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然掀起轩然大波,起因是刑部的人在新一次的全城搜捕剿灭栋梁会余党的时候,查出了一位吏部的侍郎竟然有私通栋梁会的痕迹,因为此事迅速地引发了一场刑狱以及朝廷上的争论。再加上新近科考中举的众多寒门士子入朝为官,使得朝中波澜不断。
两方的朝臣相互攻讦,吵得不亦乐乎。甚至连八百年前的贪污受财,举止不恭之类的大小错误都被翻检了出来重新狠炒了一遍。
齐泷被闹得头大如斗,烦不胜烦。
不仅在朝廷上,连后宫之中这些日子都格外的紧张,小禄子还偷偷地带回来消息说,原本在天香园夜宴的那一晚负责侍奉安排的几个首领太监,都莫明其妙地丢了职位,原本在刺客的事情之后,宫中经过了一番排查,这几个人都是确信清白无辜的,不然也不会继续呆在首领太监的位子上了。如今却被打入大牢,据说还被严刑拷问了呢。
“按理说事情都过了那么久了,怎么这个时候又翻了出来呢?”小禄子摇摇头,大惑不解地说道。
苏谧只是淡然地笑了笑,望着窗外明灿灿的阳光,没有言语。
终于,在一个月之后,这件事情以数名官员的左迁和告病隐退而告终一个段落。朝中的势力经过一番细微的调整又一次稳定了下来。而苏谧也到了回宫的时候。
一大清早,她起身来到佛堂前,等候着拜别枯叶禅师。
枯叶看着苏谧,长叹一声道:“施主可是已经决定回宫了?”
“若是不回宫,我还能往哪里去?”苏谧反问道:“大师可知天下可有苏谧的容身之处?”
枯叶长叹道:“一切皆有命数,施主此生与宫廷有缘,在别人看来,贵不可言,可是与自己来说,却未必是福份啊。”
“嗯。”苏谧不置一词,她向来对命数之类的言语向来不屑一顾。
“施主心中的恨意太深,贫僧也不指望可以凭借三言两语化解,只希望施主平日行事的时候多怀仁慈之心就好了。”枯叶语重心长地说道:“否则到头来,只怕终究受伤的还是自己啊。”
“如今我那里会有什么决定,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而已。”苏谧轻笑道。如果放弃了仇恨,忽然之间就觉得自己一无所有。这个天下变成什么样子又与她何干?她自然有自己的道路。
门帘微动,一阵细碎的轻响传过来,苏谧回头望去。
一个高挑的身影伫立在那里,阳光折射在他的面容上,闪亮的光辉和黯淡的阴影交织,让俊逸深刻的五官更加出众。
是倪廷宣,苏谧回过头去,此时她真的很不想看到他,可是这一次被派来迎接她的侍卫统领又是他。
每每见到他,都让她难以自禁地回忆起悬崖之下那段共渡的时光,也许真的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许临近濒死的感觉让她前所未有的放开自己,让她完全忽视了对方仇人之子的身份,可是现在看起来,却只剩余尴尬和难堪而已。
倪廷宣成了她心里,最难以拔除的那一根刺,让现在的她时不时为之所苦。
他静默在那里,没有说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身上,这一次本来他也不想来,明明是慕轻涵领了的差使,可是慕轻涵的家中忽然出了变故,母亲病重,使得他不得不告假回家,于是任务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时光不过是短暂的瞬间,一种奇异的感觉回荡在两人之间。不是甜蜜也没有怨恨,这两个人就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个世界,让任何人都无法打破。
很快这种气氛还是被打碎了,一声清朗悠长的佛号扬起。
倪廷宣恍如梦醒,连忙向苏谧以及枯叶行礼道:“在下前来拜谢大师的救命之恩。”他的伤势极重,昏迷了数天,直到几天之前,倪源才派人将他接回了家中,临别匆忙,枯叶禅师又恰好外出去了,所以连向他亲自道谢都没有来得及。现在痊愈归职,正好趁着这次的机会前来道谢。
“不过是机缘巧合而已,施主不必放在心头。”枯叶禅师平和坦诚地回礼道。
对倪廷宣的行礼苏谧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走了出去,从头到尾没有看他一眼。
走过倪廷宣的身边,他弯下的腰身还没有抬起。苏谧的长裾拖曳地上,唤起飘飘的细风,被她宽大的衣袖带起的薄纱帘子轻轻地扬起,擦过他的脸颊,他的动作有片刻的静止,保持着低头的姿态,任这种酥麻的感觉留在他的心里。
苏谧的身影已经远去,枯叶禅师看了怅然若失的倪廷宣一眼,脸上现出一丝苦笑,忽然长诵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倪廷宣顿时痴了,呆呆地问出一句:“依大师所言,如何才能离于爱,如何能无忧无怖?”话说出口,悚然惊觉,可是已经收不回了。好像自己心底下最隐秘的地方就这样忽然地暴露在了别人的面前,让他惊慌无措。
枯叶禅师似乎是丝毫没有感受到他的恐慌,摇了摇头,正色说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枯叶禅师说完,却见到眼前的倪廷宣恍然未闻,他苦涩地摇了摇头,转身去了。可叹啊,倪源本也是当世数一数二的豪杰枭雄,可性情太狠,杀孽过重,只怕连子孙的福源都要折了……
回宫的道路如同往常一样的没有变化,只是排场变得更加的隆重,来时随行的礼仪宫人、祭品车驾不见了,侍卫却明显的增多,为了不再出现那样的意外,齐泷派出了一百名大内侍卫前来保护自己宠妃的车驾。
从皇城西侧的朝华门入,朱红色的宫门庄严巍峨,两侧是看不到头的漫长宫墙。抬起头来,隐隐可以看见后宫之中高翘反卷的飞檐斗壁,在阳光之下闪烁着天家特有的粼粼金光。
高大的宫门缓缓打开,车驾行驶在汉白玉雕砖的道路上,一直抵达采薇宫不远处的空地上才停止了下来。
在觅青的搀扶下,苏谧走出了车驾,一阵风吹过,衣诀翻飞。觅青笑道:“想不到宫里头今天的风也这样大。”
苏谧扬起头来,风吹过宫廷,被层层叠叠的亭阁楼台所阻挡遮蔽,失去了原本的顺畅和活力,带着一种近乎挣扎地呼啸声,围绕回旋在金碧辉煌,深远盘折的朱壁之间,玉道之上。原来,在这个深宫里面,连风的声音都是这样的困惑苦涩。
远远地,高升诺带着几个小太监迎上来,走近苏谧,赶紧忙着打千行礼:“莲主子您可回来了?你这一去,皇上可是时不时地提起您啊。”
苏谧含笑点了点头,随口问道:“皇上这几天可好?如今在哪里?”
“这不正是皇上让奴才在这里等着主子您吗?”高升诺谄笑着道:“皇上交待了,您一回来就去见他呢,可是挂念得不得了呢。”
“高总管说笑了,”苏谧笑道:“依照宫里头的规矩,宫妃回来应该先去拜见皇后才是吧。”
“正好,皇后娘娘如今就是在皇上那里,听说是在商量太后她老人家生辰大典的事情。”高升诺连忙说道:“刚刚皇上问起娘娘您的车驾,就说起来不必让娘娘白跑一趟了。也是皇后娘娘体贴娘娘您啊。”
“嗯。”苏谧点了点头,一边随口问着宫中和齐泷的近况,脚下也没有停止,一路向乾清宫走去。
进了大殿,看见齐泷正坐在座位上,和旁边皇后说着什么。
高升诺老远就高声唱道:“莲容华到!”
齐泷和皇后都抬起头来,见到苏谧的身影,齐泷的脸上现出喜色,起身离座,快步走了下来。他拉住行了一半礼的苏谧,挽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惊叹道:“几天不见,谧儿竟然出落的更加水灵动人了。”
“皇上,”苏谧含笑看了齐泷一眼,掩口笑道:“几天不见,皇上夸赞人的功夫倒也是更加甜蜜动人了啊。”
“只是瘦了不少。”齐泷说道:“必定是山中的膳食不好。”
“哪里真的吃到几次山中的东西了?”苏谧道:“每隔几天不是就有宫里头的人送过去吗?”
“虽然也有宫人送去,但是终究是没有现成的方便新鲜啊。朕原本就说指派一两个御厨过去,你却怎么也不要。”
“皇上,寒山寺是佛门清修之地,皇上竟然要让御厨过去,岂不是坏了佛门的清静吗?”苏谧噗哧一声笑道。
“朕这不是生怕谧儿你的病情休养不好吗?”齐泷也禁不住笑了,说道。
“臣妾瘦了可不是因为食物的缘故。”苏谧笑道:“皇上不是也瘦了不少吗?”齐泷的精神明显有几分疲惫,这些天来朝政纷乱,看来是着实让他烦心费力了。
“朕变瘦了,可是因为朝思暮念着你这个丫头所害的啊。”齐泷口里头随意调笑着说道。
“臣妾还不是一样……”苏谧白了他千娇百媚的一眼,小声说道。
齐泷龙颜大悦,还没有再说什么,旁边的皇后打断两人笑道:“皇上,莲妹妹如今刚刚赶回宫里,车马劳顿,连休息都没有来得及,你就这样拉着人说个不停。”
这时候,高升诺又到门前,禀报前殿有大臣有事求见。
齐泷顺势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这样,朕就先去处理国事了,谧儿你一路也是辛苦了。先回宫去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今晚……”齐泷含笑看了她别有意味的一眼说道:“……再说。”
苏谧竭地推了他一把,佯装恼怒地笑道:“皇上快去吧,尽在这里油嘴滑舌的。”
宫中立刻就只剩下苏谧和皇后两人了。
皇后见到苏谧,神态之间没有丝毫的破绽,仪态端庄地笑道:“莲妹妹可真的是更加漂亮了,本宫咋一看上去都觉得灵气逼人啊。果然还是山里的水土养人,就是远远地比宫里头的强。”
“婢妾不敢当,”苏谧谦和地笑道:“山中确实空气清新,只是婢妾再进益,哪里及得上娘娘仪态端庄呢?皇后娘娘有机会也不妨去山里一试。”
“唉,若是本宫去了,只怕没有这样的效果了。”皇后笑道:“也许是妹妹与山间的水土相和吧。本宫是早就习惯了宫廷的人,不像是妹妹,原本就是乡野之人的。”
苏谧嫣然一笑,这是在讽刺她的出身了。
“娘娘正应该去一趟才是,”苏谧的语调稍微抬起,悠然道:“说起来,宫中的生活虽然富贵尊荣,但是娘娘如今的脸色憔悴,只怕是这一段的日子操劳过渡了。为大齐计,为皇上计,正应该好好休养一阵子才对呢。凤体安康才是最重要的啊。”苏谧满脸关切地看着皇后这些日子因为熬夜而有几分发黄的容颜。
皇后的脸色稍微一僵,年轻的女子终究是在意自己的容颜的。她这些天来一方面照顾着太后的病情,一方面忙碌着选秀的事务,还有太后的生辰需要操办,千头万绪,杂乱繁多,再加上前些日子里朝中出了那样的事端,旧案重翻,害得她连接几天没有睡过安稳觉了。如今虽然华冠丽服,脂浓妆艳,但是依然压不住淡淡的黑眼圈。
皇后的失态不过一瞬间,眼见苏谧的眼神落在她的容颜上,她随即笑道:“本宫掌管后宫事务,这几天杂事多了一些,难免有几分疲倦,哪里及得上妹妹整天闲着无事,让本宫好生羡慕呢。”眉目憔悴之中,依然有一种雍容自如的仪态。
“所以说皇上真是不体贴呢?”苏谧笑道:“给娘娘身上压上这么多的担子。明知道娘娘如今忙碌着太后的病情还如此……”
“皇上信赖本宫,自然是能者多劳。”皇后打断了她的话说道。
“只希望皇后娘娘莫要太过于辛苦,如今竟然连白头发都长出来了。”苏谧冲着皇后的头上斜睨了一眼,婉然笑道。
皇后的手禁不住向头上伸去,半途上却又觉得不妥,转而捋了捋头发,脸上的恼火转瞬即逝,随即姿态恢复娴雅平静:“妹妹真是会开玩笑啊,都说佛家讲究平和静心,与世无争。妹妹这一趟从佛门圣地回来,怎么反而变得伶牙俐齿起来了?这寒山寺的佛堂当真是与众不同啊,还是妹妹自己领会的不够呢?”
“娘娘客气了。”苏谧笑道:“枯叶禅师佛法精深,各位禅师也都是得道高僧,这一趟婢妾清修一个月,确实是受益良多。更加深知这世间……”苏谧说着转头看着皇后意味深长地说道:“……轮回无常,报应不爽的道理,不知道皇后娘娘对此可是有体会?”
皇后双眸微合,淡然一笑,道:“妹妹果然是进益了。”
一边说着,两人已经到了院子门口,车辇就在眼前,内监宫女迎了上来。
皇后忽然回头对苏谧说道:“这个世间说是轮回无常,须知你我都是世俗凡人,其实却都是有迹可循的,万事只要寻找根本,就不难跳出这个无常的条框来。不知道妹妹以为如何?”不等苏谧回答,又笑道:“如今皇上和妹妹小别胜新婚,本宫就暂且不打扰了。妹妹可要细心服侍皇上啊。这些日子也不必来本宫这里请安了。”
说罢罗袖轻挥,转身去了。
当晚,承恩车载着苏谧进了乾清宫甘露殿,短暂的离别之后,自然别有一番绮旎缱绻的风光。夜已深,齐泷已经沉沉地睡去,苏谧的视线投到半掩的罗帐之上,金线红罗的斗帐开合之间,依稀看得见外面燃烧到天明的龙凤红烛已经快要烧到尽头了。下面雕花盘龙银烛台上积累了一夜的烛泪,如同珊瑚珠一般嫣红可爱,层层叠叠,把纯银打制的龙头遮掩包围了起来。
苏谧的目光从烛台上收回,她还是回来了,回到这个混乱残酷的地方,接下来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呢?明明一切都没有变化,可是心中却越发的躁动不安起来,周围原本已经无比熟悉的流光华彩、镶金嵌玉在短短的一个月的离别之后看上去却都是那样的生疏刺眼……
第二天,苏谧起床,齐泷早已经上早朝去了,还没有等梳洗完毕,齐泷的恩旨就已经传了下来,将苏谧的位份晋为从三品的婕妤。
宫人将绡金羽帘卷起,露出殿中青铜雕凤的穿衣镜,苏谧站在明晃晃的铜镜前,将明采华章、迤逦曳地的长裙穿戴整齐,镶嵌着星星点点碎钻的金簪插在乌黑的发髻间,流动着媚惑的光彩,宛如朝霞般闪烁在铜镜中。苏谧含笑对应着周围恭喜谄媚的宫人,娴雅的姿态和明丽的容貌比头上凤钗嘴角衔着的东珠更加的濯然生辉。
也许,自己的未来就是这样的吧,永远的锁在这个深宫里第四卷暮鼓晨钟·迷途难返第四章太后寿宴
大齐的宫廷还是如同往昔一般的模样。
苏谧的回归并没有给日渐忙碌的宫里带来什么波动,唯有几个得宠的妃子暗中抱怨着自己的宠爱恐怕又要变少了。
原本按照齐泷的说法,在秀女大选结束之前,苏谧这几天要住进乾清宫去的,可是苏谧既然身体未愈,皇后特意将采薇宫没有动弹,另外又寻了一处宫室准备安排秀女。所以如今苏谧还是安闲地躺在自己的卧室里。离开不过短短的一个月,宫中已经遍地都是繁花盛放的美景了,满院子的花香隐隐地飘入屋里来,花浓柳绿,佳木葱茏。
苏谧拉了拉身上鹅黄色的细绒毯子,初春的天气,还是带着几分寒冷。她正在遥望着窗子外面的蓝天出神,阳光透过窗格子照射进来,暖洋洋地洒在身上。慢慢地困意蔓延上来,眼睛不知不觉地合上了,手中的绢丝手绢也掉落在地上而不自知。
蒙蒙胧胧之中,却听见外面一个带着愤恨的声音说道:“真是气死我了。”
“小声一点,一个轻微的声音传来,我刚刚看了看,主子在屋里睡下了,你想把主子吵起来吗?”是觅青的声音,她问道:“又怎么了?有谁得罪你禄公公了?”
“别提了,”小禄子的声音也随之放低了,“我原本还是不知道的,你知道我刚刚去内务府那边听见了什么话吗?”
“怎么了?说什么了?”觅青问道。
“那些个下作的人,来世让他们掉进水里变王八。竟然议论说咱们主子之所以在山里住了那么久,不是因为养病,是因为前些日子在寒山寺那里与一个叫什么倪啥啥的侍卫一起掉下来悬崖,还说什么一起相守共渡了一天一夜,什么患难与共,相拥而眠……之类的下流话都说了出来。我能不气吗?立刻冲出去把那几个嘴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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