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意味着危险,都被看作敌人。凯利不知道北越政府是否对找到死去的或活着的美国人给予优厚的报酬,可能如此。人们努力工作,得到报偿,尤其是那些表现了爱国精神的人们。凯利不知道事情为什麽会是这样。
这里的人民是敌人,没有什麽可以尽快改变这种情况,起码两叁天内不会改变,而这两叁天对凯利来说该是多麽漫长的岁月啊!今後的情况会怎样,他现在无法去想那些。
凯利放慢了滑撬的速度,悄悄抬起头,河北岸大约叁百码的地方传来了人们说话的声音。声音飘过河面,传到凯利的耳中。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那音调他一向觉得像诗歌一样美妙,但是若语含怒意,那就难听得多了,就像现在那个人,他听了大约十秒钟,然後又沈入水下,两眼注视着罗盘,转过一个急转弯。虽然只有十秒钟,可是凯利觉得那是多麽地亲切啊!那毕竟是人的声音。他们究竟在说些什麽?
政治吗?在共党国家那是一个令人厌烦的谈话题材。也许是家业方面的事,再不就是战争。很有可能,因为那声音压得较低。美国正在杀死这个国家成千上万的年轻人,他们有理由恨我们。凯利想,在这儿,失去一个儿子和在美国并没有什麽两样。
他们可能在谈论自己的儿子当了兵,并为此感到自豪,也可能这个儿子已经死於战火,被机枪打死,被炸弹炸得粉身碎骨。这些消息会以不同的方式传回家乡。或是,有些像这样的年轻人都参加了像塑胶花这样的行动。杀死这样的人,凯利是不会感到遗憾的。他所听到的谈话似乎很有人情味,尽管他没有听懂他们在说些什麽。接着他心不禁在问:是什麽使那些话听起来不同呢?
是不同。去他妈的!让那些政客们去考虑其中的原因吧。他突然想到,河流的上游还有二十名像他凯利一样的美国人。他暗骂了一句,重新集中精力继续驾驶滑撬向前游去。
没有什麽事情可以分散查尔斯。梅伊尔牧师的注意力,影响他每周一次的布道准备工作。这是他牧师生涯的重要工作内容。他必须以清晰简明的方法告诉人们需要倾听的东西,因为他的教友每周只能见他一面,什麽事情都不能出半点差错,他的劝诫必须做到十分有效。
打从梅伊尔成年以来,他担任牧师已有叁十馀年。多年的实践,他练就了一副自然动听而富於雄辩的口才,圣经中任何一段文字在他的口中都会变成一段美妙的教诲。受人尊敬的梅伊尔牧师并不是一位严厉的人,他的布道中无不充满仁慈和爱心,他笑容可掬,妙语如珠。尽管布道是一件严肃的事情,因为得救是人类最崇高的人生目标。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强调上帝真正的本质——爱、怜悯、慈悲和赎罪。
他的一生都献给了自己的事业,帮助人民弃恶从善,宽厚待人。一件接纳浪子回家的重要工作理当值得他拨冗去做。
“欢迎回来,多丽丝。”梅伊尔走进雷蒙。布朗的家时说道。他中等身材,一头浓密的灰发,给人一种庄严、博学的感觉。他握住多丽丝的双手,脸上露出热情的微笑。
“我们的祈祷得到了回应。”
尽管牧师的态度和蔼可亲,但对在场的叁个人来说,这次探访却是令人十分尴尬的。多丽丝犯了错,他认为可能是十分严重的过错。他认识到这一点,便尽可能少谈此事,以免多丽丝感到难受。重要的是,这个不孝女已经回来。整个基督教教义就是一个浪子回头的故事:不管一个人犯了多麽严重的过失,只要他有勇气回头,就永远会受到欢迎。
父女二人坐在那张蓝色的旧沙发上,梅伊尔坐在他们左边的一把扶手椅上。矮几上放有叁杯茶。在这种时刻,喝茶是比较合适的。
“多丽丝,看到的气色很好,令我感到又惊又喜。”牧师微笑着说。他尽力想使多丽丝高兴。
“谢谢你,牧师。”
“这段日子很不好过,是吗?”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是的。”
“多丽丝,我们都会犯错。上帝没有把我们造成完人。必须承认这一点,而且任何时候都要努功使自己表现得更好。不会永远成功,但一定能成功。
现在又回到了家中,那些痛苦的事情已成为过去,再加一把劲,就可以把它们永远忘记了。“”我一定努力,“她果断地说:”我一定会努力的。我已经看到……并且做了……
可怕的事情……“
梅伊尔不是一个容易震惊的人。他的职业是倾听别人讲述自己的故事,对社会上的现象早已见怪不怪,因为罪人在能够原谅自己之後,才有可能接受别人的原谅。
这种情况总是需要有一双富於同情的耳朵和一张充满爱心和理智的嘴。可是他现在听到的情况确确实实地使他感到震惊不已。他静静地坐在那儿听着,身体像是冻僵了一样。他极力想记住这些在二十分钟内所听到的,自己连做梦也未曾想到的事情,竟真的就发生在自己眼前这位受尽苦难的教友身上。自从他在欧洲成为一名随军牧师以来,他从未听说过这麽可怕的事情。对他来说,这些应该是属於另一个时代的事情。上帝确实也创造了一个魔鬼,他的信仰中对此早有准备,但是撒旦的面孔不应该是供那些未被保护的人来观看的,当然更不应该供一个被愤怒的父亲赶出家门的年轻弱女子来体会。
情节向更可怕的方向发展。卖淫是十分惊人的灾难。它可以毁掉一个年轻女人的一生。
牧师看见多丽丝在叙述布莱恩医生看病的情况时,眼睛中充满感激之情。那是一名医术高超的医生,他曾经介绍自己的两个教友到她那就诊。在几分钟内,他也为多丽丝感到痛苦和羞愧,她的父亲紧紧地抓住女儿的手,强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
接着,多丽丝又谈到吸毒和贩毒的事情。她全身颤抖着,泪流满面,把事情的全部经过都讲了出来。面对这样的往事,就是铁石心肠也会感到难以忍受。她还谈到自己遭受的性虐待,最後,又说了自己生活中那最悲惨、最可怕的一幕。
这些事情对梅伊尔牧师来说犹如亲眼所见。多丽丝似乎完全记得。布莱恩医生要投下极多的精力,竭尽所能才有办法把这些可怕的事情驱逐出多丽丝的脑海。她讲述往事就像解说一部剧情片一样,几乎没有遗漏任何情节。这是一件好事,把一切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对多丽丝是有好处的,即使对她的父亲也是有好处的。但是梅伊尔也必须接受这种其他人极力避免的可怕现实。生命已经失去了,那些无辜的受害者的生命,两个和眼前这位女孩类似遭遇的年轻女子的性命,被人以一种可诅咒的方法杀害了。
牧师的心中充满了悲哀,也充满了愤怒。
“亲爱的,对帕姆的关心和同情是我所听到的最勇敢的事情之一,”牧师静静地说。
他听完多丽丝讲述之後,眼睛已泪水盈眶。“那是上帝,多丽丝,是上帝在透过的手所采取的行动,它表现了美好的天性。”“你这样认为吗?”她问道,眼泪失控地往外流淌着。
他必须有所行动。他跪在父女二人的面前,紧紧握住他们的手。“上帝来到了的身边,上帝拯救了,多丽丝。我和父亲都为此刻祈祷过。现在回到了家中,再也不会发生那些事情了。”梅伊尔牧师不知道,有些情节多丽丝有意隐瞒了。他知道巴尔的摩的一位医生和一位护士曾帮助他的这位教友恢复了健康,但他不知道多丽丝是如何碰到这位医生和护士的。梅伊尔以为她是自己逃出来的,就像帕姆的选择那样。他也不知道有人告诉布莱恩对这事要完全保密。当然,这并没有多大关系。还有其他女孩仍然掌握在那些毒贩的手中。由於梅伊尔牧师的终生职责是把人的灵魂从撒旦的手中解救出来,因此他也有责任把人的身体从撒旦那儿解救出来。他必须小心谨慎。像这样的谈话必须严加保密。他可以劝多丽丝向警方报案,但他不能强迫她那样做。但是作为一个公民,一个上帝的使者,他应该做点什麽去帮助其他的女孩子。但究竟该做些什麽,他不清楚。他需要问一下自己的儿子,一位匹茨堡市警察局的年轻警探。
凯利把头露出水面,使眼睛能够看到河上的情况。他举起双手,拉下罩在头上的潜水帽,侧耳细听着周围的声音。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昆的鸣声,蝙蝠拍打翅膀的声响,最大的还是雨点打落在水面的声音。在他的北面是一片漆黑。他的目光慢慢适应了,可以看出山的形状。“他的”山头就在那儿,在一个较矮的山头後面大约一哩的地方。从空中拍摄的照片中他知道在这段距离内没有人居住。一百码之外有一条道路,此时此刻,路上不会有人行走。周围如此寂静,任何声响不会躲过他的耳朵。没有任何人,正是时候。
凯利将滑撬驶向岸边。他选择了一处登岸的地方,那儿有树木,可以隐蔽。他一接触到越南的土地,全身就有一股触电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凯利脱下防水衣,把它塞进防水的容器内,系在飘在水面的滑撬上面。他很快换上迷彩服,穿上越军使用的皮靴,以防止有人看出他的脚印有什麽不同。接着又进行了一番化装,他把自己的前额、面颊和下巴都涂成深绿色。扛起了自己的器具之後,他打开滑撬的发动机,让它自动行驶到河水中央。现在它的沈箱已经打开,水流进去,很快便沈入了水底。凯利尽力不去看它。他记得看着直升机飞离着陆点会带来厄运。
他回到岸边,又听了一会儿路上是否有车辆行驶。听到没有任何动静之後,他爬上河岸,很快跨过了长满灌木丛的小路,接着便消失在浓密的树荫之中,慢慢地朝第一个山头爬去。
这里的人砍柴用来升火做饭。这事很麻烦,也许明天会有人出来打柴。他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地段。他小心翼翼地前进,眼睛不停地注视着四面的动静。他将卡宾枪端在手中,大拇指摸着保险。枪膛中压着子弹,他已检查过。那位海军士官长为他的武器做了适当的准备,也知道凯利必须目视检查。但如果说凯利有什麽事是现在不想做的,那就是开枪射击了。
爬上第一个山头费了他半个小时。他停在那儿,又向四周观察了一番,听了一会儿。时间已接近凌晨叁点钟。此时醒来的人只是那些需要站岗的人,有谁站岗呢?
人的身体和日夜的循环是联系在一起的。此时此刻,一切身体功能都降至最低度。
凯利继续向前运动,他开始下山。山下有一条小溪,将注入刚才那条河流。他将自己的水壶灌满水,又往里面丢了一颗消毒药片。然後倾听了一会儿,仍没有声音。他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要去的山头。灰暗的天空下只能看出它的轮廓。他开始攀登。这的树木被砍的不多,因为距大路较远。这儿的山坡较陡,不太适於农业。
他估计不会碰上什麽人。他心想,也许正是这种偏僻的原因,绿色发报机才选择了这个地方。这没有什麽特别引人注意的东西。
爬到半山腰时,他就看到了战俘营的所在。那是森林中的一块空地。他想,这儿可能原是一片草地,或是因为某种原因,这的树木被砍掉了。从他这座山头的另一面,有一条小路直通营地。凯利突然看见一个岗楼上有火光闪耀了一下,肯定是有人在点火抽烟。人们难道不知道使自己的视力适应黑夜至少需要几个小时,但只需看几秒钟光亮的东西,就会使这种适应性丧失殆尽。凯利赶快把目光移开,继续集中精力去爬完剩下的路程。他在树丛中穿行,尽量避开树枝挂住自己的衣服,以免发出致命的声响。他终於到达了山顶,心感到又惊又喜。他在地上坐了一会儿,一动不动。他又观察了一下,然後便开始研究起来在哪儿扎营的问题。他找到一个很好的地点,距山顶只有二十的距离。山的另一面很陡峭,如果有人攀登一定会发出声响。他所处的位置,下面不易发现,因为周围有灌木丛遮掩。
这正是他要寻找的地点。他伸手从衣内掏出一个无线电通话器。
“蛇呼叫蟋蟀,完毕。”
“蛇,我是蟋蟀,你的位置的读数是五乘五。”话筒中传来奥格顿号情报室通信员的声音。
“我已到达指定地点,正开始监视行动,完毕。”
“已抄收,通话结束。”通信员抬头看了麦斯威尔一眼。绿色黄杨木行动的第二步已经完成。
第叁步行动立即开始了。凯利从套子中掏出海军七乘五0双筒望远镜对战俘营地进行观察。四个岗楼上都有哨兵执勤,两个岗楼上有人抽烟。这证明他们的军官正在睡觉。北越正规军有着钢铁般的纪律,对违反纪律的事情惩罚相当严厉,一件小过失就可处以死刑。有一辆小汽车停放在建物旁边,军官们就住在这座小楼。
所有地方都没有点灯,四处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凯利擦去额角的雨水,调整了一下望远镜的焦距,然後开始搜索观察。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已置身於匡蒂科海军基地那模拟的演习场,角度和视野极其相似。建物方面好像有些区别,可能是由於天黑看不清的原因,也许是建物的颜色不同。啊,不,那是院子,或者是操练场,管它叫什麽。这的院子内没有草,表面光秃秃的,而且比较平坦一些,是当地的红土。颜色的不同和缺乏草木使这个建更加突出。建物的屋顶的材料不一样,但都是坡状的。一切基本上和匡蒂科相符,这次行动也一定会像演习一样成功。凯利坐下来,喝了一口水,这是他在潜舰上准备的蒸馏水,没有任何味道,但是很乾净。在这个异国的山头上,他觉得这水有一股奇特的味道。
叁点四十五分时,他看到营地出现了一些灯光,光线昏黄,像是蜡烛。可能在换岗。距他较近的岗楼上的两个士兵在伸懒腰,而且在相互聊天。凯利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麽,但听得见他们的声音。他们一定很累了,这种工作是够烦人的,也许他们在抱怨,但又不敢抱怨得太厉害,另一个办法就是沿着胡志明小径跑到寮国去,脱离这个地方。
但他们都是爱国者,只有傻瓜才会产生这种想法。他们在这看守着二十来个美国人,那些人都被分别关在牢房,也许还戴着脚镣手铐,以防止他们逃离营地,然後像凯利一样泅水跑掉。可是,即使他们能够做到这一点,他们又能怎麽样呢?六高的白人在一些小个子黄种人的地盘上,这些黄种人谁也不会帮他们一把。就是阿尔卡特拉兹联邦监狱也没像这里防守得如此严密。所以这的岗哨每天叁班这样轮换,确实是一件令人感到厌倦的事情,久而久之便使他们松懈了。
这是好事,凯利想道,让这些家伙继续厌倦下去吧!
营房的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八个人。没有士官带队。这一点很有趣,在越南军队中可谓出奇地随便。他们两人一组,分别朝四个岗楼走去,换岗的人走上岗楼之後,下哨的人才走下岗楼。他们之间交换了一些注意事项。有两个人点燃了香烟,然後朝营房走去,在门口相互又交谈了几句。总之,这一切情况都是数月以来一直在进行的日常活动。
在下哨的人中,有两个人的腿有些跛。凯利想,他们一定是老兵。这既是好消息又是坏消息。具有战斗经验的人肯定较难对付。采取行动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届时他们一定会作出反应,即使这段时间没有进行过任何训练,这些人也会尽力采取有效的还击的,即令没有领导指挥,他们也会发挥自己积极的作用。从另一方面讲,这些人既然是老兵,对事情不会那麽认真,也可能不那麽遵守有关的纪律规定,他们的责任感和积极性也会比年轻的新兵差一些。正如所有的剑一样,都是两面有刃,事物也有其两面性。
在任何情况下,攻击的计划都必须考虑这些因素。采取偷袭的方式,肯定是比较安全的,因为这会使敌人的经验和训练失去作用。
然而,这是一种错误的估计。守卫战俘的军队通常是二流军队。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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