您怎么说怎么是了……”诸葛亮对王羽的辽东威胁说,很是不以为然,不光是他,在文臣之中,异见者本就很多。
在诸葛亮看来,乌桓的存在,的确会成为北疆的不安定因素,但反过来说,出塞或留在幽州的公孙瓒,辽东和乌桓,这三方势力同时存在,正好会形成相互牵制的稳定架构。
与其对乌桓穷追猛打,对辽东苦苦相逼,还不如大度一点。也好尽早从北疆脱身。平北策是很宏伟的一项大计没错,但就目前而言,其理想化的色彩还是浓重了一些,一步到位不但难度很大,还容易留下隐患。
诸葛亮和相当一部分文臣都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王羽尽快返回高唐坐镇,如果能做出移镇魏郡,驻马大河畔的姿态就更好了。
不管平北策再怎么精彩,但北疆和中原比起来,重要性还是差了太多。中原的对手和北疆的对手同样不是一个档次的。威胁性要高出很多倍。
诸葛亮没有争辩的意思,而是直接出言提醒道:“主公须不要忘了,您在北疆威风八面不错,但其他人同样干得有声有色。按照军师上次来信的分析,关中大战也差不多尘埃落定了……”
这段时间,中原的局势也是瞬息万变。贾诩、徐庶、鲁肃、庞统各自负责的方向都是警讯频传。倒不是有人兴兵犯境,但敌人的实力不断壮大,和己方被削弱其实也没多大区别。
首先是关中剧变。
在贾诩做出曹操有可能和马腾、韩遂等西凉反叛势力全面联手,做出瓜分关中的推测之后不久,就得到了实际的验证。
在土地和财富的刺激下,惨败而归的马、韩二人在短短月余时间内,就重整了旗鼓。拉出了比前次攻打关中还要庞大数倍的阵容,先零羌、烧当羌、湟中羌、白马羌……在西凉一带赫赫有名的头领们全数集结,集兵二十万,号称百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杀向了长安。
其实董卓在西凉羌人之中的威望不比马腾、韩遂低,但号召力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和利益挂钩的。董卓当了丞相,占据了大半个司隶州,从西凉招揽了不少人马,却始终无法给西凉人带来足够的好处。
在马、韩打出西凉人整体东进的旗号前。他们和董卓的战争属于狗咬狗,西凉各路叛军不会有什么感觉,也谈不上有所倾向。
但马腾这个口号可是了不得,叛军们本来就是因为穷才造反,结果反来反去。反倒是更穷了,大伙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又想不出解决之道,马腾这一次相当于点了一盏明灯,众叛岂有不趋之若鹜之理?
董卓被吓了一大跳。
就算没有王羽的提醒,他也早就意识到曹操在打些什么主意了,心知马腾、韩遂两个肌肉多过脑子的家伙是曹操的幌子,方便老曹私底下搞些阴谋诡计,意图颠覆。
但他没怎么往心里去,他跟马、韩这俩家伙打的交道比曹操多得太多了,这俩难兄难弟哪次不是被他拍得满头是包?
所以,马腾第一次兴兵来犯,董卓根本就不屑于亲自出手,只调了一个郭汜过去,就把马腾打得满地找牙,亲卫飞熊军牢牢的控制着长安的城防,令得城内的士党也是无隙可乘。
解决了这次危机后,董胖子还一度拿着王羽的信到处张扬,逢人便说王羽小觑了自己,连曹操、马腾这两个瘪三都看得这么重,显然是家业大了,日子富裕了,就无复先前之勇了。
这个小插曲当然无伤大雅,董卓就算重拾自信,准备报当年的割耳之仇,也得先彻底摆平了曹操和马腾再说。
结果,没等他的兴奋劲过去呢,马腾就气势汹汹的卷土重来了。
董卓这一次可不敢掉以轻心。
马腾、韩遂本身不足为惧,他们的叛军缺粮少饷,装备简陋,可战之兵也有限。董卓这几年虽然混的越来越惨,但他的嫡系部队本来就是西陲边军中很有地位的一支军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当年要不是被王羽三番几次的用奇谋暗算,导致战力连两三成都没发挥出来,在他麾下这支强兵面前,诸侯联军根本就不够看的。
但羌人就不一样了,这些人是西陲的地头蛇,历次反叛之中,都有他们的身影在,中平元年,趁着黄巾之乱起事的叛军首领北宫伯玉,就是湟中羌的领袖。
平时,羌族是分散成一个个部落的,那时他们不足为惧,董卓有的是办法对他们分化瓦解,各个击破。怕就怕这些人联合起来,那样一来。马、韩联军在人力、物力上都会得到极大的补充,这才是真正可怕的威胁。
董卓这次没敢分兵,而是将所有嫡系精锐全部调回来,拱卫长安,在东线只留了胡轸的杂牌军和段煨的非嫡系部队守卫。
董卓知道真正的生死大敌是曹操。两边都要争取生存空间,矛盾不可调和。除此之外,另外两边都能想办法,要逃过灭顶之灾,就不可能同时面对三方面的敌人。
所以,对长安的士党。他极尽安抚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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