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当然是远远不如连清波,例如连清波将这两匹健马制服得妥妥帖帖,这一手点马匹“晕穴”的功夫,他就完全不懂。心里想道:“幸亏连姐姐不是敌人,她只要是释放她的哥哥,并非截劫囚车。”他一直以为连清波的武功远胜于他,却不知道他自己的内功早已在连清波之上,要是当真打起来,一个招数高明,一个功力深厚,当真还不知鹿死谁手。
连清波与那军官合乘一骑,她那匹坐骑是大宛良驹,驮着两个人仍是四蹄如飞,片刻之间,走得无踪无影,耿照怅然遥望,心里有几分欢喜,喜的是连清波安然无恙,今日又得重逢;但也有几分惶惑,惶惑的是他这次违背军中纪律,私自将那军官释放,这件事不知是做得对了还是做得错了?
心念未已,忽见一条人影,疾奔而来,耿照定睛一看,却原来是蓬莱魔女赶来了。耿照心想:好在连姐姐已经走了,要不然倒是一场麻烦。连忙迎上前去,说道:“柳女侠,你来了?珊瑚也正在惦记你呢。”蓬莱魔女脚步一停,急不及待的便问道:“路上没有出事么?”
耿照面上一红,讷讷说道:“没,没什么事。”蓬莱魔女起了疑心,两道眼光如利剪、如寒冰,紧紧盯着耿照问道:“当真没什么事吗?车中的囚犯一个也没有走失吗?”耿照给她盯得心里发毛,只好半吞半吐地说道:“这囚车中有一个是不相干的人,经小弟查明之后,已把他放了。”蓬莱魔女诧道:“有哪一个是不相干的人,你又怎么知道?”耿照道:“就是那个、那个军官……”蓬莱魔女赶忙问道:“究竟是哪个军官?”耿照好半天才说得出来:“就是那个被你所擒的军官。”
蓬莱魔女大吃一惊,沉声说道:“你查明了什么?你怎么知道他不相干?”耿照倒不是想瞒骗蓬莱魔女,只是意欲拖延时刻,到了此时,无可再拖,只好咬着牙根依实说道:“适才我、我碰到一个人,她是我平素相信的人,她说这个人,其实不是军官……”蓬莱魔女打断他的话道:“且慢,你碰着的那个人是谁,怎么不说?”耿照胀红了脸,颤声说道:“是小弟的义姐连清波,她、她……”蓬莱魔女又惊又怒,跳起来叫道:“什么,是玉面妖狐连清波!咳,耿照,你、你好糊涂!”
耿照讷讷分辩道:“连姐姐其实也是咱们同道中人,她只是带走了她的哥哥,并没有截劫囚车。我看你们多半是误会了。”蓬莱魔女哪有闲心听他分辩,再一次打断他的话道:“你说什么?那军官是玉面妖狐的哥哥?”耿照道:“不错,他是连姐姐派他到严家卧底的,并非真的军官。”蓬莱魔女“哼”了一声,板了面孔说道:“耿照,你真是不识天高地厚,不懂分别黑白是非,你又上了那妖狐的当啦!”她斥了耿照几句,径自上前向那两个驾御囚车的兵士道:“那妖女走的是哪个方向?”那两个兵士指着同一的方向道:“那两个人合乘一骑,是刚刚走的。”蓬莱魔女是怕耿照不肯实说,才问那两个兵士的。如今见这两个兵士所指的方向相同,情知属实,心里想道:“那军官被我用重手法点了穴道,谅那妖狐也无法解开。时间一久,他就要受伤。那妖狐岂能置之不理?尽管这是她力所不及,她也定要设法救治,在路上必然受到耽搁。我立即去追,未必就追赶不上。”蓬莱魔女想得不错,可惜她却不知,耿照早已把那军官穴道解开了。
蓬莱魔女面色稍稍缓和,说道:“耿照,你现在还是糊里糊涂,待我将那妖狐拿了回来,再和你细说。”身形一晃,去势如风,径自向连清波逃走的方向,追踪去了。
耿照呆若木鸡,心中隐隐感到恐惧,心想:“连姐姐当真是坏人吗?”“蓬莱魔女追上了她,会不会就把她伤了?哎,她们两人为什么要彼此敌视,误会得如是之深!”可怜他一点也不知道自己上当,还在替连清波害怕担忧。“正是:
不识妖狐真面目,画皮未揭意迷茫。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听鼓依稀闻叹息追舟隐约见伊人
耿照没精打采地押解囚车前往济南,暂且按下不表。且说蓬莱魔女施展绝顶轻功,向连清波逃走的方向追去,追了一程,前面是一条泥泞的小路,马蹄痕迹分明。蓬莱魔女心中暗喜,想道:“那匹马驮着两个人,在这种稀烂的泥路上,一定跑得不快。跟着这蹄印追下去,何愁追不到他们。”
蓬莱魔女提一口气,使出“八步赶蝉”的本领,脚不沾地,几乎是御风而行,转瞬间就走过了那条泥泞小路,弓鞋上不过沾了几片泥土。蓬莱魔女揩拭干净,再向前行,前面是比较干净坚实的黄土路,但那匹坐骑刚从泥泞的路上走过,所以仍是一步一个脚印,十分清楚。
可是蹄痕虽然分明,她却碰到了一个难题,原来前面还有一条岔路,而且两条路上都有马蹄痕迹。蓬莱魔女到了路口,仔细审视,两条路上的蹄印也是一般大小,看得出是同一骑马踩出来的。蓬莱魔女甚为纳罕,寻思:“这妖狐不知弄什么玄虚?究竟她是向哪条路走了?”
蓬莱魔女略一犹疑,先向左边那条路追去,走出了六七里地,忽然不见了马蹄的痕迹,就似那一骑马到了此地突然消失了似的。蓬莱魔女更为纳罕,心想:“我且回去向另一条路再追,我就不信那妖狐当真就会妖法。”她回到原来的路口,向右边那条小路再追,不料走了一程,又是如出一辙,马蹄的痕迹忽然又不见了。蓬莱魔女究竟是个江湖上的大行家,她呆了一呆,蓦地恍然大悟:“我上了这妖狐的当了!”原来连清波在一条路上走了一程之后,便用厚布裹住马蹄,从路旁的草地回到原来的路口,再解开厚布,又从另一条路走了一程,然后再如法施为,一去无踪。待蓬莱魔女想出个中道理,她已是白费了许多时间,而且也还未知道连清波究竟是向哪条路走,当然是无法再追上连清波了。
蓬莱魔女大为懊恼,只好放弃追踪,心想:“我且到了济南,见了耿照再说。”她白白走了几十里冤枉路,到得济南,已是二更时分。这时济南刚被耿京的义军攻占,防守得极为严密,四面城门都布满了兵士,每一个进出的行人,都要受到仔细的盘查。蓬莱魔女急着要见耿照,不愿多耽搁时候,她情知耿京叔侄和辛弃疾那些人,在攻占了济南之后,定是驻在府衙,心想:“我且和他们开个玩笑,径自到府衙去作个不速之客。”当下施展绝顶轻功,飞身掠上城头,从一间间的民房上踏过,直扑府衙。守在墙头的那些兵士只觉微风飒然,从他们身边掠过,连蓬莱魔女的影子也未瞧见,只是觉得这阵风来得奇怪,却怎知已有人在他们众目睽睽之下,业已进城。
府衙里灯火通明,斗酒喧闹的声音喧腾于外,原来耿京正在大堂摆下庆功宴,大宴今日有功的将士。蓬莱魔女很容易就找到宴会的所在,在屋顶上望下去,只见一众军官划拳赌酒,笑逐颜开,好不热闹。当中坐着的是个中年将军,甚为威武,辛弃疾就坐在此人身边。蓬莱魔女心想:“此人想必就是耿照的叔叔、义军的统帅耿京了,但却怎的不见耿照?”
心今未已,只见耿京站了起来,哈哈笑道:“今日旗开得胜,攻下了济南,又抄没了那活阎罗的万贯家财,俘获了金虏的许多官儿,这都是靠了幼安(辛弃疾之字)的策划,功劳簿上,应该记上幼安兄的首功!”众军官纷纷举杯向辛弃疾祝贺。耿京又道:“幼安兄文才武略都是出色当行,各位喝了这杯酒,请听听幼安兄刚刚填好的新词!”众人意兴更豪,纷纷道好。
耿京把手一招,唤来了几条关西大汉,各抱铁板铜琶,高声唱道:“渡江天马南来,几人真是经纶手?长安父老,新亭风景,可怜依旧!夷甫诸人,神州沉陆,几曾回首?算平戎万里,功名本是,真儒事,君知否?……”
一曲未终,已是彩声四起,蓬莱魔女也忍不住大声赞道:“壮哉,此词!”就在铜琶铁板声中,自屋顶一跃而下!
众军官哗然大呼,有几个胆子较小的,还未看得清楚,就在高叫:“刺客!”说时迟,那时快,蓬莱魔女脚尖刚刚着地,便听得金刃劈风之声,有个军官已是拔刀向她斫来。
蓬莱魔女微微一凛,心道:“耿京帐下果然人才甚多,这人的武功,就不在耿照之下。”辛弃疾连忙叫道:“张都尉,住手!这位就是我刚才所说的柳女侠了。”那军官怔了一怔,立即收招。但仅仅在辛弃疾说这一句话的时候,也已连斫了六六三十六刀,刀法之快,实是难以形容。不过他的刀锋连蓬莱魔女的衣裳也未沾上,他心中的骇异也是更在蓬莱魔女之上。座上那一众军官,几曾见过蓬莱魔女这等美妙的身法?在蓬莱魔女闪避那六六三十六刀的那一瞬间,个个都是目眩神摇,紧张得几乎闭了呼吸,直到那军官收刀之后,众人才不约而同地吐了口气,突然间爆出了如雷的彩声!
辛弃疾从严家回来之后,早已把蓬莱魔女相助之事,对耿京以及同僚说了,这时他们知道来的就是蓬莱魔女,都是不胜欢欣。耿京亲自出来迎接,蓬莱魔女笑道:“我无礼闯席,还望将军恕过。”耿京哈哈笑道:“柳女侠是请也请不来的。多承相助,难得到来,请让我先敬一杯。”蓬莱魔女与耿京干了一杯,刚才那个与她交手的军官,也上来与她相见。
辛弃疾道:“这位是步兵都尉张定国,张将军。”那张定国伸出手来,哈哈笑道:“久闻女侠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胜似闻名!”他伸出手来,这是要和蓬莱魔女拉一拉手,表示亲近的意思。虽说江湖儿女,脱略形骸,而这种礼节,也很普遍,但一般都是行于两个男子之间,若是一男一女,由男的先伸出手来表示亲近,这在江湖上却也是很少见的。
蓬莱魔女心中一动,暗自想道:“是了,我刚才只是闪避他的快刀,未曾还过一招,想是他要试探我的武功深浅来着。”蓬莱魔女性情豪迈,也不放在心上,就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去,与他一握,果然感到对方的内力,透过掌心,攻击过来,试探她的虚实。蓬莱魔女玄功默运,将他攻过来的内力化解于无形,但见他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神色似是惊疑不定,还自不肯放手。蓬莱魔女不觉有点不悦,心道:“这人怎的如此不识进退?”当下略显本领,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颤。张定国登时似感到有一根细如游丝的炽热火线,从他的虎口钻入,又似一根无形的银针似的,刹那间就从虎口上升到肘端的“曲池穴”,刺了一下,张定国的一条臂膀登时酸麻,热辣辣的好不难受,吓得他慌不迭地松手,满面通红,连忙说道:“柳女侠真好本领,佩服,佩服!”蓬莱魔女一笑说道:“张将军的快刀,我也是佩服之至。”旁人见他们互相客气,还只道他们是为了刚才之事,各表惺惺相惜之意,蓬莱魔女美若天仙,有不少人还暗暗羡慕张定国,羡慕他得到蓬莱魔女的垂青。却不知他们已暗中又较量了一次内功,而且要不是蓬莱魔女手下留情,不愿他太难堪的话,只怕张定国已是不能动弹了。
坐定之后,蓬莱魔女便问耿京道:“耿照回来了吗?怎的不见?”耿京道:“他回来之后,又出去了。”蓬莱魔女道:“有什么紧急的军情吗?”耿京道:“这倒不是,他是为了一点私事。”蓬莱魔女怔了一怔,说道:“私事?恕我冒昧,不知可以让我知道么?”
耿京喝了杯酒,笑道:“这私事和柳女侠倒有点关系,当然应该让柳女侠知道。”蓬莱魔女更是诧异,不禁问道:“是为了他私放那军官的事情吗?”这回轮到耿京有点诧异,问道:“怎么,他放那军官的事情和柳女侠有甚相干吗?”蓬莱魔女道:“这军官是我擒获的,只怕是一个相当重要的人物。耿照在路上碰到一个从前相识的女贼,诨名玉面妖狐的,他上了这妖狐的当,将那军官放了。这妖狐也是与我有点过节的。”耿京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他已向我禀告过了,不过我却不知其中还有这些内情。”原来在耿照的叙述中是把连清波说成个好人的,耿京不知相信谁的话好,只是心里想道:“照侄说他们各不相容,这倒是真的。看来孰是孰非,只有待照侄回来之后,再查个水落石出了……”
耿京接着说道:“他放走那个军官之事,处置失宜,柳女侠责备他是应该的。但他这次回来之后,又再出去,却不是为了这件事情,确是完全为了私事。”这回轮到蓬莱魔女大感意外,说道:“哦,不是为了这件事情?哪还有什么事情是与我相干的?”
耿京笑道:“我那照侄是和一位姑娘同来的,这位姑娘名叫珊瑚,听说曾服侍过柳女侠。”蓬莱魔女正自挂念珊瑚,连忙说道:“不错,这位珊瑚姑娘是我的义妹,是我叫她送耿相公前往江南的。她在这儿吗?”耿京道:“就是因为她今日突然离开,所以我那照侄去找寻她了。”
蓬莱魔女吃了一惊,问道:“为什么这样巧,我一到来,她却又离开了?她是怎么走的?”耿京道:“我也弄不清楚他们之间的事情。耿照和珊瑚姑娘住在同一个院子,他将囚犯点交给我之后,就回去看望珊瑚姑娘,珊瑚姑娘还没走了多久,听说他就匆匆忙忙地追着出去了。”辛弃疾道:“这事我曾经查问过,听说在耿照未回来之前,有个人送一封信来给珊瑚姑娘,珊瑚姑娘就随着那人走了。耿照回来之后,知道这件事情,很是着急,他还带了那头虎头灵獒去追踪呢!”耿京笑道:“也不知他们年轻人闹什么别扭,一个走一个追的,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倒叫我们给他担心了。”蓬莱魔女诧异不已,心想:“珊瑚为人爽朗,从那日在桑家堡的情形看来,她对耿照已是一往情深,纵然她和耿照闹了什么别扭,也决不会趁着耿照不在,一句话也没有留下便悄悄的离开的。嗯,这件事可真是有点古怪了!”因此问道:“给珊瑚送信是什么人?”辛弃疾道:“我也不清楚,我是听得伺候珊瑚姑娘的丫鬟说的。听说衣裳破烂,倒像个乞丐的模样。起初守门的卫兵不肯放他进去,他大叫大嚷,才惊动了珊瑚姑娘的。”蓬莱魔女更是奇怪,心想:“珊瑚和丐帮的人可并不相熟呀?”又问道:“虎头灵獒又是什么东西?”耿京道:“是西域异种猎犬,我得了两头,分了一头给耿照的。这种猎犬鼻子最灵,善于跟踪气味去追寻猎物。要是耿照将那位姑娘的一件衣物给它嗅了,带着它追下去,那一定是可以追到的,他去了这么些时候,按说也应该早已经追上了。”
可是过了许久,耿照还是未见回来,已是三更时分了,一众军官都喝得酪酊大醉,庆功宴也宣告结束了。耿京皱了皱眉,说道:“奇怪,怎么这个时候,还未见他们回来。柳女侠,你先歇息去吧。我和幼安在这里等候他们。”蓬莱魔女道:“我不困,我陪你们等候吧。我不见着我那珊瑚妹子我也不能安心呢?”耿京道:“也好,那咱们就再聊聊。”众军官陆续散去,耿京叫下人撤去酒席,换上清茶,大堂中就只剩下他和辛弃疾和蓬莱魔女三人,三人心里都是有点怔忡不安。
耿京道:“我这侄儿年纪轻、见识少,有时难免糊涂,心地倒是很纯厚的,就不知珊瑚姑娘看不看得上他?”蓬莱魔女笑道:“这个么,元帅就不必为他们担心了,珊瑚是我的妹子,她的脾气我是知道的,要是她不欢喜的人,她半句话也懒得多说。但对于令侄么,我本来只是要她送到山东境内的,她却要一直送到江南呢!她为了令侄,连我都抛弃了,说起来我倒真要妒忌令侄了。”耿京哈哈大笑,说道:“这么说,我这侄儿倒是福气不浅,但也得多谢柳女侠。”蓬莱魔女道:“多谢我作什么?”耿京笑道:“一来多谢女侠调教出这样一位好姑娘;二来多谢女侠对舍侄的好意,让珊瑚姑娘与他同行,给了他一个好机会;三来,这是我要预先多谢的了,待他们回来之后,我还要请柳女侠从中撮合,让他们早日成亲,成亲之后,小夫妻闹闹别扭,那就无伤大雅了。”蓬莱魔女大笑道:“原来元帅是要我作个现成的媒人,别的媒我不会做,做这个媒却是容易不过。”
他们故意找些开心的话来说,想冲淡不安的心情。但三更过去了,不久,四更的更鼓也敲起来了,耿照和珊瑚仍是未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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