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在这刹那之间,也不禁目眩神摇,自惭形秽,暗暗赞了一句:“好一个天仙化人!”
那少女格格笑道:“玉面妖狐,算你还有几分胆量,依时来了。你手下的狐群狗党,都已齐集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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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清波手下的那群强盗个个噤不敢声,耿照正自愤愤不平,心里想道:“我的连姐姐虽然同你一样,也是个女强盗,但却是个侠盗。你竟敢骂她是玉面妖狐,真是岂有此理!”心念未已,忽听得有人大喝道:“岂有此理,你这妖女出口伤人,吃我一鞭!”冲出去的,正是刚才口出大言的那两个黄衣汉子之一,他抖起一条丈许的长鞭,呼呼风响,冲入少女队中,刷的一鞭,就向那蓬莱魔女柳清瑶打去!
连清波眉头一皱,喊道:“回来!”喊声刚刚出口,柳清瑶面前的一个侍女亦已娇声斥道:“狗强盗,你找死!”那汉子是个莽夫,去势又急,哪收得住,说时迟,那时快,刷的一鞭,已打在柳清瑶那个侍女的身上。
忽听得“咕咚”一声,跌翻了一个人,众人定睛看时,只见那个汉子,已是四脚朝天,长鞭脱手飞去。耿照不由得心中大骇,他知道上乘武学中有一种叫做“沾衣十八跌”的功夫,他父亲也曾对他说过这种功夫的诀要,他因功力未到,尚未能运用,但却看得出来,这个侍女所用的正是“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丫头已经如此,主人可想而知。”耿照大惊之后,不禁暗暗为连清波担忧。那些本来就已识得“蓬莱魔女”的厉害的强盗,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蓬莱魔女冷笑道:“玉面妖狐,你就想动手了么?”连清波迎了出去,说道:“敢情你这魔女还要先讲道理么?好呀,不论你是动口动手,我都奉陪。我正想问你:你在山东,我在冀北,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什么跑到我的地头,欺负我的手下?”
蓬莱魔女笑道:“我喜欢到哪里就到哪里,你管得着么?哈,你说冀北是你的地头,谁给了你的?我路过此地,顺手拿了你的脂粉钱,你不服吗?”连清波冷冷说道:“蓬莱魔女,我领教你的三十六路天罡拂尘,你赐招吧!”蓬莱魔女淡淡说道:“急什么?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连清波冷笑说道:“今日之事,乃是强存弱亡,还何须说什么废话?”蓬莱魔女笑道:“哦,原来你心里已在发慌,怕我杀掉你么,你先别慌,我还未决定怎样处置你呢,所以要先问你一件事:天宁寺的和尚是不是你杀的?”连清波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蓬莱魔女道:“四空上人的师弟托我报仇,我已经答应下来了。倘若是你杀的,我就要把你剖腹剜心,拿来活祭天宁寺的和尚!倘若不是你杀的,我还可以饶你一命,只穿了你的琵琶骨就算了。”她说话之时,眼睛注定了连清波,似乎要从连清波的眉宇之间找出答案。
连清波仰面朝天,纵声笑道:“别人怕你,我不怕你!天宁寺的和尚本来不是我杀的,但你既然出言恐吓,就当是我杀的好了,你有什么毒辣的手段,尽管施展吧,莫说剖腹剜心,就是化骨扬灰,我也不惧。”
蓬莱魔女冷冷地看着她,那两道眼光,如寒冰,如利剪,似乎可以看穿别人心腹似的。她的容颜美丽绝伦,但一接触到她的眼光,却不由得令人心中打抖。连清波似乎还是神色自如,但耿照已是不自禁的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战。
蓬莱魔女笑道:“你不必强自掩饰了,你的笑声都颤抖了。好,待我再找一个证人出来,免得有人说我冤枉了你。”
瓦砾堆中忽地爬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头陀,一跛一拐地走了出来。耿照心道:“这一定是那盗马贼所遇的那个烧火头陀了,原来早就藏在这里,且听他如何说法?”
只听得蓬莱魔女问道:“小师傅,你瞧清楚了,昨晚到你寺中杀人放火的是不是这个妖女?”那小头陀向连清波端详了好一会子,颤声说道:“我不敢说!”
蓬莱魔女柔声说道:“你别怕,有我在这里呢,你只管依实道来。”那小头陀讷讷说道:“看面貌和装束都不相同,只是、只是——”蓬莱魔女道:“只是什么?”那小头陀道:“只是她的笑声却和那女贼相似极了。”
耿照心里一松,说也奇怪,他明明知道他的“连姐姐”决不会是天宁寺血案的凶手,因为在这三天之中,他的“连姐姐”始终和他形影不离。但不知怎的,当那蓬莱魔女用那样的眼光看着连清波的时候,那神气活像法官审问罪犯,而那罪犯已是铁证如山,无可置疑似的,霎那间,耿照接触到她的目光,意志也似乎受了她的控制,不自觉也对连清波起了疑心。如今听得这小头陀这么一说,心里想道:“这小头陀昨晚已吓得魂魄不全,还怎能分辨笑声似也不似?面貌既然不同,那当然不是她了。唉,其实我分明知道这凶手是谁了,怎的还会对连姐姐瞎猜疑呢?”正是:
正邪黑白浑难辨,且看魔女会妖狐。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妖狐兔脱心何狠魔女鹰扬气正豪
耿照自悔自责,再也不敢正面接触那魔女的目光,暗自想道:“这魔女只怕当真是会邪法的,她分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只要你看了她一眼,你就会有奇异的感觉,觉得她是尊严高贵,令人又敬又畏,她的说话,也好似迫着你非信不可,真是邪门!唉,连姐姐对我这样好,我只要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怀疑,那就是天大的罪过!”
连清波冷笑道:“其实你何必费尽心力去找证人?证人找了出来,又不能证明是我。你要诬陷我,凭你的一张利嘴已足够了!”
蓬莱魔女斥道:“住口!”忽地向耿照一指,喝问道:“这是什么人?何以会跟你在一起?”连清波道:“你管不着。”
蓬莱魔女道:“我劝你实说了吧,否则你就多连累了一条性命!”连清波面色倏变,回头看了耿照一眼,似乎被那魔女吓住,正在为耿照担忧,因而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耿照的身份说出来,好保存他的性命。
耿照又是感激,又是愤怒,感激连清波的好意,愤怒那魔女的强横,正要挺身而出。忽见那魔女的一个侍婢走了出来,朗声说道:“我知这个人是谁,他名叫耿照,三天前杀了蓟城的兵马司都监,要投奔南宋的。金人正悬了赏格捉他,小姐,你看这张缉捕状。”
原来耿照杀官逃跑之事发生后,官府已画了他的图像,张挂在各处通衢大道,悬了重赏来捉拿他了。耿照这几天躲在骡车中,走的又是山路小道,悬赏缉拿他的图像,他自己倒没有看见。蓬莱魔女这个丫头昨日路过曲城,却揭了一张下来。
这丫头又道:“我已查探清楚,这人是蹑云剑耿仲的儿子,和黑道绝无关系。”
蓬莱魔女面有诧色,“哦”了一声,说道:“蹑云剑耿仲的儿子?”忽地柳眉一竖,指着耿照道:“你既是耿仲的儿子,为何不知自爱,辱没祖宗?”耿照勃然大怒,说道:“你、你、你、你说什么?我怎的辱没祖宗了?”他本来要骂那魔女胡说八道的,但被那魔女的容光所慑,不知怎的,却骂不出来。
蓬莱魔女冷冷说道:“看你也是个有血气的男儿,为何与玉面妖狐混在一起,这还不是辱没祖宗吗?”那丫头笑道:“我看他是贪图女色。”
耿照再也忍耐不住,骂道:“你胡说八道!连姐姐,她、她……”蓬莱魔女道:“她怎么啦?”那丫头“噗嗤”一笑,又道:“你看,才不过和人家相识几天,就姐姐弟弟的叫起来了,还说我冤赖你吗?”耿照涨红了脸,讷讷说道:“她可不是你们这一种人,她是个侠义的强盗。”此言一出,蓬莱魔女的那八个丫鬟,都大笑起来。
蓬莱魔女拂尘挥了一道圆圈,指着那一堆瓦砾,冷冷说道:“摆在面前的就是十六条人命,一片瓦砾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是‘侠义道’应该干的吗?”她语气峭峻,不怒而威。耿照又惊又急,大声说道:“你怎么可以一口咬定是连姐姐干的,我知道决不是她!”连清波道:“照弟,你何必替我分辩,她不过想找个借口杀我罢了。”耿照叫道:“不,咱们纵然给她杀了,这是非也总要分明!”
蓬莱魔女的眼光移到耿照身上,又冷冷说道:“哦,听你的口气,你是知道谁干的了,那是谁人?”耿照面对她冰冷的目光,不由自已地打了一个寒噤,心里想道:“瞧她这副神气,抓着了凶手,只怕当真会说到做到!将那凶手剖腹剜心!”当下说道:“不错,我是知道,但我不说,你杀了我也不说!”话出之后,自己也暗自奇怪,心里自己问自己道:“难道我对表妹还存有情意?为何要这样激动地替她掩饰?”
蓬莱魔女冷笑道:“该杀的我决不容情,不该杀的我不动他毫发,你当我是胡乱杀人的么?你不说也罢,我已知道你疑心谁了。”耿照心头一震,只听得那蓬莱魔女又问他道:“据我所知,你的父亲耿仲和金刚手秦重是很要好的朋友,想来你该熟悉秦家的事情。”那蓬莱魔女还未知道秦重就是他的姨父,却令得耿照又是大吃一惊,讷讷说道:“秦重?他,他,早已死了!”蓬莱魔女道:“我知道他是给仇家杀了。我现在还没功夫理他的事情。我只是要问你,他有几个女儿?”耿照道:“你问这个干吗?他只有一个女儿!”心里暗暗奇怪,这蓬莱魔女的消息何以如此灵通?他杀死姨父不过是三日前的事情,她就已经知道了。但她却又不知道他就是凶手。
蓬莱魔女自言自语道:“哦,这就更加不对了。明珠,你来说说你和那位秦姑娘的遭遇。我不愿意有人受到冤枉。”
一个丫鬟应声站了出来,说道:“昨晚我和珊瑚姐姐,奉了小姐之命,一个向北,一个向南,搜查凶手。拂晓时分,我在犀牛角碰上了一位长得很漂亮的大姑娘,大约十七八岁,梳着两条辫儿,相貌和这位小师父描绘的那个女贼差不多,我就上去和她动手,她见我突如其来,很是惊诧,问我为什么要害她,我不说话,只是用最凶狠的招数迫她,迫得她终于发出暗器。”蓬莱魔女道:“好,你做的对。她发的是什么暗器?”那名叫明珠的丫鬟道:“果然是透骨钉!”耿照心头大震,心想:“难道当真是弄玉干的?她已经落到了蓬莱魔女的手中?”心念未已,只听得那丫鬟已是笑道:“她一发出透骨钉,我就知道是我弄错了。天宁寺的老和尚不是她杀的!”
耿照听得莫名其妙,心想:“弄玉已然使出了独门暗器,天宁寺的许多和尚,也正是在她的独门暗器之下丧生的,怎么反而说不是她杀的呢?”
只听得那丫鬟接着说道:“她的透骨钉打得很准,认穴也不差毫厘,但劲道却稀松平常,她连发三枚透骨钉都给我接下来了。我想,以她这样的功力,决计不能伤害天宁寺的主持四空上人。莫说四空上人,那几个有头面的大和尚,只怕也可以轻易的接下她的暗器。”蓬莱魔女问道:“那么,她的剑法如何?”那丫鬟笑道:“说到剑法,那就更稀松平常了。她的剑法倒是青城派的正宗剑法,可是她大约是初出道的雏儿,从未有过对敌的经验的,慌慌张张地使出来,破绽百出,其中的两招‘大漠孤烟直’和‘长河落日圆’,更根本不成规矩,该直的不直,该圆的不圆。总之,只凭着她这手剑法和暗器功夫,要杀尽天宁寺的十六名和尚,那就等于要三岁的孩子去搬动大山,绝不可能!”
蓬莱魔女沉吟片刻,说道:“这么说,她的处境可危险得很呀,你有没有把天宁寺的事件告诉她?”
那丫鬟道:“我当时也是这么想:她的本事如此不济,却有人冒充她去杀人放火,当然是和她有仇的了。但何以那人却不直接杀她,这内里定有古怪,说不定怎样折磨她呢。我既然试出她不是凶手,那就应该提醒她才对。
“于是我把那三枚透骨钉还了给她,向她道歉,然后问她,认不认得天宁寺的老和尚?
“她最初不相信我,我说:‘以我的本领要杀你是易如反掌,何必要使什么诡计使你上当。’她这才告诉我,她果然是要到天宁寺去的,天宁寺的主持是她父亲的朋友。我对她说,天宁寺的和尚都给人杀光啦,劝她离开此地。她半信半疑,我就索性送了她一匹坐骑,陪她到天宁寺去看,她这才惊慌起来。
“她相信了我对她并无恶意,这才说出她姓甚名谁,原来正是秦重的女儿秦弄玉。”
耿照听得心头大震,他本以为只有他一个人是明白这件事情的真相的,但听了这丫鬟的话,证实了秦弄玉不是凶手,这就反而令得他如坠五里雾中了。“谁是真正的凶手呢?在此之前,她根本就未在江湖行走,决计不会与人结仇,为何却又有人要冒充她杀人放火?”种种疑问,盘桓心中,百思莫得其解。
那丫鬟继续道:“后来我又盘问她,始知她的父亲在三日之前,也被人杀了。她现在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但奇怪得很,我问她的杀父仇人是谁,她又不肯说。后来,我只好劝她走得越远越好,她就骑了我送她的那匹桃花马走了。”
耿照不由得又是心头一震,想道:“我就是她的杀父仇人,她却不肯说出我的名字,这是什么缘故?难道她还没有将我恨透么?她这一走,不知又到了什么地方?以后,恐怕更难见面了。我的心中还存有无数疑团,只怕也永远没有水落石出之时了。唉,她究竟是不是我的仇人,我杀了姨父,是对了,还是错了?”
蓬莱魔女道:“啊!你让她走了?你怎的不把她留下?”那丫鬟道:“我并不知道她的爹爹秦重是小姐认识的人,不敢将外人引进咱们的山寨。”
蓬莱魔女道:“她既然走了,那也就算了。反正事情已经清楚,无须再请她来与这妖狐对质了。”说到此处,蓦地喝道:“玉面妖狐,你还不认么?”
连清波冷笑道:“你要我认什么?”蓬莱魔女道:“我的侍女已证明了天宁寺的和尚不是那位秦姑娘杀的了,在这一带,有本领能够杀掉四空上人的女子,除了你还有谁?”
连清波曼声说道:“还有一位呢,你忘了?”蓬莱魔女道:“还有谁?”连清波缓缓说道:“你忘了你自己了,我看你的本领,就足够杀掉四空上人!”
蓬莱魔女冷笑道:“玉面妖狐,你抵赖不了,和我耍无赖么?”连清波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劝你也不必多花精神去找杀人的借口了,这不似你平素的行径。”
蓬莱魔女冷笑说道:“你懂得什么?好吧,你既然急于送死,那就上来吧。是你一个人呢,还是你们一伙上呢?”
那群强盗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答话。连清波也冷冷说道:“是你一个人呢?还是你带来的八个丫鬟齐上?”
蓬莱魔女拂尘一挥,说道:“明珠、珊瑚,你们八人各自把守一方,决不准他们逃走一个。若然他们都来围攻我,你们也不必动手,我自会发落他们。只是他们若要逃跑的话,我一个照顾不了,你们就要替我动手,哪个逃跑就把哪个的脚打断,明白了么?复述一遍!”那名叫明珠的丫鬟说道:“明白了。他们不逃,我就不出手。谁若要逃,我就把他的脚打断!”她的身份似乎是八个丫鬟之首,复述了小姐的命令之后,立即指挥七个丫鬟,各自占了一个方位,将连清波的人四周围围住。
连清波冷笑道:“你布置好了,这可该动手了吧?”蓬莱魔女道:“亮剑吧,我远来是客,让你三招!”连清波格格笑道:“你让我三招?这又何必呢?我可并不想占你便宜。”耿照正自心想:“连姐姐果然骄傲得紧,不肯稍失身份。”哪知心念未已,连清波忽道:“但你既要如此,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刷的一剑,便即刺出!
前面那一段话她缓缓道来,人人都以为她会有一番做作,不肯要蓬莱魔女让招,哪知她最后两句话说得飞快,忽然一反原来的口气,话犹未了,立刻便使出了杀手绝招。
她们二人本来迎面而立,距离不到三尺,连清波骤然发难,剑光如练,直插蓬莱魔女胸口的天枢穴,这一剑突如其来,人人意想不到,连耿照也不觉失声惊呼。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蓬莱魔女柳腰一折,身形后抑,俨如舞蹈中的一个身段,柳腰轻摆,贴地回旋,舞姿美妙之极,但却是上乘武功中最难运用的“铁板桥”功夫!
在众人骇叫声中,只见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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