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的?”绮烟也惊惶失措起来。
“主子身体不适,早知道就不要过来了。”觅青惊叫道:“奴婢这就去叫太医过来吧。”
“主子不舒坦啊,奴才派人去叫御医吧,不用麻烦姑娘了。”何玉旺连忙道。苏谧正当盛宠,又有了身孕,他们自然巴结不迭。
“不必了,”苏谧扶了扶栏杆,道:“只是有点头晕而已,歇一会儿就好了。”一边转头向绮烟道:“妹妹现过去就好,我一会就到。”
绮烟还想说什么。
苏谧朝她摇了摇手道:“免得让皇上和皇后娘娘担心,妹妹就先过去吧,我不一会儿就到了。”
绮烟磨蹭了一阵子,见苏谧的脸色略微好了一些,这才点点头,先带着人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何玉旺连忙把长廊的横栏用袖子擦了又擦。觅青扶苏谧坐下:“主子莫不是刚才着了凉,今夜的筵席还不知道要开到什么时候,我看不如奴婢去向皇后娘娘告个假,咱们回采薇宫吧。”
“是啊,万一伤着龙裔可怎么好啊,还是奴才派人找太医过来。”何玉旺在一旁道。
听到“龙裔”二字,那个太监又忍不住震动了一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不必了,有劳公公费心啊。不过是家常旧疾,略微歇息片刻就好了。”苏谧定了定心神说道,然后看着他身后的几个太监,问道:“不知这几位是跟着何公公的吗?面生得很啊?”
“噢,主子是问这几个奴才啊?他们都是打理照顾梅园的,都是刚进宫不久的,一些粗人,因为不知道主子的玉驾经过,冲撞主子了,奴才这就把他们打发地远远地。”
“哦,先不忙,是照顾梅园的?我那院子里正好想移几株梅树进去,改天还要好好问问呢?你们可有种过梅花的。”苏谧柔声问道,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奴才种过。”他立刻抬头道。
“苏主子想种梅花,果然好眼光啊,老奴就是个俗人,但也觉得这梅花开的又好看,又高贵,正好配的上主子您啊。”何玉旺在一旁插口道。
“噢,今天过来赏梅花,才知道这些梅花的艳处,我想移几株到我那院子,不知道种哪一种好。”苏谧已经镇定下来,努力使自己眼神平和地望着他,问道。
“不知道主子住在那里?”
“是未央池畔的采薇宫。”
“有道是‘年年芳信负红梅,江畔垂垂又欲开。’奴才以为还是寒英红梅为好。”寒英红梅其花红艳如血,其蕊偏偏生的尖锐,所以民间又称作“刺梅”。很常见,并不是什么稀有的品种。
“想不到你还颇有学识,叫什么名字。”苏谧有片刻的沉默,然后笑道。
“奴才陈冽,”他顿了顿,忽然抬头道:“主子身体不适,今天的筵席还是不要参加的好。”
苏谧顿时一怔。
“住口,这是跟主子说的话吗?”何玉旺立刻在旁边一声断喝,“不懂规矩的东西。还不快跟主子请罪!”
眼见苏谧没有反应,陈冽脸色着急起来,还要说些什么。
“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苏谧打断他,眼神带着一片了然。
“好了,既然是新进的人,自然不懂什么规矩,何公公不必着急。过几天我还要请教请教他关于梅花的事儿。”苏谧心里还是如同翻江倒海,纷乱不已,但神色已经完全恢复过来,无一丝破绽,笑语盈盈地道。
“主子,时辰不早了,我们现在是去赴宴,还是……,”觅青在一旁略微有些着急地问道。
“好吧,改天再找几位师傅讨教。”苏谧站起身来,觅青扶着她走过众人。
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苏谧还是能够明显地感觉出他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陈冽啊,我看你平日还是个稳重的,今天见了主子怎么这么不知道规矩了。幸好苏才人是个好性子的。不然有的你好看,你自己找死就算了,可别连累我们。”见苏谧走远,何玉旺忍不住火冒三丈地训斥道:“我见你平时言谈举止好像还是读过几本书的,以为你比他们少些轻狂,怎么就这么……”
何玉旺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对上陈冽的眼睛,冷不丁却好像对上了一对寒冰,像是大冬天里结了冻的湖水,冷的吓人,黑沉沉看不清楚底下有什么。何玉旺禁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口里头的喝骂像是突然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公公恕罪,陈冽一时无礼了。”陈冽低下头去,再抬起头来,眼神已经柔和恭顺。
何玉旺定了定神看去,还是那个逆来顺受的小太监。“呃……啊……知道就好,可别再犯了啊。”活见鬼了,自己刚才怎么了,老眼昏花了?他暗自嘀咕着。
“这位是……”望着苏谧远去的背影,有不认识的小太监忍不住问起来。
“那是苏主子,知道吧,就是前几天刚刚晋为才人的那一位。”何玉旺白了他一眼,教训道:“今天算您们造化了,也能见到主子了,得好好祈求老天保佑苏才人可别被你们这群粗胚的粗俗模样给吓着了,惊了凤驾可不得了,知道不?苏才人可是有龙裔旁身啊。”
当即就有小太监恍然大悟:“原来那就是苏才人,听说原来是个宫女的,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当奴才的,瞧瞧人家的造化,还有了龙裔。啧啧,真是赶也赶不上。”
“呸,没出息的东西,羡慕什么,天生就是干苦活的命,难道你也能为皇上生下个小皇子不成?”众人中资历稍微深点的一个太监笑骂道。
几人都哄笑起来,何玉旺立刻小心地看了看左右,又是一阵喝骂,“不懂规矩的小兔崽子,老子抽死你们,这种话也是在这里能说的!心那个主子再经过这里,把你们全部打发到苦役司,一顿板子统统收拾了,也省了我操心了。看小冽子多么稳重。”
陈冽是唯一没有笑的人。
“他那是刚才被您老吓傻了,才进宫没多久呗。”几个人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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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布置地极其喜庆。
地上铺着厚厚的嵌金丝的地毯,梁上挂满了精巧的彩绘宫灯,结着大红的绸花。
大殿四周由六对高高的铜柱子支撑,铜柱子旁边都设有一人高的雕花盘丝银烛台,天色还看不见一丝暗淡,但上面早早点起了儿臂粗的蜡烛,烛中掺着香料,焚烧起来幽香四溢。
正面摆着金龙镶边雕花的桌子,后边的龙椅自然是皇上做的,齐泷还没有过来。左边坐着皇后,右边是倪贵妃,两人都已经到了。
两边向下摆着一溜儿紫檀木的桌子,桌旁都摆着玉制的花瓶,里面插着刚刚精心准备的梅花,有些梅花瓣上还托着点点的残雪。梅花的香气和烛火的香气混合起来,形成一种温暖和煦的醉人气息,桌子后面摆着柔软的绣花坐垫和靠枕,再后面都侍立着宫女太监,为各妃斟酒倒茶,侍奉菜肴。
苏谧踏进了正殿,后宫中有品级的宫妃大多都已经到了。
由皇上亲自下旨召开的筵席其规模自然不是皇后所召的小筵席所能比较的,虽然也只是家宴规模,但后宫妃嫔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皆得按品装饰,正式出席。
皇后下首的第一张桌子后面坐的竟然是绮烟,绮烟身边还空着一个位子,之后下一桌坐着从一品四妃之中的陈淑妃和李贤妃,之后是九嫔之中的罗昭仪和沈修媛。
倪贵妃下首,坐着六妃中的雯妃、云妃和包括郑贵嫔在内的几位贵嫔。
在往下依次就是位份更低的妃嫔了。齐泷继位还不是太久,后宫之中尤其是高品级的妃位大都空缺。
苏谧刚踏进了殿,就看见绮烟在朝自己挥手示意,苏谧在众人别有意味的注视中走了上前,坐了下来。原本后宫中以两人的位份实在不应该坐在这么靠前的位置,但如今两人皆有孕在身,就算有妃嫔有多少不满,也只能压在肚子里,不敢表露出来。
苏谧坐到了绮烟身边,向大殿里放眼望去,众妃皆艳妆丽服。透过梅花和皑皑的白雪,直耀得人眼花缭乱。也难怪众妃皆费尽心思,就算是贵为四妃之一的陈淑妃,一旦失了宠爱,一年也有大半时候根本见不到皇上,除了这种正式场合。所以无一不是竭尽心思,希望引来君王的垂青。
皇后今天穿着一身绣五彩金凤的正红朝服,头戴一只精美的累丝衔珠金凤,十二道凤尾将发髻牢牢固定成天仙髻的样式,凤首高高昂起,凤嘴里衔着一柄玲珑细致的富贵如意,下面悬着三串珍珠,每一串的最底下一颗都足有莲子般大小,正中间的那颗又大出一圈,正垂在额头间,散发出柔润的光芒,竟然是三颗夜明珠,光华流转,把皇后的容颜更映照地光彩夺目。端得是是凤冠霞帔,耀眼璀璨。
倪贵妃却是一身简单的天蓝色绣暗花朝服,头上也只戴了一只侧尾细凤,七彩宝石串成的凤尾把发髻整齐地挽住,髻侧别了数只珠花,皆是用大粒珍珠串制而成,最奇怪地是每一颗珠子散发出淡淡的蓝色荧光,而且连衣服上也散发出这种光辉,远远看去,倪晔琳似乎整个人都坐在光辉中一般,明丽动人。
“妹妹的珠花倒是别致,衣服样式也新鲜,我看这扣子和珠花好像都是夜明珠的吧?”皇后一脸亲切地问道。
夜明珠原本就稀有,这么大小的颗粒更是极其罕见的饰物,可遇而不可求,皇后出身大齐第一的权贵豪门王家,对这只带着夜明珠的金凤也十分珍惜,不是正式的场合不会轻易拿出来使用。但是今天见了倪贵妃,不仅珠花上,连衣服的扣子都是发光的夜明珠,而且颗粒没有一只比自己的金凤逊色,皇后也忍不住好奇。
“皇后姐姐说笑了,晔琳是什么位份,怎么敢用夜明珠做珠花、扣子,再说我们倪家素来贫寒,也用不起啊。”倪贵妃立刻道。
“哦,我看这珠子很是光亮,竟然不是夜明珠,倒是稀奇了。”皇后笑道。你们倪家贫寒,这才真是稀奇了呢。倪家的领地是天下九州之中出名富饶的墉州,商贸繁荣,富甲天下,倪家虽然向来低调,但是其富有奢华从倪贵妃的日常行事就可以看出。
“不过是些寻常的合浦珠子,凡俗品种而已,哪里比得上皇后娘娘,出身名门,竟然寻来这么大的夜明珠,想必一会儿,皇上的眼光都要被引过去了,呵呵。”倪贵妃掩口轻笑道。
皇后脸色有点不好,转而又笑道:“哪里是什么稀罕物,妹妹若是喜欢这只金凤何不早说,就送给妹妹好了。”
“晔琳可不敢要,十二尾金凤只有皇后娘娘才有资格佩戴,婢妾怎么敢愈制呢?而且……娘娘这么‘珍惜宝贝’这只金凤……呵呵……正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倪晔琳笑得越发娇甜。
皇后真有一种把自己的金凤狠狠地摔倒倪贵妃笑脸上的冲动。
“妹妹这么光彩照人,连姐姐我都要移不开眼了。待会儿皇上见了只怕又要像两年前一样惊艳了,姐姐这个已经人老珠黄的怎么比得上啊,”皇后叹气道。“这两年的时光还真是转瞬即逝啊。如今看到坐下新进来的诸位妹妹,实在是不得不服气,不得不感叹啊。”
倪贵妃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皇后的话分明是在提醒她自己的宠爱早就是两年前的事了,就算再怎么费心打扮,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她想要再反驳,却见到皇后摞下这几句话就转过头去,向座下的苏谧说话去了,不禁心里一阵气闷。
其实她刚才说的确实是实话,她的这一身珠子的确都是合浦珍珠没错,只是最近她从墉州寻来了一个难得的能工巧匠,有祖上秘传的手法,把珍珠里面掏空,灌入一种掺有夜光粉的溶液,再用细如牛毛的针在珍珠外面遍扎细孔,使溶液外渗到珍珠表面,这样平常的珍珠看起来也变得星星点点,荧光闪烁。
“苏才人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皇后一脸关切的问道。“刚才听刘才人说似乎在路上身体就不大好。”
“姐姐身子有些不适,刚才还险些晕了过去呢。”绮烟插嘴道。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婢妾没有事的,只是游玩了片刻,略微有些劳累了而已。已经不碍事了。”苏谧打起精神,笑着回答。
“那就好,如有什么差池我们可担待不起,今晚的筵席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若是觉得劳累了,可以先进后殿歇息片刻再说,龙裔要紧啊。”
“娘娘教训的是,有劳娘娘费心了。”苏谧恭顺地回答。
“皇上到!”正说着话,门口的太监一声长宣,齐泷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正是豫亲王齐皓,这是苏谧第二次见到他。
皇后看见齐皓进来,吃了一惊,后宫诸妃云集的家宴,便是亲王也是终究还是是男子,按理应该避讳才是。
“朕刚从乾清宫那边过来,刚好与豫亲王议完事,就一起过来了。”齐泷道:“都是自家兄弟,也不必讲那么多俗礼忌讳了。”
听了齐泷的话,皇后这才回转过来,连忙命小太监布置桌椅,又是一阵忙乱,这才在倪贵妃下首添了一张桌子。正好在苏谧和绮烟这一席的对面。
皇后和倪贵妃起身服侍齐泷坐下,齐泷看见倪贵妃,眼中闪过赞叹的光芒,忍不住拉住她的手赞道:“晔琳今天的打扮倒是别致。”
“谢皇上夸奖,”倪贵妃喜形于色地道,诸妃精心打扮,还不就就是为了这样一个眼神,一句赞美吗?她刚想再说什么,皇后在一旁说道:“臣妾刚刚去母后那里请安,母后说她静心礼佛,不参加这种热闹了,所以今天就不过来了。只是母后的身体……”
齐泷立刻松手转头问道:“母后没有什么事吧?”
“也没有什么大的不好,我看他老人家的身体还行,只是最近天气太冷,有些气闷而已,臣妾就劝她过来这边散散心。”皇后贤淑地笑道。
“嗯,如果有什么不舒坦,还是早早地宣召太医的好。”齐泷道。
齐泷和皇后聊了起来,倪贵妃被摞在一边完全插不上嘴,太后是皇后的亲姑姑,是大将军王奢的姐姐,对待她倪晔琳虽然从来没有什么排斥,可是也不会专门喜欢她。倪晔琳又是一阵气闷。
豫亲王齐皓坐定之后,神色不变地朝下面扫了一眼,目光经过苏谧这一桌,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绮烟看着齐皓,立刻认出他就是那天在碧波池畔的人,忍不住凑到苏谧的耳朵边小声说起来,一边说着,一边转头向齐皓看去,正对上齐皓一眼瞥过来,两人的目光一触,绮烟霎那之间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从里到外看了个通透。
“奇怪,他好像听到我的话了似的,明明隔得这么远……”绮烟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敢再说了。
他当然能够听见了,苏谧微微笑了,她想起那天第一次遇见齐皓的时候,齐皓在滴水成冰的时节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轻衫,那时她就知道,对方肯定是内外兼修的武功高手。
只是不知道在今天的筵席上,他的出现会增加什么样的变数!刚才陈冽给她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了,再联想到在天香园里遇到的戏班子那一幕,苏谧已经很清楚,今天的戏班子来头不简单,目的当然也不是献艺这么单纯了。
应该怎么作才好呢?
揭发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而且到时候问起来,苏才人是怎么知道戏班子里头有刺客的?自己该怎么回答?
应该怎么作才会给自己带来最大的利益呢?
苏谧思量片刻,微微向后一仰,招呼觅青到身边,拉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觅青脸色惊诧,随即平和,领命而去。
“姐姐刚才说什么了?”旁边的绮烟好奇地问道。
“看今天的筵席只怕要到很晚,我恐怕自己不胜酒力,交待她回去准备点儿醒酒汤。”苏谧笑道。
“啊,姐姐想的真是周到啊。我也应该叫她们准备点儿才是。”绮烟拍手道。
苏谧含笑不语,抬起头来,却正看见齐皓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她心里不禁一紧,转而平静下来。刚才她在觅青耳边说的确实是醒酒汤,只是真正的命令趁着两人拉着手的时候,用手指划在她手上了。
她是不会露出任何破绽的!
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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