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声。
在远东发生的这场蒸汽时代大海战，原本可以提供更多的信息，但那些远东人，似乎都不太愿意正面交战。不过即使如此，作为火炮和鱼雷方面的专家，他依然得到了一些有用启示，尤其是远东舰队司令菲利曼特提供的一些资料日本和清国交战的资料，给了他一些启发。通过他所说，无论是战列舰，还是太平洋舰队的重巡，它们的主炮实际上都没取得非常大的战果，反而不如那些副炮管用，造成这个情况的原因并不是火炮威力，而是火力输出的问题。
以一艘威严级战列舰为例，12英寸主炮的射速仅为两分钟一发，虽然一艘舰有四门炮，但低射速和精度的不足，导致一次齐射根本满足不了火力覆盖的要求，而从去北洋舰队调查回来的人也说，日本人的小口径火炮，速度更快，完全压制了定远和镇远的主炮。
如今的海军部，要求大规模增加副炮数量，弥补主炮射速慢和覆盖力不足的言论喧嚣尘上，甚至还有人提出了取消大口径主炮，统一安装6英寸火炮的想法，但费舍尔却不这么看，根据他的计算，如果可以将主炮数量提高到八到九门，这样的话，一次齐射完全可以达到所需的覆盖度。
虽然他已经有了想法，但要办到却困难重重，因为根据他的计算，安装八门主炮，再加上副炮和装甲，那就需要差不多两万吨左右的排水量，而且八门主炮同时射击产生的后座力足以震碎甲板。
另一个问题就是动力，要相推动这么大的军舰，起码要超过两万马力，按照现在的水平，需要二十四台燃煤锅炉和六台蒸汽机，光把这些大家伙安装进去，就已经非常困难了，虽然他很早就提出了是用燃油取代煤的想法，但时至今日都没有获得足够的重视，海军部依然保守的认为，燃煤比燃油更加稳妥。
所以他今天特意来找威廉怀特，求教这位帝国最著名的军舰设计师，但在听完了费舍尔的话后，威廉怀特同样摇了摇头，同时安装八门以上主炮的想法的确是太激进了，先不说能在能造出来，就算是造出来，速度也会慢如老牛，完全成为靶子。
费舍尔苦笑一声，看来还是需要再等几年，起码要等到那个帕森斯设计的汽轮机能够实用才行。
见到费舍尔面带苦笑，威廉怀特笑了笑：“约翰，其实不必一次安装那么多主炮，我们完全可以在副炮上动脑筋。”
“副炮？”
“对。”威廉怀特放下茶杯，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纸，几下便画出了一艘舰船的轮廓，说道：“说实话，我真想去见见那位夏威夷少爷，记得他订购的那两艘战列舰吗？当时我见到数据后，还以为那个家伙疯了呢，可今天我才知道，他是多么的有预见性。”
作为威廉怀特多年的好友，费舍尔还是首次听到他这样夸奖一个人，惊讶道：“什么预见性？”
威廉怀特在舰船的轮廓上，标记了几下，才说道：“这个可爱的小家伙，他在订购战列舰时，除了要求新型的12英寸主炮外，还提出需要四门双连装8英寸副炮，而且为了减少重量，他还大幅度减少了六英寸副炮的数量，甚至去掉了鱼雷！当时我觉得他疯了，居然在一艘军舰采用两种大口径火炮。”
“可从这次海战来看，他的想法是正确的，虽然无法像你说的那样安装那么多主炮，但完全可以用8英寸火炮作为二级主炮使用，这样在开火时，单侧就可以拥有八门大口径舰炮，虽然无法与12英寸相比，但比起6英寸副炮，实在是强大太多了。”
“设想一下，当两舰交火中，一边是八门8英寸以上火炮，而一边只是四门八英寸以上火炮和十门六英寸副炮，你觉得谁会赢呢？”
费舍尔摇了摇头，二级主炮的想法塔其实早就有了，可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其中一个非常关键而且难以解决的问题，那就是因为舰炮口径不同，产生的弹道也是不同的，在交火时，即使再有经验的操作手，也很难根据对方的弹道计算出准确的着弹点，将来随着舰炮口径越来越大，射程越来越远，这个问题将会被无限扩大，所以他一直反对在同一艘军舰上采用两种八英寸以上舰炮。
见到费舍尔还是闷闷不乐，威廉怀特呵呵一笑，道：“怎么了？还在担心那位少爷吗？放心吧，海军部不是决定不再替他造舰了吗？”说到这里，他故意叹了口气：“可惜我们没法看到这两艘战列舰，在几年后对日本人的实际效用了，真是可惜！”
既然话题被岔开了，费舍尔索性暂时放弃了构想，听到他话语里的意思，笑道：“亲爱的威廉男爵，您今天该不是想替夏威夷求情吧？难道他们也在游说你？”
“是的，不仅是我，他们还游说了每一位阿姆斯特朗造船厂的高级主管。”威廉怀特一点都不隐瞒，说完故意盯着费舍尔，继续说道：“而且我更相信，他们肯定也派人来游说了你！”
“您猜对了，他们不仅找到了我，还找到了很多议员。”约翰费舍尔抿了口咖啡，似乎对夏威夷人的游说力量也感到很惊讶，说道：“而且据我所知，他们还不仅仅是找我们，还找了法国和意大利，取得了很大的成果。”
约翰费舍尔放下咖啡，苦笑道：“我们的首相大人还是没有开口，但意大利人那里却已经改变了，他们已经答应将完整的舰炮技术全部出售给夏威夷。听说，为了得到这些技术，夏威夷还一次性从意大利购买了八套双联装12英寸舰炮和五艘以上的大型补给船。”
“该死的！”一听说意大利人得到了这么丰厚的合同，连威廉怀特都不由啐了一口，气道：“约翰，我不是政客，日本人和夏威夷人的战争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希望能看到我设计的军舰遍布每一片海洋！而且只有把军舰交给夏威夷，我们才能从几年后的战争中获得实际经验，设计出更好的军舰为帝国服务。”
“作为第三海军大臣，你应该立即向海军部和首相提出自己的建议！”威廉怀特继续激动地喊道：“你别忘了，和日本人的订单相比，夏威夷的战列舰和巡洋舰几乎全面落后，他们至少还需要四艘战列舰和两艘大型装甲巡洋舰！我们必须努力争取这么大的合同！”
“不，男爵先生，您算错了。”费舍尔苦笑一声，说出了刚得到新情报：“是两艘战列舰和两艘巡洋舰，因为我刚得到消息，阿根廷人和智利人一样，将他们从我国购买的两艘战列舰移交给了夏威夷太平洋舰队，而且那剩下的四艘……”
“怎么了？”见到约翰费舍尔面色一下子难看了很多，威廉怀特连忙追问道。
“德国人出手了，他们宣布将派遣远东舰队出访夏威夷。我相信，德国人肯定也看到了这么诱人的合同，而且让我更担心的是，德国人或许会接夏威夷，进入远东！”
“德国人也要去远东了？”威廉怀特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帝国第三海军大臣，问道：“约翰，上次你说俄国也派出了军舰去远东。那么他们会不会……”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一件事，等到日本海军重新武装起来，远东将变得非常拥挤！”约翰费舍尔摇了摇头，脸色也霎时凝重起来：“那时，菲利特曼将军和他的远东舰队，将面临最严重的挑战！”
威廉怀特虽然是一位军舰设计师，但也不是政治白痴，呆了一下后，立即明白了费舍尔的意思，点了点头，叹道：“约翰，别太担心了，海军部不是已经开造新的巴弗勒尔级战列舰了吗？！菲利曼特将军很快就能得到补充。”
“是的，我知道，我可是负责造舰和后勤的第三海军大臣。”约翰费舍尔自嘲的笑笑，吸了口气：“但您别忘记了，和海军相比，俄国人更让人生畏的是他们的陆军！”
费舍尔抿了一口咖啡：“我担心，远东可能会发生一次巨变！”
“巨变？”威廉怀特也狠狠喝了一口红茶，有些明白了约翰费舍尔的意思，从海军来说，即便是德国和俄国联手，也不是帝国皇家海军的对手，但如果他们从陆上发起攻势，即便是帝国立即改变执行的大陆孤立政策，也很难说能打败他们。
“可惜，清国实在太让人失望了，他们有世界上最多的人口，最庞大的陆军，但在朝鲜却被日本打得灰头土脸，现在无论是首相还是议会都已经对他们失望了，以他们的力量不可能限制俄国人的扩张。”约翰费舍尔叹了口气：“原来，议会一些人还准备扶持日本对抗俄国，因为对我们来说，俄国人如果征服了远东，那么我们就将面临一个疆域比我国还大，资源充沛，人口众多的强大力量！”费舍尔又叹了口气。
威廉怀特似乎也被勾起了心头的怨气，恨道：“该死的，我们那位前任首相大人裁撤了太多的海军军费，已经让帝国海军实力下降太多了！现在议会开始限制夏威夷太平洋舰队！难道他忘记了吗？目前在远东可以威胁到尼古拉二世那个疯子所谓的第三海军，除了菲利曼特的远东舰队，只剩下占领了琉球的太平洋舰队。”
约翰费舍尔心底也是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威廉怀特说的对。
坐在他的位子上，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无论是俄国人，还是德国人，他们想要进入远东光靠陆军都是不可能的，而且为了防止我国可能会从海上支援清国，他们必须在远东建立起一支可以截断海上航道的海上力量，所以在可以预见的未来，无论是俄国还是德国，都将会不断地向远东调兵遣将。
德国人还好说，毕竟他们在那里还没有获得像样的殖民地，即便是巴布亚新几内亚和英国分庭抗衡，但那里地处偏远，海上力量薄弱的他们也掀不起太大风量。但问题是，如果德国人借这次帝国和夏威夷不太友好的机会，和已经在远东海域立足的他们勾结在一起，那么太平洋舰队控制的琉球就将成为德国的前进基地。
而俄国的威胁就更大了，他们根本不需要什么前进基地，天然良港海参崴就足以建成一个庞大的海军基地！德国人已经建立起了一支世界第三的海军，如果继续在远东扩张，那就实在是太可怕了！
更重要的是，俄国人野心勃勃，这次去远东几乎可以肯定会对朝鲜下手，即便是帝国插手，也无法使日本打赢这一仗！如果他们控制了朝鲜，那么对英国的远东大陆平衡政策将是个极大的挑战！
所以他更觉得，不但不应该扣下夏威夷人两艘战列舰，反而应该加快建造速度，继续壮大夏威夷，才能拖住俄国海军进军太平洋的脚步，何况哪里还有一个渐露野心，虎视眈眈一心挑战大英帝国世界霸主地位的美国！所以只有尽早修复和夏威夷岌岌可危的关系，争取将他们拉拢过来才是最佳办法！
可惜，自己不是决策者！
“谁知道呢？不过夏威夷人目前还不具备和俄国人对抗的实力，他们的陆军人数实在是太少了”费舍尔心底叹了口气，摊开双手有些无奈。心里同时骂了一声：“格莱斯顿那个白痴。”
“我……”清了清嗓子，费舍尔正要继续说话，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随后就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请进。”威廉费舍尔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姿势。
“报告。”卫兵冲进了第三海军大臣的办公室，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将军，三个小时前，我们在纽卡斯尔的三个实验工厂同时发生瓦斯管爆炸，其中包括了重要的锅炉工厂，目前已经造成了三十九位专家和数百位技工死亡！”
“什么！”
费舍尔和威廉怀特同时站了起来，锅炉实验工厂？！那可是新型锅炉的设计总部！难道……
不等他们从惊愕清醒过来，卫兵已经继续嚷道：“另外，位于利物浦的帕森斯航海蒸汽涡轮公司今天上午也发生了大爆炸，所有员工和技师全部被炸死，帕森斯先生和我们派去的三位专家也……死了！”
“嘭！”
约翰费舍尔狠狠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霎时咖啡红茶洒满了一地！一天之内四个重要场所被炸，这已经超出了事故的范围，一定是有人在捣鬼！
作为主管后勤和新技术的第三海军大臣，费舍尔比任何人都知道锅炉和帕森斯航海蒸汽锅轮公司对帝国皇家海军的意义，仅仅这两家实验工厂爆炸，就将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何况还有那么多专家和熟练技工死亡！
尤其是帕森斯，这位自己不久才亲自接见过，并为他争取了五万英镑海军实验经费的蒸汽轮机专家也命陨当场，而且还搭上了自己派去协助他的帝国在此领域仅有的三位专家！
他们四人的死亡，将使得帝国海军新型动力的研究大幅倒退，即使能够重起炉灶，没有了在此方面最为精深的帕森斯主持，要想获得成功，起码要十年时间！
十年！难道有人想拖延自己十年？他是谁？

第149章 窗户外的鹰
“哐当，哐当……”
一大清早的夏威夷船厂内，大型蒸汽机就开始有节奏的轰鸣着，疾步走在厂区宽敞的道路上，方伯谦嘴角浮现起了一丝微笑。
作为曾经留学英国的北洋将领，他曾经无比羡慕英国海岸线上那种忙碌无比的场景，当洋务运动开始，他也曾幻想着大清有一天也能有那么壮观的场景。
有过那么一段时间，他也的确如所有人那样，仿佛看到了希望，从福建船政局，到广州船政局，从江南制造局再到天津制造局，大清沿海确实是生机勃勃，但随着洋务运动的深入，那些机器局，制造局和船厂，却不进反退，纷纷步入了怪圈，成了官场争斗和博弈的地方，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也变得越来越淡。
现在，他却在遥远的夏威夷看到了一个新天地，一个不输给英国任何一家船厂的制造基地，而且随着琉球的开发，一个比这里更大的制造局也在成型。更让他心悸的是，根据福伯隐隐约约的话语，自己那位女婿除了还亲自掌控着两个不知在何地的稍小船厂外，在意大利居然还有一家造船厂！
这是以前的他永远不会相信的事情，一个人和一个初创的团队，建成和再建的船厂、机器制造局总数和规模竟然不比大清朝逊色多少，甚至在技术上还多有超！
这需要多大的资金和气魄！
虽然失足丢了心爱的管带身份，没机会再能指挥军舰纵横四海，但能够继续和心爱的舰船在一起，已经是老天爷的恩赐了，所以他无比珍惜这次机会。
本来如果说还什么遗憾的话，那么就是船厂除了建造了一批鱼雷艇外，还没有正式开建自己的军舰，但这个遗憾随着靖海计划的启动，很快就要消散了。
如今的船厂内，四个船坞内已经被全部清空，工人们或者在清洗保养机器，或者在技术部门的带领下，学习最新的技术，看似平静悠闲之下，是计划启动乍露的紧张。而率先启动的炼铁和铸造厂，却早已是热火朝天的景象。
多铆蒸刚！
方伯谦脑海里忽然窜出了这个在一次女婿给大家讲解未来海军发展规划时无意中蹦出的新词，嘴角的笑容猛然扩大了不少！的确，这是个铆钉和钢铁组成的世界，而自己要做的，就是监督它，为心爱的海军提供更多更好的装备！
一想到这里，他的脚步又不禁加快了些。
当他就到中央的办公室区时，一道熟悉的人影蓬头垢面，满眼疲倦的从中央办公区钻了出来。站在门口的保安见到他，连忙行了个礼。
“少爷早。”
“老板早。”
……
李默盯着黑眼圈打着哈气，在保安和工程师的问安下钻出了船厂综合办公区，没等走几步，眼前的人影让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李……”突然撞到了李默，方伯谦也微微楞了下，幸好李大少爷机灵，连忙走前几步率先问好：“李默见过岳父大人。”
一声岳父，将方伯谦心里最后一丝阴霾驱散，关心道：“怎么又熬夜了？你年纪还轻，可别把身子糟蹋坏了，如今你可肩负着整个檀香山的安危。”
说实话，转世之初李国泰死后，除了几位家人外，也只剩下这位便宜岳父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亲人了，虽然心底还有些别扭，但这几句随口的关切，到时让李默心头一暖，连忙道：“是，小婿会注意的，岳父大人您也要注意身体。”
“呵呵。”见到李大少爷如此乖巧，方伯谦老怀甚安，笑道：“早些回去休息吧，要不然一会琪儿见到你这样，怕是又要心疼了。”
“是。”
李默拜完，连忙向早已等在远处的杜大壮走去，这两月来他也的确是忙坏了，首先是安顿抵达的居里夫妇等科学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