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又怎会有人死亡?”
外面的情势果然正是僵持局面,四匹狼虽用刀阵稳稳布于包袱四周,但他们谁也不敢疏神松懈,因为拼命三郎的三把剑虽未出鞘,却已涌出杀气,形成一股强大的压力。在另一边的灵犀五点金距四匹狼虽是稍远,但她们每个人左手指头上套着的五只紫金毒爪,乃是当世有名的七种绝毒暗器之一,因此他们的距离虽是稍为远些,对四匹狼的压力,丝毫不弱于拼命三郎。
四匹狼直到现在连打开包袱瞧一瞧的机会也没有,甚至很可能直到被人围攻杀死之后,还未瞧过包袱内的刀剑是甚么样子。
小辛的话没有错,那拼命三郎和灵犀五点金两路人马,谁也不愿先出手和四方天狼硬拼。这个亏既然谁也不肯吃,这局面只好一直僵持下去了。
瞎神仙忽然道:“小辛,你早就瞧出他们的僵局,所以去洗头、洗澡、刮胡子,换了一身新衣新鞋,晤,还吃了牛肉面。你早就瞧出了,对不对?”
小辛道:“当然啦,要不然我怎肯走开,我至少得知道那两把刀剑究竟落在谁的手中啊!”
瞎神仙道:“不对,事后你可以问我呀。”小辛拿起刚斟满的酒杯,这回没有一仰而干,却微带沉思的神色,道:“你以前虽是使刀的高手,但你现在眼睛瞎了,身子又有病,我怕你已打不过这些后起的高手了。”
瞎神仙泛起一抹凄凉的微笑,道:“对,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老早就不行了,但你怎知我曾是武林中人?又怎知我是使刀的?”
小辛似乎感染到这英雄末路的凄凉味,连酒也不想喝了,放回桌上,道:“你右手虎口的老茧和小指的两处关节,都留着使刀的特征。天下各种兵器的握法以及使的力道都不相同,所以手上都留下了不同的特征。这一点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瞎神仙摇头道:“我从未听说有过这等事,是谁教你的?”声音中流露出极大的兴趣。
小辛道:“这个人你不会认识。”
瞎神仙道:“我十年前眼睛还未瞎之时,天下武林有名人物我认识了九成,所以说不定你的师父是我的熟人。”
小辛道:“他不是我的师父,只是几片落叶之—……”
瞎神仙讶道:“落叶?甚么落叶?”
小辛没有解释,却接回方才的话,道:“你不会认识他的,三十多年前他已变成一片落叶,那时候你瞎神仙,才不过是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
瞎神仙怔了一下,才笑道:“好,好,我的确从未听过叫做落叶的人,但你亦不必替我担心,外面那些人不会杀死我的!”
小辛道:“哦?真的?为什么呢?”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点奇怪,竟然充满了睡意。
瞎神仙道:“十年前我双目失明,又负了很严重的内伤,有几个朋友把我送来此地,承蒙方震兄出面,替我向武林宣布弃刀除名。方震兄乃是刀法名家,威镇湖广二十余年,公推刀法第一。所以我从前有些仇家,都冲着方震兄的面子放过了我。直到现在,武林朋友们仍然都让我瞎子苟延残喘……咦,小辛,你怎么睡着了?”
小辛的鼻鼾声回答了这句话,他的头和背后靠在墙上,居然沉沉睡熟了。
瞎神仙大声道:“年纪轻的人一疲倦就能睡着,我好羡慕你……”
稍远处传来冰冷的女子口音,是灵犀五点金之一,道:“他至少有三十五六岁,还算年轻人?”
近处的东方狼王大礼道:“不对,我瞧他最多只有二十一二岁,年轻得很。”
北方狼陈四耻大声道:“大哥说得对,那厮很年轻。”
灵犀五点金另一个女子尖声道:“你们男人的眼睛像驴子一样笨。”
双方忽然都不作声,显然都等等看拼命三郎有没有意见。过了一会儿,谢大郎用生涩的声音,极简短地道:“看不出,像三十五,也像二十。”
东方狼王大礼提高声音喝道:“瞎子,依你看呢?”
瞎神仙苦笑一声,道:“要从声音猜测,他有时像是十八九岁,有时则像是五六十岁,我也请不出来。”
南方狼梁二义冷哼一声,道:“该死的瞎子,故意胡说八道。”
灵犀五点金之一说道:“他不叫瞎子。二十年前烛影摇红秦聪,出道不到一年之久,便已击败了五十四位用刀的高手名家,由那时起便名震武林,位列天下十二名刀之一。十年前被仇家暗算,双目失明,身负重伤,才落得今日这种样子。”这个女子口音竟是出人意料之外的娇柔,咬字清晰之至。
她接着又道:“至于号称湖广刀法第一的一声雷方震,还排不上天下十二名刀之列,可笑的是大名鼎鼎的四方天狼,连这种武林历史都不晓得。哼,要是烛影摇红秦聪不是当年的他,一旦得知你们四匹狼昨天刚杀死了他的好友方震,只怕你们的四个狼头立刻保不住了。”
瞎神仙身子猛的一震,两行热泪从鱼白死灰色的眼眶中直淌下来。
这三路人马虽然说了不少活,大家都站了很久,但由开始直到现在,没有一个人曾松懈片刻,亦没有一个人移动过。
他们能够成名,过的是刀头舐血,江湖仇杀的日子,而能活到现在,其间实在没有一点可以侥幸取巧的。他们每逢遇上强敌,只要小团体中有一个人散漫松懈、比不上敌人坚韧冷静的话,早就大伙儿命丧黄泉,向阎王老子报到去了。
灵犀五点金之中的那个娇柔口音忽然又道:“拼命三郎谢家兄弟,你们装哑吧也不行,前天你们在南昌府,闯入白老尚书府第,出手杀死了十七个人,其中十三个全然不懂武功。你们翻箱倒柜,最后搜走了白府家传的胭脂玉佛。但你们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有,胭脂玉佛腹中藏有武功秘籍的传说本是虚构的谣言,最荒谬可笑的故事,但你们居然上当出手……”
娇柔的声音停歇了一下,而瞎神仙听了这些话,面容忽又惨变,看起来比流眼泪还凄惨些。
那女子口音又道:“你们杀一些人本来不算什么,但问题是白老尚书身份不比平常之人,你们此举惊动了官府,甚至会惊动远在京师的皇帝。唉,日后不但六扇门中的捕快们被此案拖累得睡不安寝,迫得只好不眠不休地大举追缉凶手。还害得武林中千千万万的朋友应付不暇,其中有不少人还要吃冤枉官司。”
谢大郎涩声叱道:“闭嘴,关你们什么事?”
瞎神仙一直仔细聆听,虽然色变泪落,但神情却越来越冷静,身子也挺得毕直。要是有人在门外远远瞧见,绝对认不出这个坐得毕挺的人,就是从前那个憔悴而又奄奄一息的瞎子。
灵犀五点金之中那个娇柔口音又响起来,说道:“瞎神仙,你为什么要使小辛睡着?他究竟是什么人?那包袱之中究竟是什么刀什么剑?”
瞎子深深吸口气,使自己全身放松,才用平常的声音应道:“实不相瞒,我瞎子在酒里放了一点药。小辛的来历我至今试探不出,但这个人似乎很不错,心地很好。所以我决定让他睡觉,免得淌这趟浑水。”
他停了一下,又道:“至于包袱内的刀剑,我瞎子全然不知,纵然是世上最珍贵的宝刀宝剑,对我瞎子也毫无意义。”
别人没有再出声,瞎神仙也紧紧闭起嘴巴,于是四下一片沉寂。
小辛的鼾声沉重而均匀,屋内外人人都可以听见。任何人听见这种鼾声,打死他也不能相信小辛根本一直睁大眼睛,眼光澄澈而又锐利,找不到丝毫的睡意。
所有的对答他当然字字听见,而那瞎神仙面部和全身任何细微的变化,也全都落在他眼中。
东方狼王大礼粗扩的声音忽然传入屋内,道:“听说灵犀五点金之中有一位花解语姑娘,很会讲话,声音也很好听。不过,又听说这花解语姑娘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能够使天下大乱,非发生杀人流血之事不可。从前我以为这只是好事之徒胡乱说话而已,谁知见面更胜似闻名。花解语姑娘果然厉害之至。”她究竟哪一点厉害?大家都等东方狼王大礼说下去。王大礼果然接下说道:“现下我四匹狼在左右两路压力威胁之下,只好结阵防守。但时间若是拖得久了,这形势自然会起变化。最可能的变化是我四匹狼和拼命三郎突然联手,杀死了灵犀五点金。因为我四匹狼向来使刀,拼命三郎使的是剑。这包袱之内正好是一刀一剑。我们只要同意把刀剑平分,联手之势便成功了。”
但事实上由于一个“贪”字谁也不愿轻舍其一。
故此到目前为止,四匹狼和拼命三郎还未联手。人人心中皆知此理,所以东方狼王大礼不必点出来。
他又说道:“花解语故意说出方震和白老尚书的事,用意不外想激瞎子出手,谁知瞎子已不是弃刀除名以前的烛影摇红秦聪了,哈哈——”
谢大郎涩声道:“就算他是烛影摇红秦聪,我兄弟也不把他放在心上。”
花解语叹息一声,说道:“看来烛影摇红秦聪当真死了。”
三路人马仍然僵持不动,花解语娇柔的声音首先打破了岑寂,道:“哎哟,累死啦,难道我们这样等到天亮不成?”
东方狼王大礼厉声道:“灵犀五点金足迹向来不离苏州地面,拼命三郎谢家兄弟则一向在川南走动。哼,花解语姑娘,你们五位何故离开了苏州?”
花解语吃吃笑道:“耳食之言怎可相信?事实上我们几姊妹经常离开苏州,只不知若是在路上相逢,王兄你认不认得我们?”
东方狼王大礼点点头,道:“据我所知你们向来全身裹以黑纱,没有人见过你们的真面目,我当然认不得你们。”
花解语道:“这便是我们的答复。”
东方狼王大礼道:“好,那么拼命三郎你们呢?”
谢大郎声音更为冷涩,道:“不告诉你。”
花解语娇声笑道:“看来谁也不肯先说出来意,王兄你说是吗?不过,我却可以猜一猜,你们是不是受血剑会之托而来的?”
四方天狼和拼命三郎都不回答,过了一会,花解语又笑道:“经过十年漫长的岁月,除了血剑会中人之外,还有谁对烛影摇红秦聪不放心!”
仍然没有人作声,看来四方天狼和拼命三郎都绝对不会回答花解语的猜测。
相命馆内忽然传出来一声惨叫,跟着瞎神仙踉跄奔出来,乱发披面,左手掩住胸膛,只见他的手和胸前鲜血淋漓,显然被刀剑刺伤,而且伤得很重。
瞎神仙另一只手指着相命馆,咽喉中格格有声,却说不出话,转眼间便跌倒在地上。
三路人马一共十二对眼睛当下都不由自主瞪视着屋门,突然间四支火炬一齐熄灭,四下登时陷人一片黑暗中,只有屋内的灯光照射出来,隐约还照出四方天狼的身影。
屋内传出的鼾声如故,过了很久,小辛仍没有出现,但这三路人马谁也不肯移动半步,以免任何声响或动作会影响了所有人的视听。
最不爱说话的谢家兄弟突然都发出又惊又怒的哼声,接着是谢大郎道:“包袱,不见了!”
灵犀五点金那边也传来吱吱喳喳的惊诧声,四方天狼不能不信了,个个扭转头瞧看,果然那个在他们四个人脚跟后面的包袱已失去踪迹。
十二对眼睛现在已集中在瞎神仙身上,虽然屋子射出的灯光没有直按照到,但仍然可以见到他燃曲的身形,他们一下子就确定那人是瞎神仙,于是全部目光迅即凝视屋子,莫非四支火炬都是小辛弄熄的?他用什么暗器,能从屋子里一举击灭四支火炬?小辛是不是趁火炬乍灭之时拿走了包袱?他的轻功难道厉害到这种地步?东方狼王大礼突然怒骂了一句三字经,四匹狼蓦地一齐跃到门口,动作十分齐整,而在跃起和落地之时,四把长刀锋光芒闪动,恰好把四个人全身上下严密封蔽,没有丝毫空隙。
他们齐齐向屋内望一眼,便有如中了邪,全都呆住。谢大郎的长剑忽震,嗡的响了一声,三兄弟飞跃而起,无声无息地落在门边。但这三人探头瞧瞧了一眼之后,也像四方天狼般呆住。
灵犀五点金却与他们不同,花解语笑道:“我们也过去开开眼界——”她笑声起时,五个人已一齐腰肢摇摆碎步行去。虽说是碎步而行,其实快得出奇,一眨眼间已经站在门外,五对眼睛透过面纱,又透过两路人马之间的缝隙望入去。
屋子内一灯荧荧,似乎浮动着说不出的凄凉,尤其是瞎神仙仰靠椅背,面向屋外,恰好看见他那对瞎眼中,兀自未干的残泪。
纵然是不大懂事的小孩子,亦看得出瞎神仙睡得很沉很甜。瞎神仙既然尚在此地,那么小辛呢?刚才胸前染满鲜血的瞎子是谁?是不是小辛假扮的?抑或屋内这个瞎子才是小辛假扮的呢?
屋内的灯光忽然熄灭,这一回四周真的陷入极度黑暗之中,那三路人马在这灯灭的刹那间,齐齐向不同方向跃退两三丈。每一路人马都摆出最厉害最严密的阵势,这刻纵然是一只编幅掠人任何一个阵势内,亦休想逃过分尸的悲惨结果。
又是东方狼王大礼首先哼一声,像早先那句三字经一样,也是他们的暗号。四柄锋快之极的长刀,都贯注着内家真力,开始缓缓挥动。王大礼接着厉声道:“究竟是谁在搅鬼?小辛?”没有人答话,他又喝道:“莫非是瞎神仙?”
仍然没有人答话,那边的拼命三郎也说话了。谢大郎道:“小辛先睡着了,一定是瞎神仙。”
王大礼道:“这可说不定,有没有人瞧见屋中的灯如何弄熄的?”
花解语也道:“我们亦没有瞧见,这个人若是烛影摇红秦聪,那还罢了……”
王大礼插嘴说道:“为什么?”
花解语道:“因为烛影摇红秦聪本来就是刀法轻功两者并臻绝妙,又是老江湖,机诈百出,他能拿走包袱,弄熄灯炬,还不可怕。但这一切如果是小辛做出来的话,唉,那结局不必说了,大家都可以猜想得到。”
谢大郎道:“猜不到。”
王大礼道:“我也猜想不出结局,你说来听听如何?”
花解语道:“好,我先问你们一声,以前谁听过小李这个名字没有?”
当然没有,王谢二人都肯定地回答了。花解语道:“但刚才这个人的手段高明得委实神鬼莫测,既然小辛一向不让世人得知,假如此人就是小辛,现下我们都知道了,你们想想看看,他肯让我们活着宣扬出去么?难道他如今就不想保持秘密了?”
这么可怕的结论自然没有人愿意再行讨论。这刻每一路人马都晓得目前当务之急,只有逃离此地,所有的疑问都可以等到明天才找寻答案。然而他们能逃得掉么?那到底是谁?他还有些什么诡秘手段?他现下在哪里等候他们自投罗网?
瞎神仙确实正在沉沉酣睡,当他隐隐约约凭那极为灵敏的感觉,发觉那发出鼾声的小辛好像有所动作——大概是掏出一个瓶子,又拔开瓶塞时,便嗅到一阵清淡的香味。他立刻涌上浓浓的睡意。这一刹那间,好像还发觉小辛的手落在桌上的朱砚。然后又仿佛听到衣箱打开的声音,穿衣服的声……但浓浓的睡意宛如浪涛般不停地涌卷,终于所有的声音感觉都消失了。
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斗,四下简直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但在小辛眼中。只不过像你我在昏暮之时,稍稍觉得光线有点儿暗淡而已。
那拼命三郎谢家兄弟姿势有点可笑,却瞧得出绝对有效,可以抵御任何外来的袭击。他们几乎蹲贴地面,背靠着背,三把长剑斜斜上指。由于他们蹲得很低,减少了大部分可能被袭的面积、再加上剑势森严,看来谁也休想不付一点代价而能击溃这个剑阵。
四方天狼的四方刀阵名震武林,果然严密而又凌厉之极,那四把长刀在黑暗中缓缓移动,使人泛起难越雷池一步之感!
灵犀五点金这五个女子略有不同,她们居然散开,在丈半方圆内,布成一个梅花开的阵式,每个人都屈一膝跪在地上,双手仍然缩在袖中,侧耳聆听四下消息。
小辛孤独地站在当中,左腋下夹着那个包袱,右手好整以暇地抚摸下巴,十五年来都是胡须的下巴,一旦剃得光溜溜的,那种感觉既陌生而又很舒服的。
他的夜眼不但能把黑夜当作白昼,而且能透视过轻软的黑纱。故此灵犀五点金,那五个女郎的面孔固然一清二楚,就连她们黑纱衣裳里面的身子也看得见。
因为这个年纪轻轻的女郎,居然除了一袭黑纱做成的衣服之外,里面竟没有一丝半缕。小辛能够看见她们嫩滑的皮肤,挺突丰满的乳房,修长的大腿,还有坚实高耸的臀部。
小辛不敢窥看她们最隐秘的地方,事实上他的眼光每次掠过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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