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军,一时无力与晋国再战,晋国得以遣新胜之师挟一腔锐气南下,与刚刚出关的秦军正面交战。
双方本来势均力敌,但楚国边军闻讯后主动出兵配合,与秦军夹击晋军,晋军初战失利,退守险隘,待附庸诸国兵马赶到后,方再次主动出击。秦军有此强敌衔尾追战,不敢贸然挺进,遂与楚国边军遥相呼应,与晋军打了个不亦乐乎。
秦师纵横于方城内外,楚师出没于汉水南北,与晋军几番大战互有胜负,一时僵持不下。在此期间,秦楚联军唯一的成果,是灭了助吴伐楚又助晋国骚扰秦楚联军的唐国。
而东方,齐国与陈、鲁、曹三国以及东夷部落联军鏖战之中却屡占上风。因为陈、鲁、曹三国再加上东夷部落的四方联军之中,实力最强大的是鲁国。而鲁国现在有蜇伏已久的展跖造反,同时展跖还说服了因为阳虎得宠,被压制得越来越不得意的仲梁怀、公山不狃占据了季氏名下的两座重要封邑,与他一同造反。这三个祸害凑在一起,成了鲁国的心腹大患。
鲁国任命刚刚晋升大夫的阳虎为三军统帅,率领三桓大军围剿展跖、仲梁怀、公山不狃叛军。这一来鲁国两面作战,左支右绌的就有些力不从心了。鲁国是与齐国交战的主力,鲁国自顾不暇,四方联军自然不是齐人对手,不过有他们拼死牵制,齐军南侵的步伐也是缓慢无比,犹如龟爬。
费城,此刻已成了一座军事重镇。城内城外到处都是匆匆往来的军队和神色慌张没头苍蝇般到处逃命的百姓。而季氏老宅的大厅中,一抹斜阳映入厅中,照着安静的大厅,与府外大街上的喧嚣相比,这里透出一丝难得的静谧。
厅外停着几辆马车,武器甲胄精良的几十名武士肃然站在斜阳下一动不动,阳光将他们的身影拖得长长的,映在大厅的长廊下。厅中站着两个男人,一个青衣佩剑,眉清目秀。另一个身材矮小,佝偻着腰肢,一双眼睛像是没有睡醒似的无精打采,显得有些猥琐。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二人同时精神一振,向厅口屏风处望去。屏风后转出一个丽人来,一袭青衣,身材纤柔曼妙,举止优雅从容,举手投足都有种令人心神俱醉的美感。
抬头一看,那张天然妩媚的脸蛋奶白如玉,清水莹润。形容有些猥琐的老者不禁心头怦然一动,连忙垂下目光避免去看她无比妖娆的身子。这个尤物,十多年了,反而比当年更加的迷人,她就象一瓶越放越香的美酒,香味越来越浓郁。就是因为她,因为她的美丽令人难以生起毁灭之心,这老者昔年才铸下大错,如今他是绝对不想再对上成碧夫人那双颠倒众生的美眸了。
“姐姐。”成秀一见成碧夫人出来,立即迎上前道:“姐姐,车马已经准备好了。”
“嗯!”成碧夫人微微颔首,将手中持着的一卷画轴郑重地交到他的手中,说道:“成秀,这卷画轴是以我教给你的秘法绘成,你看得懂的。带着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楚国,按我交待的去做。”
“姐姐,我们……真的要放弃这一切的话,现在也不该去那里,你……”
“住嘴!”成碧黛眉一蹙,那双秋水般明亮的眸子一扫旁边神色有些不安的鲁脍居老板、曾经的鲁国第一剑客袁素,淡淡说道:“你先下去!”
“是!”袁素如释重负,连忙应声退出厅去。
成碧这才对成秀道:“弟弟,如今天下大乱,又有哪一处地方是安稳之地呢?你呀,也不能一辈子让姐姐照顾着,总有自立一番事业的。拿着这卷轴去找庆忌,一旦庆忌复国,你就是开国功臣,总能搏个出身的。如果庆忌失败……这画轴上所载的一切,亦足可令你安身立命。”
成秀惶然道:“姐姐,那你怎么办?”
“你放心吧,我一个妇道人家,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出行不便,速度迟缓,你先过去,我会随后去寻你的。”
成秀听了心中稍安,仔细想想,他还是不甘心地道:“姐姐,我不在你身边,对你实是放心不下。你也知道现在天下大乱,咱们回去曲阜,不是安全得多吗?齐人再厉害,总不会打到鲁国都城去吧,我可以先去楚国,姐姐却不妨先回曲阜,待到风平浪静,我再接你过去。”
成碧夫人嗔道:“傻弟弟,你当我是急着……急着去见他吗?”说到这儿,她俏媚的脸蛋一红:“我是不得不走啊,公山不狃利欲熏心,附从大盗展跖造反了,利用我当初的秘密,他不断使人向我索要钱粮兵甲,如今胃口越来越大,这是个无底洞,填不满的。可是我如何拒绝?我不答应,他便已说出我的秘密相要胁,那时不但我完了,笙儿也完了,若非如此,我怎会此时离开?”
成碧夫人神色微微一黯:“笙儿还小,他虽非我亲生骨肉,这些年来,我却早已把他看成的自己的亲生孩儿,若不是事态如此紧急,我怎忍抛下他不顾?唉!幸好季孙家主十分喜爱他,有季氏家主照应,又有府上偌大财富,他这一生,亦可无忧了。”
“那……我与姐姐同行吧。”
“万万不可!”成碧正色道:“这卷轴上所记的东西十分重要,我相信庆忌现在非常需要它,然而时机一过,它对庆忌来说,就等同于一件废物,毫无价值,所以你必须马上去,以最快的速度赶去。”
“是!”成秀颓然低下头,怏怏应道。
“好了,你出去准备吧,叫袁素来见我。”
“是”,成秀答应一声退出厅去,一会儿功夫,袁素慢腾腾地走了进来,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半点鲁国第一剑客的威风来。
成碧轻哼一声,不悦地道:“行啦,在我面前,用不着装出这副德性,你知道我把你从曲阜叫来的用意吗?”
袁素陪笑道:“小人不知。”
“我要你保护成秀去楚国。”
“什么?”袁素一呆,连忙苦着脸婉言拒绝:“去楚国?夫人门下人才济济,高手如云,何必要用到袁素呢?袁素老啦,身子骨也烂啦,舞不得剑器啦。再说,老袁还有鲁脍居需要照料,我这一走……”
“照料个屁,当我不知道你开鲁脍居的真正用意?”成碧夫人玉面一寒,冷冷地道:“鲁脍居不用开了,如今小艾已经去了楚国,你还呆呆地在曲阜傻等甚么?”
“小艾去了楚国?”袁素吃了一惊,想起楚国如今的动荡混乱,她一个女孩儿家……,袁素脸色顿时大变。
成碧夫人红唇微微上挑,眼波如狐般媚丽,似笑非笑地道:“不错,她身在楚国,而且正在庆忌军中。你保护成秀前去,正好可以见她。”
袁素呆了片刻,腰杆慢慢挺直,这一刹那,一个猥琐矮小的老头儿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整个人虽然仍是那副形貌,但精气神却迥然不同。人间绝色的成碧夫人就站在他面前,但是他刹那间露出的凛然气质,似乎把成碧的丽色也压了下去。
他一抬头,便见两道洞悉他心机的目光等在那里:“不必多言,时间紧迫,你这便随成秀去吧。至于你那鲁脍居的损失,本夫人会偿还你的。”
袁素连忙垂下眼睛,虽然只是刹那的对视,但成碧夫人眸中的妩媚风光仍是令人不能自持。袁素低低应了一声,道:“是!夫人既如此说,袁素还有什么舍不下的,袁素愿陪成秀往楚国一行。”
“甚好,你们这便启程吧。本夫人尚有要事,不送了。”
“夫人,在下告辞!”袁素把拳一抱,拱手而退,步履沉稳,神态从容,已不复刚刚入厅时畏畏缩缩的小贩模样。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成碧夫人明亮澄净的眼中闪过一道动人的光彩,身后,同样一袭淡青衣衫做远行打扮的小荷姑娘轻盈地走近,低声道:“夫人,一切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启行。”
“嗯……,待成秀他们离开,我们再走。”
“是……”,小荷微一犹豫:“夫人……一定要这样安排吗?”
成碧向她微微一瞄,问道:“你担心甚么?”
小荷咬了咬唇没有说话,成碧夫人淡淡一笑,慢慢转过了身,长长吸了口气道:“去召齐人马吧,我们马上就走。”
“是!”小荷低低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成碧轻轻叹了口气,幽幽自语道:“他原本是个落魄公子,而我却有偌大的家业还有我可供利用的特殊身份,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接近我,到底有几分真意,到底有没有别的目的。这世上,最难读懂的就是人心……,不弄明白他心里是不是真的有我,我始终是不放心、不甘心。”
她痴痴地望着空荡荡的大厅,低低地道:“小蛮恨我入骨,而她现在和他在一起。还有公山不狃那里,对我死缠烂打,胁迫我供给军需。这一切,都是难解的结。这一切,都是必须要解的结呀……”
成碧夫人淡淡而忧伤地说。
斜阳夕照,暮色苍茫,因为战事紧张,费城城门马上就要提前关闭了。这时,仍在蜂拥进出城门的人流中多了一行人马,顶盔挂甲,兵器雪亮,装备比三桓的大军还要精良。三百武士护持着成碧夫人的豪华马车,出了南城门,投入了苍茫的暮色当中。
夕阳下,一行人越去越远……
第196章 百津湖
百津湖。庆忌和掩余、叔孙摇光、季孙小蛮一群人在湖边慢慢走着,湖水碧绿,波光鳞鳞,水面上有几艘小舟正在撒网捕鱼。那是庆忌军中的士兵,湖中有肥鱼,捕些上来可以充作食物,又能让从不曾操过舟的士卒藉此熟悉一下船只的使用,一举两得。
湖边,被砍伐出了相当大的一片区域,做为造船的“舟室”,庆忌军中懂造船的士卒已被悉数调来,又聘请了许多工匠,均充作造船的作士。至于专事伐木的“木客”就不需要雇佣了,那些精壮的士兵伐起木来效率比役夫更高。
其他的,便是专门驾船的水兵,称为船卒,以及指挥驾船的船官。他们都是从庆忌军中挑选出来的驾船老手,至于其他士兵,只要能适应船上作战就行。那些士卒此刻正驾着买来的形形色色杂七杂八的船只在远处湖面上练兵跳帮作战。百桨齐飞,拨起漫天的浪花,两船接近,士兵们挂勾戈勾住对方的船帮,飞身纵跃过去,不时有人跌落手中,虽是演习,但是士兵们练的十分认真。
掩余道:“我曾找来一些船只,可惜,都是些湖泊中的小型渔船和客船,不适宜在大江中长途跋涉,只好重头造起。咱们这一次,主要是等烛庸他们奇袭姑苏城成功之后,迅速运兵过去抢在姬光之前完全占领城池。我计算过,以吴楚之间陆路来说,一路需要跋涉许多河流山川,道路十分难行,咱们没有足以载运全军的车辆,即便有车,这样的道路行走下去,速度也不比江运快上多少。而且,这样行军的话,粮草给养难以跟上,我们不能不考虑如果兵败怎么办。如果粮草给养跟不上,而作战又失败的话,军心必然不稳,怕是会有大批士兵逃散。”
庆忌微微点头,掩余又道:“因此,对这些船只,我是丝毫不敢大意。咱们正在建造的船只,有专司运兵的大船,为了对付水师的阻截,还准备建造水上做战的楼船、戈船、翼船、突冒以及传送消息、探询道路的小舟……”
庆忌点点头道:“王叔思虑很是周详,如果我们取水路回国,虽是顺流而下,为求速度也当尽量多训练些船卒出来,此去吴国,路途遥远,一批船卒是不够的,回头我再挑些懂水性会操船的人来,组成后备队,两队船卒轮流划桨……”
说到这儿,庆忌忽地身子一震,整个人都呆在那儿,一只手还举在空中,张口结舌,一言不发。众人吃了一惊,连忙向他看去,只见一片肉眼可见的红色自他颈下飞快升起,直涌至面皮上,额头青筋都绷了起来,那身子像打摆子似的簌簌发抖。
叔孙摇光顿时色变,抢步上前一把扶住他肩头,惶然叫道:“你怎么了,快说话啊,你怎么了?”
庆忌瞪着湖边简陋的舟室中许多半成品的船只,两眼发直,仍是一言不发。叔孙摇光回头看看,舟室中的作士们来来往往地忙碌着,没有丝毫异样,叔孙摇光更加害怕,几乎已要哭了出来。她使劲摇着庆忌肩头,扭头对掩余公子道:“快,快去请个术士来,他……他一定是中了邪了。”
另一边,季孙小蛮几乎与她同时跨到了庆忌面前,抓住了他另一半肩膀,她却没有去摇庆忌,只是瞪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惊慌地看着庆忌。叔孙摇光抓着庆忌肩头只想把他唤醒,晃得季孙小蛮头晕,季孙小蛮不禁嚷道:“不要摇啦!这家伙杀人无算,满手血腥,哪个鬼敢上他的身啊?”
庆忌忽然一扭头,向她呲牙一笑:“当然是女鬼。”
季孙小蛮“哇”地一声尖叫,使劲儿往后一跳,刷地一下拔出含光剑,恶狠狠地指着庆忌的前胸,厉声喝道:“你给我出来!”
庆忌忍不住“噗哧”一笑:“你给我进来。”
季孙小蛮一呆:“我又不是鬼,怎么进去?”
庆忌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地道:“小艾啊小艾,你这丫头真是傻的可爱。哈哈哈……,谁说我被鬼上身了?杀人无算,满手血腥,你都把我夸成混世魔王了,我会中邪吗?哈哈哈……”
季孙小蛮的俏脸腾地一下涨红起来,愤愤地道:“你这人,好不正经,怎么突然吓人家?”
叔孙摇光也把庆忌一推,恨恨地道:“真是的,下次休想人家再为你担心。”
庆忌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捡了什么宝,笑得合不拢嘴,他也不向两女解释,只是一把拉住掩余公子,急急说道:“不要担心,我方才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大事。快,咱们去舟室,马上召集所有作士首领、能工巧匠,我有大事吩咐。”
拉着莫名其妙的掩余公子匆匆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吩咐道:“你等散了,且四处走走,不必跟来。”
季孙小蛮恨恨地收剑,一双既娇且媚的杏眼睨了他一眼,嗔道:“真是个混蛋!”
叔孙摇光立即道:“分明是个混帐透顶的混蛋!”
两人对望了一眼,顿时萌生了惺惺相惜、同仇敌忾的感觉,两人相视一笑,又略一犹豫,叔孙摇光便牵起季孙小蛮的手:“妹妹,咱们找艘船去划水好了,不理那个混蛋。”
“嗯……好!”季孙小蛮还有点不习惯她的亲热,忸怩地道:“可我不会划……”
叔孙摇光笑道:“我会一点,不过……咱们可以找人划。”
季孙小蛮道:“好!嗯……那不如咱们在这等一会儿,那个混蛋这么吓唬我们,就让他为我们做船夫,累死他算啦!”
“好!”两个少女吃吃地笑了起来。
※※※
舟室内的作士、打下手的小工全被清理了出去,除了掩余、烛庸,只有几名高级作士,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造船匠师,大家围成团团一圈,中间站着庆忌,手中拿着一具木船模型,仔仔细细地讲解着,不时有作士拱手发问,庆忌均一一作答。
待庆忌说完,那个为首的作士不禁欣然叹道:“小人虽在楚国,也早听说,公子庆忌方是天下第一能工巧匠,今日一见,才知所言不虚。那研米的石磨、灌溉的水车,已是巧夺天工,这造船……,唉!小人从小跟着父亲学造船,这一辈子出自我手的各种船只不计其数,还从未想到竟有这样的奇思妙想。虽然这东西小人不曾见过,眼下也还没有造出来,但是以小人一辈子造船的经验,我觉得这些设计都绝对可用,大家以为如何?”
旁边众人纷纷点头,喜悦形于颜色。他们是造船的作士,对他们来说,造出一般质量优越的好船,便是最为开心的事,如能造出前人所未见的新式船只,更是莫大的成就,此刻他们的心中的激动喜悦,不亚于方才刚刚想到那主意的庆忌。
庆忌笑道:“当然会管用。这船用上本公子说的那种帆,借风力而行,顺风而下时,不但省却了许多人力,而且速度不知快了多少倍。哪怕是逆风或风向不对,只要是在宽阔的水面上,调整帆的角度,走之字形路线,一样可以前行。当然,这得行船的人慢慢摸索,才能熟练掌握,咱们目前却是用不上的。王叔,这里的警戒还要加强,务必要保证在咱们用船之前,消息不会泄露,至于之后,却不怕天下知道了,哈哈……”
他这最后一句,却是说给这些工匠们听的。但凡有什么极机密宝贵的东西,君王们为了独自占有,卸磨杀驴的事就没少干过。他怕这些工匠兴奋之后清醒过来,担心庆忌为了保守秘密,回头会杀他们灭口,那时势必不肯竭诚用命,是以暗暗点醒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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