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去,这一场热闹可真有得好瞧了。说不定是先演一场大打山门,然后还要再来一场父女相会。”萨老二道:“孟家嫂子把那飞龙岛主说得非常了得,若是碰上了那老和尚不知如何,可惜这一场热闹咱们是看不着了。”
一路无事,当晚果然便到了江阴。江阴知州早已接到驿报,知道来的是辛弃疾,自是大为欢喜。论官职,签判是佐助知州的僚属,但辛弃疾名动朝野,江阴知州对他也是十分钦仰的,不敢以僚属之礼相待,亲自出迎。签判本无特设的官衙,但一来因为辛弃疾兼职参赞江阴军务,二来知州又对他十分钦仰,是以早为他备好了一座官邸,供他使用。耿照、萨氏兄弟等人都搬了进去。
第二日,辛弃疾便即正式接任视事,江阴属下的各地团练乡勇的首脑人物,得到辛弃疾来此参赞军务的消息,早已不待他用文书相召,前两天便都聚集江阴,辛弃疾一视事,他们便纷纷前来请见了。辛弃疾问了各地江防情形,拟了军事上的应兴应革计划,并抽了一班乡勇,驻扎城中,由他亲自练兵。虽然忙个不了,但办事却是意外的顺利。江阴以往并无特派的军事长官,一向由知州兼理,如今辛弃疾来此参赞军务,名为“参赞”,实际已是全权主持。
不过数日,诸事已是井井有条,耿照等人都宽了心,为他高兴。耿照武功虽高,但对于军事却是外行,也不长于事务,帮不了辛弃疾什么忙,每天只在衙门里与表妹练武。
秦弄玉重会耿照之后,精神舒畅,歇了几天,身体已是完全恢复。一晚,与耿照在后园练武,耿照练了大衍八式,秦弄玉也练了一套“蹑云剑法”,耿照笑道:“玉妹,想不到你剑术精进如斯,使的剑招也遒劲有力,比以前强得多了。”
秦弄玉道:“这都是拜柳姐姐之赐。”将当日蓬莱魔女如何给她打通三焦脉之事说了,耿照道:“怪不得你的内功也是突飞猛进。柳女侠对咱们的恩德,咱们真是不知如何报答了。”
秦弄玉若有所思,忽地说道:“照哥,我与你商量一件事情。”
耿照道:“什么事情?”秦弄玉道:“我与柳姐姐许久未见,十分思念。如今你我已经身体复原,辛将军这里暂时又用不着我们,我想,我想和你到飞龙岛去走一趟。”
耿照心头一震,半晌说道:“玉妹,这个,这个——恐怕还要三思而行。”
秦弄玉道:“你有什么顾虑?”耿照讷讷说道:“一动不如一静,你又不是惯经风浪的。以咱们的武功,到了飞龙岛,也未必帮得上柳女侠什么忙,何况,这里,这里,辛将军……”
他正要再堆砌一些理由,秦弄玉忽地“噗嗤”一笑,打断了他的话道:“照哥,你这些理由都是找来的借口,我明白你的心事,我知道你顾虑什么。”耿照甚是尴尬,勉强笑道:“你明白什么了?”
秦弄玉道:“我知道珊瑚姐姐定然会到飞龙岛去,向南山虎报她杀父之仇。你是不想与我一起,在那儿碰上了她。”
耿照正是有此顾虑,他怕再次卷入感情的漩涡。要知珊瑚曾与他千里同行,好几次在他遭遇危难之时,舍身相救,实可说得是情深义重,意气相投。尽管他如今已有了取舍,但总是不能忘怀。在目前的情形之下,见了珊瑚,除了引起彼此的伤感之外,那还有些什么好说?何况他也怕她们二人,见面之后,再一次演出以前的一幕,彼此退让,避开了他。这就真是“相见不如不见”了。
耿照给表妹说中心事,默默不语。秦弄玉叹口气道:“照哥,这就是你的错了!”耿照茫然道:“我怎么错了?”
秦弄玉缓缓说道:“大丈夫当有光风霁月的胸怀,珊瑚姐姐曾护送你千里长途,恩义如山,如今她去报杀父之仇,你怎可置身事外,全不理她?咱们武功虽不高,但事急之时,也总还可以助她一臂之力。何况,咱们只要尽一番心意,总胜于袖手旁观。咱们三人之间的事情,以后还可以慢慢商量,你也不必怕我小心眼儿,就不敢去见珊瑚姐姐。”
耿照给她说得面上一阵青、一阵红,其实他也何尝不在想念珊瑚?这几日来,他每念及珊瑚即将孤身犯险,而自己却袖手旁观,也何尝不内疚于心?
耿照踌躇片刻,心意已决,说道:“你说得不错,飞龙岛上,敌众我寡。虽有柳女侠、东园前辈等人去了,但多一个人帮他们就多一分力量。不过,不过这里虽然暂时无事,也总得提防军情有变。我不知辛大哥有了些什么布置,能不能放我离开此地十天八天?总得问过他方可以定夺。”
正说到这里,忽见萨老大匆匆而来,说道:“辛将军正在找你,原来你们是在这儿。”耿照道:“辛将军找我何事?”
萨老大道:“听说是采石矶虞将军那儿有人来。”萨老大所说的“虞将军”即是虞允文,耿照叔叔耿京所创建的这支义军如今就是由他指挥的,耿照初到江南之时也曾在他军中做过水师见习,听说是他派有人来,大喜道:“原来虞将军已经与辛大哥联络上了,有他们同心合力,守着江防,何愁金寇南侵,只不知他是来报甚军情?”
当下耿照便与萨老大去见辛弃疾,秦弄玉以为他们有军机大事要商量,问候了辛弃疾之后,便要告退,辛弃疾笑道:“此事与耿照有关,你也可以听得的。而且我也还想问一问你的意思呢。”
耿照诧道:“是甚事情,与我有关?”秦弄玉也甚奇怪,说道:“我对于军国大事是一点也不懂的,哪有什么主张?”
辛弃疾笑道:“秦姑娘,耿照的身体已经完全复原没有?你给我说实话。”秦弄玉道:“比从前还强壮得多。那老和尚所授的内功心法的确是功效非凡。”
辛弃疾道:“好,是你说的,我就信了。有件差事,我想叫照弟去办,他身体好了,我就放心让他去了。”
耿照道:“我以身许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大哥尽管吩咐。”
辛弃疾道:“虞将军使人来,谈及两件事情,第一件是想调你去帮他的忙,统率那支义军,如今已是正式编为官军,号称飞虎军了。”耿照吃了一惊,说道:“我哪里挑得起这样的担子,我又没学过兵法。”辛弃疾笑道:“你跟着虞将军,慢慢也就可以学会了。虞将军说这支义军本是你叔父创建,我既不能去助他统带这一支军队,那就只有你最合适了。不过,这事还可以稍迟一步,第二件事情却是要马上动身的。”
耿照道:“可是军情有了变化,金寇在哪里渡江了?”
辛弃疾道:“这倒不是。金寇如今已集中北岸,形势的确十分紧张。不过他们正在大举征调民夫船只,大约还得一个月的准备工夫,才能大举渡江。这件事情是要比防御金寇渡江更危险的。”
耿照道:“是什么事情?”辛弃疾道:“虞将军得到消息,水寇樊通在长江口外一个小岛招集黑道人物聚会,日期定在本月初五。今天正是初一,还有四天就是会期了。”耿照道:“怎么是樊通?哦,我明白了!”笑道:“虞将军的消息还没有我知得详尽呢。他们这个会的盟主是飞龙岛主,飞龙岛主与南山虎、樊通是结义兄弟,樊通只是老三。大约因为他在长江为寇历史长久,所以由他出面。”辛弃疾以前也曾听得萨老大谈过这一件事,点点头道:“不错,这么看来,那个什么飞龙岛主与樊通所招集的群寇之会,实在就是一桩事情。”
辛弃疾接着说道:“虞将军送来了一份水域图,原来那飞龙岛离咱们这儿很近,从江阴城外的荻港开船,顺风三日可到,逆风顶多也不过五日。虞将军的意思是想我选派一个机灵勇敢的人,到那飞龙岛去探听消息,看那帮水寇意图如何,是否与金人有所勾结,参加聚会的首脑是哪些人等等。此事乃是深入龙潭虎穴,非同小可,照弟……”
耿照大喜道:“我去!大哥,实不相瞒,我刚才正是与玉妹商量此事,就是你不叫我去,我也要去呢!”
辛弃疾道:“秦姑娘,你们经过许多磨难,方始重逢,你放心让他去吗?”
秦弄玉道:“为国家出力,不单是男儿的事情。我正要向将军请令,我也想与照哥同去。”
辛弃疾喜道:“难得秦姑娘深明大义,此事乃是深入龙潭虎穴,危险非常,我的意思本来也是想派两个人一齐去,好有个照应,说句泄气的话,有一个失陷了,也还有另一个回来报讯。不过,秦姑娘……”
秦弄玉道:“正是因为危险,我才要与照哥同去。”
萨老大道:“辛将军,依我之见,还是让我们兄弟去的好。耿相公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担当。那支义军,虞将军不是要他去帮忙统带吗?”
辛弃疾道:“我的意思是要你与耿照一道去。你的兄弟留在这儿,我身边也需要一个得力的人相助。飞龙岛之事,乃是当务之急,耿照回来之后,再往虞将军那儿,也还不至于耽误。”这只是表面的理由,原来辛弃疾乃是顾虑到事情危险,只怕有甚不测之祸,萨氏三兄弟已有一人为国捐躯,他不忍再把他们两兄弟一同遣去。当然,他也爱惜耿照,不过,总要有个取舍,因此,他决定萨老大与耿照同去,耿照有胆有识,虽然稍欠机灵,性情却是十分沉毅,可以担当大事,而萨老大则江湖经验十分丰富,可以补耿照之不足,所以辛弃疾经过了周密的考虑,下了这样的决定。
萨老大深懂人情世故,也体会到辛弃疾这番用意,心里十分感激。辛弃疾已然下了斩钉截铁的命令,他也就不再为兄弟争去了,当下和耿照一同接过令箭。
秦弄玉嚷道:“我也一定要去。”心中想道:“照哥倘若有甚危险,难道我还能独自活吗?”她要与耿照“共死同生”的心意,虽没说出口来,但辛弃疾已是从她的神色语气之间,深深懂得。当下说道:“好,难得你们都是赴义恐后,那么你们三人就一同去吧。”
计议已定,辛弃疾便拨了一条镶有甲板的小船给他们,第二日一早,便即开船。
第一天天朗气清,风平浪静,航行很是顺利。萨老大水陆俱能,操舟有如策马,船遇顺风,如箭疾驶,比马还快。耿照在虞允文军中当过水师见习,也懂得驾驭船只,不过不如萨老大的纯熟,他们两人便轮流掌舵。秦弄玉帮不上忙,在船头观赏海景,只见阳光之下,波涛不兴,海面似抹了一层金色的锦缎。天空是沙鸥翔集,水底是各种怪鱼游泳,有一种飞鱼,还能跳出水面,似鸟儿一样在空中飞舞片刻,然后再钻进水中。秦弄玉看得啧啧称奇,笑道:“上次我渡江之时,遇上狂风大浪,弄得我躲在舱里发闷作呕,如今才知道海上的景致,原来这样好看。”萨老大笑道:“要是天气变坏,海上的波涛,那是要比长江的更为险恶呢。”秦弄玉道:“我经过了那次晕船,多少有了点经验,再遇风波,大约不至于那样难受了。当然,最好还是不要碰上的好。”
第二天有一点风,但却是顺风,秦弄玉也不觉得怎样,她闲着无事,有时还磨着耿照教她驾船的技术。到得黄昏时分,萨老大取出水域图一看,笑道:“明天若然也是这样顺风,就可以提早到飞龙岛了。”耿照想起即将见到珊瑚,心里是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第三天上半天也还是风平浪静,航行很是顺利,哪知到了中午时分,天色突变,转眼之间,旋风卷起海浪,将他们这只小船抛上抛落,萨老大吃惊道:“不好,咱们碰上了海上的大风暴了!”
片刻之后,阳光顿敛,天黑沉沉,浪涛似一个个小山般打来,萨老大与耿照合力掌舵,小舟仍是东倒西歪,起落不定。秦弄玉倒在舱中,已是要想呕吐,幸亏萨老大早准备有预防晕浪的药丸,给她服下,她昏昏思睡,这才减少了难受的感觉。
耿照道:“风向如何?”萨老大叹口气道:“这是逆风,船不翻已是大幸,能否如期到达飞龙岛,那更是要听天由命了。”
忽见一只大船驶来,船头张着一面大旗,绘着骷髅,在阴沉的天色之中,波涛大作的情况之下,更显得狰狞可怖。萨老大吃了一惊,说道:“快拨转船头,避开他们。”
耿照道:“怎么,遇上盗船了?”心想:“这本是水寇聚会,遇上盗船,何足为奇?”萨老大道:“这不是普通的海盗船只,这是长江水寇首领闹海蛟樊通的座船,咱们虽是他的客人,但在这里遇上了总是不好,宁可碰上他的手下,不能会他本人。”要知萨老大那日取了孟老太的那枝令箭,本来就是准备到飞龙岛之用的,若是碰上樊通与飞龙岛主的下属,见到这枝令箭,当然会以礼相待,将他们引进。但若是遇到他们本人,他们请些什么“客人”,当然心中有数,一见是两个陌生的面孔,自必会加以盘问了。
耿照与他合力扳过船头,转舵向另一个方向前进。但风狂浪猛,哪容得他们操纵如意,一个山头般的大浪压来,将他们的小船抛起,俯冲而下,再被急流一卷,只见那面骷髅旗就在眼前,他们要想避开那只盗船,岂知距离更加近了。
耿照道:“要是当真无法避开,我上盗船与他们厮杀,你照料秦姑娘,赶快逃走。”他是准备牺牲自己,掩护他们,以免表妹落在贼人手中。
萨老大忽道:“咦,有点不对。且慢,且慢!”
耿照道:“怎么?”萨老大道:“明日便是群寇聚会之期,樊通是主持人之一,他应该在飞龙岛上接待宾客,怎有闲情出海?而这只船却似远航归来。”
耿照道:“你又说这面旗帜乃是他的座船标志?”萨老大道:“我明白了。看来是他手下用他的座船去接贵宾的。”
耿照精神一振,说道:“倘若不是樊通本人,那么,咱们就不用惊惶了。你有飞龙岛主的令箭。”萨老大道:“不错,但却不知是什么有来头的贵客,樊通要用自己的座船接他。”
说话之间,那只张着骷髅旗的大船,与他们的距离已是不过十数丈之遥,推波助澜,把他们这只小船打得更是飘摇不定。就在此时,忽听得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叫道:“那不是照弟吗?咦,照弟,你们这只小船要沉啦,快快上我们这只大船!”
声音入耳刺心,耿照大吃一惊,抬头看时,只见那盗船船头上站着一个少女,正是玉面妖狐连清波!
更令得耿照吃惊的是,只是连清波也还罢了,在她旁边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那是金国的国师、“祁连老怪”金超岳!耿照这才明白,怪不得樊通要用自己的座船去迎接他们。
金超岳哈哈一笑,说道:“赫连郡主,原来这小子就是耿照吗?他父亲曾受我们大金的恩典,他竟敢杀了蓟州的守备,偷来江南,与我们大金为敌。哼,哼,也当真是太过胆大妄为了。”
连清波娇声说道:“国师,你不要吓唬他,他是我的好朋友。”金超岳道:“好,看在郡主、你的分上,他只要乖乖地来投顺咱们,我也未尝不可饶他。”
连清波招手叫道:“照弟,你上船来吧!你已知道我的来历,我也不想瞒你。我是大金皇帝御赐的郡主。但如今你是有性命之危,金国国师即使不与你为难,你们的小船也禁不起这场风浪。恩怨暂且撇开,我对你总是一番好意,你不必我去扶你上船吧?”
耿照气得眼睛发黑,正要破口大骂,秦弄玉早已替他骂了出来:“你,你这妖狐,你害得我们还不够吗?你简直是人面兽心!”
原来秦弄玉在昏昏沉沉中听得连清波的声音,蓦地一惊,突然醒了,她怀着血海深仇,如今面对仇人,焉能不气怒交加?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气力,她爬了起来,就走出船头来了。
耿照见她颤巍巍的模样,脚步也似站立不稳,吃了一惊,连忙说道:“玉妹,你回去。待我来对付她。”
连清波冷笑道:“秦姑娘,你这么快就忘记了你的杀父之仇,竟与仇人卿卿我我了?”
秦弄玉气得大骂道:“妖狐,你还想骗我?你才是我杀父的仇人!照哥,你的母亲也是她害死的,咱们绝不能放过她了!”她太过冲动,话犹未了,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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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清波面色陡变,哈哈笑道:“哦,原来你们都知道了?好吧,且看你们如何对付我?”
金超岳道:“这小子不识抬举,还与他多说作甚?郡主,你要活的还是死的?”连清波道:“还是活的好。”金超岳大笑道:“郡主毕竟还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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