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急促的鸣声,使他们二人都为之一惊。凯利迅速环顾四周,发现那船正在两百码以外向左转舵。那是附近唯一的船只,汽笛声似乎就是她发出的。驾驶台上站着一个人,正向他挥手。凯利左转舵轮向那船驶去。他慢慢使逆戟鲸号向她靠拢。
那人是谁?看样子不大像海员。在两船只剩下二十呎的距离时,他将自己的船停住,但两手仍握住舵轮。
“出了什么事?”凯利通过喊话器问道。
“螺旋桨掉了!”一个满面胡须的人回答道:“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
用桨划!凯利几乎脱口而出。但那样回答不够友好。他再将船驶近一些,以便观察情况。那是一条中型游艇,像是哈特拉斯厂的最新产品。站在驾驶台上的人身高约有五呎八吋,五十来岁年纪,一头黑发,胸部无毛。船上还有一个女人,情绪也很低沉。
“螺旋桨不转了吗?”他们靠近后凯利问道。
“我想是碰上了沙洲。”那人解释说:“大约在半哩以外的地力。”他指着凯利原先避开他的地方。
“没错,那一带是有沙洲。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拖一下。你有足够的拖缆吗?”
“有。”那人立即答道,说完就朝缆桩走去。船上的女人仍然情绪不佳。
凯利调整船位,做好了拖船的准备,同时打量着那一位“船长”,这称呼听起来有点讽刺意味:他看不懂海图,不知道同其他船只进行联络的正确方式,甚至不知道如何向海岸防卫队呼救,然而他却买下了这条哈特拉斯游艇。凯利一面这样评价着对方,一面在想,那船很可能是从一个精明的商人手中买来的。可是,那人的动作却使凯利感到有些吃惊,他熟练地将缆索递给凯利,并挥手指挥逆戟鲸号调整船位。
凯利将船尾靠近后,便走到后甲板拉起拖缆,并将它牢牢系在船尾肋板上的一根巨大的系缆羊角上面。这时帕姆也走上甲板观看凯利工作。凯利匆匆回到驾驶台,熟练地按动油门的按钮。
“打开你的无线电,”凯利对哈特拉斯的船主说:“舵位放在正前方,听我的通知再动作,好吗?”
“懂了。”
“这就好。”凯利自言自语地说,同时推动油门,缆绳拉紧了。“他的船出了什么问题?”帕姆问道。
“有的人开船忘了水下还有海底,结果撞了上去,把机器撞坏了。”他停顿了一下,换了话题说:“是否应该多穿一点衣服。”
帕姆咯咯一笑,走入舱下。凯利小心将航速调至四节,然后开始转舵向南行驶。
他以前也做过这类拖船的事,并曾抱怨说,如果他再做此事,一定要印制一种专门的票据,作为收费的收据。
凯利考虑到后面拖了船,靠岸时特别小心谨慎。他匆匆地走下驾驶台,将护舷垫圈放下,然后跳上岸,解下两根弹簧缆绳,接着朝哈特拉斯走去。那船的主人也已将泊缆固定,随手抛给码头上的凯利,然后也把自己的护舷垫圈放好。把船拉近码头是凯利向帕姆炫耀肌肉的极好机会,他用了五分钟时间把那船拖到了岸边靠稳,接着又把自己的船靠好。
“这岛是你的?”
“没错,”凯利答道:“欢迎来我的沙洲作客。”
“我叫山姆。罗森。”那人说道,同时伸出了自己的手。他穿上了衬衫。握住他强有力的手,凯利发觉他的手柔软而细腻。
“我叫约翰。凯利。”
“这是我妻子莎拉。”
凯利笑着说:“一定是领航员了。”莎拉个子不高,有些肥胖,棕黄色的眼睛眨动着,流露出一种介于愉快和尴尬之间的神情。“应该感谢你的帮助。”她的话带有纽约口音。
“这是海上的规矩,夫人!出了什么问题?”
“我们触礁的地力,海图上标明水深六呎!而船当时吃水只有四呎,而且落潮早在五小时之前就过了!”这位夫人抱怨着。当然不是生凯利的气,但他是直接的发泄目标。她丈夫早就听过了她这番怨言。
“海底的沙洲从去年冬天的风暴就开始堆积,但我的海图标明的要比实际少得多,而且海底是软底。”
正在此时,帕姆走了过来,现在的穿着还算得体。凯利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她姓什么。
“嘿,我叫帕姆。”
“你们都需要休息一下吧!我们还有一天的时间来讨论船的问题。”大家都同意这一点。凯利带领大家朝他的家走去。
“那是什么?”山姆。罗森问道。他指的是那个一九四三年修建的观测所。该所总面积两千平方呎,屋顶只有三吋厚:整个结构曾用钢筋水泥加固,看上去十分坚实。旁边还有一个较小的观测所。
“这儿过去属海军所有,”凯利解释说:“现在我租下了这地方。”
“他们还为你修建了一个漂亮的码头。”罗森指出道。
“是挺不错,”凯利赞同地说:“不介意我问你的职业吧!”
“外科医生。”罗森答道。
“唔,原来是这样的。”怪不得他的手那样细嫩。
“外科教授。”莎拉纠正。“可是他驾驶船的技术太糟。”
“是那该死的海图过时的关系!”教授抱怨说:“你有没有听到?”
凯利把他们领进所内。“算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让我们一边吃中饭,喝啤酒,一边舒舒服服地研究这个问题。”凯利对自己的话也感到惊奇。正在这时,他的耳中听到一声尖厉的枪声从南边的海面传来。海上会传来枪声,令人感到奇怪。
“怎么回事?”山姆。罗森耳朵也很敏锐。
“可能是哪个小伙子在打猎,”凯利判断:“这平时很安静,只是偶尔有人打猎。在秋天,早晨会听到野鸭一类水鸟的叫声。”
“我看到猎人搭的帐棚,你打猎吗?”
“现在不打了。”凯利答道。
罗森理解地看了他一眼。凯利决定再对他重新评估一番。
“有多久了?”
“很久了。你怎么懂得航海?”
“我离开学校之后,曾到过硫磺岛和冲绳,在医疗船上工作。”
“唔,是在日本神风特攻队时期吧!”
罗森点点头:“是的,很有趣。你在什么船上干过?”
“通常在我肚子上,”凯利狡黠的笑着说。
“水下爆破大队?你看起来像蛙人,”罗森说:“我应该找几个这种人来船上干活。”
“那也于事无补,但那样做更蠢。”凯利按动号码锁的号码之后,把沉重的铁门推开。
观测所内的情况使来客大吃一惊。凯利拥有这个地方时,面被巨大的水泥墙隔成了三个房间,但现在已经布置得颇像舒适的居家环境了。墙壁已经漆过,地上铺有地毯,屋顶也经过整修,只有原来的了望孔仍保持没变。家具和地毯显然是派翠西亚所布置的,但目前缺乏收拾的状况清楚地说明这现在只有一个男人居住。
尽管每样东西排列有序,但显然末经过女人之手。罗森夫妇还注意到是这位男主人把他们带进“厨房”,从一个老式冰箱中取出食品的。帕姆睁大好奇的眼睛在屋内转了一圈。“这很凉爽舒适,”莎拉说道:“冬天很潮吧!”“还好。”
凯利指着屋内的暖气说:“这有蒸汽取暖器。这地方原是依政府规格修建的,设备齐全,花费很大。”“你是怎么搞到这个地方的?”山姆问。
“一位朋友帮我租的,它原是政府的多余财产。”
“他还真够朋友。”莎拉说,她很欣赏那设在墙内的冰箱。
“是的,那是一位不错的朋友。”
美国海军中将温斯洛。霍兰。麦斯威尔的办公室设在五角大厦的东厢。
办公室临街,可以看到华盛顿市区和示威的人群。面对这些示威者,他感到十分恼火。一个标语牌上写着“婴儿屠夫”的字样!有人甚至举着北越的旗子。隔着厚厚的玻璃窗,可以模糊地听到这些星期六早晨示威者变了调的歌声,但听不清楚他们在唱什么。这位过去的战斗机飞行员对此感到怒不可遏。
“这事很令你头疼,达奇。”
“那还用说吗?”麦斯威尔抱怨道。
“这种自由正是我们所维护的东西,”海军少将卡西米尔。波杜尔斯基说道。
尽管他这么说,但他并不相信那些人的举动是出自对自由的信仰。这太过分了。
他的儿子驾驶一架A-4型战斗轰炸机在海防上空阵亡了,由于父亲地位的关系,这件事曾见诸报端。没想到一周之后,竟招来了十一个匿名电话,有的大加嘲笑,有的甚至问他那痛苦万分的妻子要将杀人犯儿子的尸体运到什么地方。“那些都是爱好和平、聪明敏锐的好青年啊。”
“你的兴致怎么这么好,卡西米尔!”
“这有一份密件,达奇。”波杜尔斯基将一份沉重的文件夹递给了麦斯威尔,文件夹边缘有红白封条,上面印有“绿色黄杨木”的字样。
“他们让我们来搞这件事?”这实在出人意外。
“我一直搞到三点半钟,我们只有几个人。我们被授权进行一次完整的可行性评估。”
波杜尔斯基将军在一张皮椅中坐定,点燃一支香烟。他儿子死后,他消瘦了许多,但一双晶亮的篮眼睛仍炯炯有神。
“他们要我们先把计划拟出来,是吗?”麦斯威尔和杜波尔斯基已经为此工作了几个月,但从未想到上级会让他们继续干下去。
“谁会怀疑我们?”波兰籍的少将带着讽刺的目光问道:“他们要我们秘密进行。”
“吉姆。葛莱也参加吗?”达奇问道。
“他是我认识的最好的情报人员,除非你在那儿还藏有一个。”
“他刚进中央情报局不久,我上周才听说的。”麦斯威尔提醒说。
“好,我们需要一个好间谍。他背景清白,我上次查过了。”
“我们要利用敌人做这件事,很多敌人。”
波杜尔斯基对着窗户和外边的喧闹声声了耸肩。自从一九四四年离开美国海军艾塞克斯号军舰以来,他的性格并没有多大的改变。“既然有了一百哩外的这些人,再多几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的船买了多久?”凯利第二瓶啤酒刚喝了一半,突然问道。中饭吃得很简单,冷盘、面包和瓶装啤酒。
“去年十月买的,但我们只行驶了两个月。”外科医生说:“我进过航海实习班,在班上还是个高材生呢。”凯利想像,他大概在各方面都是那种名列前茅的人。
“你系缆绳的动作很熟练。”凯利这样说主要是为了使他感到好受些。
“外科医生也很善于驾船的。”
“也是医生吗,夫人?”凯利问莎拉。
“我是药学家,同时在霍普金斯大学教书。”
“你和你妻子在这儿住了多久了?”山姆问道。问题使谈话陷入尴尬,大家一时无言。
“唔,我们才认识。”帕姆贸然答道。这一说明显然令凯利十分难堪,而医学专家夫妇却认为这事很自然。但凯利仍担心他们会把他看成一个占女孩子便宜的人。
这种有关自己行为的想法在凯利脑子里打了几个转,后来他才意识到并没有人对此过分在意。
“我们去看看你的螺旋桨吧。”凯利站起来:“跟我来。”
罗森跟他走出门外。外面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最好尽快把事情干完。岛上的第二个观测所内有凯利的工作间。他挑选了两把扳手,并将一台空气压缩机推到门口。
两分钟之后,他将空气压缩机搬到了医生的哈特拉斯旁边,并在自己腰间系了两根加重带。
“有什么事要我做吗?”罗森问道。
凯利摇摇头,同时脱下自己的衬衫。“没什么事。如果空气压缩机停止了,我马上就会知道。我只在水下五左右。”“我可从未做过这种手术。”罗森医生的目光落在凯利的躯体上,看到上面有三处伤疤。如果是一位高明的外科医生,这些伤疤是不会留下的。但他转而又想到,在战场上,战地医生可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考虑美容问题。
“这种伤疤,我全身都是。”凯利一面说一面朝梯子走去。
“这我相信。”罗森轻声地对自己说。
四分钟以后,凯利又从梯子上爬了上来。
“问题找到了。”他将两片螺旋桨的残叶放在码头的水泥地上。
“天哪!我们到底碰上了什么?”
凯利坐下来,解下腰间的加重带。他差一点笑了出来。“水,医生,就是水。”
“什么?”
“这船你买之前检查过没有?”
“当然检查过。保险公司要求我那样做的,我请了最熟悉的人检查的,他收了我一百元。”
“啊,是吗?他开给你什么处方?”凯利站了起来,走过去把空气压缩机关掉。
“基本上没有。他只说污水槽有点问题,我请铅管工检查过,他说没有毛病。
我想他是收了我的钱,不得不说点什么。“
“他说污水槽?”
“他在电话上说的。我忘了把书面报告放到什么地方去了,但这一情况是在电话上说的。”罗森解释道。
“是锌片,不是污水槽吧!”凯利说完,大笑起来。(译注:锌Zinc,污水槽Sink?)
“什么?”罗森没听懂他的笑话,有些生气。
“破坏你的螺旋桨的是电蚀作用,电解反应。是由于盐水中有了两种以上的金属所造成的,金属受到了腐蚀。沙洲只能使螺旋桨脱落,但它们早已全毁了。你在航海实习班上教师没给你讲过?”
“啊……可是……”
“可是──你总算学到了点东西,罗森医生。”凯利手中举着损坏的螺旋桨叶片,上面有一条条被腐蚀的裂缝。“过去这是用青铜打造的。”
“该死!”外科医生把破损的叶片拿在手中,将上面的残片像酥饼一样一片一片地往下掰。
“检查员是告诉你要拆换支柱上的锌极,因为它们会起电蚀作用。每隔两年就要拆换一次,这样才能保护摇控的螺旋桨和舵。大致上就是这样,我也不懂全部的科学理论,但我知道它的作用,懂了吧!你的舵也需要更换了,但还不太急。然而,我十分肯定,你必须换两片新的螺旋桨叶。”
罗森望着远处的海面,骂道:“白痴!”
凯利报以同情的微笑:“医生,如果说这是你今年犯的最大的错误,那你还真幸运。”
“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帮你打电话订购一双桨叶。我会通知我在所罗门斯的一个朋友,他会派人把桨叶送来,可能明天就到。”凯利耸耸肩,继续说:“医生,这是桩小买卖。还有,我想看看你的海图。”
完全没错,他检查了海图的出版日期,发现是五年以前的。“你需要每年换一次新图,医生。”
“该死!”罗森骂道。
“这次差错是一种有益的提醒,对吧!”凯利再次微笑着说:“不要看得太严重。这是最好的教训,有点伤感情,但不厉害。吸取教训,学习新东西,慢慢就熟悉了。”
医生终于松弛下来,脸上也露出笑容。“我想你是对的,可是莎拉准会唠叨个没完。”
“把责任推给海图。”凯利提示。
“你会支持我吗?”
凯利笑着说:“男人们在这种时候会团结一致的。”
“我想我会喜欢你的,凯利先生。”
“他妈的,她会跑到哪儿去了呢?”比利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李克答道。他心同样生气,也同样担心亨利回来会说什么。他们二人的目光同时转向屋里的那个女人。“是她的朋友。”比利说。
多丽丝浑身发抖,希望自己也能逃出这屋子,但那也不安全。比利朝她走来,她的手颤抖起来。她退缩着,但未能避开比利的手掌,他一巴掌把她打倒在地板上。
“这母狗,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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