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疏落落,比起文逸凡刚写好上联之时所得到的彩声,那是差得多了。
金超岳冷冷说道:“文先生,你写这副对联,是什么意思,我倒要请教请教。”
文逸凡道:“我只求对得起,可不管什么意思没意思!你以为是什么意思?”金超岳道:“那么你对得起柳庄主吗?”文逸凡道:“我已是用尽心思给他写寿联了,别人是否认为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只求对得起自己。”金超岳忽地“哼”了一声,道:“你有藤牌没有?”文逸凡双眼一翻,道:“金先生,你的枪法似乎还得练练。”
金超岳少时曾给岳飞手下的大将杨再兴一枪挑破他的肚皮,文逸凡这话无异揭了他的疮疤,金超岳闻言大怒,正要向文逸凡挑战,忽听得柳元甲哈哈大笑,已是走出场来。
金超岳心想:“柳元甲亲自出场,定是要这厮好看(即当场出丑之意),我乐得在旁边拍手称快。”要知金超岳奉了金主完颜亮之命,到江南图谋大事,若非迫不得已,他也不愿暴露身份。刚才文逸凡那几句话语带双关,似乎已知道了金超岳的来历底细,金超岳也实是有几分顾忌。
文逸凡也在想道:“难道柳元甲就要当众与我翻脸?”心念未已,只听得柳元甲笑道:“文先生的书法一定是精彩绝伦的了,可惜我老眼昏花,看不清楚,且待我走近去仔细瞧瞧。拜读,拜读。”这副对联,宾客们都在议论纷纷,柳元甲却佯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要走近去仔细瞧瞧,他这举动,出人意料之外,文逸凡也不觉怔了一怔,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柳元甲并不奔跑,但脚步一迈,就是七八尺远,从从容容,一步一个足印,笔直的向着那座假山走去。文逸凡蓦地一惊,想道:“藏在假山背后的那个女子不知走了没有?”
柳元甲走到蓬莱魔女藏身的那座假山前面,抬头看了看颜鲁公的碑刻,随即便转过身来,指着对面的石壁道:“文先生的大作是在这壁上吗?”文逸凡写的擘窠大字,每个字都有尺许粗细,决没有看不见之理,众人都觉奇怪,说道:“不错,就是在这石壁上面。”
柳元甲叹了口气,说道:“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站在这下面,还是一点也看不见,嗯,只好爬上去看了。”他说“爬”,其实却是一跃而起。喝彩声中,只见他身形拔起,飞上柳梢。文逸凡刚才是在半空中一个回旋,才落在柳条之上的,而柳元甲却像抛起了一根棍子似的,直上直落,也是学着文逸凡的模样,盘膝坐在一枝柳枝之上,柳枝摇也不摇。看来他的姿势不及文逸凡美妙,但场中的武学名家心里却都明白,这样的直起直落,柳枝上所受的压力要大得多。即使不能据此便说他的轻功强过文逸凡,但至少他这个动作却是要比文逸凡刚才做的难度更大。
柳元甲挥袖向石壁一拂,凑近去仔细瞧瞧,诧道:“文先生,你到底有没有在这石壁上写字,我怎的还是瞧不见呀?”说了这一句话,便放开柳枝,跳下树来。
这一刹那,满园宾客都是瞠目矫舌,呆若木鸡,就似变戏法似的,转眼之间,石壁上的那副对联,十四个擘窠大字,消失得无影无踪。在柳元甲面前的,不过是一块光滑的石壁!
众人呆了一呆,随即也就明白,这是柳元甲大显神通,施展绝世神功,用衣袖将文逸凡这十四个擘窠大字“抹”去了!正是:
铜刀遇着铁砧板,你有藤牌我有枪。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各显神功来贺寿忽闻狂笑慑群豪
文逸凡挥毫刻石,柳元甲振袖抹平,当真是各有千秋,难分高下。文逸凡也不由得暗暗佩服,但这么一来,谁都知道他们二人是暗中较量上了,人人提心吊胆,生怕闹出不愉快的事情,一时间竟然忘了喝彩,过了好一阵子,才响起寥寥落落的掌声。
金超岳巴不得他们二虎相斗,冷冷说道:“这可真是你有藤牌我有枪了,文先生,这枝狼毫未成秃笔,你可要再题一副对联么?”
柳元甲意态从容,回到场中,拱手说道:“我年纪大了,眼力不好,文先生,你另选一个日子,给我写副对联,让我挂在书房里就近欣赏可好?”文逸凡哈哈一笑,说道:“不错,这园中已有颜鲁公的书法,我实是不宜再在此地献拙了。”柳元甲道:“哪里,哪里。文先生,你是我最佩服的一个朋友,你肯赐我墨宝,那就是给了我的面子了。”两人虽然针锋相对,但亦已有惺惺相惜的意思,气氛是缓和多了。
金超岳见闹不起来,甚是没趣,柳元甲笑道:“金大哥,现在该看你的压轴戏了。”金超岳道:“珠玉在前,我焉敢献丑?不过既然来到一场,结识了许多新朋友,也该向朋友们略表敬意。大家的酒已喝得差不多了,功夫我拿不出来,就向朋友们敬一杯茶,解解酒吧。”
今日来到千柳庄祝寿的一众宾客之中,最受注意的除了文逸凡之外,就是金超岳。他是首席贵宾,又是大家不知来历的一个陌生人,而柳元甲适才在言谈之中,又对他推崇备至,因而他受注目的程度,还在文逸凡之上,众人都想看他表演的是什么功夫,如今听他说是要出来敬茶,众人都不觉有点诧异,心想:“难道他在敬茶这个题目上还能变出什么花样?至多不过如柳庄主的百步传杯,但这也就不新鲜了。”
众人正在疑猜,只见金超岳已走出场心,缓缓说道:“柳庄主,我对你们江南人士喝茶的讲究,真是佩服之极。你刚才席上谈及,要喝好茶,除了茶叶之外,还得讲究烹茶的用水,你说到最好的是……”柳元甲道:“你不提起,我倒几乎忘了。谈到烹茶的用水,大概人人都知道临安灵隐寺虎跑泉的泉水乃是上品,可惜此地离临安尚有数百里之遥,虎跑泉的泉水难以运来。不过,我还有一类烹茶的用水,只怕比虎跑泉还胜几分。”此话提起了众人兴致,问道:“那是什么?”柳元甲道:“那是我去冬在蟠香寺收的梅花上的雪,埋在深深的地窟之中,周围堆着冰块,现在虽是三伏天时,那一瓮梅花枝上的雪,还没有融化,拿来烹茶,香沁脾腑,最妙不过。”
场中喜欢喝茶的客人早心痒难熬,忙道:“既有如此梅花香雪,敢请庄主便赐佳茗。”柳元甲道:“我正想拿来与诸位品评,如今酒已微醺,也正是细赏香茗的时候。”客人道:“先让我们见识见识那瓮梅花香雪。”柳元甲道:“这我也想到了。我有龙井茶中的上品‘老君眉’,水一沸便即冲茶,趁热喝下,最饶佳趣。若是在厨房里端出来,送到此间,茶冷香消,味道便减了。好,我叫他们将那瓮梅花香雪拿来,就在这园子里烹茶。”众人都拍手道妙。
不多一会,家丁已把那瓮梅花香雪扛来,金超岳道:“请柳庄主准我借花献佛,向各位朋友敬茶。看来各位都想早尝佳茗,如今生火烹茶还嫌慢了。不如由我代为调弄如何?”柳元甲已知他是要藉这题目炫露神通,笑道:“金老先生不用生火,便可烹茶,咱们在未饱口福之前,便可先饱眼福,这最妙不过。”便叫家丁,将那瓮梅花香雪扛到场中,放在金超岳面前。众人听说金超岳不用生火便可烹茶,更感兴趣,心中俱是想道:“难道他还会魔术不成?”
金超岳道:“还请借一只盆子。”柳元甲早已知道金超岳是要如何表演,说道:“也已准备好了,是一只白玉盆。”叫两个家丁将那只玉盆抬到场中,只见比普通的洗身盆还大,玉似羊脂,洁白无瑕,众人目眩神迷,啧啧称赏,都道:“皇宫内库,也未必能有如此宝物!”但却不知金超岳要这只盆子做什么。
金超岳将那瓮梅花香雪倒在玉盆之中,刚好盛满,雪块果然还有一小半未曾融化,盛在玉盆之中,玉盆香雪,相得益彰,围在场边的人,都似乎嗅到梅花的香味,感到冰雪的凉意,异口同声赞道:“香茶未喝,暑气已消,妙极,妙极!”
众人凝神注目,看金超岳如何无火烹茶,只见金超岳伸出中指,在盆中一插,轻轻拨弄雪块,说道:“好冻,好冻!”片刻间,只见盆中雪块,尽都融化,再过一会,便冒出了热腾腾的白汽,不到半炷香时刻,一大盆水都已煮沸,发出了嘶嘶声响!原来金超岳练有雷神指的功夫,竟以内家的纯阳真气,“煮沸”了这一大盆雪水!众人哪曾见过这等奇妙的神功,都吓得目瞪口呆,矫舌难下!文逸凡心道:“这老怪虽然狂妄,倒也名不虚传。看来他要胜我,固然不易,我要胜他,也未必能够,也罢,今晚且不斗他,待我见了笑傲乾坤华谷涵再作区处。”
哪知文逸凡无心斗这祁连老怪,这祁连老怪金超岳却先向他挑衅了。
金超岳取了一只玉杯,放了一撮“老君眉”,左手在盆子上方虚空一抓,只见一股沸水似喷泉般冒起,射进那玉杯之中,水平杯面,还高出少许,却未溢出。金超岳擎着玉杯,面向文逸凡说道:“文先生文武全材,金某佩服得紧,先敬文先生一杯!”轻轻一弹,玉杯向着文逸凡飞去,他暗中运上内劲,只要有谁触及这个杯子,杯中的热茶就要倾泻淋下,教那人当场出丑。
文逸凡双手笼在袖中,根本不去接这玉杯,却自言自语地冷冷说道:“可惜,可惜!糟蹋了这瓮梅花香雪,这虽不是‘老娘的洗脚水’,洗手水也怎能喝了?”“叫你吃老娘的洗脚水”,这是江湖上一句侮辱人的粗话,泼妇和男人对骂时候用的。文逸凡借用这句粗话,虽然不是用来骂人,但却表示,这一盆水是金超岳的洗手水,用来泡茶,对他实是不敬,他也坚决不喝。
说也奇怪,那只玉杯飞到文逸凡面前,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挡住,停了一下,突然便转了方向,斜飞出去。原来是文逸凡暗中吹了口气,使出上乘的借力化劲功夫,教那玉杯改了方向。
金超岳勃然变色,正要发作,忽听得柳元甲哈哈一笑,说道:“我是一个粗人,不比什么文人雅士,要讲究什么洁癖,待我喝了。”把手一招,玉杯平平稳稳地落在他的手心,杯中的热茶却形成了一股水柱,冒了起来,柳元甲把口一张,俨如长鲸吸川,顿时间把那杯热茶喝得干干净净。
有主人亲自出来为他解窘,金超岳也就不便再与文逸凡吵闹,当下冷冷说道:“柳翁,待我还你瓮梅花香雪,省得被文先生责怪。”说罢,抱起那只盛满沸水的玉盆,缓缓走到柳元甲跟前,只见那盆沸水,已成了一盆雪水,结起了冰来。这次他用的是“修罗阴煞功”,一抱玉盆,奇寒之气便透过玉盆传进水中,他的“修罗阴煞功”已练到第七重,令沸水结冰,易如反掌。
冰水弄沸,沸水再又还原凝结成冰,这两手功夫,一寒一热,一正一反,相辅相成,当真是足以震世骇俗,众人也不禁都喝起彩来。文逸凡虽然不惧,却也有点吃惊,寻思:“素闻雷神指与修罗阴煞功乃是邪派两大奇功,想不到这老怪竟然都练成了。”文逸凡虽然见多识广,识得两大奇功,但却不知金超岳对这两样功夫,都只是练到第七重,距离登峰造极还远。
柳元甲笑道:“两位都是我的好朋友,可别为了这点点小事动了意气。难得各位不吝奇技,柳某多谢各位的大礼了。”说罢,便叫家丁将那玉盆扛下,吩咐他们将炭火煮沸,泡茶敬客,然后缓缓走出场心。柳元甲这一出场,登时全场悚动,人人注目而观。
要知当“献技贺寿”倡议之初,柳元甲已有言在先,“礼尚往来”,在客人“献礼”之后,他自当出来“还礼”。客人“献礼”即是“献技”,主人“还礼”当然也是拿出他的本身绝技。如今四区的宾客代表和首席贵宾都已先后“献礼”,轮到做主人的柳元甲出来“还礼”了,柳元甲是江南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他一出场,声威自更盖过别人,人人都是凝神静气,注目而观,要看他这出“压轴戏”唱的什么?
其实柳元甲已先后露过两手绝世神功了,一手是“百步传杯”,慑服南山虎;一手是挥袖抹石,技压文逸凡。但如今是他正式出来“还礼”,想必还有更厉害的震世骇俗的功夫,因而宾客们也怀着更紧张的心情,都拥到场边来看。
不料柳元甲却不献技,只见他摸出了几张柬帖,仰天打了一个哈哈,缓缓说道:“老朽贱辰,辱承各位贺临,招待不周,还望恕罪。”宾客们怔了一怔,道:“柳翁何用再三客气?”心想:“这些客套的说话,他开席之初早已说过的了,怎么说了又说?他一向也不是这样婆婆妈妈的,难道一个人年纪老了,就当真难免啰嗦?”
柳元甲把柬帖晃了一晃,仍然慢条斯理地缓缓说道:“这不是客气。老朽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也交了许多朋友。多蒙朋友们抬举,给我几分面子,这次从各方赶来为我做寿,厚谊隆情,我焉能不深深感激?但正因为朋友众多,难免因无心之失,有漏发了请柬的。我知道有几位朋友,如今已在这园子里面,只是还不见露面,想必是因责怪我做主人的失礼,没有亲去邀请他们,故而来到此间,也不出来相见!如今老朽补发请柬,请这几位朋友,不管是相识的也好,不相识的也好,既然一场来到,便请给我几分薄面,恕我简慢之罪,出来一见,同喝几杯!”
说到这里,众人才知道原来已有几个人藏在园中,都不禁大吃一惊。想道:“不知是些什么人,竟敢到柳家捣乱?”又不禁暗暗惭愧,这么多人,竟无一人发觉,要待主人说破了,方才知道有人潜入园中。而且还不只一个!
就在众人惊惶失色之际,柳元甲说到“补发请柬”四字,已把那几张请柬朝空一撒,说也奇怪,那几张请柬撒到空中,登时分开了不同的方向,向四方飞去,众人也才看清楚了共是四张。柬帖比酒杯更不受力,柳元甲竟能当作暗器发出,这比“百步传杯”的功夫,又难得多了!
其中有一张请柬朝着蓬莱魔女藏匿的方向飞去,蓬莱魔女咬了咬牙,心道:“你既发现了我,虎穴龙潭,我也要闯你一闯!”正要从假山背后出来,忽听得一阵笑声,有一个人已先她而出!
那笑声有如金锵玉振,清峻非常,突然间又如万马奔腾,千军赴敌,山鸣谷应,响遏行云,笑声中隐隐含着鄙夷杀伐之声,骇人心魄!那些功力稍弱的只觉耳膜有如给一根利针刺了进去,不由自已地骇极而呼;功力较高的也给震得耳鼓嗡嗡作响!十个人中倒有九个不约而同地掩上了耳朵。
这刹那间,蓬莱魔女也是心头一震,她并非禁受不起这人的笑声,而是因为这人不是别个,正是笑傲乾坤华谷涵!
也不知华谷涵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只见他人在半空,白衣飘飘,手摇折扇,宛如乘虚御风,冉冉而降!刹那间,怪事发生,柳元甲刚才撒出的请柬本是向四方飞去的,这时忽地从四个方向对着华谷涵飞来,华谷涵把手一招,转眼间,那四张请柬,已聚成一叠,落在华谷涵手上。他下坠之势甚速,但脚未沾地,请柬已到了他的手中,众人也直到他已落到地上,这才看得清楚。太湖十三家寨主王宇庭吃了一惊,心道:“幸好我刚才没有发出梅花针,否则可要当场出丑了。这人接暗器的功夫,当真是世间罕见!”
蓬莱魔女芳心历乱,又惊又喜又是不知所措,顿时间思如潮涌,一片茫然。暗自想道:“华谷涵果然是到了这儿了。我是出去呢还是不出?”“他那个‘阿霞’呢,难道不是和他同在一起的么?却也还未见现身?”“柳元甲撒出的四张请柬,想必是一张给他,一张给我,一张给那‘阿霞’,还有一张则是给那不知来历的胡儿了。如今华谷涵将四张请柬都接了下来,那两个人也未出现,看来华谷涵是有意把事情包揽到自己身上,他知道我也来了么?”这刹那间她转了好几个念头,终于决定了暂且躲藏,先看看华谷涵的来意。她刚才生怕孤立无援,如今华谷涵已经出现,她心里也安定许多了。
华谷涵落在场中,正好在柳元甲面前。他笑声已然停了,但余音袅袅,犹自在园中回响。柳元甲本来一直是气度雍容,这时也不禁微微变色。要知华谷涵刚一出场,已显露了两手绝世神功,狂笑慑敌、空中取柬,笑声中显露的深厚内功,柳元甲也不禁为之心折,这也还罢了,柳元甲那四张请柬,本是当作暗器发出的,被他在半空中一招手就全取了过来,无形中柳元甲已是输了一招。
文逸凡道:“柳庄主可认识
本文每页显示
6000字 共
232页 当前第
63页
首页 上一页 ← 63/232 →
下一页 尾页 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