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也是同样打个筋斗,要想避开,但他武功稍有不如,只听得嗤的一声,上衣已给那和尚撕破。黑白修罗的武功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流的了,他们倒翻筋斗的怪异身法,更是武学一绝,想不到还是在这番僧手里吃了亏。蓬莱魔女不禁吃了一惊。
白修罗骇极而呼:“柳女侠,快……”
那番僧飞身一掠,双手再抓,说时迟,那时快,蓬莱魔女已是嗖的拔出剑来,使出“移形换位”的上乘轻功身法,后发先至,拦在那番僧面前,喝道:“哪来的秃驴?”刷的一剑便向番僧的脉门刺去!
蓬莱魔女用的是剑尖刺穴绝招,剑尖本来极为锋利,但使在这种上乘武学,练到随心所欲的境界,则可以不挑破对方的皮肤,而收点穴之效。原来蓬莱魔女之意不在伤人,而在制止这番僧向黑白修罗追击。
不料这番僧竟是个武学的大行家,蓬莱魔女因为是用剑尖刺穴,劲道须得恰到好处,不能太强,这番僧一听蓬莱魔女出剑无声,已知她是不想伤人,只图刺穴,立即喝道:“哪来的臭丫头,好生无礼,拿过剑来!”竟不闪避,翻掌相近,双指一伸,便来硬抢蓬莱魔女的长剑。
只听得“呼”的一声,那番僧左掌劈下,右手双指便要钳着剑柄,指尖上翘,反戳蓬莱魔女的脉门,这一招两式使得狠辣无比,蓬莱魔女若不撤剑,一条臂膊便非得给他掌力硬生生“斩”断不可,这还不算,他点向脉门的指法,也是足以断脉分筋的金刚指法。
就在这惊险绝伦之际,蓬莱魔女显出了超卓轻功,不撤剑不跳跃,一个“滑步飘身”,鞋底竟似抹了油一般,在粗糙的路面“滑”出了一丈开外,那番僧的一掌一指全都落空,蓬莱魔女怒道:“好呀,教你抢剑!”一招“横云断峰”,便向那番僧未及缩回的双指削去。她气那番僧太过狠毒,明知自己不想伤他,他却一出手便想令人残废,是以蓬莱魔女这一剑也便不再留情,心道:“你想折断我一条手臂,我切了你的两只手指也不为过。”
那番僧也是真个了得,双指未及缩回,倏地便改指为弹,蓬莱魔女这一剑只是想削他手指,也未曾用尽全力,“铮”的一声,竟给那番僧以金刚指力弹开。
那番僧哈哈笑道:“女娃子剑法不错,功力尚差,不如我把你收了做女弟子吧。”蓬莱魔女冷笑道:“秃驴,教你知道厉害!”取下拂尘,尘剑兼施,长剑当胸疾刺,瞬息之间,连变八招,运剑如风,激荡气流,嗤嗤作响。那番僧大吃一惊,这才知道蓬莱魔女的功力,绝不在他之下!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番僧步步后退之际,蓬莱魔女的拂尘已是当空拂下,饶是那番僧闪避得快,被她的尘尾从头顶拂过,几根尘尾拂中了他,光头登时现出几条血痕。
那番僧自到中原,未逢敌手,吃了蓬莱魔女这个亏,也禁不住无名火起,一个“盘龙绕步”,斜退丈许,已把袈裟脱了下来,大怒喝道:“丫头无礼,胆敢冒犯洒家,叫你到西湖里去洗个澡。”袈裟一抖,就似一团黑云当头罩了下来,蓬莱魔女一剑刺去,“嗤”的一声,如中木石,竟然未能将他的袈裟刺穿。
番僧这件袈裟,也并非什么宝物,只不过普通布料,但经过他内功运用,居然能抵御刀剑,蓬莱魔女也不禁心头微凛,不敢小觑,心道:“怪不得黑白修罗也怕了他,果然是有几分本领,但也未免太过狂妄了,哼,我不杀他,也要挫挫他的凶焰。”
蓬莱魔女剑法一变,只见四面八方都是剑光人影,一口青钢剑霎时间就似化成了数十百口似的,向那番僧展开了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同时以拂尘配合,起如鹰隼飞天,退如猛虎伏地,拂尘凌空击下,剑光便匝地卷来,蓬莱魔女轻功远胜于他,招数瞬息百变,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一展开来,登时教那番僧前后左右上下全都受敌。番僧之所以能用袈裟抵御刀剑,乃是上乘武学中一种“卸劲运力”的功夫,对方的刀剑触着他的袈裟,他便以巧妙的手法将对方的劲道卸去,同时运力反击,是以虽有刀剑之利,也不能将他袈裟刺穿。但蓬莱魔女以迅捷无伦的招数向他攻击,却正好是他这门功夫的克星,教他防不胜防,蓬莱魔女的剑招每每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来得又是这么迅捷,而且是虚实莫测,有隙即钻,那番僧必须打点起全副精神,处处防备,登时落了下风。
那番僧退了几步,到了湖边,蓬莱魔女心道:“好,你要我到西湖洗澡,我就请你下去喂鱼。”剑招正要加紧,那番僧忽地大喝:“下去吧!”掌力骤发,势如排山倒海而来,原来他是有意将蓬莱魔女诱到湖边,再行全力反击。
那番僧已知蓬莱魔女的厉害,但也还是料敌不足,蓬莱魔女随着他的掌力疾转一圈,脚步歪斜,身形倾斜,看来就似要跌倒地上,就在耿照与黑白修罗惊叫声中,只见她拂尘反手一挥,“啪”的在地上一击,陡然间一跃而起,“刷”的一剑,便刺穿了那番僧的袈裟。原来那番僧以全力发掌,袈裟上的防御力道便相应薄弱,卸不开蓬莱魔女蓄劲猛刺的这一剑了。
那番僧大怒喝道:“好,咱们再见个真章!”蓬莱魔女随着剑招而来的一招“天罡尘式”,却也给他的掌风荡得尘丝飘散,失了威力。双方再度交锋,番僧的袈裟已破,当作兵器的效用已减了几分,但辅以掌力,仍是和蓬莱魔女打得难分难解。
白修罗道:“柳女侠,此地不宜久战,请恕我们两兄弟也要来凑凑热闹了。”他们是怕蓬莱魔女心高气傲,坚持江湖上以一敌一的规矩,所以才这么说的。其实,蓬莱魔女虽是心高气傲,但却并非骄狂之辈,也知以大事为重,她如今是身在南宋的京都,倘然恋战下去,一给官军发现,那可就是大事不妙了,因此便默不作声。
那番僧大怒喝道:“好呀,你们两个竟然胳膊外弯,要与佛爹作对了?你们眼中还有个上下吗?”黑修罗怒道:“笑话,你自号法王,我也自有我的主人,谁受你的管束?”白修罗却笑嘻嘻地道:“对不住,你来到中华,难道还不知有句俗话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么?我们兄弟也不是有意与你作对,只不过一抓还一抓罢了!”黑修罗刚才被那番僧抓破衣裳,怒火正炽,一听他哥哥出言指点,立即冲上,叫道:“不错,咱们给这秃驴错骨分筋!”
“错骨分筋”之技,是各种擒拿手中最厉害的一种手法,这两兄弟心意相通,互相配合,同时施展,更见凶狠。那番僧手上的袈裟,要抵御蓬莱魔女的利剑,只腾得出一只手来应付。
黑白修罗一人一边,攻他两胁,那番僧知道白修罗功力较高,怕护身的“金钟罩”功夫抵御不了他的分筋错骨手法,当下便放松了黑修罗这边,呼的一掌,先向白修罗拍去。
蓬莱魔女忙把拂尘一拂,将那番僧的掌力消去了一半有多,饶是如此,白修罗给他的掌力所震,仍是不禁踉踉跄跄地倒退数步,那一抓也就落空了。
黑修罗的那一抓却抓个正着,但手触之处,坚逾木石,只听得“卜”的一声,黑修罗连那番僧的皮肤也没抓破,手指却几乎拗折,痛彻心肺,大叫一声,慌忙跃开,败得比他哥哥更为狼狈!
不过黑白修罗虽然落败,那番僧也是有苦说不出来。表面看来,他一招便赢了黑白修罗两兄弟,赢得似乎甚是容易,其实这一招已是使出了他的浑身本领,他对付白修罗用的是金刚掌力,对付黑修罗则是运起“金钟罩”的护体神功,还加上了闭穴的功夫。饶是如此,因他两翼作战,力量分散,被黑修罗一抓抓着了他胁下的“愈气穴”,虽没受伤,真气也已散了,急切间哪能再凝聚起来?
蓬莱魔女不知他的深浅,见他只发一招,便击败了黑白修罗,而且,白修罗还是得她助了一拂之力的,只道那番僧的全数本领还未曾拿出来,大吃一惊,刷刷刷便是连环三剑向那番僧刺去,这连环三剑是蓬莱魔女的杀手绝招,用尽了全力的。蓬莱魔女若不是料敌过高,决不至于使出这样杀手。
这一来,那番僧吃的苦头可就大了,只听得“嗤”的一声,蓬莱魔女一剑戳破袈裟,余势未衰,仍然向他胸部戳来,那番僧无可抵御,这时他已退到堤边,在这性命俄顷之际,也算他武功真是了得,只见他双足一撑,如箭离弦,身形已是倒纵出去。但下面却不是平地,而是西湖!
那只小船尚在湖中,未曾远去,可是离岸边亦已有十数丈之遥,除非插翼能飞,否则即使绝世轻功,也绝不能一蹴即至。
耿照拍手笑道:“柳女侠,你把他迫下西湖,当真是最妙不过!哈哈,大和尚,还是你下西湖洗一个澡,洗去你身上的骄气吧!”话犹未了,只见那番僧头下脚上,身形下沉,看看就要一个倒栽葱冲下湖心,忽地只见他把袈裟往下一拍,“嘭”的一声,水花四溅,就如击中实物一般,那番僧借着这一点反弹之力,身形居然又弹起少许,但还是够不上距离,小船上的舟子递出一支竹篙,那胖歌女在旁笑道:“大和尚,你怎的变成落汤鸡啦?”番僧伸手一抓,刚刚够得上抓着竹篙,随即一个筋斗,便在船头落下。他以急劲的前冲之势,抓着竹篙,翻上船头,居然未将那舟子牵倒,功力之纯,也是足以惊世骇俗的了。
那番僧站稳之后,满面尴尬,笑道:“我说过要再来看你,现在不是就来了吗?”他取过那支竹篙,亲自划船,小舟鼓浪而行,疾如奔马,转瞬间已从“里西湖”划出“外西湖”了。
白修罗叹道:“可惜,可惜,还是便宜了他!”要知当这番僧刚才身在半空中的时候,蓬莱魔女若发出暗器,即使不能取他性命,至少他也要掉下水去,真的变作落汤鸡了。蓬莱魔女是因为并非凭一己之力而打败了他,心里也有点儿惭愧,故而手下留情的。
蓬莱魔女道:“这番僧是什么人?你们怎的惹上了这样厉害的对头?”白修罗道:“这秃驴名叫竺迪罗,东天竺遮普郡人氏,遮普是天竺古王国戒日王朝的旧地,他便自称戒日法王。后来到了吐蕃(今西藏),做了金菩提寺的主持,结交吐蕃权贵,吐蕃国王待他以国师之礼。实不相瞒,我们兄弟,也是天竺籍人氏,我们祖父那代,移居吐蕃,在拉萨定居,传到我们兄弟,一向做珠宝买卖。竺迪罗在吐蕃开宗立派,说我们是他的国人,应该做他的助手,他迫我们削发为僧,在金菩提寺执役,替他办事。我们不愿为僧,更不愿为他执役,这才逃到中原来的。”原来黑白修罗之所以愿作华行涵的仆人,除了佩服他的侠义之外,也有托庇于他的意思。他们深知竺迪罗的厉害,但见了华谷涵的武功,却知华谷涵的武功更胜于竺迪罗,这才心悦诚服,做他的仆人的。白修罗又道:“这厮远在吐蕃,却不知怎的也到了此地,倒是奇怪。据我所知,吐蕃和金国倒是建有国交,与南宋却未闻曾通使节。”黑修罗道:“可惜主人没有出来,否则更有这秃驴好看的了!”蓬莱魔女听了,不觉心中一动。
竺迪罗何以自西域远来,并在这战云弥漫之际,还有闲情逍遥湖上,中夜荡舟,把酒听歌?蓬莱魔女觉得此中定有蹊跷,不过,她此时也无暇仔细推敲了,因为,还有另一件更奇怪的事情,和她更有切身的利害关系。由于黑修罗的那句话,她蓦地想了起来。
蓬莱魔女连忙问道:“你们住的地方是在山上还是山下?”白修罗道:“我们寄居的那座寺庙,名叫古月庵,就在山腰,你瞧,已经可以看得见了。那里有个亭子,是西湖名胜之一,林和靖居士的‘放鹤亭’。在亭子西边,林荫深处,隐约可见的那座建筑,就是古月庵了。”
小孤山以风景著名,但却并不很高,白堤四里多长,他们已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在他们现在站立之处,已经可以看到山腰的放鹤亭,那么若是有人居高临下,从山腰上看下来,自必可以见到堤上行人的影子。蓬莱魔女不由得心中想道:“笑傲乾坤武功卓绝,耳力目力都远胜常人。他住得这样近,在这夜深人静之际,我们刚才那一场恶斗,怎的没有惊动他?他若是听到了黑白修罗的呼叫,为什么不下来一看?”
蓬莱魔女越想越是惊奇,问道:“那庵里原来还住有些什么人?”白修罗道:“有方丈古月禅师,有个小沙弥,有个别处来的挂单和尚,还有个香火和尚。”蓬莱魔女道:“这些人会不会武功?”白修罗道:“小沙弥与香火和尚,大约只会几路粗浅的拳脚,古月禅师却是个武学大行家,他和我主人切磋武功,我见他使过一套罗汉拳,功力大是不弱。那挂单和尚的深浅,我却不知。但我曾偶尔听得他与我主人谈论武功,似乎也是个大行家。”黑修罗有点诧异,说道:“柳女侠,你仔细问这些僧人的武功作甚?古月禅师是主人的好朋友,绝不会与咱们作对的。”蓬莱魔女未曾回话,白修罗已是恍然大悟,忽地失声说道:“不错,此事确是可疑。”黑修罗道:“什么可疑?”白修罗道:“练过武功的人,容易警觉,绝不会熟睡如泥。咱们刚才那场恶斗,庙里的和尚怎的没有一人惊醒?连咱们主人也没出来?”黑修罗道:“你怎知他们没有惊醒?也许他们醒了却不出来?”白修罗摇头道:“不会的。刚才那竺迪罗险险抓伤咱们之时,你我都曾大声喝骂,主人难道听不出咱们的声音。他轻功超卓,若是出来,早就该到了这儿了。哎呀,我看有点不妙,古月庵只怕出了什么事情?”黑修罗嘀咕道:“咱们的主人武功绝世,他在庵中,还能出什么事情?”
话虽如此,也不免有点惊疑,于是由蓬莱魔女一马当先,众人也都无心再赏西湖夜景了,还有一里多长路程的白堤转瞬即已走过。白修罗带路上山,没多久,就到了古月庵前。
当时习俗,道观寺院等“善地”,为了与人方便,一般都是门虽设而常开的,古月庵也不例外,晚间大门也只是虚掩。但黑白修罗因为是带外人来到,蓬莱魔女又是北五省绿林盟主的身份,所以,白修罗仍然按照江湖规矩,向主人通报:“柳女侠与耿公子都已来了,请主人出来相见。”
这一瞬间,蓬莱魔女心头有如鹿撞,卜卜乱跳。笑傲乾坤在庵中吗?他就要和自己见面了,该怎么说呢?自己的身世之谜能揭开吗?那种既朦胧又奇异的,只是彼此心领神会的相思,又该如何诉说?蓬莱魔女在兴奋之中,忽地又似乎有点什么莫名其妙的害怕,不由得蓦地一惊,心中想道:“我渴欲会晤笑傲乾坤,为何到了此时,又有点怕见他了?噢,我是为了武林天骄?我该当如何,如何处置……?”原来在蓬莱魔女的内心深处,武林天骄乃是与笑傲乾坤占着一般分量,她实是未曾打定主意,不知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如何抉择?
蓬莱魔女目不转睛地注视门口,等待笑傲乾坤出来迎接,哪知过了许久,里面还是声息毫无。白修罗用的是“传音入密”的内功,他那么一通报,庵中若是有人,决不会听不见之理。这时蓬莱魔女也有点慌了,说道:“庵中只怕当真是出了什么事?不必按什么规矩了,咱们进去吧。”
进了大雄宝殿,只见漆黑一团,平日这佛殿供案上的油灯,本来是终夜长明的,也已熄灭了。白修罗正要点燃火摺,忽地脚尖碰着一团东西,从触觉上立即知道是人,白修罗大吃一惊,他还未曾叫出声来,那耿照已先叫起来了,原来他也踢着一个尸体,几乎绊了一跤。
白修罗擦燃火石,点起火摺,只见躺在地下的两个人,正是那小沙弥与香火和尚,他们的身体已经僵硬,显然不是被点穴道而是死了。白修罗无暇察看他们是如何死的,连忙带领蓬莱魔女,跑进内间,找方丈古月禅师与他的主人。
刚刚走出大雄宝殿,踏上回廊,忽地又见一个黑影,一足钉在地上,一足向前跨出,双臂箕张,作着扑击的姿势。白修罗拿火摺上前去看,只见是那个外地来的挂单和尚,丝毫看不出伤痕,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好不骇人,白修罗尚未知他是死是活,大着胆子上前一推,叫道:“喂,你怎么啦?”触体如冰,那挂单和尚应手而倒,原来也是早已死了的。
黑白修罗原本也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这时也不觉骇极而呼:“古月禅师,华大侠,华大侠!”当然是没有回声。华谷涵住在后进,白修罗先到了方丈室,这时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了,一掌推开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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