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一个瘦长的汉子则正在盘问曲山。
曲山怒道:“胡说八道,谁相信你的鬼话?”那瘦长汉子哈哈笑道:“你还以为我骗你吗?试想若不是有你们的人向我通风报信,我怎能知道你们这个地方?你要知道这个奸细是谁吗?”曲山道:“是谁?”那瘦长汉子一个个字地吐出来道:“就是你们丐帮的帮主武士敦!”
武士敦大吃一惊,心道:“我不除麻大哈,果然留了后患。好,且看这厮还要怎么诬蔑我?”原来这个瘦长的汉子不是别人,正是麻大哈的大师兄古云飞。桑家堡之役,古云飞败在文逸凡的判官笔下,与麻大哈一同逃走的。麻大哈知道丐帮的大都分舵舵址,想必是他已经告诉了古云飞。
曲山骂道:“胡说八道!武士敦怎么不成器,也不会投降你们金虏!”
古云飞笑道:“也不能说他是投降,他这是借刀杀人!”曲山道:“武士敦身为帮主,他要借刀杀人?杀他的本帮弟子?你这鬼话,想来骗我?”
古云飞哈哈笑道:“曲老头儿,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武士敦不把你除掉,他岂能安居帮主之位?”
曲山道:“我碍着他什么了?”这次没有再骂古云飞,语气之间,似乎对古云飞的说话已相信了几分。
古云飞冷冷说道:“你自以为对他没有妨碍,他却是把你当作心腹之患。你是鲁长老的大弟子,排行仅次于尚昆阳的大弟子风火龙。尚昆阳去世之后,帮主之位本来应传给风火龙的,风火龙给武士敦所迫自杀而死,在丐帮的第二代弟子中,辈分最高的就是你了。你纵然不想与武士敦争夺帮主,但武士敦对你能不猜忌?至少他也怕你不听他的号令,还能够让你再做分舵之中地位最高的大都舵主吗?”
曲山道:“好,就算是武士敦怀有异心,假手于你,要把我除掉。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古云飞道:“我是不屑武士敦所为,所以想放你一条生路,只要你依从于我。”曲山道:“你要我答应什么?”古云飞道:“写一封书信,再把你丐帮的令符交给我。”
曲山道:“写什么?”古云飞道:“北方各处分舵唯你的马首是瞻,你给他们下一道命令,叫各分舵的五袋以上的弟子都撤过黄河以南。”
武士敦听到这里,心里暗骂:“好狠辣的一条毒计!”要知北方的丐帮五袋以上的弟子都撤过黄河以南的话,各处分舵群龙无首,势将陷于土崩瓦解的境地,那也即是说要消失一支抗金的重要力量了。
曲山冷笑道:“你与武士敦既然有那么深厚的交情,你何不求他下这道命令?”
古云飞道:“实不相瞒,这也正是武士敦的主意。可是他一来怕北方的丐帮分舵不肯听命于他,二来他也不愿以帮主的身份公然下这道命令。”
曲山道:“这真的是武士敦的主意?”古云飞道:“武士敦要北方的丐帮听命于他,只有将五袋以上的弟子召集了来,才能就近约束,各处分舵的舵主,他也能随意更换。你应该明白了吧!这是他整顿丐帮、肃清异己的唯一妙法。”
曲山说道:“什么整顿丐帮,这分明是向你们金虏投降。无论你怎么说,我总不相信武士敦竟会如此!”
古云飞道:“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事实就是如此!在你以为这是投降,在他则只是想保全权位。你别以为他杀了完颜亮,就不能再向朝廷借刀杀人。你要知道今上是巴不得他杀了完颜亮的,要不然今上怎能以弟继兄?所以武士敦与官府串通,这一点也不稀奇。武士敦本来就曾经在御林军做了十年,多少朝廷的高官都是他的相识。”
古云飞所说的“朝廷”当然是指金国的“朝廷”,所说的“今上”,亦即是指金国的新君完颜雍。曲山道:“哦,他不敢公然出卖本帮弟子,却要假手于我么?”古云飞道:“这也不然。他实是要假手于我,把你们大都的三位舵主除掉的。这道命令,他也是要我迫你写的,写了之后,才把你们杀掉。不过,如今我为了替你们打抱不平,却愿意放你们逃生罢了。这道命令,你还是要写的。”
曲山怒道:“大丈夫宁死不辱!不管是武士敦的主意也好,是你的主意也好,我就是不写!”古云飞笑道:“你错了。你以为这是出卖本帮弟子,我以为你正可将计就计。你得到释放,可以率领北方的各分舵舵主向武士敦算账,废掉他的帮主,不是正可以出一口怨气吗?何况你们若不是这样做的话,武士敦也可以将各个分舵的所在都抖露出来,让朝廷一个个收拾。”曲山冷笑道:“我不相信人心险恶,竟至于斯!除非是武士敦亲自到来,亲口向我说话。”古云飞笑道:“武士敦又不在大都,即使他在大都,他又岂能亲口向你证实?”
古云飞笑声未了,蓦听得霹雳似的一声喝道:“武某在此!”一拳打碎窗格,穿窗而入。人未到,掌先发,呼的一记劈空掌,震得古云飞立足不稳,跄跄踉踉的忙向后退。
那两个把门的武士乃是御林军中的高手,武士敦穿窗而入,脚未沾地,那两个武士已是双双扑来,两柄大斫刀疾斩他的双足。
武士敦双足一撑,“当”的一声,一名武士的大斫刀先给他踢得脱出手去。武士敦的鞋底亦给他的刀锋划破。但因武士敦的力道太猛。那人的刀锋刚刚碰上,便给他踢飞,是以只能划破他的鞋底,却丝毫也未能伤及他的皮肉。另一名武士正在他同伴的身后,那柄大斫刀飞了过来,他的刀方才劈出,吓得他连忙低头,举刀上磕,“当”的一声,他手中的大斫刀给飞过来的那柄刀一撞,也当啷坠地了。
前面的那个武士冲上前去飞脚便踢武士敦的下盘,武士敦身躯一矮,右掌一个“伏地斫虎”,那武士的“鸳鸯连环腿”的招数倒也了得,右腿一收,左腿又起。武士敦一掌劈空,立即一拳捣出。那人穿的是镶着铁片的鞋子,恰恰踢着武士敦的拳头。这人虽是金国御林军中的高手,却怎敌得武士敦的神力?武士敦的拳头给他踢着,不过火辣辣的一阵作痛,那人的一条腿已是给武士敦打折,摔倒地上,杀猪般的大叫。
另一名武士忙抢上来,武士敦霍地转身,双掌齐出,这武士手法倒也颇为迅捷,上盘不动,下盘一换,居然化解了武士敦的一招。
武士敦追上前去,立即又是一拳,这一拳乃用的是“劈”字诀,势如巨斧开山,铁锤凿石,拳力极猛。那武士横掌一封,拳掌相抵,手心血肉模糊。武士敦随掌一拨,跟着便是一个“钻拳”,这一拳有个名堂,叫做“冲天炮”,“炮”打上盘,一拳便把这武士的下巴打得脱了臼,这名武士也跌倒地上,伤得比他的同伴更惨,只是惨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武士敦打翻了两个武士,古云飞方才稳得住身形。武士敦又是一掌拍去,古云飞怎敢与他交手,连忙闪身避开他的劈空掌力,从后窗跳了出去。
武士敦上前骈指一划,五指之力,不亚利刃,把缚着曲山的牛筋“割”断。曲山叫道:“武帮主,快追奸徒!我给他们解开捆缚。”此时曲山当然知道武士敦是受奸人诬陷的了。
古云飞轻功极好,武林天骄在外面把风,竟然截不住他。武林天骄怒道:“往哪里走!”随手拾起一颗石子,便用“弹指神通”的功夫,向他的后心发射。
古云飞听得石子破空之声,来势急劲,忙把判官笔反手一撩,“当”的一声,那颗石子碎成四块,不料石子虽然碎了,余力未衰,一块碎石,依然打着了古云飞,不过没有打正穴道就是了,古云飞一个跄踉,险些跌倒。说时迟,那时快,武林天骄已是如飞赶上,武士敦也赶了出来,两头兜截古云飞。
古云飞暗自叫了一声:“苦也!”眼看难以逃脱,忽听得嗖嗖连声,只见有一大群人飞过了墙头,进入园中。这是一个月暗星稀的夜晚,影绰绰的一时间也看不清楚是什么人。
这些人跳进来,立即便发暗器。武林天骄受暗器所阻,慢了一步。古云飞先到了墙边,他中了一颗铁莲子,但伤的却非要害。一条黑影扑上来喝道:“是谁?”古云飞出手如风,立即点了他的穴道,在他的肩头一按,借力使力,把那人推倒,自己却飞过了墙头。
这一群不速之客约有十数人,分出两个人救护同伴,其他的人立即散开,作扇形包围,反而把武士敦与檀羽冲围在当中。
武林天骄避开暗器,凝神一看,只见来的是一群衣裳褴褛的化子。其中一个老叫化喝道:“跑了的让他去吧,在这园子里的鹰爪,都给我拿下来。”武林天骄忙道:“你们错了,我不是鹰爪。”
另一个老叫化喝道:“你是谁?”武林天骄道:“我是檀羽冲,是和你们帮主来的。”有人知道武林天骄的身份,嚷道:“檀羽冲,那不是金国的贝子吗?你来这里作甚?”有的人则在喝道:“什么帮主?武士敦这厮还有面目敢到这儿来见我们!”
武士敦露出身形,朗声说道:“周、冯两位师兄,是我!你们误会了。”原来这两个老叫化正是大都丐帮的副舵周敢与冯遂。他们是在古云飞偷袭分舵之时,未曾给迷香薰着,逃出去的,他们逃了出去,火速找了十几个丐帮高手,又赶回来。
武士敦正要辩白,周敢已是喝道:“武士敦你勾结金虏还配作什么帮主?拿下!”
十几个丐帮高手,不由分说,一拥而上。
武士敦取出了鲁长老给他的那根打狗棒,滴溜溜地舞了一圈,把攻到身前的诸般兵器荡开,叫道:“你们不认我,这根打狗棒你们总还认得吧?”曲山、周敢、冯遂都是鲁长老的弟子,周、冯二人当然认得他师父之物。按丐帮的规矩,武士敦持有这根打狗棒,就等于他师父亲临一样。
周敢喝道:“暂且住手,且看他说些什么?”
武士敦道:“不劳两位师兄费神,今晚来的鹰爪,除了那姓古的跑掉之外,其他的都已给我们拿下了。”此时丐帮弟子在园中搜索,已发现那班被点了穴道的金国武士。这班武士一半是武士敦点的,一半是武林天骄点的。周、冯二人当然看得出本门的点穴手法,武士敦无须多说,已是不辩自明。
周敢说道:“帮主恕罪,我们错怪了帮主了。”武士敦道:“敌人使用的反间之计,十分毒辣。要不是我恰巧来到,怎破得他的阴谋?这也怪不得你们。好了,咱们现在进去看曲舵主吧。”冯遂道:“曲舵主怎么样了?”武士敦道:“曲舵主与本帮弟子均无伤损,看守他们的那两个鹰爪,也给我打伤了。”周、冯二人又是欢喜,又是惭愧。说道:“我们只道还有一场激战,难免互有伤亡的。幸亏帮主亲临,将这场大祸消弭于无形。”武士敦笑道:“只我一人还是办不了,我也幸亏有檀大侠的帮忙。”于是众人又谢过了武林天骄,便一同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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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山已经把大厅里被缚的丐帮弟子解开,这些丐帮弟子,功力较弱,着了迷香,筋酥骨软,脱绑之后,仍然不能行动。武林天骄道:“我有柳老前辈所赠的辟邪丹,能解百毒。”取了出来,恰好每人可以分得半颗。药力稍嫌不足,但服下之后,手脚已是可以动弹,气力也在渐渐恢复。武士敦道:“一个时辰之内,你们当可恢复原来的功力。这里已被敌人知晓,不能再待在这儿了。今晚就把分舵搬到别处吧。有适当的地方吗?”曲山道:“西山卧佛寺的主持是我的好友,可以到他那儿暂避一时,再作后计。”
当下丐帮弟子立即去收拾必须带走的东西,曲山向武士敦谢过救命之恩,说道:“帮主怎的来得这么巧?”武士敦道:“我是特地来找你们的,想来这也是天意,教我恰巧撞上这班奸徒。”当下将在天狼岭与鲁长老会面的经过以及途中遇上杜永良夫妇等事,一一告诉了他们。武士敦说道:“我听得大都搜捕本帮弟子,已知分舵迟早有事,果然就在今晚碰上。”曲山道:“却不知那姓古的如何知道这个所在?”武士敦道:“他是麻大哈的师兄。麻大哈的父亲就是以前假冒汉人、混进咱们丐帮的那个朱丹鹤。朱丹鹤做到长老,他偷了本帮的秘密文件给了儿子。各地的分舵我都已通知他们转移了,只有你们这儿,却尚无法通知。”曲山道:“我师父他老人家可好?”武士敦道:“鲁师叔已不幸去世。他是伤在蒙古的尊胜法王的弟子宇文化及之手的。”曲山等人听了都伤心下泪,当下接过了鲁长老那根打狗棒,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即便没有恩师遗命,我们也一定遵从帮主的调度。”
武士敦道:“正是要请三位师兄,同商本帮大计。”曲山道:“帮主不必客气,有话吩咐便是。”武士敦道:“本帮从前定有三条禁令,一不当兵,二不作贼,三不许帮中弟子与绿林中人有甚私交。”曲山道:“哦,你说这三条禁令,这正是朱丹鹤这老贼以前倡议订的。那时你还未进帮呢。我记得当时开丐帮舵主大会之时,我的师父和尚老帮主都反对朱老贼这个提议,但多数舵主附和他,结果采取了折衷的办法,由各个分舵的舵主告诫他本舵的弟子,要遵守这三条禁约,但却不列为帮规。禁约是暂时性的,并非永远都要遵守。以后的帮主,可以有权将它取消。所以连‘禁令’都说不上,只能说是禁约。”
武士敦道:“这件事情如今已经看得很清楚了,这是朱老贼的阴谋,要把本帮孤立,限制本帮的弟子参加抗金的义军。如今我已传令取消这三条禁约了。请曲师兄帮忙我向北五省的各处分舵舵主解释解释。”武士敦是考虑到只凭一纸命令取消,恐怕各分舵的舵主不能心服,故此要借重曲山在北方丐帮中的威望,派人去向各处分舵说个明白。
曲山道:“大都的丐帮目前就正在遭受金虏的欺凌,丐帮弟子岂可不与江湖上的侠义道联手共抗强敌?帮主取消这三条禁约正合我心。我明日就派人到各处分舵去,传达帮主的意思。听说目前金虏正准备对祁连山动兵,帮主可是为了此事要号召本帮弟子与祁连山的耶律元宜配合,一同抗金么?”
武士敦道:“不错。我已经用飞鸽传书,调本帮的弟子在一个月后,集中在祁连山周围的四个地方了。要是曲师兄能够和我同去……”曲山不待他把话说完,便笑道:“反正我也不能在大都待下去了,正要到外地走走。不过,本帮的事务还须料理,哪些弟子该留在大都,哪些弟子应该疏散,都得有个安排。所以恐怕还要在大都耽搁个三两天。难得帮主亲临,帮中弟子也该谒见。”武士敦道:“我等曲师兄便是。谒见却可免了。”武士敦一算日期,多留三几天也还可以如期赶到天狼岭赴蓬莱魔女之约。
分舵的丐帮弟子已经收拾好必须带走的东西,于是连夜出走,把大都的分舵暂时搬到卧佛寺去。卧佛寺在西山山麓,离城约四十里。建于唐朝,原名“兜索寺”,寺中有檀木雕成的卧佛,因此后来改名卧佛寺。寺中的主持四空上人是丐帮前任帮主尚昆阳的老朋友,曲山带了武士敦去见他,四空上人十分欢喜,答应尽力帮忙丐帮。
一连两天武士敦都忙于与曲山一同料理帮务,武林天骄帮不上忙,这天晚上,独自无聊,看见月色很好,便出了卧佛寺,观赏西山的夜景。
卧佛寺后面有个幽静的去处,名叫“樱桃沟”,两山之间一个外广里窄的山沟,两边都是野生的樱桃树。有一条清澈的溪水从山沟里穿过,从卧佛寺可随溪水走到这儿。一路上不知名的小花野草发出阵阵幽香,山中怪石如虎如狮,如剑如戟。在月色朦胧之下,更显得景色清幽。
武林天骄独立峰头,静观山色,飘飘然有出尘之想。山风吹来,微带寒意,武林天骄遥望金京,心中生出许多感触,想道:“此地无殊世外桃源,外面却是干戈扰攘。不知何日方得天下清平,同享太平之乐?”又想起自己离开王府,如今刚好一年。当时只道自己永无重归之日,不料如今相隔不过一年,又再踏入都门,京中景物依然,而金国的国运却已是渐趋没落了。“我从前只道推翻了暴君,百姓便可得享太平。却怎知完颜亮死了,完颜雍继位,一样是黩武穷兵。看来老百姓要想过好日子,仅仅推翻一个暴君还是不行的。”又想:“金国从前侵宋,如今却在面临蒙古入侵的危险,难道当真是一报还一报吗?”自问又自答道:“善泳者死于溺。这对喜欢穷兵黩武的帝王将相而言,他们之不得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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