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莱魔女独自凝思,不觉已是二更时分,月光透过纱窗,蓬莱魔女倚窗遥望,神思恍惚,心乱如麻。
神思恍惚中,华谷涵的声音又似在她耳边叮嘱:“不论这老贼说些什么,你都不要相信!”蓬莱魔女瞿然一惊,蓦地想道:“不对,这里面定然有些不对,却不知是谁错了?我一定要找着华谷涵,当面向他问个明白。他是知道我生身秘密的唯一一个人!”像过往的习惯一样,蓬莱魔女一想起笑傲乾坤,跟着就会想到武林天骄,这次也不例外,笑傲乾坤的影子从她眼前晃过,武林天骄的影子立即就从她的心头泛起。
蓬莱魔女再次想道:“不对,知道我生身之谜的,也不见得就只是笑傲乾坤一人。”她想起师嫂桑白虹临终那一句没有说得完全的说话,第一个告诉她,她父亲还活在人间的消息的是她师嫂,她师嫂是怎么知道的?知道了多少关于她父亲的事情?蓬莱魔女已是无法再问她的师嫂了。可是她的师嫂也是武林天骄的师姐,是那一次武林天骄将她救走之后,她在武林天骄那里养好了伤,再回到家中,第二次受到丈夫暗算,在毙命之际,才向蓬莱魔女吐露出这个秘密的。可以推想得到,她父亲在生的消息,多半是她师嫂从武林天骄那里听来!
蓬莱魔女心里想道:“若是我推想不错,这世上就最少有两个人,知道我的身世之谜,一个是笑傲乾坤,一个是武林天骄。唉,只是笑傲乾坤已经难找,武林天骄远在长江以北,他又是金国的贝子,那就更是难有机会见面了。”本来柳元甲说得出蓬莱魔女的生辰八字,又说得出那片沾有血渍的破布的秘密,蓬莱魔女已是无可置疑。但她想起了父女相见之后的种种可疑之点,即使她仍相信柳元甲是她父亲,但对柳元甲的其他说话,已是不能完全相信,这时她心中盘桓着两个疑问:“究竟柳庄主是不是我的父亲?究竟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他说的他那一段过去的经历,是真的还是假的?”蓬莱魔女心想:“要打破这两个闷葫芦,恐怕只有去问笑傲乾坤或是武林天骄了。”
蓬莱魔女正自神思恍惚,心如乱麻,忽听得一缕箫声,若断若续,飘入她的耳中,她凝神静听,蓦地跳了起来,叫道:“奇怪,武林天骄怎么到这里来了?”她最初还以为是自己心有所思,致生幻觉,但如今已是听得分明,确实是武林天骄的箫声!
蓬莱魔女精神陡振,取了拂尘佩剑,立即便推开窗子,跳了出去,循着箫声,追踪觅迹。到了园中,忽听得轰隆一声,接着是她父亲的声音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因何三更半夜到我千柳庄来?”
蓬莱魔女远远望去,只见一棵柳树之下,站着两人,不但有武林天骄,还有一个手持长笛的女子!正是:
疑云心上起,又闻玉笛暗飞声。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索书不觉生疑虑问讯何从煞费神
蓬莱魔女又是一惊,玉面妖狐怎也来了?这女子的相貌和连清波简直一模一样。昨晚和笑傲乾坤同来的那个名叫“阿霞”的少女,虽然相貌也似连清波,但多看两眼,就可分别;这个持笛的女子,蓬莱魔女已是第二次和她相遇了,兀是不能分别她是真连清波还是假连清波。
本来蓬莱魔女也早已有了疑心,心想:“敢情玉面妖狐和这持笛的女子乃是一对孪生姐妹?用剑的那个行为邪恶,乃是真的玉面妖狐,用笛子的这个却是正派中人,是玉面妖狐的姐妹。”不过,这只不过是她的假设,假设未曾证实,她也不敢断定是假是真。
武林天骄背后的那座假山塌了半边,显而易见,是柳元甲用掌力摧毁假山,迫他们现身的。蓬莱魔女虽然是急于要与武林天骄相见,但此时此际,她的爹爹已经发现了武林天骄,且又正在向他喝问了,蓬莱魔女又怎好出来?她总不能当着柳元甲的面,问那武林天骄,柳元甲是不是她的父亲?何况还有一个真假未分的“玉面妖狐”在武林天骄身边。
心念未已,只听得武林天骄已在说道:“你这一记劈空掌功力大是不凡,想必你就是千柳庄的庄主柳元甲了?”柳元甲哈哈一笑,说道:“原来你这个胡儿也知道柳某的名字吗?不错,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柳元甲是我,我便是柳元甲!你们是来找我的么?”那持笛的女子忽地“噗嗤”一笑,说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只怕未必是真的吧?姓柳大约不假,但二十年前,你也是用的这名字么?”蓬莱魔女听到此处,心头不禁“卜通”跳,但随即想道:爹爹在金国闹出了天大的案子,来到江南又做了绿林大盗,他换个假名,那也是情理之常,不见得就是骗我?只是他刚才为什么不对我说出换名之事,嗯,也许是父女初会,要说的事情太多,这等细微末节,一时忘了?”
蓬莱魔女距离他们有十数丈之遥,柳元甲又是背向着她,蓬莱魔女自是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但却听得出他的声音有点微颤,喝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女子笑道:“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提醒你二十年前的旧事罢了。”柳元甲喝道:“怎么?有话快说明白!二十年前你们还是吃奶的娃娃,知道什么?”
武林天骄道:“不错,我们当然不会很清楚柳庄主的旧事,可是柳庄主你却忘记了,你还有一位老朋友呢!实不相瞒,今晚我们来到宝庄,并不是我们有事要来找你,而是受了庄主那位老朋友所托,向你问一句话的!”柳元甲颤声喝道:“你说的是谁?要问的又是什么?”
武林天骄道:“那人托我问你,十三张穴道铜人图解,半篇指元篇内功心法,经过了这二十年,你早已揣摸熟透了吧?也应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柳元甲喝道:“你到底是奉谁之命来的?”武林天骄道:“你自己明白!”柳元甲道:“你是金国的什么人?”武林天骄道:“金超岳是不是在你这儿,你叫他出来,他自会告诉你。”柳元甲道:“你的耳朵倒是很长,不错,金超岳是到这儿给我拜寿来了,可惜,你的消息还是不够灵通,他早已走了。”武林天骄道:“那就不必多废话了,那两样东西,你是还也不还?”
柳元甲惊疑不定,冷冷说道:“我与阁下素昧平生,也不知阁下从哪里听来这些捕风捉影之谈,什么铜人图解,内功心法,我根本不知你说的什么?”
武林天骄也不觉有点惊疑,心道:“难道是找错了人?”那持笛的女子冷笑道:“柳庄主名震江南,却想不到竟是个善于撒赖的泼皮无赖!好吧,你既推得一干二净,我就只好回去叫物主亲自来和你说话了。”
柳元甲须眉怒张,蓦地喝道:“千柳庄是什么地方,可容得你说来便来,说去便去么?”五指如钩,倏地一弹一抓,在电光石火之间,遍袭那女子的十处穴道。以他的功力,若然给他抓着,即使是最上乘的闭穴功夫,那也决难抵御!
哪知武林天骄也早已有了提防,就在柳元甲使出并世无双的点穴功夫这一刹那,武林天骄的玉箫亦已同时挥出,闪电般的凌空点下,疾点柳元甲任、督、冲、带四脉的奇经大穴。他的点穴手法虽然不及柳元甲的奥妙精奇,但却是更为狠辣,倘若双方招数用实,那女子固然要伤在他的指下,柳元甲被玉箫点中,奇经八脉受伤,只怕也得耗了十年功力。
柳元甲武功确是有惊人的造诣,就在这双方同时发难的一刹那间,蓦地身形拔起,竟似陀螺般的一拧过来,五指分成五股力道,改抓为弹,向武林天骄插下。
武林天骄的玉箫给他指力凌空一抓,登时失了准头,说时迟,那时快,柳元甲左掌又已拍下,用了八成的金刚掌力!武林天骄倏地变招,玉箫指向柳元甲的脉门,左掌也用了小天星掌力,硬接了柳元甲一掌!
刚才武林天骄的玉箫是分点对方任、督、冲、带四脉,劲力分散,故而不敌他的指力,如今是只点他脉门的一处要穴,劲力凝聚,柳元甲也不得不全力应付,奇妙的点穴招数也就施展不来。只听得“蓬”的一声,彼此都给对方的掌力震退三步,同时武林天骄的玉箫也给弹开。
武林天骄倒退三步,纵声笑道:“铜人图解的‘惊神指法’,果然是世上无双的点穴功夫!”柳元甲心头一凛,“他识得惊神指,那确是见过那人的了。早知如此,我实不该用这路功夫,如今已泄了底,那是非杀他不可了!”一声大吼,第二招闪电般的跟着发出,这一次是双掌齐挥,左掌用的是绵掌击石如粉的绝世神功,右掌则是最猛烈的金刚掌力,一掌阴柔,一掌阳刚,而且都到了极高的境界,蓬莱魔女远远望见,也觉心惊。
武林天骄一个盘龙绕步,身形一侧,玉箫一指,先化解了他的绵掌掌力,左掌则使出四两拨千斤的“卸”字诀,轻轻一带,但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柳元甲一掌拍空,那刚猛无伦的金刚掌力又打塌了半座假山,山石滚下,轰轰之声,震耳如雷。
那少女见柳元甲如此厉害,也自吃惊,叫道:“师兄,怎么啦?”意思是问他有无受伤,要不要相助?她素知武林天骄极为骄傲,决不肯以二敌一,是以她刚才脱险之后,未敢即上助他夹攻。
武林天骄吸了口气,大声笑道:“没什么,我还想见识见识柳庄主指元篇上的内功心法呢!”那少女听这笑声中气充沛,果然是毫无受伤的迹象,这才放下了心。
那少女固然吃惊,殊不知柳元甲却比她吃惊更甚,心中想道:“想不到后辈中竟是人材辈出,昨晚那个笑傲乾坤,居然和我打成平手,今晚这个小子,也绝不在笑傲乾坤之下,甚至招数还更精奇,我只道学成了两门绝世神功,已足可以天下无敌,哪知接连两晚,竟奈何不了两个后生小子。”心怀妒忌,杀机更起,一掌紧过一掌,狠斗武林天骄。
蓬莱魔女心道:“原来这女子是武林天骄的师妹,这么说,那就绝不是玉面妖狐了。”但这时她亦已无暇推究这持笛少女的身份,另一个更重大的疑问已又上了心头,“武林天骄说的那人是谁?我爹爹的十三张铜人图解与半篇指元篇内功心法,难道当真是自那人手中取来,而不是从金宫所盗的么?爹爹说的过去之事,是不是骗我?若是骗我,他又怎知那片破布的来历?他又怎说得出我的生辰八字?”刚才武林天骄质问柳元甲之时,柳元甲一直含糊其辞,没有承认武林天骄所说的事实,但不知怎的,蓬莱魔女却是隐隐感觉到武林天骄比她爹爹更可以相信。
蓬莱魔女正自心思不定,忽听得有人喝道:“不能放这两个金国小贼逃了!”花树丛中假山石后,登时窜出了四条汉子,这四个人是铁笔书生文逸凡,太湖寨主王宇庭,还有南山虎南宫造与龙隐大师。
南山虎振臂大呼:“我识得这两人身份,这厮是金国的贝子,金国武士捧他为武林天骄。那女贼是助纣为虐的玉面妖狐。”武林天骄是金国第一高手,玉面妖狐也早已是恶名远扬,文逸凡等人见闻广博,虽然不识他们,这两个名字却是听过的,南山虎一将他们的来历揭穿,文逸凡等人都是又惊又怒。王宇庭喝道:“好呀,大胆的金狗竟敢潜入江南,照打!”文逸凡来得更快,一声喝道:“你这小贼有何本领,敢称武林天骄?”话声未了,一对判官笔已是向着武林天骄身上招呼!另外一边。龙隐大师则向着那持笛的女子扑去。
王宇庭一把金针撒去,武林天骄将玉箫凑到口边,“呜”的一声吹出,但见金星闪烁,那一大把金针全都吹落,俨如黑夜繁星,千点万点,飘洒下来!与此同时,文逸凡此只觉一股热风,从对方洞箫吹出,触面如烫。
文逸凡吃了一惊,心道:“武林天骄果然名不虚传,竟已练成了纯阳罡气!”但他功力深湛,却也不惧,衣袖一拂,拂起一股气流,抵消了那股热风,双笔一个盘旋,合成了一道圆弧,仍然向着武林天骄戳去,左笔拖过,袭击武林天骄阴维、阳维二脉四穴;右笔拖过,袭击阴矫、阳矫二脉四穴。两笔同时点四脉八穴,当真是罕见罕闻的点穴功夫,与柳元甲五指抓十穴的功夫,有异曲同工之妙。
武林天骄一个转身,食指一弹,将一枝判官笔弹开,另一枝判官笔倏然从他胁下穿过,“嗤”的一声,已撕开了他的一幅衣襟,幸而未伤着皮肉。这并非武林天骄抵敌不住文逸凡的双笔点穴,原来柳元甲此时也并没袖手旁观,武林天骄是什么身份,在他倒无关重要,但他所怕的是,武林天骄可能将他最忌惮的对头引来,是以立心将武林天骄置于死地,遂不顾武林盟主的身份,就在文逸凡向武林天骄猛扑之时,他也同时发掌向武林天骄袭击。武林天骄要同时避开双笔一掌,他的玉箫又要用来吹散王宇庭的金针,在这样三面攻击之下,仅不过毁了一幅衣襟,武功之强,已足以震世骇俗!即使是柳元甲、文逸凡二人,也不禁暗暗吃惊!
另一边,龙隐大师向那女子扑去,发出了无相掌,南山虎也跟着攻来,发出了百步神拳。那女子在掌力激荡之下,拳风虎虎之中,秀发飘飘,却是傲然不惧,冷笑斥道:“胡说八道,谁是妖狐?”南山虎又是一拳捣来,喝道:“你这妖狐还想赖么?”那女子怒道:“你们既是蛮不讲理,我也懒得与你们分辩。”她被人误会当作“玉面妖狐”已非一次,自知也难分辩,当下只好展开家传绝学,还击敌人。
只见她踏着九宫八卦方位,把一支笛子舞弄得出神入化,龙隐大师在片刻之间,闪电般地攻出了六六三十六掌,竟是连她的衣角都未沾上,反而好几次险被她的笛子点中穴道。幸而龙隐大师的无相掌力也有了几分火候,这是佛门三大神掌(般若掌、金刚掌、无相掌)之一,练到最高境界,掌力发出,无声无息,动念伤人,龙隐大师虽然远远未到如此境界,但用于防守,亦已绰绰有余,那少女的笛子每次都是将要点中他的穴道的时候,便给他的掌力荡开。
那少女忽地一飘一闪,倏地从龙隐大师身旁穿过,笛子向南山虎点到,南山虎的百步神拳,利于远攻,不利近守,被那女子一轮急攻,手忙脚乱。
太湖十三家寨主王宇庭见武林天骄被文、柳二人联手所困,无须自己插手,而且这三人都是一等一的上乘武功,他要插手也插不进去,当下心想:“武林天骄名头虽大,玉面妖狐恶迹更多。”见龙隐大师与南山虎战那女子不下,遂转过方向,解下软鞭,加入战团。王宇庭虽是远不及武林天骄、柳元甲等人,但与龙隐大师却是伯仲之间,比那持笛的女子也相差不远。他这条软鞭长达一丈有余,鞭风呼响,卷地扫来,对那女子来说还当真是个劲敌,十数招一过,那女子的步法渐渐给打乱,陷入了苦战之中。
另一边,武林天骄力敌文、柳两大高手,更是惊险绝伦。柳元甲掌劈指戳,招招都是向着武林天骄的要害痛下杀手,文逸凡的双笔盘旋飞舞,笔尖所指,也都不离武林天骄的三十六道大穴。但武林天骄虽是屈处下风,也并非只有招架之功,平均在十招之中,他也能还击三招。他招数精奇,每每出人意表,不还击则已,一出手还击,即使是柳元甲,文逸凡这等具有上上武功的人物,也不能不暗暗吃惊,须得小心防备。
蓬莱魔女看得惊心动魄,想要出去劝解,但武林天骄是金国贝子身份,她要给他开脱,一时之间又怎能说得明白?何况还有那个持笛的女子,她虽然已知不是“玉面妖狐”,但也还未曾知道她的身份。蓬莱魔女正在踌躇,不知如何处理,忽听得“嗤”的一声,武林天骄的衣裳,又被文逸凡的铁笔撕去了一幅。
蓬莱魔女再也忍耐不住,心想:“不管别人怎样猜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我爹爹把武林天骄伤了。”
正在蓬莱魔女从假山背后跳出去的时候,忽听得武林天骄冷笑说道:“素仰铁笔书生是江南一侠,怎的如此不明事理,听信奸言?”
文逸凡怔了一怔,道:“我怎的不明事理,倒要请教?”柳元甲心头一凛,喝道:“你这胡儿,还想花言巧语么?看掌。”武林天骄一个“倒踩七星步”,玉箫横挥,步法轻灵,招数巧妙,在间不容发之际,卸去柳元甲的掌力,倒退三步,嘿嘿冷笑。文逸凡喝道:“你是金国的贝子,潜入江南,意欲何为?江南豪杰,岂能容你!你笑什么?”他话虽如此,但双笔却是虚晃一招,并未点下。显然是武林天骄那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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