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去吧。”凯利扶着她的臂膀,领她回到屋内。屋有一股老年人的气味,空气中布满灰尘,她没有精力去打扫。还有食物发霉的味道,她仍然准备了两个人的饭,而不是一个人。
“口渴吗?”
“是的,夫人,谢谢您。水就可以。”她去到厨房,凯利打量着屋内。墙上挂着一张照片,一个男人身穿高领制服,腰间系着黄皮带,用手臂挽着一位身穿紧身白色婚礼服的年轻女子。其他照片反映了肯尼思。博伊德和格罗丽亚的婚后生活: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海上旅行,一辆旧汽车,孙儿孙女,以及一种充实健康的生活中所包括的各个方面。
“请喝水!”她递给他一杯水。
“谢谢您。您丈夫以前是做什么的?”
“他在商业部工作了四十二年。我们准备搬到佛罗里达,但后来他病倒了,现在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妹妹住在皮尔斯堡,她也是个寡妇,丈夫原来是个警察……”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一只猫走进屋来,看着新来的客人。这使博伊德夫人又起劲了。
“我下周就要搬到那去了。这房子已经卖掉,下周四就得搬出。我把它卖给了一位年轻医生。”
“希望您能喜欢那,夫人。这车您想买多少钱?”
“我的眼睛患了白内障,不能再开车了。我去什么地方都得人开车送我。我的孙儿说这辆车能值一千五百美元。”
您孙子那么贪心,一定是个律师。凯利心在想。“一千二百元怎么样?我可以付现金。”
“现金?”她的眼色又变得像死人一样。
“是的,夫人。”
“那你可以把车开走了。”她伸出手,凯利小心地把它握在手中。
“你有关于车的各种文件吗?”凯利感到很内疚又使她再次上楼。只见她扶着栏杆慢慢走上楼去。凯利取出钱包,数了十二张一百元的钞票。
本来十分钟就可以了,但凯利却花了三十分钟。他已经查对过如何将汽车转手的具体手续。另外,他不准备把手续全部办完。汽车保险单和产权证明都放在同一个硬纸信封面,名字都是写着肯尼思。W?博伊德。凯利答应替她保管好,当然还有牌照。但最后发现,博伊德太太对保管这么多现金十分紧张,因此凯利帮她填好了一张存款单,并开车把她送到银行。她把存款单丢进夜间存款机内,然后他又带她到超级商场买了牛奶和猫食,最后把她送回家,陪她走到门口。
“谢谢您的车,博伊德太太。”他分别时说。
“你要用这车做什么事情?”
“做买卖。”凯利对她笑笑,然后便离去了。
◇◇◇那天晚上九点一刻,两部汽车开进了第九十五号州际公路的服务区,前面那一辆是道奇车,后面一辆是普利茅斯的越野车。在前面大约五十处,他们把车停在一家饭店北面不太挤的地方。这家饭店名叫马利兰商店,是约翰,甘乃迪高速公路中段的一个休息加油站,一天二十四小时供应各类饭盒和加油服务,包括很好的咖啡,不过当然没有烈性酒,这是大家能理解的。那辆道奇车在停车处打了几个转,最后停在一辆白色奥斯摩比牌轿车旁边,中间相隔三辆车的位置,这辆车有宾夕法尼亚牌照和黄色塑胶车顶。
越野车停在第二排,一个女人走下车来,朝饭店走去,她从那辆奥斯摩比牌轿车旁边走过。
“嘿,宝贝!”一个男人喊了一声。那女人停了一下,朝那有塑胶车顶的汽车走去。那男人是一个白种人,长长的黑发整齐地梳向后面,白色衬衫领部没扣扣子。
“亨利派我来的。”她说。
“我知道。”他伸出手来摸她的脸蛋,她没有抗拒。他向四周打量了一下,然后把手伸向下方。
“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宝贝儿!”
“带来了。”她笑笑。那是一种强做出来的不安笑容,充满恐惧,但并没有不好意思。
多丽丝干了几个月了,现在已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感觉。
“漂亮的小奶头,”这人的声音中毫无感情。“把货拿来。”
多丽丝回到自己的汽车,做出好像忘了什么东西的样子。回来时她手中拿着一个大钱袋,几乎像一个小帆布包。她走过奥斯摩比轿车时,那人伸出手来把钱包接了进去。多丽丝继续朝前面商店走去,一分钟后手拿着一瓶汽水走了回来,眼睛盯着越野车,心希望这一次能一切顺利。奥斯摩比又开动了,司机向她飞吻,她还了他一个毫无表情的微笑。
“这事真是轻而易举。”亨利。塔克说道。他站在五十码以外建物另一边的餐厅大门口。
“是上等货吗?”另一个人问托尼。皮亚吉。这三个人坐在同一张餐桌旁,“享受”着沉闷的午后天气,而饭店的老板都躲在设有空调的室内。
“货是最好的,和我们两周前给你的货一样,是同一个地方运来的。”皮亚吉向他保证说。
“如果运货的人被抓住怎么办?”费城来的那人问道。
“她不会说的。”塔克请他放心。“她们都看到过走露风声的女孩子的下场。”
他们看到一个人从越野车中走下来,接着钻进了那辆道奇轿车,坐在驾驶台上。
“很好。”李克对多丽丝说。
“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她问李克。事情做完了,但她仍在发抖,神情紧张地喝着汽水。
“当然,宝贝,我知道在想什么。”李克笑笑,把汽车发动。“现在乖点,该对我表示一下了吧!”
“周围有人。”多丽丝说。
“是吗?”
多丽丝没再说什么,解开了衬衫的扣子。那是件男人的衬衫,她把下摆塞进自己褪色的短裤内。李克笑着伸过手来,一面用左手转动方向盘。幸好没有出事,多丽丝对自己说。她闭上双眼,假装她是另外一个人,在另一个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生活,希望越快越好。
“钱在哪?”皮亚吉问道。
“我需要一杯咖啡。”另一个人站起来,走进店内,把皮箱留在原处,皮亚吉把皮箱拿在手中。接着,他和塔克离开餐桌,朝自己蓝色的凯迪拉克轿车走去,没等那个男人出来。
“不数一下吗?”走过停车场时,塔克问道。
“如果他敢骗我们,他知道会有什么结果。这是生意,亨利。”
“那好吧。”塔克同意道。
◇◇◇
“比尔。墨菲,”凯利说:“我知道你们有一些空房间要出租。”他手拿着一张星期日的报纸。
“你需要什么房间?”
“单人房就可以。我的确需要有个地方挂衣服,”凯利对那个人说:“我走了很远的路。”
“你是商人?”经理问道。
“不错,机床商人。初次来这儿,我的意思是说,刚进入这一行。”
这是一个老式的花园公寓,是二次大战后为回国的老兵修建的,清一色约三层楼砖石结构。周围绿树成荫。树木是人们当时栽种的,现在已经枝高叶茂,面有松鼠出没,树荫刚好遮住停车场。凯利四处看了看,感到很满意。经理带他到一楼设有家具的房间。
“这一间很好,”凯利说道。他在屋子周围查看一遍,检查了厨房的水槽和其他管道。
家具显然是用过的,但很雅致,每间屋的窗户上甚至都安装冷气机。
“我还有其他房间……”
“这一间很合我的要求。多少钱?”
“一百七十五元一个月,外加一个月定金。”
“水电费怎么算?”
“你可以付现款,我们也可以收支票。有些房客喜欢后者。大约四十五美元一个月。”
“一次付清更好些。让我算一下,一百七十五加上四十五……”
“二百二十,”经理说道。
“四百四十,”凯利纠正说,“两个月,对吧!我可以开给你一张支票,但银行在城外。我还没有当地帐号。现金可以吗?”
“现金什么时候对我都没有问题。”经理向他保证说。
“很好。”凯利取出钱包,把钱交给他。他突然又停住说:“不对,是六百六,我们还是定为三个月,可以吗?我需要一张收据。”经理从口袋中掏出收据本,当场开了一张收据。“能装部电话吗?”凯利问。
“星期二给你安装行吗?还有一个人预定。”
“好,那就请你费心了。”凯利又给了他一些钱。“我的行李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到达。
我在什么地方可以买到床单和其他物品?“
“今天很多商店不开门,明天可以。”
凯利通过卧室的门看到床上只有一张垫子,上面积满了泥土,他耸了耸肩。
“好吧,我睡过更糟的地方。”
“你是位老兵?”
“海军陆战队。”凯利答道。
“我从前也是。”经理说道,这使凯利十分惊异。“你不会做什么出轨的事吧!”
作为一个退役的海军陆战队的士兵,他原本没想问这种问题,但他还是问了。回答是温驯的,然后又是一个令人放心的微笑。
“我打轩很厉害,这是别人告诉我的。”
二十分钟后,凯利搭乘一辆计程车朝市中心开去。他在佩恩车站下了车,乘坐下一班火车到了哥伦比亚特区,在那又搭乘计程车到达他的泊船处。夜幕降临时,他已驾驶自己的逆戟鲸号朝着波多马克河下游驶去。如果有一个帮手,这些事情本可以进行得更快些,凯利对自己说。他的很多时间都被换车耽误了。
但换车这些事并不是徒劳无益的。这期间他考虑了很多问题,这和身体上的准备是同等重要的。在经历了连续六个小时的思考和计划,他终于在午夜而回到了自己家中。
一个周末以来他几乎部在毫无停顿地奔波。他没有时间休息。他把衣物收拾好,大部分东西都是在华盛顿的郊区购买的。亚麻制品和食品是在巴尔的摩买的。他把自己的四五自动手枪连同自己做的点二二-点四五子弹转换装置以及两盒子弹用旧衣服包好。凯利认为这些子弹就够用了,子弹多了会太重。他又做了一个消音器,这回是用于伍兹曼手枪的。他从头至尾考虑了一遍自己的准备工作。他的身体情况很好,几乎和他在部队时不相上下,而且他每天都在进行射击练习,枪法比以前更熟练。凌晨三点钟,他把新做的消音器安装在伍兹曼手枪上,试射了一次。三十分钟后,他又回到逆戟鲸号,一直向北行驶,想在驶过安纳波利斯后能睡上几小时。
这是一个孤寂的夜晚,天上有零星的散云。他的思绪不宁,过了很久才能静下来集中精神思考问题。
他不再是一个懒散的平民百姓。几周来他第一次允许自己喝了一滴啤酒,以使自己能够集中思考一下各种变化的情况。他没有忘记什么吧!他没有想到什么遗忘的东西,这才放下心来。令他不太满意的是他了解的情况太少。比利和他的红色普利茅斯车,一个叫做亨利的黑人。他知道他们的活动区域。仅此而已。
可是……可是,尽管了解的情况不多,但他曾与那些带武器和训练有素的敌人战斗过。尽管他会强迫自己像从前一样小心谨慎,但他内心知道他一定会完成自己的使命。这一部分是因为他比他们强大,而且具有更多的主动性。另一方面,凯利惊奇地认识到,是因为他可以毫不考虑事情的过程,他只考虑它的结果。他想起了自己在天主教学校学过的东西,古罗马伟大诗人维吉尔的史诗《埃涅伊德》(编注:或译《阿伊尼流浪记》,叙述罗马史祖阿伊尼建国的神话史诗)的一段诗句早在两千多年以前就为他的使命下了定义:抱定死亡决心的人不怀生还的希望。这种思想的严酷性使他面带微笑在星光下航行,来自广阔天际的智慧之光早在凯利,甚至维吉尔降生之前就开始了它漫长的旅程。
◇◇◇
麻醉药物可以帮助人逃避现实,但并不能永远如此。多丽丝没有这种想法,而只是倾听它,感觉它,就像承认某种她不愿意面对而又不能逃避的东西一样。
她现在已经离不开毒品,她不能入睡,在空荡荡的屋中,她无法逃避自己。如果可能,她一定会服用更多的麻醉药品,但是那些人不让她为所欲为,甚至不能满足她更多一点的要求。她只能希求从自己的恐惧中得到短暂的忘却和解脱,而且就连这么一点希望他们也不愿意给她。她可以偷偷地多看到一些东西,她可以对未来抱一线希望,但那并不能对她有多少安慰。她迟早会被警察抓住,她从前就被逮捕过,但不是为这么严重的事。如果她因现在的事被抓住,她会坐很长时间的牢。警方会设法让她吐出一些情报,并答应保护她的安全。她知道的很清楚,她已经两次看到自己的朋友死去。朋友?关系那么亲密,可以说知心话的人,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人。事情就是如此,甚至在这种被囚禁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任何欢笑可言,哪怕是为反对控制她生存的势力所取得的一点微小胜利,都像是阴霾天空中的一线遥远的天光。那些可以与之同哭的人,已经死了两个,而且她亲眼看到了她们的死,坐在那,毒瘾发作,不能睡觉,最后死去。如此恐怖,慢慢变得麻木,看着她们的眼睛,感觉着她们的痛苦,但知道自己无可奈何,而且那些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噩梦是可怕的,但没有人能伸出手,也碰不着她。你可以醒来,从他的手中逃走。
这次不行。她可以作为一个旁观者观察自己,似乎她是一个机器人,不受自己指挥,而受别人的操纵。别人指挥,她的身体才能移动,她甚至还必须隐藏自己的想法,即使在自己的脑海中也不敢有所表示,生怕那些人听见或从她脸上的表情看出来。
但是现在,尽管她费了很大劲,仍不能把这些想法赶跑。
李克躺在她旁边,在黑暗中缓慢地呼吸着。从某些方面来说,她喜欢李克。他是那些人当中最文雅的一个。有时她甚至认为他也喜欢她,可能有一点,因为他打她不那么凶狠。当然她不得不循规蹈矩,因为他发起火来和比利一样。因此在李克旁边她总是极力表现得顺从。但是从另一方面说,她知道上述想法是很蠢的。但是,她的现实生活是由别人来决定的,而且她已经看到了反抗的后果。在度过了一个特别难熬的夜晚之后,帕姆抱着她,悄悄告诉了她自己想逃跑的事。后来,多丽丝曾为帕姆祈祷,希望她能逃掉,给她们的生活也带来一点希望,但是结果却看到她被拖进屋来,让大家看着她死去。大家坐在那儿,离帕姆只有十五,无可奈何地看着她遭受那些人的折磨。看着她的生命在慢慢结束,她的身体因为缺氧而抽搐,而那些人用眼睛瞪着她,在她面前嘲笑她。当时她唯一的反抗行动就是替自己的朋友梳头,一面哭着希望帕姆知道还有一个人在关心她,哪怕是在她死了之后。幸好,她这些举动没有被那帮人看到。但是,这些动作似乎是毫无作用,只是使她流了更多更苦的眼泪。
她做了什么错事?多丽丝不知道帕姆什么地方得罪了上帝,竟会使她的生活变得这样悲惨,难道有什么人能够忍受这种痛苦无望的生活吗?
◇◇◇
“你好像脱胎换骨一般,约翰。”罗森说,眼睛凝视着自己的病人。凯利坐在检查台上,衬衫已经脱下。“这段时间怎么过的?”
“为了恢复臂力,每天游泳五哩,比举重效果好些,但在晚上也进行一点举重练习。另外也跑跑步。
基本上恢复到我过去的水准。“
“我希望能有你的血压。”外科医生说,同时取下手上的橡皮手套。这天上午他做了一个大手术,但仍抽出时间为他的朋友检查身体。
“加强锻炼,山姆。”凯利劝道。
“我没有时间,约翰。”外科医生说。两个人都觉得他的声音很弱。
“你是医生,更知道该怎么办。”
“是啊!”罗森承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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