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息一声道:“你说的也是。天上异香须有种,春来飞絮恨无家。”
他炯炯的眼光凝视着她又道:“你走近来一点,让我仔细看看你艳比春花的芳容。”
花解语疑疑行前几步,姿态袅娜风流。
但正如小辛猜想。花解语虽是有形象有声音,但行动之时却飘渺朦胧如真似幻。和绿野行动时一样。
而且绿野不在旁边,花解语何以表现得根本好象看不见她?
没有任何预兆警告,小辛的破刀忽然出鞘。划出一道光芒宛如闪电掣掠。
谁也不知道他这一刀究竟向谁劈出?因为白雾迷茫中没有任何人影敌踪……
但小辛这一刀却绝非虚发。因为过一会之后,有一种割裂断折的声音从很远很远地方传来。
而且刀光乍闪之时,花解语和绿野忽然消失所踪,就像水泡迸散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小辛似乎听到悲啸之声电射遥空而去,余音袅袅摇曳。
但那是谁呢?又怎能于负创之下还能难以形容的高速飞入遥遥苍冥?
四下白雾显然稀薄得多了。小辛挟住破刀,大步行去,然后停步在悬崖边。
他看见李碧天和韩自然,彼此相距只有六七尺,再远就又尽是弥天白雾任什么都瞧不见。
李碧天道:“小辛。从前听说李继华医药之道超绝古今,心中还有一点不服。但看了你竟能用十二种药材配出一百四十四种破解百毒的解药。我岂能不心悦诚服?请你过来取我项上人头,我绝无怨言。”
韩自然道:“听我说,小辛。你的武功已经超过人类之极限。刚才你那一刀,连悲魔和疲倦之天魔亦负伤远遁。但死亡却不是神鬼天魔,只不过是一种自然现象。即使是你亦一定杀不死自然现象,也无法将之改变。”
小辛道:“我有我的想法。我现在只想知道刚才那一刀有没有伤了你?花解语绿野是不是已经清醒?她们似乎都不曾被毒力控制,只被法术控制。李碧天,你为何不对她们出手?”
李碧天道:“我正想问你,我以为你早已有备给过她们辟毒保命之药,而且我正极为赞叹佩服你高明手段,因为她们开始时根本不能抗拒抵御,完全已被我毒功控制。谁知过后你给她们的灵药才渐渐发生功效,终于将我加诸她们身上七层功禁制全部破解。当然我相信你的话,相信你没有给她们药物,所以现在我就更为迷惑了。”
小辛道:“这个问题值得研究,难道当世之间又出了一个医道和药道的圣手?”
李碧天道:“我这七层毒功连环禁制,除非你当场出手一层一层破拆,而且每一层都不得出错,否则毒性越变越杂。我想,即使你能够逐层破解,却也不免要耗费很多心力和时间,除非你已得到我毒教视为至宝的九叶一花,但这宗宝物从来也不过传说而已……”
小辛道:“可是她们显示的迹象简直已经佩戴着九叶一花一样。唉,这个问题你将来自己找寻答案吧……”
他转眼望住韩自然,又道:“现在四下白雾茫茫,连悬崖外面都布满了,请问你究竟用什么物事做成这一场大雾的呢?”
韩自然道:“不是用人力做成。这是真正法术,是神秘莫测的力量,大雾本是天然之物,本来在四山峰峦阴寒高处,被我用法力摄来。正如你刚才看见花解语绿野,她们的精神心灵被我摄来,她们所见所闻完全与你相同,她们说话的声音也是由肉体发出而摄到此地。”
小辛道:“你对我已用了全力没有。”
韩自然道:“疏役天魔已经是法术中无上手段,厌胜诅咒驱神役鬼,或者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等等都只算是小术而已,虽然天魔有十种之多,但对付你都已经不济事,所以我可以回答你,我已用了全力。”
小辛道:“希望这些话严星雨听得见。”
韩自然道:“他不但听得见,而且也看得见你。但你既然快要死了,何须关心这些?”
小辛叹口气,道:“看来我也不过是一片落叶而已。命运既不能逃避,但亦无法面对它。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它是什么样子,也永不知道它会用怎样的形式出现?”
他想一下又道:“但追源祸始,严星雨仍然是工具。真正邪恶兼具称得上天下第一恶人的是人面兽心陶正直。可惜我现在才知道,所以没有机会亲手收拾他,不过他已从幕后抓到台前,他将在恶人谱上成为第一人物。比血剑严北刀王蒲公望等都高明得多。所以他也活不了多久,因为很多很多人都会收拾他,尤其是名次列在他后面的恶人。”
好象应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小辛面上迷雾忽然消失,因此人人都能够瞧清楚他的样子。
他大概三十岁出头,眉毛浓密而长,眼睛很亮、高挺鼻梁显示他很有正义感,但稍厚的嘴唇也说明他太重感情,这也许是他唯一弱点吧?
小辛微笑道:“我直至现在为止,仍然是不容易被命运击败的人,我就算跳下这道悬崖,但我仍然会想法子突破死亡的极限。所以当你们发现我像猪像牛一样死掉,不必惊奇。但如果我仍然能从阴间回来,并且把严星雨陶正直他们杀死,你们亦不必惊诧。”
他的话宛如魔咒,使人有毛骨悚然之感,而最奇怪的是凡是听见这话的人(包括远处的阎晓雅等人,因为韩自然用法术使他们都听见看见),居然觉得有不能不信之感。
然后,小辛很从容走近悬崖,仰天长啸一声,啸声中也是在白雾中忽然向悬崖外跃去。
他在空中停留一下,那儿雾气较薄,所以看得更真切。
他不是飞鸟,所以在空气中只能稍稍停了一下,便像殒石一样向那百余丈深的石谷跌坠。
阎晓雅惊得惨叫一声,双手掩面。
小郑却大声道:“小辛是大丈夫,他是真真正正的大丈夫!”
严星雨在他们后面出现,笑声很邪恶很不顺耳。他道:“小辛只不过是个傻瓜罢了。”
他当先行去,其他的人都跟在后面,不久来到悬崖边缘。严星雨向下面望了一阵,道:“这儿看不见。等一下要验过他的尸身才算数。我相信找到小辛时,已经不容易认得出他。谁能够从一堆肉酱认出那人生前样子呢?哈,哈……”笑得尖锐含有极邪恶意味,回绕于崖上深峡间,真像是山精妖魅狂笑。
没有人不为之股栗肤栗,也没有人不深深感到极之厌恶憎恨,尤其是形容小辛变成一堆肉酱,阎晓雅已经在呕吐,眼泪泉涌。小郑则望住别的地方。
李碧天韩自然一齐连连叹气。只有无嗔上人定睛望住严星雨,眼光一时很温柔,一时又很凶恶。
严星雨狂笑中又尖声叫道:“小辛,小辛……你罪该万死。哈,哈……陶大哥,你才是当世最厉害又最可爱的人。哈……哈……”
但他的笑声叫声忽然戛地中断,如像极锋快利剪剪断布疋。他样子很怪异,因为疯狂笑容还在面上,却又加上诧异和惊骇——是从心底发出的惊骇。
他目光望的竟然是无嗔上人。
但无嗔眼光变得很温柔,而且他也发出笑声,道:“嘻哈,小星,你最爱的是陶正直么?但我们这儿哪一个人不比他好呢?”
严星雨面色变为铁青,叫道:“我就是爱他,怎么样?你们谁也比不上他。无嗔你最混账,你全身透出杀气,难道你敢杀我?”
无嗔眼光忽然变得冰冷,但仍然发得出笑声,因为笑声并不代表欢乐情绪,只不过是无嗔所练少林秘传游戏风尘神功的一种现象而已。
他道:“嘻哈,我如果出手杀你,亦只是为小辛而不是陶正直。嘻哈……”
最后的一下笑声陡然拔高,震得所有的人不但耳鼓嗡嗡而鸣,而且心灵震荡魂魄欲飞。这才是少林十大神功的真正神奇威力,而显然无嗔已经全力施展出来,但他为何全力施展神功?
答案却要看烟雨江南严星雨了。这里特地提起他的外号,原因是他现在根本没有一丝一毫江南烟雨的飘渺空灵潇洒风度。他俊美得更甚于少女的面庞,忽然扭曲得不成人样,而他的人也倏然飞上半空。
无嗔上人的嘻哈笑声变成响彻四山的清啸。他刀已出鞘,连人带刀化为一道耀眼生花的精虹,冲向天空。
精芒四射的刀虹射向空中的严星雨,速度之快,只有电光才可以形容。
众人甚至连眼睛尚未眨动,那道精虹——无嗔上人——已经裹住严星雨瞬间飞出数十丈,接着向悬崖下跌坠,速度亦快得难以形容。
只不过一眨眼工夫,一切都好象没有变动过,只不过少了两个人——严星雨和无嗔上人。
阎晓雅首先惊叫一声无嗔上人,跟着便变成无声的因泣。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一个秘密——无嗔刚才曾悄悄问过她:“你有没有被严星雨玩过呢?”她很奇怪他何以会问这种问题,但她仍然用摇头的动作回答。这时无嗔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保证他永远不会再玩弄任何人,男人女人都一样。他非听我的话不可,将来请你告诉小辛。”
原来无嗔上人是用这种方法叫严星雨听话。但小辛也变成肉酱,怎能将这些话告诉他呢?
李碧天忽然大声道:“捡拾谷底尸体之事偏劳各位了,我还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韩兄,快跟我走!”
梁家宽广巨大的庭院,到处飘浮着昼夜无人的寂静。
高楼更是悄静寂寞。从前的弦管欢笑华灯盛筵,或者是勃勃雄心壮志,已经有如逝水永不回转。
李碧天、韩自然奔人大厅。登时都大大松一口气,因为花解语绿野两女站在无数幡旌中间,满面惊疑迷惘神色。只要她们能站着以及会得惊疑,就证明她们都能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韩自然一挥袍袖,动作潇洒好看得很。
花解语绿野显然都是突然看清四下一切,也突然看见李韩二人,所以齐齐惊啊一声。
李碧天大声道:“两位姑娘,在我们出现之前,你们可曾看见什么人?当然我不是说雾中的小辛,是别的人。有还是没有?”
绿野怒声道:“李碧天,你还好意思跟我们讲话?”
花解语轻轻道:“有,有一个中年人,很斯文清秀。他骗了我们,你认识他么?”
李碧天道:“他就是小辛封赠的天下第一恶人人面兽心陶正直。他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恶人,真是厉害极了,也无情极了。”
连韩自然也不明白他说什么,所以惊讶问道:“李兄,你可不可以从头解释一下?”
李碧天道:“陶正直当然一直都听到、见到我们所有对话及过程。他心思聪敏无比,我们和小辛讨论这两位姑娘中毒又自行解毒之事。当时我们尚未醒悟,陶正直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居然已知道花解语她们一定获得了九叶一花,所以他早一步来此。而且当真把东西骗走。他明知严星雨有杀身之祸,但他甚至不肯等到有结果就走了。你们看,这个人是不是极厉害而又极为无情?”
花解语喃喃道:“天下第一恶人,唉!陶正直,我发誓要你死于非命……”她想哭,但还未曾哭出来。
绿野却气忿得俏脸都变白了。骂道:“李碧天韩自然,你们是人还是畜生?你们怎可以帮助那阴阳怪气满身邪恶的严星雨?你们怎可让陶正直骗去我们的东西?那是无嗔和尚给我们悬挂在心窝的丝囊,我们每人一个。我只想保留作为纪念……”
花解语轻声补充道:“陶正直来到我们前面一丈左右,当然那时我们不知道他是陶正直。他说他是飞天鹞子吴不忍,很焦急地说小辛叫他一等到他跳崖之后就马上乘机来找我们,叫我们把身上解毒的东西快点交给他。他样子一点不像坏人,更不像是天下第一恶人。”
李碧天忙道:“当然,当然。谁也不会把天下第一恶人几个字凿在额头。”
韩自然道:“他知道我已设下禁制,所以不敢踏入一丈以内。他叫你们把丝囊丢给他?”
花解语点头时,忽然发觉泪珠溅坠衣襟和手背上,现在还谈论这些有什么用呢?小辛已经死了,这才是最真实最可怕的噩梦。
李碧天不敢望她,喃喃道:“无嗔从何处得到九叶一花希世之宝?如果我早知道……唉!如果早知道……”
到底早知道什么他没说出来,别人亦没有询问。
绿野突然大声问道:“小辛真的死了?”
韩李都沉默不语,但绿野这个人岂肯容许你不回答?所以在她接着迫问之下,李碧天只好点头,韩自然则回答道:“他死了。从那座悬崖跳下去的人绝对有死无生,所以小辛绝对死了,严星雨无嗔亦都全部丧命无疑。”
绿野直到这时才忽然大哭出声。
两个美丽而又青春照人的女孩子这一哭真使人泛涌起天愁地惨之感。
绿野的哭声响亮而奔放,感情发泄有如洪水瀑布一泻千里。
花解语却完全不同。幽幽咽咽有如山鬼夜啼琼妃暮泣。而凄惋缠绵处又好象泣血的杜鹃。你可曾听过春夜的杜鹃在空山啼叫?如果你听过,保证你一定恻然聆听,一定无限回肠荡气,也保证你永远不会忘记!
既然小辛已死。一切情节发展下去似乎已属多余,好象已不必浪费笔墨。
不过小辛的生死居然还不能宣布确定结果。原因等迟一些才说。现在先说阎晓雅。
阎晓雅没有参加搜寻小辛尸首之举。她也没有跟小郑说什么,独自悄悄离开。她究竟到何处去?将来还会不会再露面江湖?是丫头终老呢?抑是随便嫁一个人从此过着没没无闻主妇的生活?
没有人知道!
小郑却率领几个当地人去搜寻小辛尸体,顺便也把严星雨无嗔的尸首(已烂成一团)带回来。
绿野当然回去南京,因为不但连四在南京养伤,而且还有她祖父雷傲侯。
花解语与绿野分手前,已经由李碧天详细检查过。
李碧天说道:“花解语,孤独迷情蛊是天下第一蛊毒。如果只用药物破解,非有九叶一花不可。如果没有九叶一花,当然亦不是没有其他方法。”
绿野跳起身,道:“有就成,快说出来,我一定想法子帮她找到。”
李碧天道:“当然这个法子也是非常困难。因为除了二十四种奇奇怪怪药物之外,还须要一个男人。”
绿野道:“男人还不容易,你和韩自然不也是男人么?我要找的话,到街上去找一百个都有。但究竟如何下手呢?”
李碧天道:“如果只要是男人就可以的话,当然容易不过。可是这个男人必须有三个条件。”
花解语本是很会讲话的人,却居然变成哑巴一样,完全由绿野代表发言。
绿野道:“三个条件不算苛刻,你告诉我,我马上去,一定可以找到。”
李碧天道:“恐怕很不好找。第一个条件必须是纯阳之体。换言之就是童男。”
绿野道:“我明自,就是没有跟女人上过床的男子,晤,怪不得你和韩自然都不行。哎,连小辛也没有资格。难怪他一直不作声……”
李碧天道:“第二他必须是成年人而且很爱花解语。这一点好象还不难,因为很少男人能够不爱上她。换言之,要男人爱上她很容易。只不过第三个条件却是必须花解语真心爱他才行。”
绿野道:“伪装爱他可不可以?”
李碧天道:“当然不行。”
绿野道:“这就惨了。因为花解语一定很难忘记小辛而另外爱上别的男人。”
李碧天道:“其实还有一些问题,例如那男人尚须修习一种房中术,我虽可以传授给他。但他练得成功与否却不知道。”
绿野怒道:“你说了半天岂非废话,简直跟放屁一样。”
李碧天苦笑道:“我想一口气讲完也办不到呀!唉,你说得不错,我的话简直跟放屁一样,还是小辛高明,他一看没有办法,干脆一个字都不讲。”这位毒教宗师身份的人,碰到绿野算他倒楣,简直全无矜持身份的可能。
但他最后仍然警告花解语道:“你绝不能爱任何人,亦不能与男人发生肉体关系。如果犯了任何一种大忌。你会忽然发觉全身没气力,而且大寒大热,最后全身溃烂而死。你全身溃烂之时又脏又臭,任何人都不敢走近你。”
他叹口气又道:“我好象残忍无情。但其实我要你牢牢记住,要你不犯无可挽救的大错!”
这时的小郑已回来。他道:“我搜遍尽是乱石的峡底,还利用各种工具查看过两壁峭墙。但我只能带回来严星雨和无嗔尸体。虽然他们的血肉模糊一片,但从衣服还可以区分得出来。”
人人都屏息静气地望住他。难道小辛从悬崖跳下去,居然能够不死?小郑的话显然已透露没有找到小辛尸体之意。
小郑又道:“小辛除非变成飞鸟,否则他的尸体必是有人早一步搬走。”
花解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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