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定是有如他自己一样,每一招都大感蹩扭不妥而不得不变化招式。
他虽是知道,只有原谅飞光的错失。
可是事实却是事实,不是原谅就可以改变的。
但那钢斧“当”一声磕歪长剑,飞光身子受震侧旋,却正好撞上三截棍,砰一声结结实实敲中他胸口。
飞光真气震散,胸口剧痛,连吐几口鲜血,人也飞开十几步才跌倒。
使三截棍的玉盘鬼奴厉声叫道:“气死我也……”双手一抖,棍出如风,飞旋疾扫过去。
他刚才明明因为攻不破枯木的守式,所以赶紧变招。
哪知半路飞光自己撞上来,这一棍之力非同小可,亦不是他们平日擅长的借力绝招,所以他知道飞光伤势必是严重。
一切问题由枯木引起,所以满腔怒火当然也向枯木发泄。
但他忘却猛攻过去,耳中竟又听到银界鬼奴的撤退命令。
那命令是在啸声变化中表示的,外人万万听不出猜不透。
玉盘鬼奴听到命令,大叱一声,双臂使劲,硬是把撼山摧岳的棍势煞住。
桂残上弦两人比他早退了一线,顺顺利利跃七八尺之远。
但玉盘可没有那么顺利了。
他虽然以极精纯内功硬生生收回攻击棍势,但你不攻击别人,却不能认为对方也一定不攻击你。
那枯木本来一直毫无动作,忽然踢出一脚。
玉盘鬼奴大叫一声,身子疾然飞出,如果不是有墙壁挡住,谁也猜不出枯木这一脚能够把他踢出多远。
总之玉盘撞在墙壁然后跌落地上之后,面色惨白,双目散乱,一望而知伤势严重之极了。
银界鬼奴啸声一收,众声皆歇。
因此刚刚升起来的呻吟声才听得见。
呻吟的不止一人,而是玉盘飞光两个。
但不论是敌我双方,或者无愁仙子,都没向负伤者望上一眼。
银界鬼奴荧荧目光盯住枯木,道:“我们走,你怎么说?”
枯木先生摇摇头,道:“不好。”
银界鬼奴神色阴沉沉不变,道:“为什么不好?”
枯木先生道:“因为一来你们不会走,二来我也不让你们走,你们不肯走的原因我不管。但我不让你们走,自有道理。”
银界鬼奴道:“你的道理我们也可以不管。”
枯木道:“既然如此,你们拍拍屁股走了就是,何须问我?”
银界鬼奴沉默一下,道:“你有什么道理?你想怎样?”
枯木道:“既然你问我,我便答你。你们应约前来做我的保源,任务尚未完成,所以不可以走。假如你们不守信用,我今天杀不死你们,却不是等如永远杀不死你们。”
他平生专业就是介绍各种杀手给顾客。
所以当他自己需要时,当然全无问题。
像他这种本身武功精妙,而又专干这一行的人,恐怕算得是世界上最不可以得罪的人了。
银界鬼奴不敢不慎重考虑一下,才道:“不行,我们还是要走。但我也告诉你,今天虽然杀不死你,并不是等如永远杀不死你!”
他举起双钹,后退一步。
其余五名没有负伤的鬼奴也都作出后退撤走姿势。
然而“呜呜”两声起处,银界手中两个钢钹闪电飞出,一只迎面削去。
另一面则绕个圈子,从枯木身后飞回,闪闪生光的钹边锋刃直砍他后背要害。
单单是两面钢钹,枯木大概还不难应付。
但金镜、桂残、珠胎、上弦、透竹等五鬼奴亦一齐出手,情况自是大不相同。
透竹的金枪破空搠到,攻坚摧锐势不可当。
金镜使的是金剑金盾,硬撞上去,卷起迅猛风声。
珠胎鬼奴的青磷络索盘空飞绕,闪耀出千百点青色磷光。
还有就是桂残的钢斧和上弦的钩镰刀,也自凶威迫人。
枯木先生依然是使出“唯我独尊”架式。
事实上他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即使跟对方说话时,也没有改变过。
他这个姿势看来简简单单,可是全身上下似乎有一种无形力量护持。
当时已使银界鬼奴想过了廿七种飞钹手法,都感到对枯木没有太大威胁,最后才施展“旋天削星双飞夺命”手法,飞出双钹发动全面攻势。
那两面钢钹在空中鸣鸣旋荡疾飞,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夹攻枯木。
但每一次钢钹看来已堪堪碰上枯木,却总是在最后一刹那偏歪飞过。
枯木不动反而没事。
如果他身形移动闪避,反而大大不妥。
另外五种兵器也差不多是这种情形,每每迫近枯木身体时,总是蓦地改变方向。
三招甫过,枯木忽然不再呆立如木鸡。
他右手的霜刃由空中劈落,这一剑分为劈前劈后两式。
“锵锵”两响,劈飞了两面钢钹。
他感到钹上传来的内劲雄浑而又绵长不断,几乎使他脚下移动,心中一凛。
银界鬼奴身子从各种兵刃光影中透过,凌空抓住两个钢钹。
发觉钹上已全无劲道,心中也是一震,自知如果不是及时飞身抓住,两钹一定会掉落地上。
此时枯木左手霜刃东点西戮,一招八式,最先是磕歪金枪,接着同时点中钢斧钩镰刀于左边,曲肘一撞,剑尖向上撩起。
手肘击中金镜的盾,剑尖则撩开青磷络索。
这一招“八骏雄飞”使得有如行云流水,而又弥漫踔厉雄风。
假如这招是由李不还或呼延长寿使出,无愁仙子必定不会有奇异之感。
如此风云奋发意气飞扬的妙技绝艺,却出自一个年纪老朽形容枯槁之人手中,实是使人感到不能匹配。
枯木霜刃对付五名鬼奴只用了五式,还有三式则已展开反击。
向西首攻出的一剑快如闪电,却被珠胎鬼奴青磷络索封住。
但稍稍偏向北首的两剑,其一迫得上弦鬼奴像流星般飞退数丈之远。
另一剑光芒一闪,透竹连退八步,手中金枪已断了一截,掉落地上。
透竹虽然没有负伤,但心灵的创伤却难以形容。
换言之,他的斗志已大幅削弱。
凶悍之气也消失殆尽。
银界鬼奴迅即发出三声尖锐短啸。
所有还能站着的人一下子集结在方圆一丈之内。
摆出一个变幻不定的密集阵势。
已能站着的人只有六个,其中的透竹鬼奴双手里金枪也只剩下大半截。
他们一定是很久很久没有碰到如此倒霉丢脸的遭遇,所以每个人的神情既狼狈而又专注沉重。
银界鬼奴占了最当中位置。
其余五人在他四周不时移易位置,所以这个密集阵势变幻不定,难以看出攻击主力何在!
枯木先生双手下垂,头颅微歪,背脊弯曲如虾。
一望之下,那意兴兰珊天涯落魄的味道迫人而来。
唯一令人还不敢真的当他是落水狗的,便是炯炯有光的双眸,无论如何落水狗一定不可能有这种慑人的眼神。
无愁仙子莺声历历,道:“好一招‘斯人独憔悴’,我记得这一招似乎是青城苦禅师的三大绝剑之一。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则是武当无上最秘神剑。你究竟学了多少家派的绝艺呢!”
枯木应道:“你虽是道破我这一剑来历,可见谅他们仍然破我不得。”
无愁仙子笑声盈耳,道:“我看未必……”
娇软话声未歇,她已经飞到鬼奴们阵势边缘,皓腕乍现,玉指点出。
那金镜鬼奴大惊举盾,一错眼间金盾已变了五个方位。
可是传神变指有一指百变和一指千变,如果论到变化之快之多,恐怕她自认第二的话,就没有人敢认为第一了。
无愁仙子一去一回,快得好像没有移动过半步。
不过那金镜鬼奴一交跌倒时,却又证明她不但移动过,不但出手过,而且还制住了金镜。
她吃吃笑道:“我虽是一介女流,但平生还没有偷袭过任何人。我希望你们别因为我这次破例而生气。”
银界鬼奴嗔恚道:“难道我们反而应该高兴快活?”
无愁仙子道:“当然啦!你们‘内六合密阵’已破,你们一定想法子撤退。因此你们可能都能活着,你看值不值得高兴欣幸呢?”
银界鬼奴怒吼一声,双钹一拍发出锵然巨响。
接着双钹从阵中升空飞起。
他双钹可以随心所欲回旋转弯,人人益知。
所以枯木无愁二人都立刻凝神戒备。
那两面钢钹在空中果然转弯,“呜呜”之声起处,竟不是攻向两人之中任何一个,而是飞出大门。
这时众鬼奴也一齐移动,以快得难以形容速度,分别抱起三个伤者,一下子就消失于大门外。
那两面钢钹的确大收调虎离山之效。
也就是说很成功地移转了枯木无愁两人注意力,于是他们得以安然撤退,还带走受伤同伴。
枯木身子一挺恢复原状,道:“仙子为何还帮我收拾他们?”
无愁仙子微笑道:“我并不是喜欢你多于他们,而是他们的‘内六合密阵’使我十分头痛。如果刚才我是你,一定不知道怎样应付他们才好,所以我既然有机会,就赶快破了此阵。”
枯木道:“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帮了我的忙!我自应有所答谢。”
无愁仙子颔首道:“理该如此!”
枯木道:“我打算聘请两个一定可以杀死李不还呼延长寿的一流杀手,免费为仙子服务,以表寸衷!”
无愁仙子道:“你这样做岂不是亏本的买卖?我不能接受!”
枯木立刻道:“仙子有思于我,还谈什么亏本赚钱?”
无愁仙子道:“我们商量一下。唔……这样好不好?假如我今天杀不死你,你才用刚才的方法报答我,好么?”
枯木道:“你若是杀死了我,天下还有谁雇得到有本事杀死李不还呼延长寿的高手?所以你的意见非常不好!”
无愁仙子笑吟吟向他走去,直到相距只有五尺左右才停步,道:“我知道我的意见实在好得不能再好。
因为你可以克住阎浮网罗八鬼奴,他们恰恰可以克我,所以我不得已用暗袭手段助你击溃他们。
现在剩下我们两个,我却刚好很适合对付你,所以为什么要我放弃这个机会?难道还要我让你有时间另找可以克制我的杀手?”
枯木道:“我发誓此后永不与你作对,也不敢对你无礼。”
无愁仙子道:“这句话说得太远了一点。不,你休想还有对付我的机会了。除非……”
她沉吟忖想下文。
枯木眼中射出希望之光,他心想不论是多么难堪或可怕的条件,也不妨先答应了再说呢!
原来枯木先生向来极之谨慎小心,所以他对无愁仙子的武功,调查得甚为详确。
因此深知她正是能够克制自己那种路数之人。
既然她是对头克星,当然不敢想想法子敷衍,好歹都等危机消失之后再作计较!
此所以枯木先生这等身份之人,也不能不作最坏打算了!
无愁仙子笑盈盈,美是美的令人眼花魂销了,但若有若无的邪味,也使人不由得心惊胆战。
她道:“除非你死了,我才睡得安稳……”
话声中她整个化为一道轻烟,扑向枯木先生。
刹那间四方八面甚至天下地下都可以看见她美丽的手指。
“一指千变”果然是举世无匹的指法,枯木为之叹息一声……
叹息之声在窗外落寞地飘散。
叹息之人是呼延长寿。
地点是南京一条后巷内。
他从后宅围墙望入去,正好看见窗子内的一个纤美身影。
然后也看见她微微迷惘的神色。
呼延长寿自己也分辨不出心情是怨恨抑是想念。
唉,崔伶花,你看来那么漂亮那么温柔。你曾使我这个从不逃走的人,竟也急急逃走,但你为何要派人暗杀我?
我什么地方使你萌生杀机?除了那一次在西湖边我匆匆逃开之外,我并没有任何事情得罪你。而逃走难道就罪至于死么?
崔怜花在不十分明亮灯烛下,依然艳光四射。
她自是听不见呼延长寿心里声音。
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他在围墙外偷窥。
那苗谢沙一去多日,崔怜花忽然十分想念她也十分希望她回来。
因为她所派的两名手下,除了一直负严密监视之责以外,现在好像渐渐变质。
他们眼睛和笑容已经流露出不怀好意的心思。
如果苗谢沙回来,他们当然不敢乱来,但她若还不回来,事情就难说得很了。
房门悄悄被推开。
一个壮硕年轻男子手按剑把,向房内瞧看。
最后目光凝定于崔怜花娇靥,不再移开了。
崔怜花垂下头,也悄然坐向窗边的椅子。
她心中的惶惑焦虑,谁也从她面上看不出。
如果她知道呼延长寿正要将身离开,大概就无法掩饰内心的情绪了!换言之,她必定更加惶恐和焦虑无疑。
那年轻男子终于跃入房,这一跃落在崔怜花椅前三尺左右。
崔怜花不得不抬眼瞧他。
她心里忽然感到这个男人贪婪目私的可怕味道。
她思索着叫出他的姓名:“李隆,你有没有外号?”
那年轻男子声音相当雄浑,应道:“有,我外号追风剑客,我拔剑出手,许多人连剑影都瞧不见。”
崔怜花道:“这个外号很好听。可是以你这一身本领,为何还要听一个女人的命令,她给你很多钱?”
李隆一想起苗谢沙,面色登时阴沉下来。
内心的愤恨和恐惧都露诸形色。
崔怜花柔声道:“这个女人行事往往高深莫测,说不定忽然走进来。我看你既然拿人家的薪水,最好还是听她的话,不要踏入这个房间,也不要跟我多说话。”
李隆重重连哼两声,忽然垂头丧气走了。
但崔怜花并没有轻松多少时候。
那是另一个獐头鼠目的瘦小汉子踏入房内。
他那种邪恶神情,使她内心十分紧张。
她当然知道此人来历非同小可,乃是鹰瓜门高手,姓陆名仝。
这陆仝的鹰爪功已炼到第七层,只差一层就达到登峰造极地步。
刚才那无影剑李隆,事实上亦是剑道中有数高手。
他的武当鹰派剑法,崔怜花曾经见过。
她自忖就算自己功力未失,以“多情萧”的盛誉,仍然认为这种对手还是别惹上为妙。
故此她很想知道,像李隆和陆仝这等有真才实学的高手,虽然声名未著,但谁的手下不可以做而选中苗谢沙做老板呢?
她当然也知道自己为何会恐惧紧张。
那是因为他们都是“男人”,而自己偏偏具有男人很难抵受的姿色。
他们本来是不是坏蛋不得而知。
但即使是好人,如果他们忍受不了美色诱惑而逞强乱来,对她来说好人也变成坏蛋了呢!
陆仝阴阴的笑容,使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擅长硬功夫的人。
他道:“我看见李隆从这里出去!”
崔怜花垂头道:“是的!他本想跟我聊天,但他自己一提起苗谢沙,就忽然兴致索然,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陆仝面色果然因为苗谢沙这个名字而阴暗一下。
他似乎也想走,可是眼睛眨了几下,忽然狞笑一声,道:“苗老板已经出门很久,我虽然希望她平安回来,但却有点担心她回不来!”
崔怜花巧妙地提出苗谢沙名字,看看竟不能骇走陆仝,心中更为紧张。
她的直觉告诉她,陆仝今晚很难应付。
她忽然想起扬州的“春风”“花月”两座既气派而又幽雅的高楼。
前者是武林世家“剑刘”。
后者则是她的家,也是武林世家,以“多情萧”绝艺名震江湖逾百年之久。
这两大武林世家被合称为春风花月楼。
当年无限风光和无数温馨,如今却好像遥远的在上古时代,也像在别一个星球的往事……
她禁不住低低叹息出声。
陆仝皱眉道:“应该叹气的不是你而是我。你知不知道我在这一只手下了多少苦功?我告诉你,由十二岁起炼功,到现在我三二岁,足足已下了整整二十年苦功!”
崔怜花讶道:“你肯下苦功,当然是最好不过,你何须不欢埋怨?”
陆仝恨恨道:“我自问总算有点成就,但我还未扬名,亦未富贵,却碰见苗谢沙这婊子!”
崔怜花道:“她怎么啦?她不是你们的老板么?”
陆仝道:“哼,老板?见她的大头鬼。如果她不用蛊毒的话,我不把她活活撕开才怪!”
崔怜花这时才恍然大悟。
不过看来陆仝此人心术不端,有此遭遇有此报应并不足以怜悯。
陆仝又遭:“我找过几个名医,他们都诊查出我身中奇毒,却无法可解。所以我迫不得已做了她的手下。
我只好日夜祈祷她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不然的话,我得不到每个月一次的解药,我也一样活不成了。”
崔怜花说道:“这一次她已经去了二十几天,至今还未回来,怪不得你的心情不好了!”
陆仝道:“她大概不会回来了,所以我不能不打算打算。我问自己,如果我只有三天的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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