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当即有人应命而去。张允余恨未消的磨了磨牙:“连帆漆得花花绿绿的,以为青楼来招揽客人么!”
高亢的鼓角声陡然炸响,这既是荆州水军在鼓舞士气,同样也是在传达命令。随着张允的最新指示下达至全军,凌厉的杀气顿时弥漫开来,笼罩了宽阔的江面!
战云密布!
第八五九章激流勇进
水战不同于陆战,对天时、地利的要求都很高。天时主要是风向,地利则是水流,有经验的水军将领,在进行水战时,一定会努力抢占上游和上风向,以取得机动力上的优势。
所以,在这场追逐战中,逃亡的一方从最开始,就处在全面的劣势之中。
此刻已经入了冬,北风渐烈,而沔水在经过襄阳之后,呈现出的是蜿蜒南向的态势,向南行进的船只,都能享受得到风向、水流的双重便利。
从这个角度来说,甘宁的船队针对拦截船队,是占据全面上风的,可问题是,拦截船队并非追击的主力,从襄阳追杀过来的张允才是。
拦截船队只要纠缠住甘宁少许时间,让张允追上来,胜负就不言而喻了。甘宁这边都是艨艟,张允那边却是以数艘楼船为主,过百艨艟为羽翼的庞大阵容,在诸多不利条件的作用下,这场追逐战很有可能变成单方面的屠杀。
因为楼船的船舷是远高于水面的,四周还筑有马墙、箭垛这类防御设施,除非对手也是楼船,否则根本就不存在接舷战的可能。艨艟凑过去,不是被楼船上的弓箭手杀伤殆尽,就是船被撞翻。
艨艟对战楼船,唯一的倚仗就是机动力,可机动力偏偏对风向、水流的依赖性又很强,所以,只要对水战有所了解的人,都是不可能看好锦帆贼这边。
最幸运的解决,也就是少量船只突围,大部被拦截住了。这也是黄射在恐慌之中,感到的唯一值得庆幸的东西。做为下任家主,他的身份还是有些特别的,所以他和庞德公、黄承彦一起,坐上了甘宁的旗舰船队中最大的一条船。
甘宁虽然看着不怎么靠谱,但还是很有一股子凶悍的劲头,靠着这股气势。应该还是有希望冲开一条缺口,至少让旗舰逃出去的。
至于后面的族人,黄射也没怎么放在心里,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年的汉高祖逃亡时,还不是把儿女们都从马车上踹下去了?只要留得青山在,将来至少还有报仇的机会么。
庞德公和黄承彦对水战没什么研究。但也知道形势很不乐观,只是做为所有人的主心骨,也不能做出损伤士气的举动来船舱中的老弱已经谈不上士气了,惊恐的尖叫声和绝望的哭嚎声不绝于耳,但甲板上却没什么动静,船只也在渐渐加速。这帮看似不靠谱的水手,还是有点不凡之处的。
“停船,速速停船!”
“降者不杀,顽抗者死!”
到底是船身轻巧,甘宁船队起步虽晚,速度却快,后方传来的威吓声和喊杀声竟是渐渐远去。若不是前方的劝降声渐渐响亮起来,逃亡者心中的恐慌或许会得到缓解也说不定。
待到弓弦弹动声,‘嗤嗤’的箭矢破空声响起,逃亡船队的恐慌情绪达到了极致,乱世中刀兵随处可见,却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机会亲身体验的,何况还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这两家人?
嘈杂声过于响亮,连船队之间的号令声都压了下去。一时间,船队的秩序显得有些混乱起来。庞德公等人虽知道这是个颇为严重的问题,可到了生死关头,他的威望再高,也不可能将众人的恐慌强压下去,一时也是束手无策。
张允远远望见,心下更是得意。在夜战之中,以响箭威吓敌人,打乱敌人的部署,乃是他独创的水战战法。对付江湖上的水贼流寇,从来都是无往而不利,今天,这招显然又要建立奇功了。
正在危机之时,居于船队之首的旗舰上陡然传来一声大喝!
乍听是呼喝声,可只消稍加分辨,就能发现那呼喝声中蕴含着的某种韵律,粗犷且简单的韵律……
“男儿生在天地间诶……”五彩锦帆之下,雄壮的身影屹立如山,苍凉豪壮的歌声响彻夜空,回荡四方。
“山不拘来水不管……”下一刻,船队的水手竟是齐声相和,让人确认了他们是在唱歌,只是这调子实在太过简单,完全听不出曲调来,完全就是扯着脖子狂呼的感觉。
“提刀荡尽不平事……”难登大雅之堂的粗俗曲调,却足以让水贼们自得其乐,特别是领唱的甘宁,中气十足的歌声彻底压过了四周的嘈杂声。
“逍遥自在赛神仙喽!”众人轰然相和,继而齐声大笑起来。
“男儿生在天地间,一腔豪情冲破天,风吹不倒浪也避,只羡英雄不羡仙……”
等到歌声第二遍响起,见多识广的庞德公总算回味过来,想起这种调子的出处了。
在荆州和巴郡交界的地方,地势变得极为险峻,两岸悬崖绝壁,江中滩峡相间,水流湍急,顺流而下固然是惊险万状,逆流而上更非风帆、船桨所能达至的,于是,纤夫这个行当应运而生。
锦帆贼唱的歌,词大概是自己编的,还算顺口,但远称不上有什么韵味,调子则是直接从纤夫喊的号子中变化而来。
放在平时,即便是不拘身份待人的庞德公,对这种乡野村歌也不可能细听,黄射这种公子哥,更是要着人驱赶,或是掩耳而走了。
但此刻,不知为何,粗犷的歌声入耳,众人竟然都有些安心起来,渐渐的止住了哭声,时起彼伏的尖叫声也停歇下来,甚至有人循着那曲调轻声相合。
“男儿生乱世,乱世出豪杰,古人诚不我欺也。”庞德公与黄承彦对视一眼,都是喟叹出声。甘宁的本领到底如何,尚不得而知,可有了这份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霸气,就算只有七成本领,想必也能发挥出十成了。
“区区蟊贼,也敢嚣张?放箭,放箭!”令逃亡者安心的歌谣,听在阻击者耳中,味道就不一样了。指挥的将领也是水军宿将了,亲手剿灭过的水贼流寇不知多少,明显感觉到了眼前的敌人,和从前的大为不同。
那词意浅白。几乎不成曲调的歌谣就仿佛是某种符咒,被数百水贼高唱起来之后,有着一种夺人心魄的魔力。这种压力让他难以承受,以至于提前下达了攻击命令。
“嗤嗤嗤……”密集的破空声响成了一片,仿佛整个河面都被覆盖了一样。水战的主要攻击方式无非三种,远程用弓弩,近战则是接舷和纵火。荆州水军精锐,准备也很充分,全力发动齐射,有这样的声势也不足为奇。
“夺!夺!夺!”随着锋矢入木声不断响起,当先的几艘艨艟竟是剧烈的晃动起来,船小。箭矢又太过密集,结果便是如此。
“噗!噗!噗!”虽然是夜战,能见度有限,但密集的箭矢也不会只射船,避开人,不断有人中箭,夹杂在痛呼声和惨叫声中箭。箭矢破入身体的声音同样不绝于耳。
突然爆发的激战将所有人都震住了,老弱妇孺们之所以没爆发出更大的恐慌,一方面是因为被吓到,无法作声,更关键的原因是,那苍凉的战歌声不但没有被压倒,反而愈发的嘹亮起来。
但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锦帆贼这边始终没有发动反攻。弓弦弹动声几乎都是在前方远处响起,这边只是偶尔有那么一两声,不仔细听的话,几乎都分辨不出来。
“甘壮士他们出身草莽,只怕是……没那么多箭矢啊!”好歹也是将门之子,亲自领军出战过,黄射一语点破了天机。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可不是吗,弓箭这东西是很贵的,特别是大战的时候,几千、几万的箭矢射出去固然威风。但一支箭,少说也是几十钱,普通人哪里用得起?
要不怎么说,乌合之众和正规军的最大差别,其实就在这装备上呢?一方的箭矢要量入为出,另一方则是敞开了射,孰强孰弱还不一目了然?
现在的锦帆贼似乎就处于光挨打,不能还手的窘境之中。
“也不全是,这边也有人开弓,就在船头的位置上,每次弓弦声一响,对面都有惨叫声传来,想必是甘将军吧?这样的夜色下,他还能百发百中,这等武艺,不愧是骠骑名录上列名的豪杰啊。”
“再怎么百发百中,难道他一个人能把对面的几百水军全射死不成?就算他有那个本领,时间上也来不及啊,我看啊,这次恐怕是凶……”
一个凶字刚出口,船身突然剧烈的震动起来,黄射为了说话更有气势,特意站直了身体,一个措手不及,直接变了滚地葫芦。
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轰然巨响。
“撞……撞船了?”黄射仰面朝天的瘫倒在地上,满面都是不能置信的神色。也只有这个解释了,硬顶着箭雨,锦帆贼的船队没有减速,也没有成规模的反击,就这么一直冲过来,不撞上才奇怪呢。
可拦截船队这边虽然没有楼船,但两边的船型是差不多大小的,就算冲撞,也是半斤八两啊。停下来厮杀的话,后面的追兵很快就会赶上来,最后还不是要完蛋?
黄射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可战局的演变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刚从地上爬起来,打算探头出去观望一下战局,结果船突然又是一震,黄射措不及防,又躺下了。这次他脸上仍然满是无法置信的神色,这次却不是惊恐,而是难以抑制的狂喜之色。
上一次,他是脸朝下趴下的,船是由高速突然变为停滞,而这一次,他是仰面朝天躺下的,船是由静转动了!
两次相距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竟然这么简单就达成突破了?这锦帆贼到底使用了何等战法,竟然神奇若斯?
第八六零章一箭定千军
张允已经快要气疯了。
他很清楚,姐夫蔡瑁之所以让自己领兵,完全是出于对自己的信重,一直以来,自己也没有辜负姐夫的期望,每次任务都完成得很圆满。
这一次虽然只是抓捕一群老弱,重要性却比从前的任务都要重要。黄、庞两家的家业固然诱人,更让人垂涎欲滴的是,有了这个投名状,自家就算是真正找到了不可动摇的靠山。
多面下注算什么智慧?一次看准,就将全部筹码堆上去,这才是真正的魄力。
张允对姐夫蔡瑁说的这句话深表认同,青州现在的确很强,但出头得太早,锋芒太过,群起而攻之的局面是必然会遇到的,区别只是迟些,早些罢了。
当年的楚霸王项籍不就是这样吗?一辈子没打过败仗,早在灭秦之际,便是当之无愧的天下最强诸侯,多次将高祖皇帝逼入绝境,结果怎么样?还不是在群雄的围攻之下,兵败身死,徒留下盖世勇名吗?
如今曹将军,不,应该尊称为曹丞相了,收服了董卓军的精锐,又与周边除青州之外的所有势力都结成了攻守联盟,只要得到南郡的钱粮,并剿灭李儒、张绣等不识时务的董卓余党,即便是一对一,也不见得怕了那王鹏举,何况还是群起而攻之?
蔡家攀上了这颗大树,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肯定是不用愁了,自己也好跟着在树荫下乘凉,只要圆满完成这次任务……
可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意外!
其实,有不明船队在鱼梁洲靠岸的情报,襄阳这边早就收到了几十艘船的船帆都是五彩斑斓,这样的船队真是要多乍眼有多乍眼,除非是瞎子,否则不可能看不到。
只是蒯家始终没有下定决心,刘表那个老滑头也不肯配合。所以才迟迟没有采取抓捕行动,只在上下游各布置了几条封锁线,以防万一。
荆州几大世家的势力根深蒂固,除了洞庭湖一带还有些不听话的水贼,其他地方早就抚剿并用的收拾过了,哪还有什么不开眼的强贼?
等到眼线禀报说,那船上都是些半大的少年。蔡瑁就更不在意了。这年头,自命不凡的游侠儿多得是,不过是纠集一帮无赖少年,到处逞威风而已。也只有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才敢来淌这滩浑水吧。
出发之前,张允也是踌躇满志。只想着如何能把手尾处理得更巧妙,根本就没想过,行动中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当他看到锦帆贼一窝蜂的冲向下游时,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在他看来,这帮楞小子真是楞得可爱,完全不懂水战。嗯。不光是水战,若陆战也是这种状态,自己一样能轻松收拾掉这帮菜鸟,在这些年遭遇过的贼寇之中,就属这锦帆贼最弱了。
他就等着看这帮傻小子在铜墙铁壁面前碰个头破血流,哭着喊娘了。
直到锦帆船队前后产生脱节,前锋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直愣愣的和封锁船队撞在了一起。张允才有些动容,楞头青还是楞头青,可至少是勇气过人,倒是有些可惜了。
不过这也不算是什么麻烦,顶多就是报废掉十几艘艨艟呗?那种小船本来就是消耗品,就和箭矢一样,一场水战打过。总是要消耗一些的,不足为奇。总归是将这帮楞头青挡住了,等楼船开过去,就是碾压的局面了。
这个念头只在他脑子里盘旋了片刻工夫便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下一刻,张允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冲撞敌船的那些船只,除了最大的那艘旗舰之外,其他都报废了都是普通的木船,顺风顺水的激流勇进,狠狠撞在一起,结果也只能是如此了。
锦帆贼的船和水军的船彼此纠缠在一起,挤成了一大团,眼见着就是个同归于尽的局面。水军这边的水手、士兵都纷纷跳水逃亡,以免在船沉没的时候被卷进去,被撞坏的还船只不到总数的三分之一,游上一段距离,就可以向两翼的同袍求救了。
锦帆贼却没跳水,而是直接从空中跳到左翼的敌船上去了!
这个说法听起来很玄幻,连张允自己都觉得很扯,可是,从视觉效果上来看,那些楞头青就是飞过去的,不是飞的话,一个人怎么可能直接跨过数丈远的水面,落在另一艘船上呢?
要是只有一两个人,张允会认为,那是武艺超强的高手,可在火光的映衬下,漫空都是影影绰绰的身影在废物,数量又何止百数?
更让张允心中发凉的是,这些水贼冲上水师的船只后,战事呈现出的完全是一面倒的态势。也不知是不是被这匪夷所思的登船方式吓到了,荆州水师士气全无,被斩瓜切菜般杀了个精光,很多人干脆就是自己跳到水里去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说了,锦帆贼用蛮力和疯狂,与拦截船队的中军同归于尽,然后长距离跳帮,夺取了左翼的船只,只消掉个头,封锁线就不复存在了。
最让张允惊愕的是,这显然不是水贼们灵光一现想出来的战术,而是一种有着成熟套路的战术。就在前锋夺船的同时,看似脱节的后队灵活转向,直接奔着封锁线的左翼而去。后队到了,缺口也打开了,两边合二为一,顺流而去,船队的整体规模不变,只是少了十几艘船不是彩帆。
张允看得瞠目结舌,差点连命令都顾不上发了。实际上他命令了也没用,封锁线右翼的十几艘船虽然还保持着完整,但中军和左翼迅速被打垮,他们的士气已经低迷到了极点,哪里还敢追击?
就算有人有这份勇气,在封锁线中间挤成一团的那些将沉未沉的船也把去路给挡住了。不能拦腰截断敌人,重筑封锁线的话,以敌人刚刚表现出来的非凡战斗力,一两艘船追上去又有何用?送死吗?
机会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那艘最大的锦帆船似乎发生了点意外,上面的水贼并没有弃船,而是试图从前面的船阵中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这是这场战斗中,张允唯一觉得欣慰的地方了。那些傻贼显然是有所疏漏,要么就是那艘船里装着重要人物,而不是像其他先锋船只那样,只有水贼;要么就是水贼穷惯了,好容易有艘大船,舍不得丢弃,反正是很蠢!
蠢归蠢。水贼们的动作却很麻利,运气也很好,在张允的主力船队离战场还有两三百丈的时候,他们居然真的清理出了一条路来,有惊无险的跑掉了。
张允几乎在怀疑,这帮贼小子是不是故意耍自己了。不然怎么就那么刚刚好呢?
“混账,这帮该死的混账,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啊!”张允怒发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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