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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地方靠近那些漂亮的旅馆和商店,出出进进十分方便,而且也不乏安全和舒适的享受。连续不断的计程车流告诉他,当地这方面的生活具有坚实的组织基础。他盯住那家酒吧,在相距三个街区的地方把车停下。
把车停在距离目标这样远的地方,具有双重的目的。沿着狄凯特大街散步既可以使他领略这儿的风味,又可以找寻采取行动的合适地点。这肯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在车灯的映照中,他看到一些穿短裙的女孩子向他机械性地微笑,但他继续向前走,目光不停地扫视着周围,而他的耳朵却听到一个遥远的声音在向他呼唤,使他想起了这一类的表示。他用一种更现实的想法驱逐了那个声音。他的衣着很随便,很适合目前这种潮湿炎热的气候和沉闷的气氛,颜色深暗,式样宽松,既舒适高雅,又不过分炫耀。他的步履告诉人们,他不是一个可以随意轻视的人物,而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人在夜游风化区。
八点十七分他走进野猫酒吧,他产生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到处充满烟味和噪音。
酒吧的一端,一支小型但热情的摇滚乐队正在演奏,旁边有一个舞池,大约有二十五平方,面有一些年龄同他相仿或更年轻的男女在随着音乐移动。皮埃尔。拉马克和几个熟人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旁边。从那几个人的举止来看,都像是拉马克一类的人。凯利走进男厕所,一方面是需要,另一方面他想趁机查看一下这个地方的情况。旁边还有一个入口,但这个入口距拉马克的桌子比刚才凯利进来的入口要远些。
通向白色凯迪拉克最直接的路要通过凯利所在的位置。凯利选定自己的座位,要了一杯啤酒,侧着身观察着乐队的演奏。
九点十分,两个年轻女人来到拉马克身边,一位坐在他的大腿上,另一个在他耳边嘀咕着什么。桌边的另外两个男人没有表情地看着两个女人把一样东西交给了他。凯利不知道那是什么,因为他正朝着乐队观看,不可能一直注意到拉马克那个方向。拉马克很快解决了问题,不出所料,是现款,他把钱卷成一卷。炫耀有钱,凯利知道这是这些皮条客在公共场合中表明自己形象的重要标志。头两个女人离开后,接着又来了一个,形成了一种间歇性的人流。凯利看到同桌的另外两个人一边喝着饮料,一边欣赏着眼前的情景。他们相互嘲笑着,偶尔去摸一下过来服务的女服务生,然后又表示道歉,送给她一大笔小费。凯利不时地移动着身体,他脱下外衣,挽起袖口,换一个姿势,把酒量限制在两杯啤酒以内,这是他努力养成的习惯。
尽管非常枯燥乏味,但他不顾这些,密切注意着事情的变化。这些来来去去的是些什么人?谁走了?谁留下?谁在一个地方待着不动?很快凯利便开始确认这些人的行动方式和他们每个人的特点。当然,他观察的重点是拉马克,他从未脱下自己的外衣,总是背靠墙壁而生,他和两位同座亲切地交谈着,但那表情并不像是熟悉的朋友。他们的玩笑矫柔做作,手势动作有些过分,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与钱有关。凯利想,就是皮条客也有孤独的时候,尽管他们可以找到同夥,但他们之间并没有友谊,而只是一种例行的联系。他把自己这种富于哲理的思考放在一边。假如拉马克脱掉外衣,他身上一定带有武器。
刚过午夜,凯利穿上外衣,又去了厕所。在马桶间内,他把自己藏在运动裤内的自动手枪掏出来,系在皮带上。四个小时喝了两杯啤酒,他想自己的肾脏已经清除了自己身体内的酒精,即使没有完全清除,两杯啤酒对他这样一个健壮的人来说也不会有多大影响。这一点很重要,他希望自己没有说谎。
他的时间掌握得恰到好处。凯利在镜子中看到门打开了,他的第五次解手。他只看到那人的后脑,但是在黑发下面是白色的西装。凯利等待着,直到听到撒尿的声音。这家伙还挺爱干净的。那人转过脸,他们的目光在镜中相遇。
“对不起。”皮埃尔。拉马克说。凯利让开洗手池,用纸巾擦着双手。
“我喜欢那些姑娘。”他悄悄地说。
“嗯!”拉马克至少喝了六杯啤酒,他的肾脏已经承受不了,但这并没有影响他在那肮脏的镜子欣赏自己尊容的兴趣。
“就是找过你的那些姑娘。”凯利更压低自己的声音。“她们为你工作吗?”
“可以那么说,朋友。”拉马克掏出一把塑胶梳子,梳理了几下他的头发。
“你问这干什么?”
“我也需要几个。”凯利不好意思地说。
“几个?你肯定能搞这种事吗,朋友?”拉马克问道,脸上挂着狡猾的笑容。
“我城还有一些朋友,一个在过生日,所以……”
“开晚会。”拉马克高兴地说。
“对。”凯利故意做出难为情的样子,但表现得很笨拙。这种情况反而帮了他的忙。
“唔,那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说呢?你需要几个,先生。”
“三个,也许四个。我们到外面去说好吗?空气好些。”
“当然。让我洗洗手。”
“我在前门外面等你。”
街上很安静。尽管新奥尔良是一个繁华的城市,现在仍没到周末,人行道上虽说不是空无一人,但也说不上拥挤。凯利等待着,从酒吧的门口望着远处。突然,一只友好的手摸了一下他的背。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想我们大家都应该有点欢乐,尤其是我们远离家乡的时候,对吧!”
“我会出高价。”凯利答应说,脸上挂着不安的笑容。
拉马克笑笑,像一个饱经世故的人,让这位胆小的乡巴佬放心。“我这些姑娘,你不会吃亏的。你还需要其他东西吗?”
凯利咳嗽两声,向前走几步,拉马克高兴地跟在后面。“也许可能,比如说对晚会有帮助的。”
“我也可以提供。”拉马克说道。他们已走近一个巷子。
“我想我以前见过你,两年前。我记得那个女孩,她的名字是……帕姆。对,是帕姆,身体很瘦,黄褐色头发。”
“噢,对,她很有趣。她现在不在我这儿了,”拉马克轻松地说:“但我有了更多的,那些人喜欢年轻的、新鲜的,我向他们提供……”
“我知道,”凯利说,伸手去摸他的背部。“她们都有……我是说她们都用那种东西……”
“好东西,朋友。所以她们永远都有参加晚会的兴致。一位姑娘应当有适当的举止。”
拉马克停在巷子的入口处,朝外面看了一眼,也许是担心被警察看见。这种情况正适合凯利。他的背后是一道黑暗的、灯光稀少的巷子,两面是砖墙,巷内堆满了垃圾筒,住着找不到家的野猫。巷子的另一端也通马路。“我们来算算,四个女孩,晚上剩下的时间,帮助把晚会搞起来……五百美元差不多。我的姑娘不便宜,但你的钱……”
“把手举起来!”凯利说道,自动手枪离那人的胸口只有十二的距离。
拉马克的第一个反应是一声迷惑不解的惊叫:“老兄,这样做很愚蠢……”
凯利的语气一本正经。“和枪辩论更加愚蠢,老弟。转过脸去,一直朝前走,你甚至可以回到酒吧再喝一杯睡前酒。”
“你一定是很需要钱才做这种蠢事。”皮条客说道,暗含着威胁的口吻。
“你那卷钱,不值得你为它去死吧!”凯利问道。拉马克考虑了一下得失,转过身去,朝黑影走去。
“站住!”走出五十码后,凯利喝道。他们仍在那家酒吧的大墙后面,也许是另外一家的背后。他用左手抓住那人的颈部,推他贴在砖墙上。他用眼睛朝巷子两头看了三遍,耳朵在搜寻着不同于车辆和乐队发出的声音。此时此刻,这是一个安全和安静的地方。“把你的枪交出来……小心点。”
“我没有……”枪机扳动的声音离他的耳朵很近,他不会误会那可怕的声向。
“你骗得了我吗?”
“好,”拉马克说,声音失去了原有的流畅和锐气。“我们大家都冷静一点,只是为了钱嘛。”
“这样很聪明。”凯利满意地说。一把小型自动手枪露了出来。凯利右手的食指扣紧了扳机,他并不想扣响手中的武器,他这样的机会很多。尽管此时此刻他十分小心谨慎,他的这一行动仍然十分危险。他把那人的手枪放进自己的衣袋中。
“再把钱交出来。”
“在这,老兄。”拉马克开始失去信心。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说它好,因为只是抢劫而已,说它坏,因为一个惊慌失措的人可能会狗急跳墙。凯利不仅没感到轻松,反而觉得更加紧张。
“谢谢你,拉马克先生。”凯利有礼貌地说,为的是使这个男人安静下来。
正在这时,那人动了一下,他的头转过了几。大概是他今晚的六杯啤酒劲已过,头脑又突然清醒起来。“等一等……你说你认识帕姆。”
“是的。”凯利答道。
“可是为什么……”他转过脸,在黑暗中看着面前的这张面孔,但只看到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周围是一团白色的脸的轮廓。
“你是毁灭了她的生活的那帮人中的一个。”
“不,老兄,是她来找我的。”
“但你让她吸毒,以便更好地控制她,对不对?”凯利的语调都变了。拉马克此时几乎忘记了面前这个人的模样。
“那是生意。这么说你遇见过她,她不错,是吧!”
“她当然不错。”
“我应该把她训练得更好一些,你可以再把她买走……”
“她死了。”凯利告诉他说,伸手去摸自己的衣袋。“有人杀死了她。”
“什么?不是我做的!”拉马克觉得自己彷佛面临着最后的考试,但他不知道考试的内容,考试的规矩他也不懂。
“这一点我知道。”凯利说道。他把消音器安在手枪上。拉马克看见凯利的动作,眼睛在黑暗中猜测着。他突然失声叫了起来。
“你在搞什么?”他惊慌失措,四肢瘫软,在这堵无窗的砖墙后面,他感到自己的生命正走向结束,但他想知道为什么,想得到一个答案。那比逃跑更为重要,因为他知道逃跑是徒劳的。
凯利考虑了一两秒钟。他可以有很多种回答。但他决定,把真情告诉他是公平的。随着那迅速的最后一声枪响,他说道:“练习。”
第十四章 学到的课程
从新奥尔良飞回华盛顿简直快如电影。凯利现在已经吃过早餐,正坐在自己靠窗户的座位上喝着柳橙汁。他很高兴地看到这班飞机只有三分之一的乘客。他像每次战役以后一样,在回忆着事情的每一个细节。这是他在做海豹队员时养成的一个习惯。在经过每次训练之后,都要进行一项活动。对此不同的指挥官都有自己不同的称呼,但就此刻来说,行动检查似乎最合适。
他的第一次行动是有得有失。为了使拉马克死在黑暗之中,他站得太近,同时忘记了枪击头部会搞得血花四溅。他试图跳开,避免血液溅在自己身上,但并没有完全避开。好的方面是,他只犯了这样一个错误。而他选择黑色衣服减少了这方面的危险。拉马克的伤是致命的,他像一团棉花瘫软在地上。凯利在手枪上面钻两个小孔,小孔上栓着两个自己缝的小布包,小布包接住了跳出枪膛的两个弹壳,这样就没有给调查的警察留下任何证据。他的这次狙击任务执行得很成功,只在那间宽大陌生的酒吧留下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他在仓促中选定的杀人地点也相当合适。他记得自己走出巷子回到人行道的情况,以及从巷子口回到汽车旁和把车开回旅馆的经过。在汽车旅馆中,他换了衣服,把溅上血的裤子、衬衫,甚至内衣内裤都捆好塞进一个塑胶袋中,然后把它丢进街道对面超级商场的垃圾桶内。如果衣服被发现,也会被认为是某个懒散的屠户丢弃的脏衣服。他在公共场合没有和拉马克见过面。他们交谈中唯一有光亮的地方就是酒吧的男厕所,他成功地计划了行动的每一个步骤。他们行走过的人行道当时太黑,不会有人认出他。也许某一个认识拉马克的人会给调查者提供一个像凯利身材的大概情况,其他方面他就很难说了。凯利判断着,那就看运气了,他俯视了一下阿拉巴马北部的山林,这是一桩明显的抢劫案,皮条客的一千四百七十元的钞票不翼而飞。现金毕竟是现金,如果不拿走这钱那就等于告诉警察,这件事除了一些容易理解和被认为意外的因素之外,还有一个真正的杀人动机。这件事的具体方面,他不认为是犯罪,他觉得自己做得干净俐落。
心理状况?凯利问自己。凯利特别检查了自己的精神状况,消灭皮埃尔。拉马克是一种实地试验。在这当中凯利对自己感到很吃惊。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战斗了,因此在这次事情发生后,他曾一度感到浑身颤抖。这种情况他以前也发生过多次。
他离开拉马克的体时,步履显得有一点不安定,但他仍以一种沉着冷静的紧张心情逃离了现场,正如他在越南多次完成任务后的情况一样。过去的很多东西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他可以归纳分类他业已恢复了的感觉,就像在看一部他自己制作的训练影片一样:他的感官能力已经大大加强,彷佛他的皮肤经历了风沙的吹打,每一根神经都暴露无遗,他的听力、视力和嗅觉都加强了。当时我是如此清醒和充满了活力,他心这样想着。这种情况的发生是由于一个人的生命结束而引起的,想到这,他不禁感到一丝朦胧的悲哀。但是拉马克早就失去了他生存的权利。在任何正义的世界,一个人——凯利简直不能认为拉马克是一个男人——残害了孤苦无援的女孩,就无权呼吸人类共同呼吸的空气。也许他本人的命运和遭遇不好,他的母亲不爱他,父亲毒打过他,也许他被社会抛弃,在穷困中长大,被剥夺了上学的机会。但是,这些是精神病医生和社会工作者该解决的问题。拉马克在他的社会中曾经发挥过一个正常人的作用,凯利唯一感到不解的问题是,他是否是按照自己的自由意愿而生活的。情况清楚地说明正是如此。他一直认为,那些采取了不正当行动的人应当考虑一下那些行动可能产生的后果。他们糟蹋蹂躏的每一个女孩,都可能有一个父亲,或母亲,或兄弟,姐妹,或者情人,他们都会为她的受害而愤怒,而斗争。拉马克知道这一点,并决定冒险,也就是在某种程度上拿自己的生命做了赌注。而赌博意味着你有时会输,凯利这样对自己说。如果他没有精确地估量过这方面的危险,那可怪不着凯利,对吧!
对!他对着二万七十呎下面的地面说。
凯利是怎么感觉的呢?他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思考着这个问题,样子却好像在睡觉。一个平静的声音,也许是良知,对他说,他应当有所感觉,他在搜寻自己真正的情感。在考虑了几分钟之后,他什么也没有发现。没有损失,没有悲哀,没有怨尤,也没有悔恨。拉马克对他来讲一文不值,也许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损失。
也许他手下的女孩——凯利在酒吧看到有五个——会失去一个老板,但她们当中的一个人也许会抓住这次机会改过自新,重新作人。当然不一定,但有这种可能性。
现实告诉凯利,他不可能解决世界上的一切问题,不可能一个人包打天下,但就是这同一个现实告诉他,上述情况并不能阻止他去昭雪个人的冤屈,共纠正个别的缺陷。
但是,所有这一切使他脱离了第一个问题:他对消灭皮埃尔。拉马克有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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