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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算命先生_分节阅读_第2节
小说作者:易之   内容大小:291.26 KB   下载:我是个算命先生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4-12-17 08:28:16
D-我继续说:“他这两年犯走马星!”

老太太问:“什么星?”

我大声说:“走马星,就是东奔西走啊,又累又苦啊。”那个年代,为了挣命,哪个不东奔西走!

老太太眼泪啪嗒落下,“是啊,他去年充军了,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死是活啊!”

看到老太太流泪,我竟然也哭了,不知是为她,还是为自己。

老太太见我哭了,拿了个脏手巾,边给我擦,边说:“孩儿不哭啊,孩儿不哭。”

我说:“大娘,我替你难受啊。”

老太太说:“好孩子啊,好孩子。”

我说:“大娘啊,你的儿子现在到难处了,很危险啊。”

老太太惊恐地说:“怎么了,还活着吗?”

我说:“活是活着呀,就是太危险了,战场上那子弹可不长眼啊,他这个灾得破破呀,不破就回不来了!”

老太太大惊失色:“快给破破,怎么破啊?”

我说:“你拿块红布,上面写上儿子的名字。晚上十二点,把它系在一棵大槐树上,你就说大槐树啊,大槐树,我儿认你当干娘,保佑我儿别受伤。然后磕三个头,回来把红布盖在鸡窝上就行了。大娘,要记清啊。”解灾说得越生动,就显得越真。这种认大树为干娘,认水簸箕为干爹的手段,都是算命先生常用的。

老太太说:“这就保佑他没事了吧。”

我说:“大娘,还不行,你儿子在战场上打死的人太多了,那些被他打死的人,也会向他索命啊。”

老太太又开始忧虑:“那怎么办啊?”

我说:“你得替他做善事啊,多做善事,善有善报!”

老太太说:“对!对!对!孩儿说得对啊!怎么帮他做啊?”

我说:“你替他捐点香火钱,我帮您送到寺院,我泄露天机了,我也要帮着捐。捐完就好了,最晚明年开春,您儿子就回来了!”

老太太抿嘴笑开了,高兴地回屋了,好久拿出两张“大白条”来。大白条是对法币的称呼,因为通货膨胀,太不值钱了!

我说:“大娘啊,你这钱现在外边都不能花了,好多地方不认啊,我没法给你上香火钱啊,咱不能欺骗佛祖啊。”

老太太尴尬地说:“哦,我这还有几个铜板。”说完又回到屋里。

遵循祖爷的教训,大洋和铜板一律都收,这种硬货币掌握在手里,国民党怎么改革都没事。

我接过铜板,一看才三个,我说:“大娘啊,实在没有就算了。我替你出了吧。”

老太太忙说:“可不行,可不行,孩儿,你等着,我这还有几尺没动剪的新布。”老太太回屋里翻弄了好一阵,把压箱底的一卷蓝布拿来,就是农村做被面的那种染色的蓝色粗布。

我说:“这就行了,大娘,我都替你捐了。”

老太太高兴地合不拢嘴:“可亏了孩了,可亏了孩了。”

说完,还把我领出家门,然后慢悠悠地说:“孩儿,走路小心啊,村口有井。”

我说:“知道了,大娘。”

我拄着竹竿,装模作样地走出村庄,一路跑,一路哭。

第一次打场子收获很少。除了那两张可以忽略不计的“大白条”,就是几尺粗布和三个铜板。

但总比另外两个新手吊得多,那俩人,一个什么也没吊着,还被人骂了一通;另一个怕祖爷和坝头责怪,竟然偷了人家村头杏园子里钉桩子的铁榔头回来交差。

祖爷说:“我们是‘相’,不是贼!打了空场就空着回来,偷鸡摸狗的事干不得!”

吓得那只小脚赶紧跪下,连连认错。

祖爷说:“不是你的错。二坝头!”

二坝头马上走出来,跪下:“祖爷!”

祖爷说:“你的脚,你要带好!”吼得二坝头满头冒汗。

每次打场回来,都要详细汇报,一是清点狍子,二是避免下次互相撞场。每个坝头都要记账,但都记不过祖爷心里那笔账。

祖爷的心太细了,堂会开完后,单独把我留下。

祖爷说:“你心软了。”

我心想:他怎么知道的?

祖爷说:“你哭过。”

我说:“是,因为她太可怜。”

祖爷说:“可怜?你看我可怜吗?”

我傻乎乎地看着祖爷,不知什么意思。

祖爷说:“我更可怜!每天几十把枪对着脑袋,哪根线踩不好都要死人!”

祖爷说的没错,能够在一个地方混阿宝,首先那个地方的黑白两道关键人物要搞定。月月进贡少不了,新旧交替时还要送双份。

因为这些人不光可以保你平安,必要时还可以帮你做局。只要利益分得到位,他们连亲爹都会出卖。国民党的高官,上海滩的富豪,甚至宋美龄的主意他们都敢打。小局当时就可做,大局可能要布几个月,或者几年,但大局的收成也很诱人,一个大局做下来,往往整个堂会好几年的开销都够了。

堂口传奇

做局收益高,风险也大,因为这些人都不是普通狍子,都是一个赛一个的猴精,想让他们当“一”并不容易,有时候做局还会做漏,也就是有人“跳反”了,或者大“一”变大“枣”了。

这时候一般是要死人的,至于谁死,看具体情况。

跟了祖爷就是生与死的托付。怕死?用祖爷的话说:“怕死还不如回家喂猪!”阿宝这一行就是高风险、高回报,看看祖爷身边的坝头们,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死里逃生过来的!

先说大坝头,那是堂口的金牌杀手,杀人、宰狗、屠猪的事都是他干。大坝头是现有坝头中跟随祖爷时间最长的人。他长得非常凶狠,胖乎乎的,剃着一个秃头,脑袋上有癞,头发一长就发痒,所以从来都不留头发,每隔几天就刮一次,亮晶晶的,每次堂口开会,他脑袋上都是汗,一副很热的样子。

祖爷是在民国十三年将大坝头收编入伍的,那正是祖爷执掌堂口后的第二年。入伙前,大坝头是个杀猪的,给当街的一个屠户打下手。一天干完活后,那屠户送了他二斤熏肉,没想到路上碰到几个混混,非要抢他手里的熏肉不可,大坝头不给,他们就硬来,结果大坝头怒了。真正的打架并不像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那么有招有式,真打起来,有什么用什么,什么实用用什么。大坝头先把一个人的蛋子儿捏碎了,又插瞎了一个人的眼睛,连咬带撕,最后用砖头把一个人的脑袋拍爆了。结果,大坝头被判了死刑。

这事当时传得很厉害。祖爷听后,觉得此人是个材料,就花重金把他赎出来,为自己所用。祖爷的确有一双识人的慧眼,大坝头更没有辜负祖爷的期望,他加入堂口后,敢打敢拼,有黑帮来闹事,他第一个冲在前面,拿刀捅人从来不带眨眼的!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类人,看到血就兴奋,大坝头就属于这一类。这么多年来,他对祖爷一直忠心耿耿,和二坝头一样,他们同属祖爷的近卫军。

如果说大坝头是见到血就兴奋的人,那么二坝头是见到死人就兴奋的人。

二坝头是个传奇。他15岁就跟了祖爷。那是1928年,正值二次北伐前夕,江南很多地区都散布着“妖妇摄魂”的恐怖流言。流言是从南京传开的,说是有一个小男孩正在街头与伙伴玩耍,这时,走来一个妇女,在孩子头上摸了几下,然后转身而去,结果这孩子马上脸色惨白,四肢僵硬,两眼直勾勾地也不说话了,从此把魂丢了。

这个传言很快遍布整个南京城,后来又波及其他地区。结果很多家长都担心自己的孩子被妖妇把魂勾去,纷纷给孩子扎红头绳、在孩子衣兜里揣桃树叶,用来辟邪。后来又传言那妖妇连成人也不放过,于是成人们也纷纷扎红腰带,后来干脆把女子月经的经布剪成一块块,放在各个兜里,生怕自己的魂魄被妖妇摄走。

祖爷正好利用这个契机,以驱妖招魂为由大赚了一笔。有天祖爷在街上走,对面过来一个男孩,直接朝祖爷撞过来,祖爷一看就是个贼,三下五去二,就把这小子胳膊拧住了。祖爷说:“小小年纪,就干这个!小心我把你交给妖妇,把你的魂摄走!”

那小子脸一横,“我才不怕呢!”

祖爷仔细打量他,浑身上下确实没扎什么红头绳,祖爷笑了笑,说:“你不怕死啊!”

那小子说:“鬼才相信呢!”

祖爷有点喜欢这个家伙了,说:“为什么偷钱包?”

那小子脖子一歪:“饿!”

祖爷放开手,拍拍他的脑袋:“跟我走。”

那小子说:“干吗?把我送给妖妇吗?”

祖爷扇了他一下:“去吃饭!”

祖爷在一个街面的馄饨馆停下来,给他买了一碗馄饨,这小子三两口就吃光了,也不怕烫,又给他买了一碗,很快又吃光了,祖爷笑了笑:“你还能再吃几碗?”

那小子说:“你买得起,我就吃得下。”

祖爷一挥手,说:“好!店家,来十碗!”

那小子松了松裤腰带,咝哈咝哈地大吃起来,一共吃了十二碗。祖爷笑了,知道这是个人才!

后来才知道这小子父母死得早,8岁就流浪街头了,祖爷打算留用他。若干年以后,他就是阿宝圈里赫赫有名的二坝头。祖爷的眼睛真毒,毒在他一眼就能看出一个人身上最具价值的那一面,祖爷看上了二坝头的胆子。

刚跟祖爷时,二坝头不服调教,要把街头随意惯了的毛贼变成规规矩矩的阿宝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祖爷没少打他,打他他也不哭,好像挨打的不是自己。

最后祖爷没辙了,说:“你走吧!”他才开始服软,离开祖爷他没饭吃。后来二坝头渐渐服了祖爷,因为祖爷比他聪明万倍,每次他刚要张嘴,祖爷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二坝头的胆子很大,什么事都敢做。尤其玩“扎飞术”,简直玩得炉火纯青。“扎飞”,是阿宝圈的黑话,就是装神弄鬼的意思。老百姓越迷信,“扎飞”就越有市场。

在正式“扎飞”之前,祖爷曾有意试探他的胆子。

祖爷告诉他:“你不是说你不怕鬼吗?我听说城外三里岗那个破庙里饿死了一个乞丐,今晚你去把他的衣服扒下来,回来交给我。”

二坝头说:“这有何难?又不是没干过这事,以前冷得受不了时,我还扒过刚下葬的人的寿衣呢。”说完就要出发。

祖爷说:“等下。我听人说,饿死的人,死后都变饿鬼,半夜子时还会张嘴,如果你喂他吃东西,他还能吃,不知是真是假,你去时带上一碗米饭,喂一喂那个乞丐,看看会不会张嘴。”

二坝头笑了:“净瞎说。哪有这样的事!”

晚上,模糊的月光笼罩着老城。二坝头把一小碗米饭用布头包了,揣在腰间,踩着月光出发了。

那是个早就没人管的山神庙,木门破了几个洞,二坝头走了一个时辰才走到那里。四周一片寂静,偶尔有几声蛐蛐叫。

二坝头定了定神,推门,门轴坏了,再使劲,门咯吱一声,开了,一股死人的葬气味扑面而来。人死后,身上会发出一种特殊的味道,俗称葬气,这种味很特殊,甜甜的,又腥腥的,传得也很远,所以乌鸦总能找到。

二坝头摸黑找到那具尸体,借着门缝的几缕月光,开始扒衣服,忽然想起腰间那碗饭,赶忙解开布头,拿了出来,用手抠了一把米饭,塞到尸体嘴边,心想:“你要能吃才怪呢!”

没想到那尸体果然张嘴了,慢慢张开,还发出呃的一声,二坝头怀疑自己看花眼了,使劲眨了眨眼,确实是张开了。二坝头颤颤抖抖地将米饭塞入尸体口中,那尸体慢慢咀嚼起来。二坝头傻了,头皮一阵发麻,眼见那尸体已将米饭嚼完,咕噜一声咽了下去,呃的一声,又张开嘴了,二坝头疯了。“去你妈的吧!”直接将碗砸向那尸体的嘴脸!那尸体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嗷嗷大叫。二坝头拔腿就往外跑,一溜烟跑回城里。

祖爷正在等他,见他满头大汗地回来了,问:“衣服呢?”

二坝头上气不接下气,说:“坏了,坏了,碰到真的了,吃了,真吃了……”

祖爷哈哈大笑,说:“他吃你就喂他嘛,他是饿死的,你喂他也是积功德。”

二坝头说:“太怪了!我见他张嘴吃了,我就把碗砸到他脸上,他竟坐了起来……”

祖爷一愣:“你砸他脸上了?”

二坝头说:“嗯,砸完就跑了。”

祖爷说:“等着吧。”

二坝头说:“等什么?”

祖爷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大坝头从屋外走来,满脸是血,二坝头一惊:“大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大坝头怒火中烧:“还问我!你他妈下手太狠了!”

祖爷笑了:“快去洗一下吧。”

这是一个局,那饿死的乞丐,是祖爷让大坝头假扮的,真正的死人已经被大坝头挪走了,但谁也没想到二坝头受刺激后会恼羞成怒,直接砸了大坝头。从此,大坝头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疤,祖爷却越发满意二坝头了。

和大坝头、二坝头相比,三坝头算是文质彬彬的知识型阿宝了。天文地理、阴阳八卦没有他不知道的,他还熟读《论语》、《孟子》,出口成章,文采斐然。这种道貌岸然、披着人皮的狼,才是最可怕的。

三坝头1930年跟的祖爷,在此之前他就是个乡下的算命骗子,懂一些理论,擅长出千,有一天进城行骗,吃到祖爷的地盘上来了,竟敢在街头挂摊算命!大坝头建议祖爷切了他,祖爷说:“看看再说。”

祖爷派了几个人去探他的深浅,几个小脚回来说,这小子出千出得漂亮,老百姓都被骗了。

祖爷决定亲自去会会他。到了他的摊位,祖爷一看,此人也就二十出头,一个小白脸,穿着长衫,风度翩翩,算起卦来,口若悬河。祖爷故意给他漏洞,让他出千,这小子还以为遇到大狍子了呢,东扯蛤蟆西扯淡地一通白话,祖爷连连点头,最后祖爷给他几块银元,说:“我今日带的银子不多,你跟我回家拿吧,正巧看看我家的宅子,调调风水,我定当重谢!”

三坝头赶忙收了摊,乐呵呵地跟着祖爷回家了。结果可想而知,一进门就被几个小脚绑了起来,大坝头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你他妈拉屎也不找地方!”

三坝头被抽得眼冒金星,但心里清楚,绝对不能承认自己是骗子,他沮丧地说:“先生这是何故啊,我乃一小小的算命先生,来贵地就是求口饭吃,不知哪冒犯您老了!”

站在一旁的二坝头终于忍不住了,上去踹了他一脚,然后用手啪啪扇他的后脑勺:“你再装!你再给老子装!”

三坝头含着泪说:“老爷饶命啊,小的就是个算命先生,如果算得不准,小的退钱,老爷别打我啊,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三岁孩子!”

二坝头对大坝头使了个眼色,大坝头拔出腰间的宰猪刀,走到三坝头面前:“我现在就割下你的舌头,我再让你装!”

三坝头哭着对祖爷大喊:“那位老爷,您倒是说句话啊!小的给您算得不准吗?刚才不是好好的吗?老爷!”

祖爷一挥手,大坝头拿着刀退到一边。祖爷走到三坝头身前,伸出大拇指,说:“兄弟,你真有尿儿性!(地方话,有种的意思。)”

三坝头一惊,“什么尿,老爷?”

祖爷点点头,说:“人才啊。”

三坝头依旧装糊涂:“老爷,是说我吗?我就是个小小的算命……”

祖爷一抬手,一颗飞钉打出,正中三坝头的左耳,耳朵瞬间穿了个洞,耳梢上的肉被打掉了一小块,三坝头疼得哇哇大叫:“老爷,我说!我说!”

祖爷大喝一声:“鳖号儿?”

“薛家仁!”

“窝柄?”

“徐州沛县!”

“大师爸?”

“顶水风子!”

“堪载?”

“汪!”

“劈党否?”

“不敢!”

大坝头和二坝头一看,还是祖爷厉害,几下就把这小子搞定了。这一番对答都是阿宝圈的黑话。“鳖号儿”是问他真名叫什么,“窝柄”是问他是哪里人,“大师爸”是问他的领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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