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时将军如欲称王,重整吴国江山,也是易如反掌。”
夫概嘿地一声冷笑:“就算庆忌死了又怎么样?那时本将军身边只剩下一点残兵败将,这吴国……将是何人天下?是你越国,还是夫差小儿?什么本将军称王,哪时我成了孤家寡人,凭什么称王?就凭勾践一句话?”
那人轻轻一笑,道:“将军应该知道,就像吴国吞不下楚国一样,我越国也吞不掉吴,以我越国之力,屡次三番袭扰吴国,求取的只是财帛米粮,而不是吴国的江山。那时庆忌一死,我们自然会拥戴将军做吴王,到那时吴国上下,还有何人威信更重于将军,将军自然一呼百应,千军万马,招之即来。相信将军做了吴王,必会与我越国结盟友好,我越国所要不多,愿以越国领土换取同等面积的一条道路可以北上大江,交通中原,越国贫弱,只是想过得好些罢了……
贵国太宰伯噽大人现与我国太子在一起,伯噽大人乃你吴国太宰,且与将军一向友好,相信他会乐于见到将军称王。贵国胥门巢将军在天目山一战时,打起王旗、牙旗冒充阖闾大王欲引开庆忌追兵,不料反被识破。他转而想去邗邑投靠将军,却被孙武设下疑兵,骇退至鸠兹,如今伯噽大人已亲赴鸠兹,召来他的人马,埋伏于西苕溪,这路人马,就是将军的根基了。”
夫概虽恨极了勾践如此利用他,但是听到这里还是不禁大为心动,而且他目前已经中计落入这步田地,实也再无其他道路可走。胥门巢既是阖闾的臣子,同样是他驾驭多年的部下,此人对吴国忠心耿耿,绝不会投靠了越国。如果文有伯噽,武有胥门胥,就算夫湫山大军尽殁,要重整旗鼓确也不难。
那信使见夫概已然意动,微笑道:“乌程背依天目山,左为西苕溪,右为东苕溪,两水汇入太湖,乃是最佳的伏击地点,只要将军成功引得庆忌亲自追去,我家太子便有十足把握断其后路,斩其首级。”
夫概此时恨不得把勾践千刀万剐方消心头之恨,可是……勾践的人直到此时才将真正的计划合盘托出,就是看准了他即便一万个不愿意,也再无第二个选择。听从勾践的计策,他还有翻本的可能,不听的话,马上就要全军覆没。不管他是不是一个赌徒,不管他是不是聪明人,如今留给他的,只够下这一条路了,他有得选择么?
那人瞧见夫概脸色,眸中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夫概将军,太子殿下有一番话要我转告将军,欲谋大事者,就要舍得、忍得,对别人狠,对自己更要够狠!如今情况危急,何去何从,将军还需早做决定。在下越国上将军灵姑浮,静候夫概将军一言决断!”
夫概怵然一惊,霍地抬头看向眼前这位虬须将军,眸中射出困兽般狞厉凶残的光芒……
※※※
夫概登船离开的消息一传开,夫湫山守军便立即全面崩溃,整座夫湫山已在庆忌军队控制之中,掩余、赤忠亲自率军上岛清剿残军敌军,整个战况渐趋稳定,收复整座夫湫山只是时间问题。
“大王,夫概是自此处登船离开的,约有十余艘船,四百多人追随……”一名卒长指着一条狭长的水道向站在船头的庆忌大声禀告道。阳光斜照,那水道两侧的小岛屿上草木变成了墨青色,显得有些苍凉。
“追!不要让夫概再次逃掉,夫概授首之时,便是此战大获全胜之即!”庆忌想也不想,立即发出将令,他的旗舰楼船升起追击的旗令,同时调转船头驰向那条水道。左右两艘大翼船、四艘戈船随之而行,两艘负责警戒的舟令灵活地绕到大王庆忌的旗舰前边,像游鱼一般,先行钻进了水道。
“夫概逃走的方向,是东西茹溪汇合处!”庆忌站在楼船最高一层,眺望远方湖面上的点点船影说道。吴国最重视水战,他也在太湖练过兵,不但通晓水战之术,而且对太湖地形了如指掌,这也是他听闻夫概逃至夫湫山,未多做准备便敢追来的原因。
“夫概取这条路逃走,有三个可能,一、自东苕溪逃往越国,在越国召集残部,谋求越国支持,再伺机打回国内;二,自西苕溪逃往鸠兹,与胥门巢合兵一处;三、遁入天目山,摆脱我们的追击,然后想办法潜回姑苏城……”
庆忌说到这儿,举手一拂被风吹得缠在身上的披风,扭头喝道:“传令,命掩余、赤忠部速速平定夫湫山残敌,然后衔尾追来;命任成杰部,自陆路火速插向乌程,切断东苕溪,西苕溪通道,阻止夫概逃逸;命,孙武部赶到后立即赴乌程增援,务求毕全功与一役!”
书记官匆匆记下庆忌的命令,返身赶去安排,片刻功夫,几叶舟令便向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
阿仇摩拳擦掌地道:“大王,何必如此慎重,夫概如今不过十几条船,三四百人,咱们就能把他一口吞掉,嘿嘿!夫差如今只不过顶着个大王的名头,夫概才是大王您的劲敌,只要他今番死掉,大王的大业便定了。”
庆忌微微蹙眉道:“阿仇不可轻敌大意,勾践的那支人马到如今都不见踪迹,我心中始终有些不安……”
再仇笑道:“咱们的人马正陆续赶来,就算勾践那支人马出现,又济得了什么事,如今夫概只剩下几百个残兵败将,越人则是我吴人一贯的手下败将,能成得了什么气候?大王,末将请为先驱,争这诛杀夫概的大功劳。”
庆忌摇头笑道:“慎重还是要慎重的,寡人又没说要疑神疑鬼的,放着眼前一口就可吞下的肥肉不吃,眼睁睁看着他溜之大吉。做事小心到那种程度,便什么都不必做了,哈哈,你去吧,宜将剩勇追穷寇,但求一战竞全功!”
阿仇抚掌叹道:“大王出口成章,末将佩服!”
庆忌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笑骂道:“少拍马屁,速速追赶,杀了夫概,方是轻松谈笑之时。”
阿仇抱拳大声道:“诺!”随即向兵士们高声喊道:“加把劲儿,扬帆起橹,追上夫概,兄弟们俱是大功一件!”
楼下兵士轰然称喏,楼船加快速度,乘风破浪,向乌程方向疾驰而去……
乌程在望,前方夫概的船队已尽落眼中,再仇率领三艘中翼战船狂追不舍。此时风向并非随风,但是适当调整风帆的角度,风力仍可起到极大助力,因此庆忌的船队追的甚快。
“快追上了!”庆忌站在楼船之巅,看着渐渐追到夫概船尾的再仇的中翼船,心跳也不由加快了起来。辛苦了这么久,几番生死颠沛,游说鲁国三桓,齐国弑杀姬稠,卫国参与政变、楚国与之结盟,再到吴国如今错综复杂、混乱不堪的局面……,一切的努力和付出,都将得到回报,只要夫概一死,外援断绝的姑苏城就只剩下和平收回还是武力收回的问题,吴国,将是他的了。
天色已近黄昏,夕阳入水一片艳红,一艘艘船驶过,水波潋滟,半江瑟瑟半江红,充满萧杀之气。夫概的船只眼见要被追上,最后四艘小翼船分向两侧划开,绕了一个半弧形,攻向再仇成品字型的三艘中翼战船两侧。
第223章 近身肉搏
一见敌船反回迎击,前方警戒的舟令急忙避向一旁,再仇的三艘中翼船放缓了速度,做好了接战准备。夫概的四艘小翼船长仅九尺,每艘配备兵士十人,船上除两名桨手外,其余八人皆善弓弩、长钩矛、大斧,船舷边间断竖有盾牌,可以躲避敌人箭矢、亦可从缺口处向外射箭。
此时已进入乌程河道,河窄水浅,中翼、大翼乃至庆忌的楼船行动不便,这种小翼船却十分灵活,再仇的船上刚刚射出一轮箭雨,对方的小翼船就绕到了船角盲区,向战船逼近过来。
“接战!”再仇持戟在手,做好了跳帮做战的准备,对方的小翼战船接近,第二轮箭雨大多射到了对方的盾牌上,此时弓箭已失去效力,中翼上的士卒持起大戟向下面的小翼船乱刺乱挑,下边的人则站起来,有人使长钩矛反击,有人则抡起大斧破坏中翼战船。
“不必理会缠斗的小船,追上去,不要让夫概逃上岸!”庆忌大声下令,在两艘大翼船的护侍下撇下缠斗当中的几艘战船,径向夫概的船只逼近。
夫概乘的是一艘大翼船,持弩、钩矛、大斧的战士共34人,水手50人,操船执舵3人,吏、仆、射、长等各级指挥官各1人,一艘大翼船上共有91人,在当时也是相当庞大的舰船。
在庆忌的授意下,一艘楼船、两艘大翼船箭雨纷飞,密集的射击使得拐进小河道,正欲靠向岸边的夫概主舰被迫又使回河道中央。夫概主舰周围的几艘中翼船亡命般返身扑来,欲为夫概争取到靠岸逃命的机会,庆忌两翼的两艘大翼船迎上去,双方陷入浑战当中,庆忌的楼船则直逼过去,迅速靠近夫概的主舰。
那艘大楼船驶过,撞翻了一艘夫概的小翼船,船上的十名士卒跌落水中,好在这些士卒都习水性,立即挣扎逃向己方附近的战船,借着钩矛等物的帮助,爬了上去。
庆忌的楼船与夫概的战舰“砰”地一声撞在了一起,双方战舰上的人身子微微一振,庆忌双眉一耸,喝道:“放踏板,越船作战!”
楼船比对面那艘大翼船高出一大截,两船擦舷而过,船舷摩擦的吱吱嗄嗄作响,然后两船因为作用力而向两侧荡开,庆忌船上的兵丁立即伸出钩矛,使尽全力钩住对方的船帮,发一声,使劲扯得两船再度靠近。然后几十条踏板便砰砰砰地搭在两船之间。
庆忌从扈兵手中接过长矛,一扯颈间披皮的系扣,任那火红的披风顺风飘向空中,大喝一声道:“随我来,擒杀夫概!”
两船之间,庆忌船上的士卒正拼命想要扑到对方船上,夫概船上的士兵则使武器竭力拒敌,四下靠拢来的救援小船被庆忌一方赶来接应的小翼船拦住,在大船下也陷入了殊死拼搏之中。因为河道狭窄,后边的战船已经无法拥挤进来,河道堵塞的混乱不堪。
到处一片喊杀之声,到处都是匆忙拼搏的身影,夫概紧紧攥住手中长矛,看看左右河岸上百尺开外的郁郁丛林,向灵姑浮厉声喝道:“勾践在哪里?”
灵姑浮左右一看,正想搭话,就听远处一片呐喊,河道上游二十多条渔船小舟拥塞了整个河面,向这里顺流驶来,河道左右林中也飞奔出许多身影,嗬嗬呼呼地叫着,向这里狂奔而来。
越人本就贫穷,士卒没有统一的军服,再加上在吴国这段时间,他们翻山越岭,穿沟藏洞,一个个弄得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此刻看来真如一群野人,一双双赤脚板踏着地面却是纵跃如飞。
夫概大喜:“勾践,真信人也!”
一见援兵,夫概勇气倍增,他把长矛一抖,杀气腾腾地道:“庆忌,某家今日便要你丧命于这三河口!”
他斜眼一瞅灵姑浮,问道:“上将军可愿与夫概并肩作战?”
这一路在船上,灵姑浮都如同一个人质,处在夫概亲兵的严密监视之下,身上更不准携有武器,夫概这样问,已是对他完全信任了。
灵姑浮拱手一笑:“得与夫概将军并肩作战,荣幸之至!”
有人递过一杆长矛,灵姑浮接在手中,振臂一抖,矛缨嗡然乱颤,他与夫概相视一笑,双双抢向前仓。
※※※
当庆忌扑上夫概船头时,四处杀声一起,庆忌便知不妙。他一路上不是不知防范越国勾践的人马,只是夫概如此惨状,实不像是诱敌模样,谁会狠到牺牲生死相随的全军将士,把自己都变了孤家寡人,就算是置诸死地而后生,又有哪个人能把自己置于这样绝无退路的死地?夫概一路逗弄,眼看就要把他置于自己的掌握之中,一战而定吴国局势,又有哪个还能沉得住气稳扎稳打?
何况这一番大战,已完全脱离夫概最初的偷袭计划,双方应变都是随机而行,除非勾践的伏兵本来就藏在莽莽天目山中,否则哪里来得及于此设伏?那种概率简直是微乎其微。然而这万中无一的可能,竟然真的发生了。
由于河道拥挤,庆忌随行人马无法赶到近前,林中伏兵一出,庆忌人马前势不妙,已纷纷停船靠岸,就近登陆,与越军战在一起。但是那些船只一旦靠在岸边,便没有了移走的空间,后边的战船只能与它们接近,一艘艘越船登岸,那些船有大翼、中翼、小翼、戈船、楼船、舟令,高低大小各不相同,要登上岸边便要攀上爬下,可不似平地那般容易,因此兵员补充缓慢,这给岸上的越军以极大机会,一时严制住了吴军的赴援。
越军奔向河岸时还扛着许多独木舟,舟上满载涂了树脂鱼油的易燃之物,一到江边便由人划进水去,横亘于并不甚宽的江面上,跃水逃离前便放起火来,这样的小舟足有百十条,江面上火光雄雄,一时阻住了掩余的后续战船。
庆忌见此情景,虽惊而不慌,他此时已知中计,但是现在他在夫概船上,在他周围都是敌我混杂的战船,上游冲来的几十般渔船、平船堵塞了河道,同时起到了舟桥的作用,使得岸上的越人可以赶上船上搏斗,不过由于同吴军一样的原因,他们不如履平地的迅速登船,岸上越军虽多,但是能与船上守卒接触直接作战的却少,因此船上的人暂时还守得住。
“只要找到夫概,杀了他!以我武功,于这乱军之中杀出去,未必不能!我的援军源源不绝,也该陆续赶到了!”庆忌暗暗思忖着,向天边望了一眼。
天色越来越暗了,天边被已落山的太阳镶了一道金边,斜如山峦的浓重云彩好似以墨涂染,很快天就要黑了,天色一黑下来,人手多寡的用处就不大了,他想在这敌我混杂的战场上脱身,那就易如反掌了。到那时,他的援军赶到,便是勾践这个阴人也休想逃脱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
“夫概!”
“庆忌!”
两个生死仇敌甫一照面,忽然都是一呆。一年多以前,两人同是吴国王室亲人,一位是公子夫概,一位是王子庆忌,两人是叔侄关系,都是吴国军中将领,一同为了伐楚征越,壮大吴国效力。一年后的今天,两人却成了必欲置对方于死地的仇敌,世事之变化莫测,莫过于此。
“杀!”片刻的怔忡之后,锋利的矛尖带着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向对方的咽喉狠狠刺去。同样的招式,同样的狠辣,曾经……他们交过手,却是在吴国王室宫城里的校武场上。
“铿铿铿!”一连三击,双方矛刃相交,迸出一串火花。灵姑浮挺矛欲上,被手持双戟的阿仇截住,双方扈兵一拥而上,双方混战到一起。
“胥门巢那个傻瓜正在竭力阻挡庆忌陆路人马,可是庆忌援兵众多,我们务必尽快斩杀庆忌!”勾践脸色黑瘦,身穿简陋的皮甲,一手执圆盾,一手持短剑,目光扫视着岸上、船上、水上混战的双方人马,冷冷地吩咐道。
“是,太子殿下,那吴国夫概……”
勾践的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唉!夫概将军不幸丧命于庆忌之手了。夫差殿下被困姑苏城,已无所作为。难以统帅吴国。为存续吴国社稷,吴国太宰伯嚭大人会扶保一位吴国王室人员登基称王,我越国自然是要全力支持!”
“呃?”那员大将有些愕然。
勾践皮笑肉不笑地道:“庆忌、夫概一死,当今吴国还有谁能掌控全局?夫差、掩余、烛庸这些人,将会使得整个吴国四分五裂,这时自然需要一位‘英主’,我越国与吴国唇齿相依、兄弟之邦,自然要顺应天意,全力扶持!”
“殿下英明,末将懂了!”
勾践把笑容一敛,低斥道:“随我来,杀上庆忌的主舰楼船!”
一群越人精锐,护拥着勾践向庆忌的主舰杀去。
夫概的舰船上战斗如火如荼,甲板上伏尸无数,血稠如漆。庆忌大腿上挨了一矛,发髻被挑散,披头散发,只有一双眼睛熠熠放光。夫概胁下中了一矛、左臂中了一矛,颊上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直流,看来狰狞如厉鬼。
灵姑浮亦是使矛高手,阿仇的双戟短时间内压制得灵姑浮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但双戟沉重,难以久战,时间一久,手上便迟滞下来,被灵姑浮手中一杆矛打得节节败退,他的腹部被一矛挑中,刺得虽不深,挑开的伤口却长,肠子都要流了出来,被他以腰带紧紧系住,在两名扈兵的帮助下仍与灵姑浮缠斗不休,不肯稍退一步。待后来,再仇眼见主公被困,亡命般杀来,兄弟二人联手,方与灵姑浮打个平手。
光线已经越来越暗了,虽有几处起火,但火光不够强烈,照到这高处光线更加黯淡,双方兵器往来,有时甚至难以看清对方锋刃所刺的具体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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