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说道:“这两人是我的侄儿、侄媳,他们刚刚从乡下来,承王妃看得起,收了我的侄媳作近身。连带我的侄儿也同沾恩宠,这次都可以入宫开开眼界。他们是乡下人,不懂礼节。三公子,你别见笑。”
贝子和新夫人奉召入宫,带几个下人服侍,这是必然的事,倘若没有,反而奇怪。
笑傲乾坤装作吃了一惊的神气,奶娘喝道:“傻小子,还不上去参见小王爷?”
笑傲乾坤故意捏着嗓子,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怕、怕……”那奶妈也装作怔了一怔的神气,道:“你怕什么?”
檀世英连忙打了个哈哈,说道:“昨晚我们已见过了。原来你是顺大娘的嫡亲侄儿,何不早说?我的卫士认不得你,几乎得罪了你,真是不好意思。”檀世英越看越觉得他们像是乡下出来的农家夫妇,心中不觉暗暗好笑,“我也忒多疑了。疑心生暗鬼,这话当真不错。这么样的两个人怎能是蓬莱魔女与笑傲乾坤?幸好昨晚没有闹出更大的笑话。”
檀世英是一面好笑,一面又有点惶恐。要知武林天骄的奶妈在王府中是很有地位头面的仆人,俗语说“打狗还看主人面”,檀世英生怕笑傲乾坤说出昨晚的事,引起武林天骄的不快。何况这两个人这次跟随武林天骄入宫,说不定还可以见到皇上和皇后娘娘呢。所以檀世英连忙打断笑傲乾坤的说话,不让他说出是“怕挨打”这三个字。同时向顺大娘赔礼。
武林天骄的奶妈笑道:“哦,原来他们昨晚出去买花炮,是闯上了小王爷的驾了,他们刚从乡下出来,怪不得卫士们认不得他们的,小王爷,你可别这样客气,折煞了我们当下人的了。”
他们边说边走,已是快到内花园的后门,武林天骄笑道:“顺大娘,别唠叨,快上车吧。”
檀世英忽道:“叔叔,有两个人等着见你,有两件紧要的消息禀告。”
檀道雄恼道:“你真没分晓,我哪里还有工夫会见客人?”
檀世英道:“是,是。但这两个人,是叔叔你差遣他们去办事的,我以为正可以将他们带来的消息禀告皇上,领个功劳。他们已经在门口等,叔叔,你就问他们几句话吧,用不着耽搁多少时候的。”
檀道雄和完颜长之被点了上身的软麻穴,但蓬莱魔女的手法恰到好处,他们的气力使不出来,但还可以像普通人一样行走。此时檀道雄已经走出后门,那两个人也见着了,檀道雄虽是心绪不佳,但见着了这两个人,也有点意外的惊喜,便招手道:“好,你们探到了什么消息快说!”
檀道雄感到的是意外的惊喜,蓬莱魔女感到的却是意外的又怒又惊。
原来这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就是假冒玳瑁弟弟的刘滔。女的则是那个在采石矶给金军带路,又曾两次在长江上要害蓬莱魔女的那个韩三娘子。蓬莱魔女是曾发过誓要杀她的。
刘滔上来报道:“小的奉命到蓬莱魔女寨中卧底,不幸被擒,但也侥幸逃得出来,还探听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檀道雄道:“什么消息?快说!”刘滔道:“那魔女与她的情人笑傲乾坤已经离开了山寨,听说他们是要到桑家堡打一转,然后再来京都,这两个魔头来了,说不定会到王府骚扰,更说不定会入宫行刺。不可不防!”檀世英冷笑道:“这魔女若然敢来,我正可以一雪前仇,报险谷中伏之辱。就怕她没有这个胆量来。”檀世英上次领兵攻打蓬莱魔女的山寨,乃是他在御林军任职之后,第一次作为主将统兵出战。初领千师,即遭全军覆没之耻,至今愤愤不平。可笑他和刘滔都不知道,蓬莱魔女就在他们的身边。
檀道雄打断他的话道:“韩三娘子,你到桑家堡访问公孙郡马,可曾见着?”
韩三娘子道:“见着了。他正在养伤,那件事刘滔和我也谈过了!只怕公孙郡马是受了冤枉的。”刘滔插口道:“依我看来,一定是蓬莱魔女行使离间之计。”
韩三娘子道:“这魔女不但武艺高强,而且诡计多端。我这次访问公孙郡马,还有一些关于她的事情,要想禀告元帅。”
韩三娘子说话之时,眼神一直注意着蓬莱魔女,原来蓬莱魔女痛恨这两人,在眼神中也不禁显露出来,她是戴了面具的,脸上的表情看不见,但眼神却是瞒不过别人。韩三娘子是老江湖,觉得她的眼光有异,禁不住起了疑心。
蓬莱魔女咳嗽一声,掏出手绢,掩着嘴巴假装揩抹口涎,悄悄地就用“传音入密”的内功,向赫连清云说了几句话。
韩三娘子正要继续说下去,赫连清云忽道:“我们赶着进宫,不如就请你们两位同我们一起,也到宫里住几天吧。”
刘滔又惊又喜,说道:“这个,小人怎配受此殊恩?”
武林天骄道:“王妃的意思是想委屈你们两位作我们随从。我们这次入宫,只带了顺大娘和她的侄儿、侄媳,仆从也嫌不多,你们是叔叔的亲信,倘若不嫌委屈的话……”武林天骄说到这里,眼睛从韩三娘子与刘滔的身上转移,又看看他的叔叔。在旁人看来,他是向檀道雄征求同意。檀道雄却心知肚明,懂得他的意思。
檀道雄也怕韩三娘子起了疑心,万一知道了他是与蓬莱魔女同谋,对他可是大大的不利。无可奈何,只好遵照蓬莱魔女与武林天骄的暗示,说道:“对,你们同去,我也好和你们在车上说话,免得耽误时候。”
刘滔是喜出望外,连忙说道:“多谢王爷,多谢贝子的提拔。”
韩三娘子听说蓬莱魔女是顺大娘的侄媳,又听得檀道雄也叫她上车,心里的疑云登时消散,想道:“这个乡下婆子,想是急于入宫一开眼界,恼我阻她的车驾。我也忒多疑了。”
这是一辆四匹马拉的大车,车厢宽敞,坐上十多个人还是舒舒服眼。那四匹马更是王府中挑选出来的毛色相同的骏马,韩三娘子和刘滔上了车,坐在下首,檀道雄一声吩咐“起程”,坐在前面的两个御者抓起皮鞭,“呼啦”的扬空虚打一鞭,四匹骏马同时举步,步伐整齐,离开了济王府,奔向皇宫。
刘滔不知死活,他做梦也想不到能够陪伴贝子入宫,当作是天掉下来的“运气”,坐上了车,便以“丑表功”的姿态继续说道:“小人这次在那魔女的山寨里吃尽苦头,不过,幸而探听到许多重要的消息,也算值得了,小王爷疑心公孙郡马与那蓬莱魔女串通,其实只是那魔女的反间之计,小人也已经将其中原委,报告了小王爷了。”蓬莱魔女那次将檀世英率领的御林军诱入险谷,却故意“透露”口风,说是由于公孙奇与山寨互通消息,才使檀世英全军覆没的。檀世英回来之后,果然起了疑心。故此,才有檀道雄派遣韩三娘子往桑家堡打探之事。
刘滔因为是由于自己被俘,蓬莱魔女将计就计,把檀世英诱入险谷的,故此他把“原委”二字轻轻带过,随即便道:“小王爷刚才吩咐小人提醒元帅,见了皇上,给公孙郡马说几句好话。”
蓬莱魔女的“反间”之计败在刘滔手里,把他恨得牙痒痒的。心里想道:“再过会儿,就要你知道我的厉害。”
韩三娘子接下去说道:“是啊。公孙郡马的确是冤枉的。我到桑家堡,他正苦练那两大毒功,要我向王爷致意,说是他为大金效力之心,至死不渝。待他毒功完全练成,定当擒了蓬莱魔女,到大都献给王爷。”
檀道雄心中苦笑,也不知说些什么话好,只好“嗯、嗯”的虚应两声。心里想道:“你我都已在这魔女掌握之中,还说什么大话?”
韩三娘子却怎么想到蓬莱魔女就坐在她的身边,继续说道:“公孙郡马还打听到一个确实的消息,咱们派在丐帮中卧底的那个朱长老已经给丐帮破获,丐帮新帮主武士敦与那蓬莱魔女已经联手对抗朝廷,丐帮和绿林结合,这祸患就更大了,公孙郡马的意思,想请皇上速发大军,拔掉蓬莱魔女的山寨,并将丐帮逐出黄河以南。在各地的叫化子,不管他是否丐帮,见一个杀一个,叫丐帮弟子无法在各地公开活动。”
蓬莱魔女心想道:“好狠毒的计划,可惜你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蓬莱魔女心中痛恨,她那凌厉的目光不觉又透过人皮面具眼部的窟窿,向韩三娘子扫来,韩三娘子发觉了她那蕴怒的、寒冰利剪般的眼光,不觉打了个寒噤。
韩三娘子狐疑满腹,心想:“这乡下婆娘的眼神好像练过武功。”韩三娘子不过是江湖上的二三流人物,本身的武学有限,却还不能从蓬莱魔女的眼神看出她是具有上乘内功。金国妇女很多会骑马射箭,练过一些普通的拳棒功夫也不出奇,但韩三娘子却是惊奇于蓬莱魔女眼光所蕴藏的怒意。
韩三娘子道:“小娘子,咱们如今都是在王府执役,我是新来乍到的,若是礼节不周之处,还望小娘子多多包涵。”她误会蓬莱魔女是妒忌她来争宠的,故此特地表示低头服小,并试探试探蓬莱魔女的口风。
这时,这轮马车已走出了王府所在的那条长街,正走到一处路口,向东面走可入皇城,向西面走就是出京城的西直门,那两个御者正要将马车驭往“东长安街”,笑傲乾坤忽地沉声喝道:“且慢!”
那两个驾车的愕然回顾,说时迟,那时快,笑傲乾坤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点了他们的穴道。
笑傲乾坤跃上御者的座位,笑道:“你们两位歇歇。”将那两个车夫推到后厢,笑傲乾坤选择街上少人之处下手,手法干净利落,马车又正在进行之中,是以街上虽有几个行人,却谁也没有注意到马车上发生的事情。就是刘滔在这片刻间,也只当笑傲乾坤是去替换御者,不知这两人是被点了穴道,推入后厢的。
韩三娘子可是大吃了一惊,她比刘滔老练,此时已知不妙。但她也来不及张口呼叫,就在她方觉不妙之际,蓬莱魔女蓦地一声冷笑,已是一招“左右开弓”的点穴手法,不但点了韩三娘子的哑穴和麻穴,连刘滔的穴道也同时点了。
蓬莱魔女这才剥下面具冷笑说道:“你们看看我是谁?”韩、刘二人吓得魂飞魄散,喉头咕噜咕噜作响,有苦却是说不出来。
笑傲乾坤一个人虽然可以驾驭得了四匹骏马,但这辆马车却是有两个御者的,空着一个座位,总是有点碍眼。武林天骄的奶妈说道:“小顺子,你去帮忙驾车。”
笑傲乾坤道:“小兄弟,你照料得了吗?”小顺子有十二三岁年纪,但骨骼粗大,看来却像十五六岁的少年。他接过一匹马缰,笑道:“我会驾御的。这四匹白马和我也很熟,我早就想驾驾这辆马车玩玩的了。包保你不会出事。”笑傲乾坤见他乖巧,很是欢喜,说道:“好,那么,你听我的说话。”
马车飞快地向前奔驰,不多久就到了西直门。守城的兵士认得这是济王府的马车,觉得有点奇怪,“怎么换了一个新来的车夫?”幸好这奶娘的儿子平日好玩,这些士兵认识他的。这才减少了几分疑心,但还是拦着这匹马车。
檀道雄吓得心头狂跳,要知济王府的贝子昨日成婚,贺客盈门,至少也得两三日才散。他是王爷兼主婚人的身份,岂有第二日一早便和新婚夫妇出城之理?是以虽然只要他出一句声,便可通行无阻,但他却怎敢露面?同样的道理,武林天骄也是不能让士兵知道他和新婚妻子是在这马车中的。
幸亏那些士兵也不敢检查王府的马车,他们只是好奇,拦住小顺子问问而已。其中一个客气些,说道:“小顺子,你和谁出城啊?原来的那两位驾车的大哥呢,为何要由你这‘小不点’(孩子)送客?”这人以为是送那一位外地的贵客出城。另一个则斥责小顺子道:“小顺子,你好顽皮,为何偷驾王府的马车出来玩呢?”这人和小顺子更相熟些,知道他的顽皮脾气,猜出他是瞒着王爷偷驾王府的马车。
小顺子一副“理直气壮”的神态挺胸说道:“谁说我是偷驾的,我是送我的娘出城。”
那些士兵笑道:“檀贝子是你娘奶大的,如今贝子新婚,你娘不在府中享福,出城作甚?你别打诳。”
顺大娘揭开车帘说道:“小顺子没有打诳,是我出城。檀贝子体恤我,王府太热闹了,白天闹,晚上也闹,天天晚上闹得我不能安睡,看样子还要闹个十天八天。檀贝子怕我老年人受不了,准我回家探亲,顺便也好找几个小辈的亲人一同回到王府服侍他们新婚夫妇。王爷说:檀贝子是你奶大的,你就用王府的马车回家吧。我本来不想这样夸耀乡里的,可是王爷和贝子的一番好意,我老婆子又怎能推辞?”顺大娘故意装出老年人爱说话的习惯,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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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士兵哈哈笑道:“你老人家真好福气,带挈亲人都一同享福了!”兵士们见着确是王府的奶娘,说得又合情又合理,只有争着巴结,哪里还敢阻拦?
马车出了城,飞驰而去,到了十多里外,笑傲乾坤这才把马车停下,笑道:“现在可以让王爷和皇叔大人回去了。”
檀道雄叹了口气,跨下马车,说道:“羽冲,你自甘堕落,可别后悔。你这一去,咱们叔侄之情已绝,从今以后,你也休认是济王府的贝子了。”
武林天骄悲愤填胸,淡淡说道:“皇上和叔叔对我的‘恩典’,我是忘不了的。我只恨我生作贝子,如今得以一刀两断,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完颜长之接着下车,赫连清云忽地一瞪眼道:“清瑶姐姐,这样放过他,不是太便宜了么?”
赫连清云已知这次设谋陷害她的是檀道雄和完颜长之,她碍于丈夫的情面,不便斥骂夫家的长辈檀道雄,却把一腔怒气都发泄在完颜长之身上。笑傲乾坤也有意吓吓完颜长之,笑道:“依你之见如何?”赫连清云恨恨地说道:“不杀了他,至少也废了他的武功。免得他再仗着武功害人!”
完颜长之吓得面如土色,蓬莱魔女笑道:“念在他这次乖乖听话的分上,我已答应放了他,就便宜他一次吧。也好叫他们知道,咱们绿林好汉言出必行,不像他们那样好话说尽,坏事做尽!”
蓬莱魔女一脚把完颜长之踢下马车,喝道:“一个时辰后,你穴道自解。爬回去吧!”
赫连清云兀是气愤难平,蓬莱魔女笑道:“咱们的敌人是整个大金帝国,不在乎杀他们一两个人。他给我用重手法点了软麻穴,饶他内功深湛,穴道未通解之前,气力比普通人也还不如,让他一步步走回京城,也够他受的了。”赫连清云笑道:“我明白你说的道理,你是绿林盟主,当然要顾诺言。但我却气他不过,吓一吓他,也是好的。”马车向前奔驰,离开了京城已有三四十里,车声辚辚之中,蓬莱魔女忽似听得远处隐隐有马蹄之声。
笑傲乾坤笑道:“这两个人也可以打发了。”原来笑傲乾坤亦已察觉后面来了追兵。他们原来的计划是想把韩三娘子与刘滔押回山寨,审问他们的罪行,替受他们所害的弟兄报仇的。但如今察觉后有追兵,长途带着两个俘虏同行却是有许多不便,故而临时改变计划。
刘滔吓得面如土色,颤声说道:“请柳盟主看在我哥哥分上,我哥哥可是抗金的义军首领。”蓬莱魔女冷笑说道:“你的哥哥是你哥哥,你是你。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各人做事各人担当。你的哥哥救不了你,你也连累不了你的哥哥!哼,上次我饶你一命,已经给了你一个机会改过自新,你却偷下山去,又来大都为虎作伥。我还能饶你吗?”蓬莱魔女越骂越气,剑光一闪,把刘滔的首级割了下来。
韩三娘子见刘滔被杀,吓得心胆俱寒,但她是老狐狸,临死还想砌辞哄骗蓬莱魔女,挽回一命,说道:“柳盟主,你杀我一人没什么用,你若放了我,我可以给你招抚闹海蛟樊通的旧部。这么样,水陆两路的盟主你都可以当上了。”
蓬莱魔女道:“你还提樊通?樊通受你之害,变节降金,身败名裂,临死之时,要我们杀你替他雪恨的,你可知道?”韩三娘子面如白纸,低下了头,讷讷说道:“樊通当真是这么说的?”
原来韩三娘子乃是樊通的情妇,她瞒了丈夫与樊通私通,又瞒了樊通与金人私通。闹海蛟樊通与翻江虎李宝本来是长江两大股水寇的首领,结为兄弟,号称“长江两霸”的。韩三娘子做了金人的奸细,由她一手安排,离间了樊通、李宝的交情,又与金国水师统领串通,通风报讯,让金国的水师得以奇袭成功,包围了樊通的船队,擒了樊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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