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口呆之中,一枝利箭射了下去,城下一名楚军箭手劈胸被一箭射中,立即仰面倒了下去。
右手一抬,一撤,双脚微微使力,“嗨”地一声轻喝,长弓再开,嗖地一声射出,一个敌军箭手正躲在垒起的土墙后面,墙头只露出半个脑袋,这一箭从皮盔顶上斜贯进去,射了个对穿,那人头上就像插了一支长长的木簪,猛地一下跳了起来,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季嬴又利索地把第三枝箭搭在弦上,瞪着一双喷火的杏眼四处寻找着对手,刚刚反应过来的摇光和若惜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扑上去,一手抱住她一条大腿,硬生生把她扯下了城墙。随后七八面盾牌便罩了上去,只听盾面上“砰砰砰”一阵乱响,挡住了刚刚反应过来发起反击的楚军十余枝弩箭。
荆林见王后终被大盾护住,提到了嗓子眼的心噗嗵一下落回肚里,他气极败坏地大叫起来:“快快护送王后回宫~~~~”
荆林是一直追随庆忌的老将,在摇光、若惜、小蛮三女心中,对他的尊敬比相国孙武还要重上几分,一见这位脾气向来随和的上将军怒发冲冠,脸色青紫,三个王妃不禁吐一吐舌头,拖起还心有不甘的季嬴便逃之夭夭……
※※※
此时,郢都楚王宫中,季嬴的姐姐孟嬴正静静地坐在珠帘之后,仿佛一座无瑕的美玉雕成的人像。
她脑后挽髻,上插一支通体无瑕的白玉簪,秀项延颈,粉面朱唇,一双秋水似的眸子却轻轻合着。一袭宽袖紧身曳地长袍,轻薄柔软的袍服上用深浅相间的条纹锦织出了九凤环绕的图案,尽显华贵大气。修长优美,纤浓合度的娇躯,配上凤衣玉饰,珠光宝气、光彩夺目,却丝毫不掩她清丽脱俗的气质。
珠帘两侧的铜鹤自长嘴中缓缓吐出袅袅香烟,大殿中一切都是静静的,两侧侍立着八个宫女,也如雕塑般纹丝不动,以致那鹤嘴中的兽烟垂直向上升起,几乎不起什么波澜。
忽然,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在宫门口停住,一个响亮的男人声音沉声说道:“臣子西求见太后陛下!”
孟嬴霍地张开眼睛,一双明媚的眼睛陡地射出锐利的光芒:“将军请进!”
子西肋下佩剑,大步而入,直到珠帘前方顿住脚步,微微带起的风气激得两道鹤嘴里喷出的香烟向两侧荡开。
“将军,准备的如何了?”
“回太后,宫城两卫,皆已部置妥当。王宫已加强护卫、朝堂两侧已密布了伏兵、费无忌几员亲信大将的府邸外,尽皆安排了人马,一俟号令,便立即行动。”
孟嬴隔着珠帘,瞪起一双杏眼,问道:“王室权贵、世卿老臣,皆已知晓?”
“是,以使专人通知。”
孟嬴微微颔首,大袖一展,盈盈起身,说道:“来人,唤大王来!”
片刻功夫,有人领着一身王袍的小楚王自屏风后闪现,站到了她的身边。小楚王如今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少年,显然他也知道要发生什么事,神色有些怯怯的。
看到儿子,孟赢紧紧抿着的嘴角露出一丝温柔之色,她走过去,拉住儿子的手,然后扭头说道:“起驾,升朝!”
数百名甲胄齐全手执利刃的武士正候在宫门,一见王太后挽着大王的手出现在宫门外,武士们立刻忽啦啦跪倒一地,孟嬴面沉似水,一言不发,拉着楚王快步前行,穿过武士群,登上御辇,子西将军把手一挥,十六名大汉抬起御辇,在武士们的护拥下向朝堂急急奔去,人人闭紧嘴巴,只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起。
楚国朝堂上,文武百官济济一堂,许多人窃窃私语,揣测着很少过问外廷之事的王太后突然召开大朝会的目的。另外有些人,却满面激动的红光,一个个绷紧了身子站在那儿,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大王驾到,王太后驾到!”
站廷武士一声高喝,众臣僚掸衣整冠,正欲参拜大王和王太后,却忽然愣在那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只见十六名壮士抬着步辇竟未停下,而是旁若无人直趋上殿,步辇上并肩坐着王太后和小楚王,三十二名全副披挂的持矛廷卫两侧护佑,再外面,密密麻麻一片武士冲进殿门,向两侧散开,剑出鞘,弓上弦,杀气腾腾地盯着他们,大殿上顿时乱作一团。
步辇抬到大殿尽头转向了群臣,孟嬴并未下辇,只将一双眸子冷冷一扫,高冠博袍的公卿贵族们面面相觑,嗡嗡的议论声慢慢低落下去,终于无声无息。
大夫沈从意左右看看,咳嗽一声,壮起胆子上前拱揖道:“王太后,朝堂重地,乃大王与群臣议论国事的庄严之地,微臣不知,王太后何以拥兵直入,以剑戟向群臣呀?”
孟嬴抬起眼睛,轻轻扫了他一眼,眼睫又缓缓垂了下去,只淡淡地说了一声:“拿下!”
沈从意一惊,还未及反抗,左右两个武士一拥而上,用剑柄一扫,“啪”地一声将他头上高冠击落,玉簪摔得粉碎,头发顿时披落下来,弄得狼狈不堪。那两名武士剑半出鞘,往他颈上一压,不由分说便将他拖了下去。
“子西将军。”
“臣~~在!”随着一声朗喝,殿口武士左右一分,子西全身披甲,昂然而入。子西和子期是王族,一向掌管宫城两卫人马。自刺客刺杀楚王,子期以身挡剑身亡后,子西便独掌宫城两卫人马,这也是楚国内,楚王能够直接控制的唯一一支武装力量。一见子西全副披挂,杀气腾腾,纵然原本不知缘故的人也已猜出几分,不由人人变色。而那些老臣,尤其是刚刚自吴国释放回来,大权旁落的世卿权贵们,却是洋洋得意,眉开眼笑。
“子西将军,宣大王旨意!”
“诺!”子西恭应一声,霍地转身面向群臣,向众人冷冷一扫,将手中竹简一展,朗声宣道:“寡人以稚龄执国,唯倚众公卿大臣。奈何,佞臣费无忌,妖言惑上,残害忠良,以臣欺君,把持朝纲,毁我楚国栋梁,……”
子西高声宣讲,列举费无忌二十三条大罪,到得后来,便是宣读奸党名单,他念一个,手下便抓一个,不一会儿,死忠于费无忌的一党便被抓了个七七八八,朝堂上顿时空出了近一半的位置。
“各位爱卿!”孟嬴将玉掌微微一压,步辇缓缓落地,她携着小楚王的手缓缓前行,含泪说道:“大王年幼,孟嬴一介女子,国之大事,唯赖于各位公卿。为了楚国的江山社稷,今日孟嬴得子西将军之助,趁那奸佞东征吴国,将费无忌党羽一举清除。然而费无忌此刻仍领重兵于外,此獠不除,祸患不止。
如今费无忌领兵在外,正是天赐我楚国重振之机。各位公卿,俱是我楚国干才,于地方久孚人望。也只有各位,才能趁着费无忌远在吴国,奸党首恶尽数被捕之机,重新掌控楚国军政,铲除奸佞。当此国家危亡之机,希望各位能站出来,为我楚国奔走效命。”
朝堂上,公卿大夫们静静倾听着,孟嬴吁出一口气,又道:“各位爱卿,这楚国江山,是大王的,也是各位公卿贵族的。一损俱损,一荣共荣。其中的道理我相信诸位都会明白。如果任由费无忌一党继续为祸楚国,那么……今日之晋国,便是明日之楚国。为了我楚国不会重蹈晋国之辙,为了我楚国的江山社稷,孟嬴在此,把楚国和大王,托附给各位大夫了!”
孟嬴说罢,松开楚王的手,向前迈出三步,双掌垂袖拱于胸前,双膝一屈,跪了下去。
堂上群臣见王太后竟向臣下行此大礼不由惊呆了,片刻之后,群臣猛地醒过神来,纷纷匍匐在地,向王太后大礼参拜。朝堂上一时除了手足无措的小楚王和四周紧持兵刃的武士,再无一人站立。
※※※
偃将师懒洋洋地躺在榻上,身旁两个俏婢一个给他捶着腿,另一个用纤纤十指剥着桔瓣,将汁水甜美的桔瓣用唇噙着,递到他的嘴中,被他连着桔瓣一阵亲吻,一边品尝着美人的樱唇雀舌,一边咽下甜美的桔汁,真是舒服之极。
这两个俏婢是他极钟爱的一对美人儿,她们的名字就叫“舒儿”、“服儿”,合起来就是舒服。偃将师正打算过几天便将她们两个扶为侧室夫人,是以两个小美人儿对自家大老爷更是极尽体贴温柔,一边侍候,一边温言软语,逗得偃将师眉开眼笑。
上次伐吴救陈,半路中了英淘的埋伏,偃将师屁股上中了一枝毒箭,毒性发作起来,脑袋肿的如同猪头,连他亲妈都不认得他是谁了。
偃将师和囊瓦、费无忌原是一党,如今权势仅在费无忌之下,眼见他已伤成这副德性,费无忌又好气又好笑,一腔怒火倒是不好发泄,最后也没治他的罪,只让他在府中好生将养,此番费无忌亲自领兵伐吴,便将楚国之事尽数托附给了他。
不过在偃将师看来,平素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不多,费无忌不在,许多事他做不得主,楚王和王太后在宫里也比较消停,他闲来无事,一边养伤,一边和两个爱妾弹弹琴、钓钓鱼,小日子倒也过的和和美美。
此刻,他正在府上享福,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偃将师眉头一皱,不悦道:“是谁在外面喧哗?给我滚进来!”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门扉撞开,两个人滚地葫芦似的翻了进来,偃将师定睛一看,却是随身侍候的两个亲近家奴,不禁笑骂道:“慌慌张张的做甚么?一对蠢货,怎么叫你们滚进来,便真的滚进来了?”
第285章 越国攻略
一国首都,向来都是江山命脉之所系,如果都城所在地选择的不好,对江山社稷的存在来说,便是一个致命的缺陷,危急时刻,很可能一个本不该轻易灭亡的国家便因选择的国都地理上没有优势,从而轻易覆亡。
越国的都城如何呢?越国的都城在会稽。会稽近海,距都城没有多远便是一个海湾,出海捕鱼在当时还没有这个条件,更谈不上经商码头,因此海湾非常荒凉,连个地名儿都没有。很多年以后,这个海湾才有了名字,那时它叫杭州湾。
英淘率领的大军便是从海上折入杭州湾,在靠近越国一侧的海岸线登岸了。
庆忌伐吴时,孙武便曾利用海船长途迂回,绕过夫差防御的主要方向,自其腹心登岸作战。从海上运兵,这才春秋时代是史无前例的作法,这件事对近海的越国造成了极大震动,有些颇有远见的大夫甚至曾经进言,请求国君将都城内迁,因为他们感觉到一直以来是天然屏障的海疆从此不再安全,绵延无限的海岸线根本无从防御,谁也不知道强敌会在哪一天,会在什么地方登陆,从而绕过他们陈于边境的大军直取都城,原本的天然屏障反而变成了易受攻击的一个软肋。
然而迁都岂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一旦迁都,许多本地公卿世族的利益就要受到重大影响,因此这件事还没有得到绝大多数的公卿大夫们支持,暂且搁置了下来。
勾践心细如发,他虽然不知道吴军北伐根本就一开始就是对越国设下的一个局,还是顾虑到了大军倾巢而出,内部空虚的万一之险,因此对集中了吴国大批战舰的南武城派出了许多斥侯密探,严密监控那里每一艘战舰的进出。但是饶是勾践机敏多智,也没有想到做为整个灭越计划的重要一环,庆忌早已派人同鲁国取得联系,向鲁国借船运兵了。
当英淘率军在杭州湾登岸时,海边的渔夫们诧然看着数不清的大木船飘摇而来,眼见从未见过的如此奇景,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吴军根本不去理会这些在近海打渔的渔民,他们一队队离开木船,大模大样的走到平坦的沙滩上,在伍长、两司马、卒长、旅帅等各级军官的号令和大旗指挥下井然有序地排列着队伍。
孙武在飞狐谷时曾按照低阶军官的标准对每一名士兵进行训练,这些士兵经过伐吴之战的战火洗礼,已经成长为一个个合格的军官,颇具指挥能力,在他们的指挥下,整支队伍迅速集合完毕。
随后英淘开始调兵遣将,他派出由两名旅帅统领的一支人马攻向吴越边境处的越军驻地。自从越军主力进入吴国作战后,留守在御儿城对面越国军营的士卒已经不多,而且大多是老弱残兵,这两旅人马已足以解决他们。
英淘又派出一卒人马,和四十多名东夷神箭手一齐护送丹乌从陆路继续向南挺进,这四十多名东夷箭手人人挎弓背箭,另一侧肩头都挎着一个沉重的包袱,里边都是些珠玉财宝。他们此番深入越国南部,肩负着一项很重要的使命:招安。
越王允常姓姒,姒氏一族原本居于北方,在今齐国境内,由于齐、鲁、吴等国相继建立并强大,在周王朝建立前便已存在的商朝诸侯国越国被迫一步步向南迁徒,直至来到如今的越国地带,并在这里定居。
说起来,他们也是越国的外来一族,当地本有许多自古在此生活的本地民族,其中最大的一支也是夷人后裔,世人称之为三夷。
但这仅是世人为了和淮夷、东夷不同居住地的夷人区别开来才如此称呼,在三夷人心里,却是自认和东夷、淮夷同为少昊后裔的夷人一族的。越国对这支国内人口最庞大的异族始终视为异类严加防范,对他们的统治也比较严格,吴国近年来向越国索要的大量木材、矿石,便被越人做为徭役分摊到了这些夷人身上,让他们入深山伐木、进山洞刨石,艰辛的生活、繁重的劳役令三夷人对越王允常的统治极为不满。
此次嬴蝉儿派丹乌随英淘大军南下,便是要以夷人之王的名义,派使者与三夷族的首领接触,劝说他们揭竿而起,消灭姒氏政权。他们是本地民族,又是越人中的一支主要力量,如果能劝得三夷造反,夺取越国并迅速稳定越国便绝非难事。
安排了他们离去之后,英淘便亲率主力大军,自杭州湾出发,在早前曾多次深入越国充当斥侯熟悉越国路径的秘探们带领下直扑会稽城……
※※※
会稽越王宫,群臣毕集,惊惶失措。
越王允常铁青着脸色坐在上首,他刚刚派出信使火速去召勾践率兵回国,但是远水不解近渴,面对来势汹汹即的吴军,允常实是一筹莫展。
群臣议论纷纷,有劝大王立刻逃上会稽山的,有劝大王移驾句无的,甚至还有人异想天开,劝允常先逃亡楚国的,七嘴八舌莫衷一是,吵得允常晕头转向,他不由大吼一声道:“统统住嘴!”
随着允常一声大喝,朝堂上顿时肃静下来,刚刚还争得面红耳赤的大夫们纷纷向允常望去。允常重重地喘了几口大气,努力平抑了一下呼吸,放缓语气问道:“吴军突出其来,直扑会稽。我越国大军在外,内部空虚,该如何抵御强敌,还望诸位大夫群策群力,商量出个得宜的办法来。大敌当前,我们切不可意气用事,自乱阵脚。若成大夫,你先说,如此情形,我越国该如何应变?”
若成踏前一步,沉吟着说道:“大王,我吴国精锐尽出,留守会稽的都是老弱残兵,难敌吴国虎狼之师,以臣看,我们应当坚守城池,避免会战,发动国人上城坚守,直至太子率兵返回。须知楚国费无忌还率大军在吴,吴军必不敢在此久战,因此只待太子率大军返回,则吴军必退。”
允常听了微微点头,大夫计研立即闪身出来,高声说道:“大王,臣以为此计不妥。”
“怎讲?”
“大王,太子率精锐方出,吴军便突然出现,显然是有备而来,看这情形,恐怕我们是中了吴王之计了,否则他们断不会来的如此迅速。若是吴国有意诱我大军入吴,恐怕太子那里也是凶多吉少,更遑论等待太子率兵回援了。我越国水网密集,不利于吴军迅速移动,我们应充分利用这一点,退出会稽,以江河湖泊为掩护,与吴军周旋,等有了太子的准确消息,再做对策。”
“笑话!”大夫苦成冷笑道:“让大王弃了都城,岂不更失凭恃?到那时就算太子率军赶回,我们狼狈于山川沼泽之间,太子急急赶回兵势又钝,反是吴军占了我越人的城池,养足了锐气据险而守,如何再做反击?”
他向允常拱拱手道:“大王,臣以为,若成大夫的计策可用。我会稽城虽年久失修,城墙低矮,但是吴人乘船而来,疾攻会稽,求的是兵贵神速,必定不会携带大型攻城武器,我们若马上开始准备,未必不能把会稽打造成一座坚城,纵然不能守上数月一年,要守到太子率兵归来总还是可以的。
如今吴军突至,举国为之震荡,国人已是无限恐慌,若是大王不战而走,弃城而逃,国人斗志顿消,必然四处逃散,那时如何收场?又谈什么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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