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冷冷道:“你怎知我无法解救他们?”
人人都紧闭嘴巴等听小辛回答,这是关乎本身生死大事,谁敢大意谁敢胡乱说话?
小辛笑一下,道:“因为我就是小辛。”
所有的人好象忽然变得麻木没有思想反应,全都呆了。
这种气氛使山海夫人感到窒息和迷乱。世上居然有人光是报出姓名,就能令人如此惊诧惑倾倒。真的会有这种事情?这个人究竟有何了不起?他难道不是人而是魔鬼?
还是吴哥先开口说话,道:“原来你就是小辛。久仰久仰。”
小辛道:“吴不忍,听说你七年前偷了峨嵋镇山之宝天女散花剑,又偷了一个女弟子。可有此事?”
吴不忍道:“如果我说没有,你信不信?”
小辛道:“不知道。你先说,我一定从实奉答。”
吴不忍缓缓说道:“有这么一件事发生过。可是动手之人是我,主谋却不是我。”
小辛道:“你肯承认动过手,这话可信程度很大。但主谋之人是谁?你为何不说出来公诸天下?”
吴不忍叹口气道:“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七年来任我如何访查,仍无丝毫线索。”
小辛眼睛一转望住憎富嫌贫杨贵,问道:“杨贵,你是见识广之人。你认为如何?他有可能不知主谋就贸然听令动手么?”
杨贵这一下可大大露面,立刻应道:“有,我可立刻说三个故事,都是真实故事证明世上的确有这等奇怪之事。”
世事之诡奇变幻其实何止如此,所有走过江湖之人都相当了解。
杨贵又道:“如果哪一个活到七老八十,回想平生竟未曾被人冤柱欺骗过,那才是奇事。”
吴哥叹口气道:“七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当众说出冤枉二字。小辛,哪怕等一会你亲手杀死我,我仍然感激你。”
小辛蹲低伸手拍拍郝问面颊,说道:“山海夫人,请问‘十步销魂散’和‘散功味精’有何不同?”
山海夫人显然任一下才道:“差不多,但据我所知,‘散功味精’早已失传……”
小辛道:“不对,没有失传。”
他站起身时,郝问也打着呵欠然后跳起。小辛道:“朋友,走吧,这儿没你的事。”
郝问不但听话而且跑得很快。
小辛这时慢慢解开手中长形包袱。正如众人所料出现一把皮鞘古旧却嵌有珠宝的长刀。横行刀,人人此时一望而知,有些甚至叫出声。
小辛左手抓刀,缓缓平伸,态度动作严肃冷漠。
吴哥忽然觉得他站在这几个人当中竟是多余累赘。他发现局势变化得微妙奇异,居然使他由当事人变成无足轻重的旁观者。
于是他无言走到一旁,连抗议也没有机会。
山海夫人道:“余凡,取我兵器来。”
余凡道:“是!”
但他却没有马上照办,凌厉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小辛。又恭声道:“夫人,您八年来对付任何强敌都未动用过兵器。难道……难道小辛真值得您破戒?八年心血竟为他付诸流水?”
段钧泛现惭愧神色,道:“弟子无能,连累夫人非取用兵器不可,唉……”
胡铜铃问出人人想知问题,道:“夫人何故八年来都不用兵器?无怪晚辈根本不知道夫人使的是什么兵器。”
山海夫人道:“这是我私人一个小秘密,本来值不得向外宣扬。但你既然问起……那只不过我八年前心高气傲用这件兵器伤了一位故人。所以我想永远不再动用兵器,聊表心中歉悔之意。”
胡铜铃惊讶道:“八年前?那人是不是少林寺微尘大师?”
人人睁眼耸耳等着听取答案,只因微尘大师非同小可,乃是少林寺七大高手之一,威名赫赫,武林几乎无人不知。
如果这神秘的山海夫人竟然能伤得少林七大高手之一的微尘大师,岂不是几乎可以横行出入少林寺?她的武功造诣岂不是无可思议测度?
凭良心说像赵真李香香等一众江南名家,虽然个个相当自负。但若是谈到少林寺七大高手,可没有一个狂妄得自以为可以与之相提并论。当然更不必谈到击败少林七大高手这一层了。
山海夫人虽然没有当众承认,却也没有否认。只道:“余凡,取我兵器来。”
余几迅即奔出,从马车取来一具金光灿烂耀眼的琵琶。
金琵琶上还绷着弦,山海夫人一拿在手中,登时发出悠扬争琮之声,可见得这面金琵琶平时可以弹奏。
小辛姿式分毫没有变动,仍然左手拿刀(连鞘)齐胸直直伸出,人亦挺立不动。只有三、四个人能感觉得到发生了奇怪变化。因为小辛好象连刀带人溶入整个环境中。他的人与刀明明存在,却似乎根本不存在。
山海夫人只用一只手拿着金琵琶,居然又能发出争琮声,跟用手拨弄弹奏一样。声调音韵凄怆悲凉;深深透入每个人心中。
胡铜铃突然咤叱一声,宛如霹雳,声势之威猛竟使很多人骇得跳起。
山海夫人道:“好极。我本来想到可惜你的金铃震破不能配合琵琶韵调,谁知你的叱喝更有味道。”
段钧道:“胡铜铃天生神勇,他的吼啸昔日在泰山足以骇退猛虎。他的铁牌想来亦可抵挡小辛横行刀一招或两招。”
山海夫人道:“很好。你呢?”
段钧道:“如若小辛右手横行刀有人抵挡。他的左手交给弟子。”
山海夫人居然沉默不语,显然陷入沉思中。
任何人包括赵真杨贵李香香等名家高手在内,无不感到这一场拼斗既奇异不合常理,而阵阵惨厉凶杀之气使人心胆寒栗。
那种种杀气使人深切了解凶险的程度。
可是为何泰山派精锐高手竟在阵前商谈杀敌之道?他们一点也不在乎小辛听见?不怕他找出应付方法?
但假如有人能分心转眼看见吴哥表情,必定又觉得奇怪。吴哥这时的表情大致上属于安详坚定冷静具有信心。
似乎他不但测得透双方的胜负大势,甚至叫他换下小辛,好象亦有应付把握。
只听山海夫人道:“段钧,以你的身分眼力,莫非瞧不出小辛十指都有特别功夫?”
段钧应道:“弟子知道。但只要不碰上横行刀,便有几分胜算。”
小辛直直伸出的左手缓缓收回,横行刀斜抱胸前。姿势极为自然闲散。就像我们平常人抱着几本书一样。
此一姿势最特出的地方正是自然、闲散。任何武功招式只要有应敌打算,必有防御或进攻迹象气势。
但小辛没有,好象真的完全忘记面前的大敌,忘记一切争执凶杀。
山海夫人忽然围绕小辛行了一匝,衣袂飘举,动作如行云流水,舒展潇洒。
她道:“段钧,咱们处境越来越凶险了,你知不知道是何缘故?”
段钧道:“弟子亦有些感觉。但他亦何尝不是处境越发凶险?”
山海夫人沉重叹口气。叹气声全厅皆闻。
显然她内心忧虑沉重得很难形容。
段钧沉着如故,道:“夫人,咱们泰山派人数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光明坦荡铁铸锋好汉。纵然万分凶险亦不畏惧。夫人即管下令,不必顾虑。”
吴哥忽然插嘴开口,说道:“段钧,你错了。山海夫人乃是因为你说不出何以越来越凶险缘故而叹息。”
没有人觉得吴哥不该插嘴,事实上他所站立位置突出于众人前面,早已令人感到他根本与众不同,所以亦有插嘴说话资格。
段钧茫然道:“是么?”
胡铜铃突然仰天长啸,声调威猛中含蕴阵阵悲凉。
虽然震得人人耳朵嗡嗡鸣声,奇怪的是竟没有人怪他不该悲啸。
为什么?莫非每个人心中隐隐感悟某种微妙道理?
金琵琶亦发出“铮琮”数响,在震耳悲啸中居然清脆嘹亮而又不失凄怆悲凉之致。
使得每个人心头无端涌起汹涌波涛,无端闪现许许多多的回忆和疑问。
虚名、金钱、意气值得冒生命之险换取?生命究竟有何意义?
啸声琵琶声片刻间便停歇。
山海夫人道:“吴不忍,我有两个问题不知你肯不肯回答?”
吴不忍道:“在下自当掬诚奉答。”
山海夫人道:“谢谢你。第一个问题。今日之事本系因你而起,却不知到时会不会拔剑帮助小辛?”
吴不忍答得很快,道:“他不必亦不许我拔剑。这答案就是我不会拔剑。”
山海夫人道:“容我重复从前一句话。吴不忍你居然能逃出峨嵋六道轮回大关,果然全非侥幸。我真估计不出你的潜力尚有多少,唉,对小辛亦是如此。”
吴不忍道:“对于小辛此人,我亦与山海夫人大有同感。”
山海夫人道:“第二个问题。七年前你贸贸然前赴峨嵋山,全然不知指使之人是谁,却做出盗宝剑偷女人之事,是不是这样?”
吴不忍道:“正是如此。”
山海夫人道:“那么我问你,关于那个女人,姓名我们不必提了。你只须告诉我可曾奸淫了她?或者是没有?”
全厅之人都有透不过气来之感。
这种秘密事情一旦在大庭广众中提起以及诘询,自然而然会有沉重紧张压力。
吴不忍道:“可以说有,亦可以说没有。内情相当复杂曲折,希望你肯相信这答案。”
山海夫人断然道:“我相信。因为你证明了我一个想法。假如你吴不忍不是含冤受屈愤愤不平,你不可能面对天下武林各派高手之追捕而仍敢顽抗。谢谢,吴不忍,咱们后会有期。却希望已经不是敌人。”
吴不忍恭敬地道:“山海夫人,你有资格向我说这句话。我绝不希望敌人之中有你这种人物!还有段兄胡兄我也很佩服,请了。”
他大步行出店外,店外太阳把他的影子送回店内。然后,逐渐缩短以致消失不见。
吴不忍这一去表示得很清楚,绝对不帮小辛,绝不向山海夫人拔剑。
但何以他不肯向山海夫人拔剑?为何小辛亦不阻止他离开?
山海夫人久久不作声,整个客店大饭厅内寂然无声。
谁都不知道下一刹那情势有何变化?横行刀会不会出鞘?胜负结局如何?
金琵琶清冷透心的声韵冉冉升起。
虽然刚刚送入众人耳中,却竟含蕴无尽无限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或者是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那种曲终人散离情飘渺意味。
胡铜铃高高举起铁牌,口中发出长啸。一时于凄惋哀感胡沙万里琵琶声中,壮怀激烈之英雄豪情,平地拔起直上九霄。
段钧首先跃起半空中,宛如飞燕轻灵飘忽在小辛头顶丈许盘旋飞绕。
铁燕子果然名不虚传,果然不愧位列泰山派三大高手首位。单单如此美妙身法走遍天下保证亦人一见。
胡铜铃的啸声忽然改为大叱,犹如平地旱雷。
只见他铁牌挟着泰山压顶之势砸落。同时之间山海夫人的琵琶映出万道金霞,堪堪撞上小辛胸口。
此三人合力攻出的一招,无人不为之目眩神摇,武功越高的越是惊凛汗下。
因为他假设自己是小辛的话,势难逃得过有如奔雷骇电天罗地网的一击。
但他们不是小辛。小辛亦不是他们。
小辛忽然间已经从余凡身边掠过,身形稳稳站定近门口处。
横行刀曾经闪耀出一阵眩目光芒。可惜太快了,快得绝大部分人都瞧不见小辛拔刀及归鞘的动作。
而现在只能看见他斜抱横行刀,仍然那副自然、闲散样子,仍然好象他抱着几本书。
山海夫人金琵琶,段钧的美妙身法,胡铜铃壮烈长啸中的铁牌等等。一时俱沉陷失落于无边无涯之虚无中。
敌人呢?他怎能在刹那中的刹那间逃出天罗地网?
琵琶声及啸叱声蓦然消歇,整个饭厅大堂便静寂如午夜的坟场墓地。
但小辛心中忽然响起警钟,一种垂死边缘的危险朕兆。
谁能使他纯净得已入虚无境界的心灵发生震撼?
原来是他——无嗔上人。曲江南华寺、广州六榕寺、杭州灵隐三大名刹总主持。
他表面上粗俗卑劣以争名哗众。无疑是不足轻重的一般高手而已。
何以他竟有如此可怕威胁?莫非哗众的名气只不过是昆虫鱼类的保护色?
一点不错,正是无嗔上人。只不知他到底是谁?他将使出何种手段?
余凡惊叫一声,注视右手,于是人人不但看见他手中长刀掉落地上。同时也看见他右手五指少了一只——大姆指。
横行刀威力举世无匹,居然能斩断一只姆指而过了好一阵伤者才发觉。
山海夫人深深叹口气,道:“我错了,既然段钧挡不住小辛左手,胡铜铃挡不住横行刀。我又何必束手缚脚施展万劫沉沦毒蜂刺自贻伊戚?我有没有做错呢?”
无嗔上人朗朗诵声佛号,跨前数步,说道:“你可能错亦可能没错。只不知你目下是否会得洒家之意?”
山海夫人扫瞥他一眼。眼光冷淡轻视以及嫌怪兼而有之。
连小辛都暗暗替无嗔上人感到难过。
神拳无敌赵真双拳一握发出一阵劈拍脆响,恨恨道:“我们解药还未到手,他跑出去搞什么鬼?”
山海夫人身子忽然一震,缓缓过:“大和尚你是谁?”
无嗔上人道:“左右还不是出家人而已。”
山海夫人摇头叹气道:“真想不到!但无论如何出家人慈悲为怀!我知道你带有当世最好的金创药,你先替余凡上药治伤再说不迟。”
无嗔上人道:“洒家当得为夫人效劳。”
说时掏出一个白色玉瓶往余几那边行去。
人丛中跃出憎富嫌贫杨贵和小樱桃李香香。一左一右挟住无嗔上人。
李香香道:“我们大伙儿拜托你,千万别多事插手行不行?”
杨贵也道:“大和尚哪,等小辛给了解药,你爱怎样都可以。解药要紧对不对?”
但李香香杨贵忽然发觉根本不曾阻拦无嗔上人的去势。甚至连他们自己在内亦已一齐到了余凡面前。
李香香杨贵心中岂有不急之理?
眼看小辛与泰山派诸人之战似乎已告一段落,接着下来就是为大家解毒之事。
然而大和尚一搅和局势一乱,解药何时方能到手?
甚至连赵真也沉不住气,厉声道:“有烦两位把大和尚架回来。”
李香香五指扣住无嗔上人手臂青灵、曲泽两穴。
杨贵一手勾住他左臂旱烟袋则抵住他左腰章门穴。
说道:“上人。回去吧。这是大伙儿的意思。”
李香香冷笑道:“他想不回去也不行。”
但三个人居然还留滞原处,看来似乎和尚不愿走而那两人也不想迫他。
众人想到解药不禁都鼓噪叫叱,有些人甚至骂出粗秽言语。
李香香、杨贵不约而同一齐使力,却忽然感到好象整个人碰上一个极有弹性的大皮球上。
因而自己整个人被弹开。呼呼两声就坠七八尺之远,一时爬不起身。
人人都怔住傻傻瞧着无嗔上人。连铁燕子段钩亦大惊失色。
因为当初他曾经详细严密观察过,三席之人无一能超过自己(其实连小辛吴哥也认为如此)。谁知大谬不然大错特错。无嗔上人才是最高明的。
无嗔上人替余凡洒上药末,收起瓶子,才转眼望住山海夫人。
他居然微微而笑,全无严肃认真表情。
不过他相貌堂堂方面大耳,又不似嬉皮笑脸没大没小那类人。
山海夫人道:“你从前一定还有其他法号,例如笑尘之类?”
笑尘大师名列少林七大高手之一,亦是天下皆知。难道无嗔上人就是他?
无嗔上人道:“山海夫人错了。酒家自出家以来就是无嗔,无嗔就是酒家,你知不知道错在何处?”
山海夫人道:“但你一定是少林僧人,对不对?”
无嗔上人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你看小辛吴不忍这等人物,无疑已是这一代的一流高手。就算请出老一辈名家高手,只怕亦不参与他们争雄斗胜。”
胡铜铃声如洪钟,道:“你若不是笑尘大师,你究竟是谁?无嗔此名只是近两三年听说过,两三年前你在何处?”
无嗔上人笑笑道:“刚才吴不忍曾经问过洒家是谁?甚至背诵一段愣严经文考我。可惜我真不知道我是谁,如果我已看见本来面目已知道我是谁,恐怕大家今日都见不到我了。”
胡铜铃非常不满意说道:“你们这些和尚偏偏有许多想法说法,简简单单一件事,总要弄得颠三倒四七荤八素。”
无嗔上人道:“很抱歉,事实果然如此。”
他自从恢复本来面目就一直笑嘻嘻,纵然面对着泰山派南海水晶门山海夫人段钧胡铜铃等人物,以及横行刀小辛。
莫非他全然不把一众名家高手放在心上?抑或他根本不把自己生死胜败荣辱放在心上?
山海夫人道:“很好,听你口气连少林寺七长老都无足轻重。这一代的江山是你们,我们都老了都变成过时人物。唉,近日我的确时时有衰老无能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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