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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雪_分节阅读_第11节
小说作者:小椴   内容大小:812.84 KB   下载:杯雪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4-12-16 01: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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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孩十分病弱,早已背过气去。三娘用酒在他鼻子下面熏了好一会儿,又掐他的人中,孩子才醒过来。一见只有沈放和三娘,又在一个陌生的小店,不见了耿苍怀,小孩不由眼中大是惶急。三娘虽没有孩子,却是女人,伸手轻抚小孩的头道:“好孩子,不怕,你耿伯伯出去办事了,把你交给我照看的。”


    
她本想说耿苍怀“一会儿就回来”,却自己也难知耿苍怀这一去还回不回得来。那孩子心像安了些,他极信任耿伯伯,听说他把自己交给这个女人,便觉对这女人也亲切了些。


    
三娘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说:“我叫小六儿。”


    
三娘一笑:“那你家呢?是不是在临安?你爹爹是谁,姓什么?”


    
这么问是因为听小孩是临安口音。


    
小孩不答,先是握紧小拳头,过会儿却嘴一瘪,还是哭了出来。好一会儿才说:“我爹爹姓许,他死了。”看他样子,像是爹爹才死不久,才会这么伤心的。


    
三娘一愕,问:“你爹爹是干什么的?怎么死了?你妈妈呢?”


    
小孩抽泣道:“我爹爹是明成宫的卫士,那天早上他跟我说:‘小六儿,爹爹这次值班就回不来了,你以后想爹爹不想?’我正要说想,他却说:‘不过,你大概也没有以后了。’”


    
想是他爹爹极疼爱他,他对那天事记得也极清楚:“头一天,我就听见妈妈给爹爹擦了一晚的刀,我不知爹爹要干什么。只是以前妈妈在爹爹出门时,脸上都会笑,这时看着却好像要哭,又强忍着。爹爹说:‘云娘,我对不住你,我原想等两天耿大哥来后把你们娘几个托付给他后再动手,但上面护卫要换防,今天是最后的机会了。’”


    
“妈妈说:‘敬和,你尽忠尽义,我不拦你。记住,不要手软,勿以家累。’爹爹那天像特别舍不得走,最后还是一跺脚走了。但爹爹一走妈妈就哭了起来,她给姐姐戴了白花,又自己穿了白衣裳——妈妈那天穿得真好看啊!”


    
——他是孩童,想起那天情景,不由就加了一句赞叹。


    
屋中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众人已猜到这孩子父亲是谁。明成宫卫士许敬和刺杀秦桧,事败身死的事,秦桧虽极力遮掩,终究天下皆闻,无人不叹。许敬和在临刑前说:“不是我一人要杀你,是天下万姓都有杀你之心,你纵脱生前之刑,难逃后世之骂。”人人心中都有正义是非,都觉他做的正是自己想做而不敢做的,店里众人对这烈士之后不免都心添敬意。


    
那小孩说:“到中午,妈妈看见外面有些乱,便叫三个姐姐喝汤,那汤里有银耳红枣,甜甜的。我也要喝,妈妈却不让我喝,我就哭,妈妈也哭了,说:‘也许给你喝了,你以后受的罪还少些。但记住,男子汉大丈夫生来就是受罪的,受得苦的人才算好男儿。你耿伯伯最重义气,过两天会来,他知道消息,定会设法救你。——他武功极高,只要他想救你,你就还有一线之机,我许门也就有了一线之机。’”


    
“——我看见三个姐姐喝了,就一个个接着睡着了,然后妈妈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便也喝了汤,睡着了。”


    
众人都知小孩儿所谓的睡着只怕就是饮毒自尽。三娘对这许氏娘子更不由心生敬意,摸着小孩儿的头道:“后来你就被关起来了吗?那天我在酒楼上看见你,满身是伤,就是在牢里被他们打的吗?”


    
想想那日子小孩身上的青瘀,她心里还是不由一阵惨然。


    
小孩点头道:“是,他们问我爸爸都有些什么朋友,我不说,他们便打我。”


    
三娘问:“后来是你耿伯伯救你出来的吗?”


    
小孩点点头:“是的,那天半夜,耿伯伯杀到牢里,对我笑了下,就带着我跑出来了。追兵好多,但他们都跑不过耿伯伯。有个老头子也在追,他跑得却快,耿伯伯一路上杀了好几个他的徒弟,却也伤在他的手里了。耿伯伯也打了他一掌,那老头就不追了,我听耿伯伯冷笑:‘哈,昭然若揭,昭然若揭,后会有期了!’”


    
他学着耿苍怀当时的声音,丝丝抽着凉气,可见耿苍怀那一战受伤不轻。


    
屋中一阵死寂,那边杜淮山忽一拍焦泗隐的肩膀,两人对饮一杯。昭然若揭是宫中第一高手,号称天下武学之宗,名叫李若揭。因风传岳飞风波亭之狱他也有份儿,岳飞临终但言“天日昭昭”——就是说给他听的。江湖中人愤其用心如此,便连上他名叫做“昭然若揭”。耿苍怀居然能在他手下夺人而去,足见那一战的激烈。事后千里负孤,直奔至沿江铜陵,一路上还遭缇骑追杀,他这份义气武胆,真不由让人暗竖拇指。


    
忽听得远处一片叱喝,想是耿苍怀与缇骑又交上了手。声音在西面,风雨渐骤,屋里听不清,姓焦的老者竖着耳朵,半天一拍腿道:“可惜,可惜,伤了两个,但没冲出去!”


    
众人不由都替耿苍怀担忧。


    
沈放问:“他人呢?”


    
三娘说:“好像向南去了。”


    
她耳力远不如那焦泗隐,不敢说准话。焦泗隐却也对她点了点头,似是赞赏。


    
听着听着便听得南边一阵混乱,过了好一会儿,声音渐寂,沈放才满怀希冀地问:“冲出去了?”三娘满面忧色,似也难作答,焦泗隐在那边叹了口气道:“是往北去了。”金和尚一拍腿道:“龟儿子们!”


    
渐听得北边风声渐起,耿苍怀连冲两面没冲出去。但以如此重伤,转战三方,着实令人心惊。


    
这回搏斗犹烈,焦泗隐须眉耸动,也十分紧张。众人都看着他的脸,喜忧不定。忽听他轻声说:“有两匹马从东到南再到北,耿大侠一直没有甩开,就是他们拦着让耿苍怀冲不出去。”


    
忽然双眉一轩,惊“哦”了一声,半天不做声。


    
众人问:“怎么、怎么人不见了?”


    
杜淮山也问:“那缇骑呢?”他耳力也不如练过“天耳听”的焦泗隐。


    
焦泗隐沉吟了下道:“他们也在找,不好,向这边围过来了。”


    
忽见门帘掀开,一股风雨卷入,耿苍怀扶着门框站着,面色如纸。他回身掩好门帘,举止极缓慢。只见他身上又添伤口,一张脸却豪气不减。他冲着众人歉意不浅的一笑,似自疚于引狼入室。


    
只是他更没想到,这屋里都是些什么人。缇骑一向凶残,这屋里又是江洋大盗,又是逃亡学士。他们若来,只怕不一网打尽?——众人也深知其中利害,但也无人肯就此示弱。三娘笑吟吟地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雨骤风狂,耿兄何不过来共饮一杯?”


    
耿苍怀难得的一笑,似也赞赏三娘这般豪气。想了一下,知道缇骑终究要追到这店里来的,便大大方方地入座了。


    
三娘问道:“冲不出去?”


    
耿苍怀面色一凝,说:“可惜我身上有伤。”


    
三娘便一声轻叹,知道他这伤只怕真是够重的了。耿苍怀不欲别人为自己担心,又转颜道:“缇骑要来,第一个逃不了的怕就是你们吴江题词的贤夫妇了。”


    
三娘一笑如花道:“是吗?”一挥手,一柄短刀便飞掷进正面露喜色的来福胸口。那来福一直惶恐不安,正庆幸救兵天降,哪想到是大祸临头。三娘见事已至此,便要先杀了这个害了她临安姐妹的大仇。她匕首上系有丝索,一收即回,众人先见她英爽脱略已是敬佩,却万没想到她这般出手如电。


    
耿苍怀看得高兴,微一颔首,意似嘉许。三娘笑道:“耿大哥不再觉得小妹是个小恩小义示惠买好的女人了吧?”


    
当日在临安酒楼,她代付了酒账,又送饭菜时,耿苍怀确作如是之想,所以她送自己的馒头一口未吃。反而是沈放一介书生,分明不认得自己,一见之下便脱袍相赠,倒深得他青目。他胸怀坦荡,也不否认,说:“上当多了,一饭之恩我是不大在意的。”


    
却举杯邀道:“日久见心,今日才识得贤夫妇胸襟如此。只怕我倒要痴长几岁,这大哥我是做定了。”他三人冷眼相察,暗中早已心许,沈放一听大喜,他久想结交这位奇侠异士,没想他已视自己为兄弟了。


    
三娘道:“我却只好做个三妹了,可惜没有红拂之才。”


    
焦泗隐忽道:“耿大侠。”耿苍怀侧过脸。


    
焦泗隐问道:“来的是哪两个?”他已听出三十二都尉中来的只有两人,却不知是哪两个。


    
耿苍怀轻咳了一声道:“田子单和吴奇。”田子单号称江南第一快刀,耿苍怀身上衣服的裂口想来就是他割的;吴奇绰号“平平无奇”,那是他少林拳法的佳处,百步神拳练到最后便是无声无息,伤人无形的,这也是说他智力平平无奇。这两人俱是三十二尉中的锋将,众人一听不由面色转忧,知道耿苍怀怕是冲不出去了。


    
只听外面蹄声渐紧,已经把这小店围住。蹄声一停,便只闻风吹马铃的声音,夹在凄风苦雨中,肃杀寥落。只听外面一个老老实实的声音说:“这就是困马集了?”


    
另一个尖刺的声音应道:“大概不错,这名字对里面的人物不利啊。不知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嗯,据线报说,南昌那边传讯,有个江洋大盗金和尚路过这儿,还有三个杀官造反姓张的,只怕已经到了;听说秦丞相要找的那一对姓沈的夫妇走的也是这条路,前面不通应该也困在这了;嗯,出京时万俟大人吩咐最好顺便把个瞎老头儿宰了,好像他们是跟个镖车来的,这镖局的人想造反吗?那镖车里的东西不也成了赃物了?只是我跟秦老头见过面,拿他东西可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过弟兄们辛苦这一趟,他们出手我不好意思管的。”


    
顿了下,他才咬牙切齿道:“还有耿苍怀伤了我们六个兄弟,我一定要在他身上找回六刀。”


    
这说话的正是快刀田子单,除了他和吴奇的声音,外面三四十骑铁骑竟然一声没有,足见号令之严。屋里众人听得心底大骇,没想他根本没进屋就几乎把众人底细摸得一清二楚,都惊于缇骑密桩暗探的消息迅速。听他的意思竟似想把屋里人一网打尽,连走镖的也不放过,成了他们顺手牵到的一只肥羊。


    
耿苍怀却举杯传盏,概不介意。金和尚正待张口开骂,却忽开不了口——他一向自负胆色,但见了耿苍怀这般大敌当前,不动神色的气度,不觉也心中佩服。更难得的是他身边一个书生一个女子也都言笑晏晏,安之如素。耿苍怀说:“本来我想与这些妖魔小丑决生死于暗夜也就算了,但这店中壁上有一首题词我一向深喜,生死之际倒想再看一眼。我文墨有限,当年这首词曾害我很翻了些书本子呢。”


    
三娘便向壁间望去,见一片烟熏火燎中,是有一处旧墨,怕是经历得有年了。那是首慢词。她一招那个叫小英子的小姑娘。小姑娘走过来,身上微微发抖,三娘微笑道:“好妹子,别怕,这许多人陪你一起死,黄泉路上也不寂寞,也没恶鬼敢欺负你的。”


    
她虽是女子,英风飒气,千千万万个男子也不及她。小姑娘对她原本佩服,闻言之下精神立即振作了些。


    
外面田子单见无人理他的话,冷哼一声道:“耿苍怀这个死大虫真的已没气了吗?”


    
他就是在激耿苍怀生气,心中也只忌惮耿苍怀一个人。耿苍怀却像蚊声过耳,略不在意。三娘笑对小姑娘说:“你认字吗?”小姑娘点点头,三娘一指耿苍怀,笑道:“好,这位伯伯喜欢壁上那词,你能不能唱来听听。咱们两个女子要死也要死得风风雅雅、斯斯文文。而且,那伯伯不会让你白唱的。”说着看向耿苍怀。


    
耿苍怀闻言一笑道:“好,你数数一共几句,你唱一句我杀一人,有几句我杀几人答谢你,算是你这一曲的缠头。”


    
忽见门口刀光一闪,那挡雨的棉帘已经落地。众人看向外面,田子单已收刀坐回马上。他这一下迅疾轻快,棉帘沾了雨本更厚重,他削之如临秋败叶,确是好刀法,好迅捷!


    
小姑娘“啊”的一声,却听那个一直怕事的瞎老头柔声道:“小英子,别怕,听那阿姨的话,你看那墙上是什么曲牌儿?”


    
这八字军的老兵在势危时迫之时,方才显出当年杀敌破虏的勇概。小姑娘数着壁间字数,哼了几下,老头道:“是念奴娇。”抱起胡琴,调了弦,便拉了起来。


    
弦声苍凉萧瑟,四壁昏灯幽黯,门外冷雨凄凄,更替这琴声添了一幅悲慨之况。那词写的却是八月十七清明的月色,小姑娘受她爷爷鼓励,开口唱道:


    
断虹霁雨,净秋空,山染修眉新绿。


    
三娘打着拍子,至此道:“一句。”


    
沈放持酒倾听,耿苍怀微微颔首,知道三娘点他方才说的一句杀一人的话。


    
……桂影扶疏,谁便道。今夕清辉不足?万里清天,妲娥何处,驾此一轮玉?寒光零乱,为谁偏照□□……


    
小姑娘不认得后二字,含糊过去,耿苍怀也没介意,翘首倾听,似乎又回到那个明月当头的时节。


    
下面是转头:


    
……年少从我追游,晚凉幽径,绕张园森木。共倒金荷家万里,难得尊前相属。老子平生,江南江北,最爱临风曲。孙郎微笑,坐来声喷霜竹。


    
众人都知,这一曲之罢,只怕马上刀光入眼。有耿苍怀在座,门外那一排静悄悄地骑在铁骑上的人也难测自己将是生是死,众人都安安静静地把这一曲听完。


    
三娘最先道:“八句。”耿苍怀点点头,一斜目,却见那一直沉睡的黑衣的少年忽直起身,他一直身,真标劲如楚峰修竹。暗暗的灯光下,他默默不语,唱曲的小姑娘一见,不由呆了下。


    
却听杜淮山这时咳了一声道:“田兄、吴兄。”那二人早看见他了,却不肯先做声,这时才故做惊讶道:“咦,两位前辈也在这儿?是为义军筹饷吧?不好意思,竟有这些刁民暴徒在我们缇骑治下作乱,一时拿住了再给二位请安。”


    
他一句话把二老想说的话封死。那两人到底身在义军,只有沉吟不语。


    
金和尚知道今天必难善罢,他一等杜淮山出言回护失败,胖大的身子忽地一下扑出,骂道:“去你奶奶的。”一杖便向田子单头上砸去。他打架从来先找硬的上,武功再高他也不肯示弱心服。众人只见田子单身形一闪,人已下了马,马头被和尚一杖打碎,但他手里的刀光也跟着一晃,接着他就已扯下一名铁骑护卫,自己乘了他的马,那人却向和尚逼来。和尚低吼着退回,众人才见他右手已少了两指。


    
——果然快刀!


    
那面镖局中人早已心中惴惴。刚才田子单说话提到他们,但他们也只能小心提防着,总不能抢先杀官造反。这时见到田子单刀法,心中更是一紧,知道金和尚几个万难抵敌。那荆三娘虽木钗所到,杀人破仇,但若正面厮杀拼命,她一介女流,想来也难。耿苍怀若一倒,这趟镖只怕也要随后遭殃,心里便都盼着耿苍怀这方人胜。


    
田子单一挥手,后面便上来几个侍卫,要冲进屋来。金和尚虽伤不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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