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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辛道:“随便你,这件事我觉得毫不重要。”
严星雨道:“在我却很重要,因为雷老前辈昔年是家伯父血剑严北唯一的朋友,所以如果有人能知道雷老前辈的下落,世上只有家伯父一个人了。你可同意我这个想法?”
小辛道:“以一般的情形而论,我可以同意,但若是令伯父因某种奇特原因而失踪,便可能不知道雷老的下落了。”
严星雨微微一笑,道:“这话值得干三大杯。”
他果然连干了三杯,才道:“三十年来,江湖上无人得知家怕父已经失踪,因为他自成名以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因此虽然他真的失踪,谁也想不到失踪上面去,只有他的家人知道,还有就是真正知道他从江湖上失踪的人。当然,这个人必定知道他的下落!”
他深深呼吸一下,似乎压抑内心的兴奋。然后又急急的道:“小辛兄,我的推断你以为怎样?”
小辛道:“很对,我就是三十年来唯一见过血剑严北的活人。”
严星雨忽然站起身,但迅即控制住情绪,重复坐下,缓缓道:“家伯父的近况能不能见示一二?”
小辛道:“可以,他像所有的落叶一样,已经化为尘土了!”
严星雨讶道:“落叶?什么落叶?”
小辛道:“就是树上掉下来的枯叶,严北纵然英雄一世天下无敌,但终不免要枯萎死亡,对不对?”
严星雨道:“肉体上这说法很对,人生自古谁无死?但在精神上却不对了,家伯父的剑道古今无双,有造化之功。如果能够一直流传后世,他也就可以不朽了。”
小辛道:“令伯父的确是一代剑学大家。”
严星雨等了一阵,才道:“还有没有别的评论?”
小辛道:“人死就一了百了。”
严星雨道:“不,他是我嫡亲伯父,现下这世上除你之外,只有我父亲见过他,得过他指点剑法。因此不论是好是坏,请你告诉我!”他表情严肃,声音诚恳,流露出内心的呐喊。
小辛道:“你很少这样子吧?”
严星雨道:“简直是平生第一次,小辛兄,请相信我这句话,我内心的情绪,从来不让别人得知。”
小辛默默想了一会,才道:“血剑严北的剑法几乎无懈可击,为人城府深沉无比,世上很难有人比得上他的机智冷静,他平生大概只败过一次……”
严星雨眼中迸射出火花,沉声道:“他败过?败在何人之手?”
小辛道:“他的确败过,而且败得很惨很惨,因为他连性命也输掉了。”
严星雨齿缝中迸出一个字:“谁?”
小辛道:“是命运!”
严星雨突然松一口气,道:“原来是主宰每个人的命运,他当然敌不过,谁能与命运之神抗争?谁能不败在他手下?”
小辛道:“我还没有输败!”
严星雨惊讶得扬起眉毛,凝视他好一会,才道:“我们相遇是不是命运呢?”
小辛道:“对,至少我自己很相信!”
严星雨道:“可能命运之神选中我,要我设法击败你,你想有没有这种可能?”
小辛摇摇头,道:“不可能,你可以是我最难对付的敌人,但决不能击败我!”
严星雨确实很有风度,举杯朗笑一声,道:“小辛兄,我衷心佩服你坚强无比的自信!你可能真是我多年来梦寐以求的敌手,只不知你是不是?”
他们毫不迟疑地对干了一杯,这一杯酒表示各自对对方的钦佩尊敬之意。
小辛忽然问道:“你对花解语的印象如何?”
严星雨想了一下,道:“她很漂亮,有头脑,男人很难不喜欢她。可惜的是她已被辰州恶仙人韩自然诅咒过,成为世所共知的不祥人,你一定听过恶仙人韩自然的事迹,所以你想我敢对她怎样呢?”
小辛道:“我没有听过韩自然的事迹!”
严星雨道:“好,我说一两件给你听!但你连这个传奇人物的恐怖事迹都不知道,实在令人惊奇,你难道像齐天大圣似的突然从石头迸出世上的么?”
第十二章 东瀛蝠遁天龙爪
恶仙人韩自然只有三十六七岁,相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但毋宁说是诅咒使人陷于噩运的预言神通。他成名十多年来,没有一次不是以言中每个人悲惨结局为能事的。别的修习祝由科符录的道士法师,本以治病驱鬼为目的,但恶仙人韩自然,听说专门以符咒制人死命,而事实上无论有人出多少钱,也请不动他救人性命。所以不多久,恶仙人之名就传遍江湖。
他住的地方在城外西方十六里的黑石谷,那是一座寸草不生尽是黑褐色石头的山谷,甚至在入谷前半里之地,已经是草稀树疏,满眼黄沙黑石,荡漾着一片神秘肃杀的气氛。
一顶软轿由两名精壮大汉抬着,在谷口忽然停下,软轿内传出沥沥莺声,道:“为什么不往前走?”
谷口两边的黑色岩堆后面,露出五把强弓,引满待发的劲箭利镞上闪耀出一片精光。五支劲剑都向着他们,两名轿夫脑袋瓜热汗直流,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能瞧出这五支劲箭随时可以射穿他们的身体,就像扎穿一张薄纸那么容易。
前头的轿夫连汗都不敢拭,呐呐道:“夫人,有五支箭对着我们。”
软轿内的夫人道:“你们的武功都很不错,五支箭有什么好怕的?”
轿夫道:“这五支箭距离只有三丈,两支对着我黑狗,两支对着李三,还有一支对着夫人,所以我们不敢往前走。”
在三丈距离之内,强弓射出的箭真有奔雷闪电之威,无怪黑狗骇得脚软不敢妄动。
软轿虽然已停放在地面,但没有人现身出来。轿后的李三也直冒热汗,大声道:“夫人,这五名箭手可不是简单之辈,握弓在手,稳如磐石,箭尖透出迫人杀气。箭法能练到这种境地,小的听都没有听说过。”
轿内的夫人道:“武功的事我不懂,你们看该如何做就如何做吧!不过……最新的消息中并没有提到韩自然聘请能人把守谷口。韩自然为什么要这样做?连他也怕人暗杀么?有人能用武功杀死他?”
五把强弓是在谷中右边的几块岩后露出来,在另一块黑色岩后突然传出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口音,道:“如果你是韩自然的夫人,我就送一支箭给你玩玩。”
谁都明白这个送字就是射的意思,而这种送法决不是好玩的,其理甚明。
轿内的夫人惊道:“哎,别开玩笑,韩自然不是我的丈夫,我自己姓安,夫家姓毕。姑娘莫非是来找韩自然麻烦的?”
岩后的女子和她一样,只能听到声音。她道:“毕夫人你听着,第一件别叫我姑娘,叫声汪大娘或者汪婆婆便好。第二件离开这个鬼地方,以后不要再来。”
轿内沉寂了一回,那毕夫人才道:“听声音很年轻,只怕年纪比我小得多,但纵是如此,叫你一声汪大娘也没有关系,叫婆婆就未免太那个了。”
汪大娘道:“你很温柔很可爱,趁着还未被鬼缠身以前快走吧。”
毕夫人道:“鬼?是不是韩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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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大娘道:“除了他还有谁!”
毕夫人道:“我跟他很熟,虽然他不像是鬼,说他是仙人倒有点像。”
汪大娘声音忽然变得很冷,道:“你和他是老朋友?”
毕夫人道:“不是,从前他很讨厌我恨我,但却不能不听我的话,亦不能不容让我。因为我是他师父的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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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大娘沉吟一下,道:“那么现在呢?他还恨不恨你?还听不听你的话?”
毕夫人道:“现在我是排教教主毕恭受的夫人,韩自然是排教三大护法长老之一。我不知道他现在还恨不恨我,更不知道他听不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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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教是道教中的一派,专以符录为人治病除妖,更为人所知的是利用江水运送木材的无数木排,皆是排教势力。长度以里计的木排在江面上随波流下,操作不易,必须有排教师父座镇施法祭神驱鬼,方能平安航行。此外,穿州过县的航程中,若是没有排教师父保护,亦难免有各种大小麻烦阻难。
排教在湖南最盛,教主的地位非同小可,尤其是这种超乎人类能力的宗教,带着极浓厚神秘色彩,怪异传说甚多。因此即使是最桀傲不驯的武林人物,遇上排教法师,亦都宁可敬而远之。所以那五把气势如山的强弓都微微震动一下,到底那些深入人心的神奇传说确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假如任何一个人一箭射死了排教教主夫人,将会有什么后果?
毕夫人带着笑声说道:“汪大娘,你瞧我可不可入谷找他呢?”
汪大娘立刻道:“可以,毕夫人请便!”
软轿立刻离地而起,但在那方黑岩边又忽然停住。
毕夫人的声音传出来,道:“汪大娘,我此行毫无把握可以生还,只不知这话你信不信?”
汪大娘道:“那是你自己的事,对不对?”
毕夫人道:“我这话你一点都不奇怪?”
汪大娘道:“我为什么要奇怪?”
毕夫人道:“因为我既是他师父的侄女,又是教主夫人,何以会说出不知能否生还的话?”
汪大娘道:“表面上这话有理,韩自然有什么理由加害你?当然没有,但如果你长得漂亮而又年轻,那就难说得很了。江湖上传说这黑石谷不许有女人踏入一步,甚至连猫狗鸡鸭也不得有雌的,你如果真是女人,愈年轻漂亮就愈死得快些。”
毕夫人道:“那都不过是传说而已,谁也没有亲眼见过韩自然杀死女人。”
汪大娘哼一声,却含有强烈的仇恨忿怒。说道:“我当然有证据!”
毕夫人道:“什么证据?”
汪大娘道:“你自己去瞧瞧就知道了。”
毕夫人沉默了一下,道:“既然你不肯告诉我,我只好亲自去瞧瞧了。”
汪大娘道:“可惜的是我不知道你长得漂亮还是丑陋,但你去吧,这都不关重要了。”
这两个女人交谈至今,已说了不少话,但彼此都没见过面,将来狭路相逢碰面的话,可能从声音中发现竟是曾经相识的,但她们可有相逢之日么?
软轿迅即入谷而去,而谷口亦迅即恢复寂静,似乎并没有生物存在。
恶仙人韩自然相貌清俊,儒巾儒服,颇有书卷气,尤其是两个仆从都是高大的丑陋的壮汉,一个还瞎了一目,更衬托出韩自然的儒雅清洒。
瞎了一只眼睛的丑仆远远就拦住桥子,神色阴沉冷酷,手中拿着一面麻布的长幡,幡上有几个红色的字,但却被浮动围绕的层层黑雾阻住视线,使人瞧不清楚写着些什么字。
任何人只要看见这面黑雾笼罩的长幡,便为之毛骨悚然,想到鬼怪、法术等等。
轿子当然停了,黑狗和李三的神情似乎比见到五支劲箭对着脑袋时还害怕。
轿内的毕夫人道:“我是毕教主夫人,快去通知韩长老。”
在七八支外一排高巍屋宇前面恶仙人韩自然站在阴影中,人人都看见他,也知道话声能传到他耳中。
瞎眼丑仆道:“不管你是谁,先出来。”
毕夫人仍然躲在轿中,道:“你别无礼,韩长老为什么不过来?”
另一个五仆听了韩自然吩咐的话之后,大步过来,说道:“韩先生说轿内的女人如果真是毕夫人,那就赶快回去。”
毕夫人道:“如果不是呢?”
丑仆道:“如果不是,想回去也不行。”
远远望去,只见恶仙人韩自然一袭儒衫,秋风吹得袂袖飞扬,飘飘然大有仙气。
毕夫人忽然道:“李三,瞧瞧后面来路上可有动静!”
李三回头望望,脸色登时变得干泥也似的。涩声道:“有无数白色的蟑螂和红色的蚂蚁,一堆堆散布地面,虽然各不相混,却又似是互有默契,以小的瞧来,简直是一座红蚁阵和一座白蟑螂阵。夫人,小的活了三十多年,从未见过红色的蚁,只只大如拇指,更未见过白色的蟑螂。”
毕夫人道:“废话,你当然没见过,从来没有人见过炼狱使者或者勾魂使者而能够活着的。
所谓炼狱使者便是红蚁,勾魂使者便是白蟑螂,毕夫人能指出这种诡异的名称,当然真是排教教主夫人无疑。
李三骇然道:“夫人,咱们呢?能不能活着离开?”
华夫人道:“我也不知道,你和黑狗本来就不该踏人这黑石谷一步的。你们应该知道黑石谷乃是排教十二重地之一,纵是排教弟子,若无长老赐佩令符,也将死于非命,何况是外人呢!”
听起来这两个轿夫竟然大有问题,如果是毕夫人的手下,自是唯毕夫人之命是从,哪里有得选择?再者毕夫人手下当然是排教中人,又怎会是外人呢?
黑狗突然仰天大笑一声,道:“我不是黑狗,当然更不是排教弟子,本人是湘江龙罗铁胆,李三是湘江虎李淇。今日特地亲自来黑石谷走一遭,来跟韩仙人韩自然算几笔血帐。”
湘江虎李淇洒了一些黄色粉末在地上,厉声道:“韩自然,湘江凤崔菁是不是死在你手中?”
话声是用内心传出去,纵是数里外之人也能听到。但韩自然全无反应,过了一会,湘江龙罗铁胆手中忽然多了一对铁胆,捏得轧轧而响,说道:“韩自然,血帐一笔笔地算,如果湘江凤崔菁不是死在你手中,只须回答一声。”
韩自然仍然不言不动,不过风度依然那么潇洒,似乎绝不被外界任何刺激所动。
毕夫人突然笑道:“你们湘江龙虎凤几年来大出风头,时时不把排教放在眼中,实在是放肆得很。”
湘江虎李淇沉声道:“闭嘴,如果你不是全无武功,又不懂邪法妖术的话,我李某人早已劈碎你的脑袋。”
毕夫人道:‘加果我有武功和法术,相信你们就无法利用我进入黑石谷了。我只奇怪一点,那就是你们既然能查知我不懂武功法术,何以对韩自然却似乎一无所知?”
湘江龙罗铁胆冷冷道:“因为韩自然十年来不曾踏出黑石谷一步,江湖上见过他的人竟然找不到一个,你们排教有关他的传说,谁敢轻易相信!”
毕夫人道:“现在你们一定出不了黑石谷啦,如果有什么遗言,最好先告诉我!”
可是,这个女人直到如今尚未露面,她真的是毕夫人?她是不是被罗铁胆他们所制而动弹不得?
少一目的仆人说道:“毕夫人,你们的对话韩先生都听见了。”
沉寂了一阵,罗铁胆道:“他既然听见了,何以还不表示意见?”
少目仆人道:“毕夫人你以为呢?”
毕夫人道:“那是他的事情。”
少目仆人突然举起手中麻布长幡,太阳光照射在幡上的黑色烟雾居然照射不透,反而映出诡异之气。
罗铁胆右手早就按在剑柄上,左手两枚铁胆转动更急,却没有声响。李淇从轿顶抽出一支五尺长的短矛,矛身金光闪闪,一望而知份量极沉,至少也有二十斤重。
屋宇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嘶哑悲歌之声,那歌声抒发无限深沉悲哀,却又极是单调平板,来来去去只有几句。
六个人从一间屋子鱼贯走出来,他们好像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系成一串,缓慢而齐整。六个人全是白巾白衣,面孔也被白布遮住,全身上下连手指也没有露出来。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地方:人人都极瘦,像竹竿似的。
其中有两个因为长发披垂,可以分辨出是女性。
悲哀单调的歌声不知是哪一个人发出,六个人一步步行过来,动作慢而僵硬。
湘江龙罗铁胆忽然感到全身发冷起了无数鸡皮疙瘩,湘江虎李淇也面色变得苍白,显然想恶心呕吐。
天色仿佛一下子昏暗了许多,连太阳也不热了,秋风中平添侵肌刺骨的寒意。
但幸而视线仍然清晰如常,那六个极瘦的白衣人在两丈外停步,他们实在太瘦了,使人担心这串人竹会不会随风飞逝。
两名丑仆忽然都搞下帽子,满头乱发垂下来遮住了大部分面孔,然后,身子挺直僵立动都不动。
他们的姿势根本不是有生命的人类,形容得直接清楚些他们便是僵尸。但原本有呼吸会谈话的人难道真的能变成僵尸么?
悲歌声单调地在秋风中回荡,歌词居然听得清楚:“蒿里谁家地?聚散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迫,人命不得少躇踌!”
这是古代两首最有名的丧歌之一,丧歌当然是表示有人死了,却不知是谁阳寿已尽?是不是一种暗示?
丧歌忽然停歇,四下便没有其他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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