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思,他们心中充满痛苦和极大的愤怒。直升机和海军的同伴尽了最大的努力,尽管扎卡赖亚斯是一个摩门教徒,一生中滴酒不沾,他还是为那些直升机的机组人员买了足够的酒,对他们的勇敢表示感谢和尊重。结果那票陆战队的人员都醉了,这是战士在彼此间表示敬意的方法。
但是,他也像军队中所有其他人一样,从未真正想到自己也会被俘。死亡,他倒是想过这种可能性。扎卡赖亚斯曾有过“野鼬之王”的美誉。他曾经协助创建了这门专业兵科。他用自己的智慧和高超的飞行技术创造了自己的理论并在实战中加以运用,他曾经驾驶自己的F-一0五闯入最密集的防空网,向世界上最危险的武器挑战,并用自己的技术和智慧和它们较量,以战术对战术,技术对技术,嘲弄敌人,蔑视敌人,引诱敌人和他进行一场空前且最激动人心的比赛,一场以他和他驾驶的双座战斗轰炸机为一方,以俄国制造的雷达和飞弹为另一方,在三度空间用超过或低于一个马赫数的速度所进行的象棋比赛。像獾和眼镜蛇一样,他们因私人的世仇,每日为争个输赢高低而争斗不休。扎卡赖亚斯凭藉自信和技术认为自己一定会赢,或者做最坏的打算,以一股黄烟结束自己,那也是一个飞行员正当的归宿:立即的、戏剧性的、天上白云般。
扎卡赖亚斯从未认为自己是一个特别勇敢的人。他有自己的信仰,如果他一定要死在空中,他将有希望面对面地看到上帝,谦卑地站在那,并为自己的一生感到自豪。因为扎卡赖亚斯是一个正直的,几乎从来没有偏离过道德的规。对自己的士兵来说,他是一位忠实的朋友,一个关心下属的好长官,作为一个正直的有家室的人,他有着身体健壮、聪明自信的子女。更重要的是,他是自己教会的一位长老,他把自己薪资的十分之一奉献给教会,因为他在耶稣基督的末日圣徒教会的地位要求这样做。由于这些原因,他从未畏惧过死。他充满信心看待死后的一切。生活才是不确定的东西。而他的现实生活是其中最不确定的部分。
尽管他有坚强的信念,但信念本身也有局限,那是包含着信念的身体强加给它的。这样一个事实他既不能充分理解,也不完全相信。上校对自己说,他的信仰应能使他度过一切困难和灾厄。这一点他在孩提时期就从自己的老师那儿了解到了。
但是那些课程是在面对瓦萨契山脉的舒适的课堂中学到的,教师身穿白色洁净的衬衫,系着领带,手拿着课本,娓娓动听地讲授着。他们的声音中充满了教会的历史及赋予全体成员的信心。
这儿的情况却完全不同。扎卡赖亚斯听到一个小声音这样说,他尽量不去理睬它,不去相信它。因为相信它与自己的信仰是矛盾的,他的思想不允许有这样的矛盾。约瑟夫。史密斯已经为他的信仰死去,在伊利诺州惨遭杀害。其他人也有着同样的经历。犹太教和基督教的历史充满了殉道者的名字,他们都是罗宾。扎卡赖亚斯心目中的英雄,因为那也是他的这行所使用的口号。这些殉道者曾经忍受了罗马人和其他人的折磨,口念着上帝的名字而死去。
但他们爱的苦没有你的长久。那个声音提醒他说。几个小时。这地狱般的几分钟就像忍受火刑一般,再过一天或者两天,也许会被钉死在十字架上。那是一回事;你可以看见它的结束。如果你知道结束之后的情况,你就可以集中精力去思考它。
但是,要想知道死后的情况,你必须先知道死在什么地方。
罗宾,扎卡赖亚斯是孤独的。这儿还有其他人。他看见了,但没有联络。他试过通讯密码,但没有任何回答。不管他们在哪,都太远了。或者是这房子的设施使回答传不进来,再不就是他的听力出了问题。他不能和任何人交流思想。即使祈祷对他这样的头脑也是有一定限制的。他害怕祈祷有人来救自己,他甚至不能承认这种想法,因为一旦承认自己有这种想法,就等于在内心承认自己的信仰动摇了,他不允许有这种情况。但是他仍想知道,是否不去祈祷得救,就等于承认了某种不存在的东西;如果他祈祷了,但过了一段时间,并没有得救,那他的信仰就可能开始破灭,随之他的灵魂也将毁灭。对罗宾。扎卡赖亚斯来说,那将是绝望的开始,再也不会去想上帝,而且再也不愿意去请求上帝给予任何不可能的东西。
他不可能知道以后的情况。他的伙食很糟,与世隔绝的生活使他这样一个有思想的人感到非常痛苦,还有那令人难以忍受的肉体疼痛,因为信仰并不能解除疼痛,所有人都害怕疼痛。那犹如负载一件重负,不管一个人多么健壮,他的力量总是有限的,而重力是无限的。
身体的力量很容易理解,但在来自他的信仰的自尊和正直当中,他却没有考虑到身体的作用是取决于心理的状况,就像重力一样,而且要隐蔽得多。他把精神的疲惫解释为一种不会崩溃的弱点,他为自己是“人类”而责怪自己。和另外一位长老商量一下也许会搞清楚所有的问题,但那是不可能的,而且,否定自己逃出的可能性就等于承认自己人性的脆弱。扎卡赖亚斯强迫自己越来越深地陷入了自己制造的陷阱,无形中帮助和支持了那些想从肉体和灵魂上消灭他的敌人。
这时,更槽的情况出现了。囚禁他的地窖的门开了,两个穿卡叽军服的越南人看了他一眼,彷佛他是他们国家领空中的一个污点似地。扎卡赖亚斯知道他们来这儿干什么。他尽量勇敢地面对他们。他们把他拉起来,一边一个人抓住他的胳膊,第三个人拿着枪跟在后面,把他押进一个较大的房间。但是,还没等他走到门口,后面的枪口便用力地戳在他的背上那个一直在疼痛的地方。自从跳伞以来,已经整整九个月了。他痛得叫了一声。对他的痛苦,那些越南人甚至没有表示任何的快乐。
他们也没有问任何问题。他们的刑罚并没有什么计划,只是五个人一窝蜂地拳打脚踢。扎卡赖亚斯知道,反抗就意味着死亡。尽管他希望自己的囚禁生活早点结束,但以这种方式去死实际上等于自杀。他不能那样做。
没关系。几秒钟后,他使失去了任何的活动能力,他瘫倒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觉得落在身上的拳打脚踢就像加在帐单上的数字一样。他的肌肉由于疼痛而变得麻木,四肢几乎不能移动。他希望这种拷打能够停止,但知道这种希望很渺茫。现在他听到了他们的狞笑,他们像禽兽和魔鬼一样在折磨他,因为他们知道他是一个正义的人,但现在落在了他们的手中。这种折磨和拷打一直在继续着,继续着……一声尖叫从外面传到了他紧张的神经之中。又一脚踢在他的胸部,接着他看到他们的靴子收了回去,他们的脸色变了,目光一起转向门口。他们最后吼叫了一声,便很快离开了房间。声音变了,是……一个白人的声音。他怎么会知道?两只有力的手把他拉了起来,让他靠着墙坐在地上。他看见了那人的脸。是格里沙诺夫。
“老天爷!”俄国人说道,他白色的双颊因愤怒变得通红。他转过身去用一种奇怪的越南语喊叫了几声。很快地,一个水罐拿了进来,他把水泼在美国人的脸上。
接着他又叫了几声,扎卡赖亚斯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
“喝吧,罗宾,喝一点。”他把一个小的金属杯子递到美国人的嘴唇边。
扎卡赖亚斯很快地吞了一口,他还没来得及尝出伏特加的酸味,那酒已经到了他的肚中。他大吃一惊,举起手来把酒推开。
“我不能……”美国人喘着气。“……不能喝酒,不能……”
“罗宾,这是药。现在不是喝酒作乐。你的宗教对药没有约束力。我的朋友,你需要吃药,我只能帮你这点忙。”格里沙诺夫的声音因沮丧而颤抖。“你一定要喝下去,罗宾。”
那也许是药。扎卡赖亚斯心想。有些药用酒当保存剂,教会并不反对这一点,是吧!
他记不得了。他不知不觉地又喝了一口。他不知道由于被殴打而大量涌入身体的肾上腺素挥发之后,喝点酒可以加速身体的自然松弛。
“不要喝得太多,罗宾。”格里沙诺夫把杯子拿开,接着开始查看他的伤口。
他叉开两腿,用一块湿布擦美国人的脸。
“野蛮人!”俄国人骂道。“血腥的野蛮人。我一定要教训一下永少校,我要掐断他那瘦猴一样的脖子。”俄国上校挨着他的美国同行坐在地板上,同他说着心话:“罗宾,我们是敌人,但我们也是人。就是战争也有一定的规矩。你为你的国家服务,我为我的国家服务。这些……这些人不懂得没有荣誉感便没有真正的军人这个道理,那只是一群野蛮人。”
他再次举起杯子。“在这,我找不到别的治疼痛的药,对不起,朋友,但我没有办法。”
扎卡赖亚斯又喝了一口,仍然麻木,不清醒,甚至更加迷惑不清。
“朋友,”格里沙诺夫说:“我从没有对人说过这些。但你是一个勇敢的人,我的朋友,你竟能这样反抗这些小畜牲。”
“我必须这样。”扎卡赖亚斯喘着气说。
“当然是这样,”格里沙诺夫说,一面像对孩子一样轻轻擦干那人的脸。“我也会这样的,”他停了一会儿,又说:“天哪,真想再飞!”
“是的,上校,我希望……”
“叫我柯里亚,”格里沙诺夫说:“你已经认识我很久了。”
“柯里亚。”
“我的教名是尼古拉,柯里亚是绰号。”
扎卡赖亚斯仰起头,靠在墙上,两眼紧闭,回想起飞行的感觉。“是的,柯里亚,我希望再次飞行。”
“没有多少区别,我想,”柯里亚说,坐在美国人身边,像兄弟一样用手臂搂住他伤痛的肩头,他知道这是这个人近一年来第一次感觉到人的温暖。“我最喜欢米格-十七,虽然现在已经过时了,但是,上帝,飞行是多么愉快啊!只要用手指按一下操纵钮,你只需用脑子一想,飞机就会按照的意志行动。”
“军刀机也是这样,”扎卡赖亚斯回答说:“它们也都过时了。”
俄国人嘿嘿笑道:“就像你的第一个情人,对吧!当你还是孩子时看见的第一个女孩,也是使你第一次像男人一样思考的女孩,对吧!但是作为第一架飞机,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则更好些。尽管它不像女人那么温暖,但操纵起来也没有那么复杂。”
罗宾想笑,但被呛了一下。格里沙诺夫让他又喝了一口酒。“别急,朋友,告诉我,你最喜欢哪种飞机?”
美国人耸了耸肩膀,感到一股暖流经过心头。“我几乎什么飞机都飞过,我也很想念F-九四和F-八九。就我所知,我没飞过的飞机很少。F-一0四很讨人喜欢,像一辆跑车,只是没有腿。啊,不,F-八六H可能是我最喜欢的,很容易操纵。”
“那雷鸣呢?”格里沙诺夫问道,他使用了F-一0五雷长式飞机的绰号。
罗宾咳嗽了几声。“如果说它在低空飞行速度不快的话,我可以拿整个犹他州同你打赌:我曾经用超过红线一百二十节的速度飞行过。”
“听说那不是一种真正的战斗机,实际上是一种轰炸机。”格里沙诺夫曾苦心研究过美国飞行员的俚语。
“可以这样说。它可以很快地使你脱离危险。你肯定不会希望驾驶这种飞机时陷入缠斗。第一次攻击最好能够顺利一些。”
“但是就轰炸来说,那要看飞行员技术如何。你对这个倒楣地区的投弹是第一流的。”
“我们在试验,柯里亚,我们一定要试验。”扎卡赖亚斯说道,他的声音急促而含混。
俄国人惊奇地发现酒这么快就发挥了作用。在二十分钟以前,这个人一生中从未喝过酒。一个人愿意一生中不喝酒,多么了不起啊!
“还有你们和飞弹基地作战的方式,你知道,我从头到尾都在观察着。罗宾,我们是敌人,”柯里亚接着说,“但我们又都是飞行员。我看到了你们的勇敢和技术,我从来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的情况。在家你一定是个职业赌徒,对吧!”
“赌博?”罗宾摇摇头:“不,我不能干那种事。”
“但是你在你的‘雷鸣’内所做的……”
“那不是赌博。是计算好的冒险。你计划好了,就知道你可以做什么,你坚持自己的计划,就可以感觉到对方在想什么。”
格里沙诺夫心想了一下,又在杯子倒满了酒,以进行他的下一步计划。他考虑了几个月了,但他最后发现有些办法是可行的。可惜的是那些蛮横的北越兵智力太低,不知道伤害一个人反而会使他的勇气增长。他们似乎不会学习,也不知道接受教训。格里沙诺夫懂得这些教训。最奇怪的是,这位俄国人是从纳粹德国空军中的一个法西斯军官那儿学来的。同样令人遗憾的是,那些越南人只让他一个人进行这种特别审讯,而不要其他人参加。他很快就要写信向莫斯科报告这种情况。施加一定的压力,他们便可以真正利用这个战俘营。这些野蛮人竟然会聪明地建立起这个战俘营,但他们却不知道如何使用它,这实在令人失望。他感到非常不愉快,自己竟不得不生活在这个炎热、潮湿、到处都是害的国家,周围都是些傲慢的小人物,他们思想狭隘、高傲,心胸却如毒蛇一样险恶。但是他需要在这弄到他所需要的情报。尽管目前的工作非常艰苦,但他已在自己读过的一本当代美国小说中找到了一个适合它的短语。那也是一个非常美国化的短语。他现在所做的“只是一种买卖”。
这是他很容易理解的一种看待世界的方法。倾听着一个野鼬机驾驶员对生活的看法,柯里亚心想,他旁边的这位美国人也许认为这是一种侮辱。
镜子中的面貌变成了另一个人。这很好。真奇怪,习惯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他已经在洗脸池中加入了热水,手上已经擦了香皂,这时他忽然想到自己不应该洗脸刮胡子。凯利刷了牙。他不能忍受体垢的气味,在这方面,他以喝酒来压下那味道。那是什么东西?凯利想道,又甜又重,颜色奇怪。凯利不是一个品酒家,但他知道餐桌上的酒不会像尿一样。他必须离开盟洗间,他不能在镜中看自己看得过久。
他让自己好好吃了一顿,吃的都是味道淡的东西,既能增加体力,又不使胃感到难受。
接着,他又开始运动。他可以在自己屋内跑步而不必担心会打扰邻居。当然这算不得真正的跑步,但也可以达到同样的目的。跑完步,他又接着做伏地挺身。最后,他左臂疼痛的现象终于没有了,肌肉的痛也因习惯而没有感觉了。他的最后一个运动项目是拳击,除为了实战需要之外,这运动主要是锻炼敏捷度和快速反应的能力。
前一天白天,他离开住所,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去了一家商店,看到一件套头的衣服。
衣服很大,可以套在其他衣服上面。凯利发现要掩盖他的大个子和强壮的身体状况是困难的,而这件肥大的衣服可以满足这种需要。他还趁此机会把自己和商店的其他顾客比较了一番,发现自己的化装相当有效。尽管他看上去算不得最典型的街头流浪汉,但肯定属于低下阶层。那位店员把衣服免费交到他手上的表情,既是同情他的生活状况,也有想尽快把他打发走的意思。从好的一方面来说,这是一种改进和进步。在越南时,他常常化装使别人把他当成村民。现在他又可以等待那些坏蛋上当了。
前一天夜他又继续进行了自己的侦察工作。他在街上行走时,没有任何人多看他一眼,似乎在路人的眼,他只是一个又脏又臭的酒鬼,根本不值得抢。这样,他可以完全不用担心会被人看出他的真面目。他在自己的隐蔽处观察了五个小时,躲在那座空房子的凸窗内注视着下面的街道。警察照常出来巡视了一番,路上车辆的声音比他原先估计的正常许多。
在射击练习之后,他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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