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极有才华,秦观有首很出名的词《满庭芳》:山抹乱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樽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漫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这首词用的是“门”字韵,是写给苏轼所眷恋的某歌妓的有一天,西湖边上有人唱这首《满庭芳》,偶然唱错了一个韵,把“画角声断谯门”唱成了“画角声断斜阳”刚好琴操游湖听到了,便说:“是谯门,不是斜阳”
那人戏道:“你能改韵吗?”
琴操当即将这首词改成阳字韵,成了面貌一的词:山抹微云,天边衰草,画角声断斜阳暂停征辔,聊共引离觞多少蓬莱旧侣,频回首烟霭茫茫孤村里,寒鸦数点,流水绕红墙魂伤当此际,轻分罗带,暗解香囊漫赢得青楼薄幸名狂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有余香伤心处,高城望断,灯火已昏黄
经琴操一改,换了不少文字,但却能保持原词的意境风格,丝毫无损原词的艺术成就,她的才华由此可见一斑
水榭那边的倩影低着头,轻抹细挑,琴弦上发出来的音符在水面上流动,就象蝴蝶的翅膀扇动的清风,杨逸听出一份淡淡的感伤、和深深的落寞,是在感伤命运的无凭,是释放高城望断的落寞……
数年前一见苏轼而倾心,可惜苏轼才绝天下,身边美女如云,整日携群芳游治,负她一片深情
琴操绝望之下遁入空门,五年过去了,杨逸从她的琴声中,却依然能听一丝爱与放弃之间的僵持或许,她这次入秦也不是偶然的
自古才子多风流,不光是苏轼,杜牧、白居易、欧阳修,谁不是赢得青楼薄幸名的人物,就连最具君子之风的范仲淹,都曾和青楼名妓有过风流韵事
这年头,又想嫁才子,又指望他专情,那你就注定是个悲剧
杨逸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刚走十来步,韩碧儿突然从花木间轻盈地跳出来,玉臂圈住杨逸的腰,仰起一张娇滴滴的粉脸,含笑看着他道:“杨郎今日左右无事,咱们何不一起去听妹妹弹琴呢?”
杨逸左手揽着她的腰,右手在她琼鼻上轻轻一点笑道:“不了,你自己去,我回书房练练字,练字能让人平心静气”
韩碧儿皱了皱小鼻子,嘟着嘴儿不依:“不嘛杨郎,一起去嘛奴奴好不容易能和杨郎呆几天,你就当陪陪奴奴嘛再说了,听琴不一样能让人心平气和嘛”
之前把她丢在京里,杨逸确实觉得对她有些亏欠,只得依了她
水榭中琴操穿着素色心字罗衣坐在瑶琴后,十指纤纤如玉脸上不施胭脂,亭外的水面反shè过来的天光流动在她柔美的脸上,隐隐如仙气盈体,她专注抚琴的样子充满了空寂如兰的素雅之美
见到杨逸两人走来,琴操停下琴声,起身敛衽一福,绰约的身姿纤纤如月
“妹妹不必客气,杨郎他也不是外人”韩碧儿连忙过去挽起她
杨逸心里好笑的同时,也挺佩服韩碧儿细微处的精明,她不说琴操不是外人,反而说自己不是外人不但强调了大家是“一家人”,还无形中让琴操觉得她与韩碧儿之间为亲近
“琴操姑娘果然是人如其名”杨逸对她微微一颔首,然后转头对一旁打坐的林缥缈说道:“林道长,有时间咱们切磋一下如何?我这清风心法进境实在是太慢了”
一提到这门洞霄宫的不传法门林缥缈脸上立即露出不愉之色,她和马汉卿一样,都没能学到这门心法,结果却被杨逸这样一个无良之人学去了,怎不教她心气难平?
林缥缈一舒那身宽松的道袍站起身来不满的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竟就此离去
杨逸为之愕然,这也太嚣张了?感情把这儿当你们洞霄宫了
“林道长,我将那清风心法传授予你如何?”
“当真”林缥缈立即转过身来一双眼睛圆溜熘地瞪着杨逸,这模样唉哪里还有一点仙风道骨的样子?
“咳咳林道长,三清祖师要随时放心头呀三清祖为什么叫三清祖师……”
“废话少说你到底是传与不传?”
“当然,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快说”
“传你这门心法不难,但以后我娘的香油钱你可要少收点?本官就那么点俸禄,而且为官向来是两袖青风拂山岗,心如明月照大江唉,这年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哼不传还当我求你呢”林缥缈说完,很骄傲地走了
杨逸洒然一笑,他发觉这假道士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琴操一双秀眉不着痕迹地蹙了蹙,或许是感觉杨逸这样子、离她心中的才子形象相去甚远
杨逸留意到了她表情的细微变化,不禁又是洒然一笑,我不是才子,是粗人很粗很粗嘿嘿
韩碧儿不知有意无意,毫无避嫌的过来挽着杨逸的手臂,把他拉到亭中竹簟上就坐,一脸幸福的腻在他身边,温婉地说道:“杨郎,妹妹迷琴若痴,上次辽主相赠的礼物中,不是刚好有一把焦尾琴吗?不如赠与琴操妹妹,如此一来,琴操妹妹也算名至实归了”
焦尾琴为东汉蔡邕所制,《琴操》一书也为蔡邕所注,若将琴赠与琴操,到真是名至实归了
相传蔡邕到一户人家,主人正用桐木煮饭,蔡邕发现灶中一截的桐木在燃烧时发出的声音很特别,连忙抢出,后来用这段桐木制成一张七弦琴,果然声音不凡,极为悦耳,因琴尾尚留有焦痕,故名焦尾
琴操是爱琴之人,听说这把名琴就在杨家,心性恬淡如她,也不禁流露出向往的神情
杨逸本身操琴技艺不行,对这些身外之物向来也不在意,但是清娘喜欢玩收藏,这琴等于是让清娘收藏了的在他心里,水一般的清娘就是心里最柔软的角落;但当场驳韩碧儿的面子也不好,因此杨逸一时有些为难起来
“名琴赠佳人,这本是好事,不过此琴我已让清娘收藏,这样,碧儿你去找纸笔来,我立即写信跟清娘说说,以清娘的性子,必定会同意将琴赠与琴操姑娘的,还请琴操姑娘莫要介意”
琴操连忙阻止,语出真诚地说道:“杨使君心意琴操心领了,此等名琴,琴操何德何能,岂敢受之?若能一观,琴操已心满意足了”
杨逸微微一笑,对韩碧儿说道:“碧儿,还不快去取纸笔,顺便把琴也取来”
“嘻嘻,妹妹与杨郎且聊着”韩碧儿笑得柔情万种,盈盈起身去了(未完待续)
第203章伽蓝雨
乾宁宫
赵煦不省人事的躺在那张巨大的龙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气息微弱几不可闻,他原本就消瘦的脸颊,此刻是只剩皮包骨头了
由于气血两亏,这一年来赵煦也时有昏厥的现象,大家起初还以为还象以往一样,不久就能转醒过来,但这次一天一夜过去了,赵煦仍未有醒转的迹象,这下大家都真的慌了
宫里的太医日夜守在床边,但个个束手无策,整个大殿中气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请佛祖保佑官家快点好起来,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刘皇后跪在侧殿,对着一座玉佛艰难地下拜,现在无法大张旗鼓地为赵煦祈福,刘皇后只得把玉佛请到侧殿来亲自祈拜
虽然这一年来,由于赵煦身体虚弱,她也帮着处理些奏章的事,整个人历练得干练了许多,但面对这样的困局,她仍然是六神无主,赵煦若真在这个时候驾崩,对她而言就跟天塌下来差不多
宫女们胆战心惊地把她扶起来,她额上已满是细汗
她现在身怀六甲,下个月就到预产期了,挺着一个大肚子,下拜这原本简单的事对她来说变成异常艰难,但她还是坚持拜了
茉莉小心地帮她擦着细汗,脸上满是担心的神色,刘皇后轻轻抚着自己凸起的大肚子黯然地长声了一叹
还有一个月,还有一个月啊
若是在赵煦在这骨节眼上真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若是她能在赵煦驾崩之前产子,还能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可一但赵煦先行驾崩了,即便他一个月后能产下子嗣又能怎么样?
国不可一日无君,大宋的皇位不可能虚悬到那个时候,谁能确定刘皇后一月之后产下的一定是男婴?因此想让皇位虚悬着等她未出生的孩子来继承,这无异是痴人说梦那就只能期望赵煦能撑过这一关了
稍稍歇息一下后,刘皇后又强撑着回到正殿看望赵煦,龙床上气若游缕的赵煦让她满眼婆娑心肠若断
茉莉忧心忡忡地劝道:“圣人,您先歇一会儿再这样可怎么生得了,不为别的,您也该为肚里的孩子想想呀”
刘皇后泪水掉得急,心乱如麻也为难她了,她真实年龄还未满十八岁,面对这大厦将倾、纷繁复杂的情形,她能把局面掌控到这个程度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在众人劝说下,刘皇后退到侧殿来休息这时小菊匆匆走了进来,立即就对伺候在侧的太监宫女吩咐道:“你们先退下”
现在小菊是刘皇后身边的红人坤宁宫中的大小事务,都由她和茉莉掌管,她的话就跟刘皇后的话差不多,太监宫女们纷纷退了出去
“小菊,怎么了?”
“圣人莫急,茉莉你先到殿门守着”
等茉莉守住了门口,小菊才从怀里抽出一封信,刘皇后连忙接过打开,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她闭上眼睛,缓缓仰起头舒了一口大气,才重把信细看
看完信刘皇后又长长吐了一口长气,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她把信递给小菊,难抑激动之情:“小菊,这个冤家可算回京了,咱们有救了咱们有救了你快去传他进宫给官家诊治,快去……”
“圣人你千万不能乱,杨学士信上不是说了吗?他此时不方便明着进宫,就算圣人想请杨学士进来,也得晚上安排妥当才行”
“好,小菊你快去安排”
“是,圣人,杨学士信上所说你都记下了吗?”
刘皇后拿过信又看了一遍,确认记全了,小菊这才把信烧掉,刘皇后看着信在火苗中化为灰烬,眼中露出不舍的神色,仿佛被烧掉的是她的希望
杨逸在信中作了许多安排,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让刘皇后根据赵煦的病情,选择恰当的时机先试探一下蔡京和林希几人,这些人把持朝中要职,性格相对圆滑,比较容易拉拢
若能取得他们的支持,再跟章惇沟通,这样刘皇后就有大的机会抢到摄政权
杨逸在信中反复强调,一定要把握好时机,确定赵煦有无恢复的可能后再去做,否则赵煦一但转醒,反而弄巧成拙
如何把握时机呢?刘皇后蹙眉不已,她忍不住又把太医传了过来……
就杨逸而言,能做的他都做了,其它的都要等到赵煦的病情有了定论再说,急不得因此目前他个人的心境还是比较平静的
韩碧儿把纸笔和琴取来,又帮磨好墨,杨逸提笔写好信后,她便说道:“妹妹与杨郎都未用早膳,我去厨下让他们送些茶点果酒过来,顺便差人把信送出去,杨郎,你就安心在此听琴”
琴操抚着那张名琴,爱不释手,听了韩碧儿的话,匆忙起身轻福道:“姐姐不必费心了”
琴操明明是指发信问琴之事,韩碧儿却偏偏说道:“妹妹坐着杨郎也没吃呢,不瞒妹妹,能为杨郎费些心,是姐姐的福气哩”
酸杨逸微微咧嘴,回头狠狠地瞪了韩狐狸一眼
等韩碧儿去远,琴操由衷地感叹道:“姐姐真是有福之人,不知羡煞几多人”
杨逸随意地答道:“幸福不是靠别人给的,全凭自己感觉,她感觉是幸福了那就是幸福了”
琴操淡然一笑,也不争辩,转而说道:“我听姐姐说杨使君在环州创了一首鸥鹭忘机,淡泊清雅能让人忘却凡尘,不知使君可愿传授与琴操?”
这首曲杨逸一时兴起谱给了清娘,清娘竟没听过,但非常喜欢,如今杨逸把它当成了清娘的东西,是清娘的,都是值得珍惜的,因此不想再随意说与他人
“琴操姑娘莫听碧儿胡说那只是在下一时游戏之作,琴操姑娘天纵之才,在下实不敢有污琴操姑娘尊耳”
琴操显然没想到杨逸会拒人千里之外,不免有些失望加上之前在送琴时杨逸分明是在找借口,琴操心里感觉很是尴尬,虽然她从未算打要过这张名琴
“是琴操冒昧了”
亭外晨光如许,水面的浮萍荡来荡去,静静的院落中处处透着宁静的气息
杨逸并不看她仿佛她说什么都了然无碍于心,没有作为主人的客气,完全是一副自然随意的样子,提起笔来在砚台上一沾浓墨,流畅的于纸上落笔
“琴操姑娘这也是一时游戏之作,琴操姑娘若不是嫌弃可以随便看看,莫当真就是”
琴操这才有些恍然,杨逸这种淡然处之、仿佛对花对草而语的态度,不知为什么,突然让她感觉很放松,晨风吹过琴弦,恍若有声,她敛起素色的衣裙,轻轻走过来,杨逸笔下的文字还在畅然地流淌着:
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
如你默认,生死枯等,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浮屠塔断了几层,断了谁的魂,痛直奔一盏残灯倾塌的山门
容我再等,历史转身,等酒香醇,等你弹一曲古筝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石板上回荡的是在等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
城郊牧笛声,落在那座野村,缘分落地生根是我们……
杨逸一边写,一边随意地哼唱着,就象在娓娓倾诉一个故事,一开始琴操无法适应他这特别的唱腔,这种粗白的词句是感觉怪异
亭外第一片秋叶随风飘落,沾在琴操的衣裳上,她轻轻拈起,看着叶脉上被时间刻上的痕迹,耳边是杨逸低着头的清唱,不知为什么,西湖上的烟雨,悄悄浮上了眼前,画船的檐角,细细的雨丝一点一点地飘落……
玲珑山的树林里,一角道观斑斑驳驳,钟声零落,清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披衣诵经卷,往事淡如烟……
等到琴操姑娘感觉手背微凉,腮边早已是湿漉漉的
如你默认,生死枯等……一阵刻骨的疼痛划过心头,五年了,遁入空门,残灯暗淡了多少青春?琴操不愿再听,不敢不再听,却又忍不住听下去
听青春迎来笑声,羡煞许多人那史册温柔不肯、下笔都太狠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而你在问,我是否还认真
千年后累世情深还有谁在等?而青史岂能不真魏书洛阳城
如你在跟,前世过门,跟着红尘,跟随我浪迹一生……
当那纤纤素手上的泪水终于滴落到纸面上,杨逸愕然止笔,他没有抬起头来,他已意识到随意哼出的这首歌,就象是在描述琴操的故事
玲珑山的古刹不知有没有倾塌的山门,但这么多年,至于她始终一个人,守着一个曾经的少女的梦,一守就是五年,二十岁,对这个时代的姑娘来说,已经是老姑娘了,何况她只是一个歌伎的飘零之身
想到苏东坡,杨逸也不禁轻轻一叹
感情上的事,没有太多的对错,苏东坡当时春风得意,身边美女如云,纵然琴操一时给他惊艳的感觉,也注定不会牵挂于心
苏东坡谈不上错,只能说是琴操太过于认真
感情上的事,谁认真谁就输了
“琴操姑娘,在下说过,一时游戏之作,不必太过认真”
琴操已悄悄抹干泪水,静静地望着水榭外的栏杆花木,高墙飞檐,和墙外的浮云
许久之后她才淡淡地问道:“杨使君可还有别的曲子?”
第204章阴云细细
东京城里喧嚣一如往日
御街边的孙家正店门还没开,已经有许多酒客在拍门
太学前的桃李巷,三三两两的士子刚刚离开姑娘们的被窝,打着哈欠走下青楼来
开封府负责收税的小吏,正在与车船上的货郎为五文钱的税费争得面红耳赤
州桥下的猪肉摊上,油光满面的张屠夫将最后一块肉扔进对门家的小妇人篮里,然后哼着小曲儿准备收摊
大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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