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蓬莱魔女咬牙道:“不,这贼子已经撕破脸皮,公然投敌,早已不是我的师兄了。”
吴哥儿无暇细问缘由,说道:“好,她既然要我开营迎接,我就出去看她来意如何?”耶律元宜也杂在随从之中,陪吴哥儿同出营门。
赫连清霞留在“灵堂”,惴惴不安地悄声说道:“柳姐姐,公孙奇的毒功厉害,咱们只怕不是他的敌手。你可是想趁这机会擒他么?”
蓬莱魔女笑道:“这件事情来得意外,但焉知不是意外之福?”赫连清霞诧道:“此话怎说?”蓬莱魔女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咱们现在的处境不是看来无路可走了么?难得他们就在此时送上门来,咱们倒有了一线生机,可以盼望柳暗花明了。”赫连清霞道:“你是要在他们身上作文章么,但这文章却怎生作法?我大姐十分精明,公孙奇的毒功又那么厉害!”蓬莱魔女笑道:“事急马行田,我意欲行使险招,咱们合计合计。”
她们二人在“灵堂”内商量什么,按下慢表。且说吴哥儿打开营门,骑马出迎,刚刚行过军礼,称了一声“郡主”,客套的话还未及说,赫连清波已是格格一笑,说道:“吴将军,从今日起咱们是汗马相依的袍泽啦,我奉了皇上之命,来作你们的监军。这是皇上所赐的虎符,请你验看!”金国的虎符功效等于皇帝的调兵印信,监军配戴虎符,有如皇帝亲临,可以指挥统兵的将帅。
双方都下了马,典印的宫娥交上虎符,吴哥儿验过无误,心中大大吃惊,连忙双手捧还,道:“想不到郡主来作监军,恕小将有失迎迓了。”这才明白,赫连清波为何要他以军礼出迎。
赫连清波笑道:“将军不必多礼。皇上因为我本属辽人,我家与耶律将军又是世交,耶律将军不幸逝世,皇上想来想去,想不到更合适的人,才叫我来监军。我一介女流,本来不敢接这虎符,但想到你们阖营将士,都是本国弟兄,倘若换了他们的人来作监军,只怕你们受气。因此我也就不自量力,权充此职了。吴将军,咱们都是自己人,今后还望将军戮力同心,辅助皇上。平了南朝,辽国可以建为‘藩国’,那时将军也少不了一个裂土分茅的藩王。”
赫连清波的父亲本是辽国以前的御林军统领,耶律元宜的父亲则是副统领,所以赫连清波说了这番话。完颜亮要她来作监军,目的就在于利用她的身份,安抚辽国军心。辽、金、西夏等国女子与男子一样骑马射猎,参与征战,所以用女子作监军,虽属于“破格用人”,但也算不得特别稀奇。
赫连清波当然体会得到完颜亮的意思,是以与吴哥儿说话,口口声声说是“自家人”,对他大加笼络。吴哥儿心中暗暗骂她无耻,口头上却还不能不奉承一番。
赫连清波道:“公孙副使,上来见过吴将军。”
公孙奇上来大模大样地唱了个喏,却受了吴哥儿一礼。吴哥儿心中有气,寻思:“哪里钻出来的这个副使?”
赫连清波道:“你们二人以后多多亲近。”吴哥儿道:“公孙大人是新来的吧?咱们似乎未曾会过。”他看出公孙奇是个汉人,很是奇怪,何以他一来就得重用。
赫连清波身后的宫娥“噗嗤”一笑,说道:“这位公孙大人是我们的郡马,昨日刚成婚的,你当然没有会过。”
吴哥儿吃了一惊,道:“恭喜郡主大婚,请恕小将不知,未备贺礼。”
赫连清波心中得意,忸怩作态,脸上飞起了一片红晕,说道:“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很赏识他,说是要成就一段烽火姻缘,留为佳话。我奉旨完婚,军旅中不拟铺张,是以未发请帖。且待平定南朝之后,再请将军补喝喜酒。”
原来公孙奇因前日一役,假面具已给蓬莱魔女当众撕破,再也不能在汉人面前冒充英雄豪杰,只好投奔金营。金主完颜亮要笼络他,赫连清波早已失身于他,也怕夜长梦多,意欲定下夫妇的名分,双方都有意思,于是一拍即合,由完颜亮“御旨赐婚”。
公孙奇野心不小,他本拟仗金人之力,在山东自成一国,“自立”为王的。如今失意来归,只得一个“监军副使”,心里很觉委屈。但却指望在灭了南宋之后,他“夫凭妻贵”,还有封王之望。故此对赫连清波百依百顺,就像他从前对桑白虹一样。他自恃武功卓绝,又有“郡马”的身份,自是不把吴哥儿放在眼内。
耶律元宜心里很是难过,想道:“霞妹与她这个大姐虽早已断了姐妹之情,但总还希望她有回头悔改之日。如今她竟嫁了这个魔头,只怕更难回头了。嘿,怪不得她敢来作监军,原来是仗着有这个大魔头撑腰。”想到公孙奇的厉害,给他来到军营,无异心腹之患,以后恐怕更难动弹。
耶律元宜心念未已,赫连清波已说到了他的身上,道:“吴将军,如今公事已经交代完毕,该说到私事了。耶律将军是我世交,他未曾下葬吧。请引我到灵堂一拜。”
耶律元宜心里暗暗叫苦:“这妖狐极是精明狡狯,倘若她也要开棺一视,棺中木人已成粉碎,事情马上就要发作,这可如何是好?”
吴哥儿也想到了这一层,但却是无法推辞,只好带领他们二人进入灵堂。那班宫娥则留在外间一个帐幕。
赫连清波道:“哦,已经钉上棺盖了,咱们夫妇上一炷香,略表寸心吧。”原来她已经知道了完颜长之掌震桐棺之事,这次不过想走个“过场”而已。正是:
卖国求荣来吊丧,愧对灵堂一炷香。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二回虎穴闯来饶胆气豹房相会表心情
公孙奇捧了三炷香,心道:“世上的事情真有些出人意表,我本是要杀他的,如今却给他上香来了。这小子也算运气,要是他当时丧在我‘化血刀’之下,今日焉能死得如此风光?清波有个妹妹是跟他的,可惜如今也不知哪里去了?这个妹妹长得比她姐姐还要标致,这小子无福消受,我倒怎生想个法儿,把她弄到手才好。”
正自胡思乱想,忽听得赫连清波尖声叫道:“妹妹,你……”公孙奇又喜又惊,“原来就在这儿,这可真是天从人愿了!”刚要回头,却不料就在这一刹那,他足踏的那两块方砖突然沉下,裂开了一个窟窿。原来这正是蓬莱魔女临时所布的“机关”,算准了他们要到灵前上香,预先把砖头挖松,然后运用内功做了一番手脚,叫他一踏上便即碎成粉未,坠下窟窿。公孙奇本领高强,这个小小的“机关”本来无奈他何,但一来他做梦也想不到会在金国的军营遭受暗算,二来也想不到他的师妹会在这儿。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之下,方觉不妙,拔足已迟,半截身子陷入了窟窿之内,与此同时,赫连清波也着了道儿。但因为她是跟在公孙奇后面——她要表示尊敬丈夫,在“官式”场合,她是“监军”,公孙奇是她“副使”,当然由她领头;到了私人场合,她就让丈夫走在前头了——公孙奇双足踏上“机关”,她只是足尖碰着松了的砖头,未曾坠下。她那一声尖叫,是因为看见她的妹妹清霞突然在她身旁出现的缘故。
公孙奇大吼一声,三枝香反手甩出,双足一纵,拔身而起。但蓬莱魔女身法何等矫捷,公孙奇一失足之时,她已在灵幔后面如箭射出,拂尘一挥,一根尘尾射中了公孙奇的“愈气”、“环跳”、“伏兔”三个穴道,前两个是麻穴,后一个是“残穴”,可令他筋脉伤残。
公孙奇武功当真是非同小可,那三枝香从他手中甩出,赛如短箭,蓬莱魔女挥动拂尘打落了两枝,另一枝香却射中了在旁边“陪祭”的吴哥儿,香头在他手臂上竟插进了几分,灼伤了他一片皮肉。
蓬莱魔女打落了两枝香,前扑之势稍为受阻,就在这一瞬之间,公孙奇已经跳出了窟窿。他内功确是深湛之极,三处穴道被蓬莱魔女的独门暗器射中,居然并未摔倒,也未伤残。不过两处麻穴的筋脉也已感到一阵酸麻,急切之间,气血不能畅通,跳跃不灵,武功也受了影响。
说时迟,那时快,蓬莱魔女已是尘剑兼施,左手拂尘,右手长剑,一齐向公孙奇攻到,拂尘罩着他的身形,长剑霍霍展开,马上便是一招三式,剑尖刺穴,剑柄撞腰,刃口又削向他的膝盖。
公孙奇霍地一招“弯弓射雕”,左掌如弓斜劈,右臂如箭直挺,中指一弹,“铮”的一声,正中蓬莱魔女剑脊。
掌风激荡,尘尾飘散,登时把蓬莱魔女的一招“天罡尘式”破了。可是那中指的一弹之力,却不过把剑尖稍稍弹歪,并未能将蓬莱魔女的长剑打落。
原来公孙奇前日与柳元宗硬拼了一掌,元气颇为耗损,经过了两日的调养,虽然并无妨碍,但却只是恢复了七成功力。他练成了桑家的内功之后,与他本门的内功合而为一,本来胜过了师妹,但也胜不了多少。如今减了三成功力,穴道又受了伤,气血一时间未能畅通,此消彼长,蓬莱魔女已是反转来胜过他了。
蓬莱魔女手腕一翻,剑走轻灵,一招未收,次招续发,剑剑不离他的要害穴道;公孙奇要使用毒掌功夫,但蓬莱魔女以拂尘护身,公孙奇此际的功力,只能勉强将她的拂尘荡开,却打不到她的身上。公孙奇虽有“隔物传功”的本领,但“隔物传功”,力量更弱,公孙奇功力已及不上师妹,无法对她造成伤害。
更令他吃惊的是,他已经知道了对手是谁。蓬莱魔女此时还是男子装束,但她那柔云剑法与天罡尘式却是公孙隐的独门武功,公孙奇当然认得他家传的功夫,甫一交手,便知道了这个“男子”是他师妹了。不由得想道:“师妹既在这儿,他们父女重逢之后,形影不离,她的父亲想必也已来了!”当今之世,公孙奇只害怕两个人,一个是他自己的父亲公孙隐,另一个就是蓬莱魔女的父亲柳元宗。但他自己的父亲,他料想碰上了也未必就会杀他;碰上了柳元宗那就难说了。他接连两次吃过柳元宗的大亏,对柳元宗更是心怀恐惧。
心里一慌,招式更乱。蓬莱魔女一招“龙门鼓浪”,刷,刷,刷,连环三剑,公孙奇双掌封闭不住,意欲跳跃避开,但膝盖的穴道受伤,筋脉还在酸麻,跳跃不灵,避开了两剑,逃不过第三剑,这一剑正好又是刺中他的膝盖,公孙奇再也支撑不住,“卜通”倒地。幸而蓬莱魔女还是手下留情,仅是以剑尖刺了他的穴道。要不然,若是施展杀手的话,这一剑早已穿过了膝盖,令他残废了。
另一边赫连清霞也已把她的姐姐制服。赫连清霞早已抹去了面上的油彩,露出了本来面目,赫连清波骤然碰上了她的妹妹,也是吃惊不小。赫连清霞曾得过柳元宗的指点,三姐妹中,年纪以她最小,本领则以她最强,赫连清波一着慌,就给她用小擒拿手法扣着了脉门,再也不能动弹了。
赫连清波道:“三妹,你如此胡作非为,不怕招来阖营覆灭之祸么?”赫连清霞冷笑道:“你以为完颜亮就是安如磐石,可以永远保你荣华富贵了么?我一门忠义,爹爹是以身殉国的英雄,母亲是含辛茹苦,抚养我们成人,教导我们以身许国的女杰,我没有你这样觍颜事敌的姐姐!辽国的好男儿,也没有像你这样贪生怕死的人!”
赫连清波冷笑道:“你可别忘了你的宜哥,他是金国的指挥使,生荣死哀,刚受了皇上的‘御祭’的啊!他忠于大金,你却要煽动他的下属造反,他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你要累他也遭受戮尸之祸么?”
耶律元宜哈哈一笑,露出了本来面目,道:“你看我是何人?我的尸体也早已受戮了。嘿,嘿,完颜亮害不死我,如今我可要去杀他啦!”
赫连清波目瞪口呆,半晌,叹了口气,说道:“我一生自负聪明,不料今日却落入你们的陷阱。罢,罢,你不念姐妹之情,那就把我杀了吧!”
这一边,赫连清波向她妹妹求情;那一边,公孙奇知道他师妹的脾气,求情也没有用,索性挺起胸脯说道:“好,我死在你的手上,总算值得,胜于让外人杀了。好,你就用我爹爹教过你的武功来杀我吧!”
蓬莱魔女怒道:“公孙奇,你还知不知道有羞耻二字?我与你同样学的武功,如今我是义军盟主,你却变作了敌人的走狗!亏你还敢提起你的爹爹!”话虽如此,但她念及恩师只有这一个儿子,提起剑来,却毕竟下不了杀手。
耶律元宜想起那一掌之仇,怒气勃发,抢了随从小校的一根皮鞭,照着公孙奇的头面,狠狠地抽了一顿,骂道:“奸贼,你也有今日!”“卜”的一声,皮鞭打断,公孙奇有“护体神功”,并没重伤,但也给打得面目青肿,头破血流。
蓬莱魔女道:“请将军看在我的分上,暂且饶他一命。事情过了,我将他押给他的父亲发落。”
蓬莱魔女走过去帮忙清霞将她姐姐捆了起来。蓬莱魔女想起她那许多挑拨离间,陷害忠良的事,也忍不住怒气勃发,斥道:“玉面妖狐,看你如今还能陷害人么?”
赫连清霞叹了口气,说道:“论理她该处死,但我妈临死之时……”说到这里,眼圈一红,说不下去。蓬莱魔女知道此事,她母亲的遗嘱是要她们两姐妹找回大姐的,赫连清霞说不下去,一半是由于伤心,一半则是不便向蓬莱魔女求情。
蓬莱魔女道:“赫连清波,看在你妹妹的分上,我给你一个悔改的机会。但现在可还不能放你。”说罢叫耶律元宜取来了粗大的铁链将他们两人缚在柱上,又给他们戴上数十斤重的铁枷,料公孙奇纵有天大的神通,要挣脱这样沉重的枷锁,亦是不能。
耶律元宜叫一众军官退下,只留下吴哥儿、蓬莱魔女与赫连清霞三人。蓬莱魔女道:“武林天骄囚在什么地方?”赫连清波道:“御营豹房之内。”“何人看守?”“八名金帐武士。”
蓬莱魔女起了疑心,问道:“完颜亮就放心只让八名武士看守他么?是否已把他打成残废了?”赫连清波道:“这倒不会,但竺迪罗已给他服下了酥骨散。武林天骄多好的武功也使不出来啦。完颜亮要留下他慢慢折磨。”
蓬莱魔女暗暗叫苦,再问她道:“要怎样才能探访他?”赫连清波道:“须得皇上的允准。柳女侠,我劝你打消了救他的念头吧,你虽然本领非凡,要救武林天骄,可是千难万难,只怕还要赔上你一条性命!”赫连清波如此劝说,却并非出于好心。她知道蓬莱魔女的脾气,越是困难,越要冒险。故此她用“激将”之计,正是生怕蓬莱魔女不去。心中想道:“她这一去,无异自投罗网,山上有三千御林军,有完颜长之、竺迪罗等许多好手,这魔女即使有三头六臂,也是无济于事,乐得让她遭殃。”
哪知蓬莱魔女胸中早有成竹,当下冷笑说道:“多谢你的好心了。只要你所说不是虚言,待我回来便即放你。现在暂且借你的衣裳饰物一用。”当下取下了赫连清波所戴的珠宝饰物,剥下她外面的衣裳,把另外一件衣裳给她披上。耶律元宜也依法炮制,剥下了公孙奇的衣服。
赫连清波带来的那班宫娥,也早已被军官门制服,囚在外面的一座帐幕。蓬莱魔女走到那儿,挑选了一名身材与她相同的宫娥,与她换了衣裳,扮作那个宫娥的模样,回来再给赫连清霞打扮。
赫连清霞与她姐一般相貌,只身材略矮一些,蓬莱魔女给她把鞋子垫高几寸,穿戴上“郡主”的衣饰,活脱脱就是一个赫连清波。
两人从静室走了出来,耶律元宜笑道:“霞妹,你这个郡主是像到极了,包保完颜亮也看不出来。我这个郡马可并不怎么像。”赫连清霞道:“你不必去见完颜亮,黑夜之中可以蒙混过去。”
这时已是初更时分,事不容缓,众人便按照商定的计划而行。赫连清霞扮作“郡主”,带了一个贴身的“宫娥”,便即乘坐赫连清波原来的坐骑,去见完颜亮。
完颜亮颁下的命令是定在三更渡江,此时前头部队已经调动,开赴江边,准备下船。沿途大军壅塞,赫连清霞虽是“郡主”的身份,各个带队的军官见她们两骑马到,便即让路,但毕竟还是阻延了不少时候,到了完颜亮御营所在的那座山下,已是将近二更了。
幸喜站岗的军士都认得这个“郡主”,无须盘问,便放她们上去。可是当她们到了“行宫”,求见完颜亮之时,却又碰上一点小小的意外。
那守值的军官恭恭敬敬的向赫连清霞行过了礼,问了她的来意,却皱起眉头说道:“郡主,你这个时候来得不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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