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山下。”
珊瑚心头一动,问道:“你主人家的门前,是不是有七株松树,左边四株,右边三株?”童进喜道:“一点不错,姑娘,你,你想起来了。”
他以为珊瑚是一时忘记,现在方始想起他的主人是谁。要知公孙奇武功极高,但因行踪诡秘,武林中人知道他的名字的却是很少很少。不过,在江湖上经常走动的人,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却知道孤鸾山下,有这样一位大有本领的神秘人物。珊瑚能够清楚的说出他主人家门前的标志,想来不是自己到过,也是听人说过的了。
却不知珊瑚想起来的却是西门业说过的一番说话。那日她向西霸天西门业打听孟钊的消息,西门业告诉她孟钊在孤鸾山下一个魔头家中,当时西门业不肯说出这魔头的名字,但却告诉她这魔头的所在和门前的标志。
珊瑚心头剧跳,连忙问道:“有一个叫做孟钊的人,你认得吗?”童进忙道:“认得,认得。他是主人的心腹亲信,主人对他青睐有加,还传授了他不少武功呢!在同伴中我和他的交情是最好的了。”
珊瑚道:“你主人叫你跟踪我,没有说出原由?”童进道:“我怎敢瞒骗姑娘?主人委实没有向我透露,我也不敢问他。”珊瑚道:“他差遣你的时候,总会有些说话吩咐你吧?快说!”童进讷讷说道:“主人吩咐,叫我们跟踪姑娘,倘若姑娘不是向商河这条路走,就将姑娘‘请’来;倘若姑娘是向商河这条路走,那就,那就……”珊瑚冷笑道:“那就不必动手,只是跟踪便行。倘若我在半途再改路线,那时你们便要马上报讯。是否这样?”童进道:“姑娘,你是江湖上的大行家,什么都瞒不过你。正是这样。”原来童进在公孙奇手下只是二流角色,不如刘彪之被看重,公孙奇为了孟钊的原故,要将珊瑚寻获,这个秘密,童进确是未曾知道,他也确是将他所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童进吁了口气,又道:“姑娘,现在你都明白了。我们只是奉命而为,并非对你老人家存有坏意。”珊瑚冷冷说道:“你本人虽无坏意,但你胆敢跟踪于我,我也非给你一点惩戒不可。好吧,死罪免了,活罪难饶!”拂尘一展,封了他的三处穴道。附近有棵大树,恰好被白蚁蛀蚀中空,珊瑚就将他提起,塞在树窿之中。她用的是重手法拂穴,要过了十二个时辰,穴道方能自解,而且在穴道解开之后,武功最多只能剩下一成。珊瑚是恨他狡猾,又恨他使用的兵器太过歹毒,才这样严厉处置他的。
珊瑚处置了童进之后,冷冷一笑,说道:“我的马经过长途,早已累了,正好换马。”
当下就换了童进那匹马,这匹马是大宛名种,比珊瑚原来的坐骑更为骏健。珊瑚快马加鞭,继续前行。但却又不禁思如潮涌,心乱如麻。
珊瑚心里想道:“西门业那日连公孙奇的名字也不敢向我透露,可见这公孙奇一定是个十分凶恶的魔头,以西门业这等武功,也不能不对他忌惮。西门业说到钊哥一切都要听这魔头的话,那魔头肯不肯让钊哥见我,西门业也难以预料。但依今日之事看来,那魔头却是巴不得我上他那儿,这是什么缘故?内中会不会另有阴谋?”
珊瑚是个有江湖经验的女子,江湖上的鬼蜮伎俩,她也见过许多,想到此处,不觉疑云暗起,接着想道:“听那贼人所说,钊哥竟是那魔头的心腹,很得那魔头喜爱;他是甘心情愿跟那魔头,还是受到强迫的呢?几年不见,彼此的遭遇大不相同,他是变得好了,还是变得坏了呢?”
珊瑚虽是诸多考虑,但对童年好友渴望一见的心情,仍是丝毫未减,依然快马加鞭,一直往前赶路,不知不觉,已是天色黄昏,珊瑚骑术精妙,黑夜中仍是快马前行。
星横斗转,不觉已是三更时分,珊瑚抬头一看,只见前面一座山峰,形似一头张开双翼的怪鸟,在黑暗中俯瞰猎物,原来已经到了孤鸾山下。珊瑚忽地感到不祥之兆,心中想到:“这山名孤鸾,莫非主我此行不吉?我与孟钊难成良配?”
珊瑚忽地得了一个主意,跳下马来,走进树林,将马系在树上,心里想道:“我本来不喜欢乔装男子,今日姑且试扮一遭。”
依照珊瑚原来的计划,是本想光明正大到西门业所说的那家人家去求见孟钊的,但她遭遇了今日之事,隐隐感到公孙奇可能安排有什么圈套,不能不戒备三分。
珊瑚行囊里有男子衣裳,她随身带有几张人皮面具,当下挑了一张普普通通不会引人注意的面具戴了起来,换过衣裳,月光下在山涧旁边一照,水中现出的影子,几乎连自己也认不出来,珊瑚心里笑道:“我戴上这张面具,钊哥决计认不出是我。我正好可以去偷偷探望他,试试他是否变了?不,我还不必急着就和他相见,先在暗中看看他的动静,那也许更好一些。哎,要是他当真已变了坏人,那我还见他不见?”想至此处,她自己也不禁惊诧起来,孟钊留在她心中的印象,一直是美好的,是她所敬爱的人。然而她今夜却忽然会有这个念头,竟会怀疑孟钊可能变坏。她暗暗谴责自己这个念头,“不会的,不会的。钊哥自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不会变坏的,他跟随那个魔头,一定是另有内情,出于不得已的。”但她虽然如此给孟钊辩解,心头上毕竟已蒙了一层阴影。
珊瑚弃马步行,施展轻功,不久就到了公孙奇的门前,只见门前果然是有七株松树,左边四株,右边三株。公孙奇的家似个堡垒,粉墙百仞,密布蒺藜。
珊瑚仔细觉察那座堡垒形的建筑,中间是一座大门楼,金碧辉煌,气象万千,两扇大铁门关得紧紧的。墙头总有一丈来宽,城楼上隐隐现出刀枪剑戟,显然是有武士把守。珊瑚心想:“想不到这魔头竟有如此气派,看来比咱们的山寨防备得还要紧严,要从正门进去,那是决不可能的了。”
珊瑚毕竟是个行家,眉头一皱,立即得了一个主意。索性避开正面,绕道走上山去。这座堡垒,依山建筑,恰巧在一座巉岩之下,要从后爬进,必须从这座巉岩下来。巉岩峻峭,猴猿也难攀援,大约是因山势太险,从巉岩峭壁上望下去,是座花园,城墙上却没有武士把守。
珊瑚打量了一下形势,只见峭壁有一株倒挂的苍松,根深枝密,形如苍龙樱海,丹凤朝阳,满树蟠着枝藤,藤梢枝枝下垂,随风飘拂。珊瑚解下束腰的绸带,卷住一枝长藤,打了个结,手执绸带的一端,使出超妙轻功,荡了几荡,便腾身飞起,但长度还够不上达到墙头,她在空中打了个转,蓦地松手,便似大鸟般扑下,恰恰落在花园里的一块假山石上。
珊瑚的轻功虽然超妙,但因是从很高的地方落下,仍是不免弄出一些声响,却也凑巧,恰好有一头夜枭,藏在附近树上,被她惊起,“嘎嘎”地叫了两声,在空中打了一个盘旋,飞出园子。
只见两个黑衣汉子,突然现出身形,幸好珊瑚在他们转身之时,早已藏到假山石后,没有给他们瞧见。只听得其中一个笑道:“我给这扁毛畜生吓了一跳,以为是有夜行人来了。”另一个笑道:“哪有这样大胆的贼人,敢到这里来捋虎须。”他的伙伴道:“你不可太大意,主公的仇家也不少呢。”先头那个道:“主公的仇家都是大有身份的人,倘若要找主公的晦气,也必定是从正门光明磊落地进来,哪有这样偷偷摸摸的。若是普通人物,那就决不能从峭壁上飞下来。咱们在这里巡夜,其实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他的同伴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说实在的,要是主公的大仇家真的来了,凭咱们这两个三脚猫的功夫,那也只好干瞪着眼睛,一点办法也没有。”
珊瑚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后园的防守松懈。”珊瑚还有一点不知,公孙奇接到消息,知道珊瑚要来找孟钊,但却料不到她半夜里偷偷地来,而公孙奇也正是要她来的,所以并没有严加防备。
先头那个汉子道:“主公的仇家虽多,但主公最忌惮的则是笑傲乾坤华谷涵,我听得刘彪说,那华谷涵与主公订有约会,确切的日子刘彪不知,恐怕就在这几天了!”
珊瑚听他们提起狂侠华谷涵的名字,不禁心中一凛,暗自想道:“公孙奇这魔头敢与华谷涵作对,果是非同小可!”又想:“小姐要去回拜华谷涵,华谷涵却与这魔头有了约会,小姐岂不是要白走一趟了。”
只听得后头那汉子道:“怪不得主公这两天老是眉头打结,脾气很坏,似乎心事重重。”
前头那汉子道:“华谷涵虽然厉害无比,但主公夫妻联手,也未必一定就输给他,何况主公也早已有了准备。主公愁烦的不单是华谷涵的事情。”他的同伴问道:“主公还有何事愁烦?”那汉子道:“还不是为了孟钊这小子的糊涂事?”
后头那汉子道:“对啦,听说孟钊今天与人争风呷醋,打了一架,可是真的?”前头那汉子笑道:“这件妙事,府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你现在才知道吗?”
他的同伴道:“我来不及仔细打听,和他打架的那小子是个什么人,你知道吗?”
先头那汉子道:“什么来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被刘彪擒来的,姓耿名照,哈,这小子的硬分(本事)倒还不小呢,孟钊的鼻子都给他打破了。”
珊瑚听得大吃一惊,暗暗叫苦:“耿大哥怎的被他们擒到这儿,又和钊哥打起了架来?哎呀,这可真是糟透了!”
后头那汉子道:“且慢,且慢,我可给你弄糊涂啦。姓耿这小子既然是俘虏身份,怎么却又与孟钊打架?”
前头那汉子道:“幸亏你问着我,我刚好向刘彪探听了这件事情。你猜孟钊为什么要和这小子打架,原来孟钊有个心爱的姑娘,给这小子勾搭上啦,想必是刘彪想替孟钊出气,故此将这小子捉来。却想不到主母对这小子颇为偏袒,说男子汉争风呷醋,就应该让他们自己去拼个你死我活,因此她就迫主公给那小子解了穴道,让他和孟钊打起来啦!”
说话的这个汉子,只是公孙奇手下的三等脚色,他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当耿照是被刘彪捉来替孟钊出气的,却不知是出于主人之意。但他所说的事实经过,倒是不差,珊瑚越听越惊。
那汉子又道:“当时,我也恰巧在场,哈,打得可真精彩。起先孟钊吃了点亏,后来主公出言指点,姓耿的这小子一连吃了他重重的几拳,吃亏更大。可是有一件事你更想不到,孟钊有主公暗中帮他,那小子却也有人相助。”他的同伴诧道:“什么人这样大胆?”那汉子笑道:“你想还有什么人这样大胆?就是咱们的二小姐呀!也幸亏有二小姐出头,要不然这小子早没了命啦。”当下将他当时目击的情形仔细说了一遍,又嘻嘻的笑道:“看来二小姐对这姓耿的小子很有点意思呢!”
珊瑚心里想道:“耿大哥的运气倒真不坏,处处都能得到女孩儿家的欢心,以前有个玉面妖狐,现在又有个什么二小姐了。但愿这个二小姐是个好心肠的女子,不要像那个玉面妖狐存心害他才好。”她与耿照千里同行,意气相投,结为兄妹,两人都是胸襟坦荡,不拘小节,珊瑚也未曾想到男女私情。可不知怎的,如今听到了这个消息,心里却着实有点不安,也不知是出于对耿照的关怀,还是由于对那个二小姐的疑忌。
只听得那个汉子笑了一笑,接着又说道:“姓耿这小子长得比孟钊还俊,难怪二小姐看上了他。可是他虽然得了有力的保镖,性命却还是捏在孟钊的手上。”他的同伴诧道:“孟钊惹得起二小姐吗?”先头那汉子道:“那小子有二小姐替他出头,但孟钊却有主公给他撑腰,这回主公是下了决心,连主母也不得不顺从他,主公已下了命令,将那小子交给孟钊处置,要杀要剐都听随孟钊的便。二小姐再骄蛮,也总不能拗过她的姐夫姐姐。”他的同伴道:“然则孟钊何以不当场杀了他?”那汉子笑道:“他也总得给二小姐一点面子呀。听说孟钊的那个旧情人明天便会到来,主母的意思是要孟钊见过了他的旧情人,待事情更加清楚之后,再去处置姓耿那小子。其实事情早已清楚了,即使主母有心维护,最多也只能让那小子多活一天。”
他的同伴道:“怎见得事情已清楚了?”那汉子道:“据刘彪说,那小子和孟钊的旧情人可要好得紧呢,他们同行同宿,刘彪曾暗中窥伺,亲眼见到,半夜三更,那女的还和他同在一个房中,小声说,大声笑,连灯火都没有。要说没有男女私情,谁能相信?”后头那汉子笑道:“哎呀,这么说来,孟钊这顶绿帽子是戴稳了。”先头那汉子道:“可不是吗?所以我说,主母要他明天见过那个女的,再去处置姓耿这小子,这简直是给孟钊出了一个难题啦!你想:他怎好意思问那女子:‘喂,你是不是和那臭小子有了奸情?是不是半夜三更还在和那臭小子打情骂俏?’不过,我想孟钊也没有这样笨,他尽可以不必问那女的,就把那小子杀了。回头禀告主母,就说已问出真情,料想主母也不会为那小子伸冤。”他的同伴笑道:“孟钊杀这小子容易,但如何应付他那个旧情人,那倒是为难了。依你看,他是还要不要她?”那汉子笑道:“我又不是孟钊肚里的蛔虫,怎能知道他的心意。如果是我,我就不要!”他的同伴道:“哈,这件事真是有趣,那女的可漂亮吗?刘彪还看到什么他们偷情的勾当,说来听听。”
珊瑚听他们污言秽语,将自己说得如此不堪,早已气炸心肺,这时她所要知道的,都已知道了,便猛地从假山石后跃出来,手出如电,点了那两个汉子的穴道。
珊瑚抓着了污蔑她的那个汉子,正要一掌击下,忽地心中一动,改了主意,剥下他的大衣,披到自己身上,将他抛进山洞。
另一个汉子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正自惴惴不安,只见珊瑚拔出一把湛蓝的匕首,已是走到他的面前。珊瑚将匕首在他面门一晃,冷冷说道:“这是童进的毒匕首,想必你认得吧?你若要活命,乖乖听我吩咐。”抓起那个汉子,低声说道:“孟钊在什么地方?你带我去。”匕首贴着他的背心,然后解开他的穴道。
这汉子在毒匕首威胁之下,怎敢不依,默默地点了点头,便向前走。他怕撞见同伴,专拣偏僻小径,后园的防范本来较疏,这汉子又善知趋避,果然没有惹出麻烦,走了一会,那汉子停下了脚步,指着前面一幢房子,说道:“孟钊就在这里了,我可以走了吧?”珊瑚道:“你急什么,给我歇一会儿吧。”再次点了他的穴道,独自向前走去。
珊瑚心里也是忐忑不安,阔别多年的孟钊就快要见面了,“钊哥肯不肯相信我,会不会仍似从前那么听我的话?我要他将耿照放了,要他们两人做好朋友。钊哥要是真心实意地爱我,他应该听信我的话!唉,就不知他是不是变了?”这时她已进了院子,正自胡思乱想,忽听得有个娇滴滴的声音叫道:“钊哥!”这声音正是从一间房子里传出来,房中有摇曳的烛光,纱窗上映出两个人影,珊瑚心上似坠了一块石头,直往下沉,她偷偷绕到后窗,只见房中男女二人,男的果然是她多年来日夕思念的“钊哥”,女的似个丫鬟装束的少女,相貌倒很俏丽,只是带着几分妖气。
只听得那丫鬟娇笑道:“钊哥,我道你有这样好心,约我到此私会,却原来是向我探听消息。哼,要是我回去禀报小姐,就说是你引诱我背叛她,哈,我看你纵有主公撑腰,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孟钊左一个揖,右一个揖,嘻皮笑脸地对那丫鬟道:“姐姐一向对我很好,我知道姐姐定会帮我的忙的。”那丫鬟道:“那也要看是什么事情。”孟钊道:“我也决不是要你背叛小姐,我只想知道小姐刚才做了些什么事情?她、她、她偷会了那小子没有?”
那丫鬟“噗嗤”一笑,说道:“孟钊,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后悔了吧!小姐本来对你很有意思,你却爱理不理的,怎怪得她看上别人?好啦,现在她爱上了别人,你又急了。依我说,你也别三心两意啦,我听小姐说,你的心上人明天就会来的,你何必还要管小姐的闲事?”孟钊道:“唉,难道你还不知那小子,他、他……”那丫鬟笑道:“他把你的姑娘勾搭上了,所以你恨不得把他置之死地,是吗?”
孟钊尴尬笑道:“姐姐,你既然知道,那我也不必瞒你。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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