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分的年代。
老卓把大腿一拍,吞口唾沫道:“不是啦公子,不是送礼的来啦,是有人把自己送来啦?可那位大姑娘……我都不敢不侍候啊……”
这些日子住下来,英淘与他也是相熟的,见他象含着口苦瓜似的,不禁笑道:“是女人吗?哈哈,我家公子走了桃花运了,那女人漂不漂……啊!”
他突然明白过来,急忙扭头看向庆忌,只见庆忌一脚踩空,险险的要跌下车去。
“叔孙摇光来了?”庆忌站稳身子,定定神问道。
“昂!”
“她……带了多少下人?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
“昂!”
庆忌揉揉鼻子,哭笑不得地继续问:“谁在厅里侍候她呢?”
老卓这次总算说话了:“是阿仇兄弟,不过也就是陪着站在那儿,您没回来,谁敢收留她啊?”
庆忌“嗤”地一声:“你们呐,不就一个女人嘛,又不是母老虎,怕她做甚?我去见她!”说罢甩开大袖,向大厅而去。
老卓钦佩地看看他的背影,向英淘问道:“英淘兄弟,你怎么不跟过去啊?”
英淘笑笑,慢腾腾地解着马套:“咳,这种事情,公子一个人应付就行了。”
“昂!那我去备晚饭去。”
“嗳,你等等,公子今晚不在府上用膳,不用准备公子的份儿。”
“昂,那叔孙小姐呢?”
“……不知道。”
第083章 慧黠美人心
庆忌昂首挺胸地走到厅门处不远,便攸地放慢了脚步,他犹豫了一下,正核计着该以什么样的举止神态走进去,站在门厅边上正度日如年的阿仇一眼看到了他,已放声大叫起来:“公子回来啦!”
庆忌苦笑,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先瞪了阿仇一眼,再往厅里探头一看,只见大厅里空空荡荡,只有上首一张几案旁跪坐着一位姑娘,丫首双鬟,一身青衣,黄昏斜照,勾勒着她明暗凹凸的倩秀背影。
庆忌再往几案上一看,只看到一个小小的包袱,庆忌瞧了不禁头皮发麻,这丫头……这阵势怎么那么象背父私奔的小媳妇啊?如果她是瞒着叔孙玉来的,一会儿她老子杀上门来,自己该如何应对?
庆忌一只脚迈在门里,先清咳一声,叔孙摇光大马金刀地坐在里面并未回头,庆忌看看阿仇,阿仇正瞪着一双大眼看着他,庆忌连忙摆手让他下去。阿仇会意,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庆忌这才整整衣衫,挤出一副和霭可亲的表情,慢慢走进屋去。
“叔孙小姐?”
一进门,庆忌便朝背门而坐的倩影很有礼貌地唱了个大喏,揖身道:“叔孙小姐,咳,你……怎么来啦?”
丽影小转,一张清汤挂面、素颜天生的俏脸呈现在眼前,叔孙摇光凝睇向他望来,一脸古井无波的模样:“妾叔松摇光,田猎输于公子,此来是为了履行赌约。从今日起,三个月之内,叔孙摇光就是公子的侍婢了,公子无需对妾如此多礼。”
庆忌苦笑:“姑娘说哪里话来,方才……咳,方才本公子有要事在身,所以急急离开,未曾来得及交待。公子们一时兴起,下个赌注增加比赛的兴致罢了,庆忌哪敢真要姑娘来我身边侍候啊。万一让令尊大人知道了,岂不怪罪庆忌无礼?这个……不如我送姑娘回去吧。”
叔孙摇光见他苦恼不已的样子,眸中攸地闪过一丝笑意,随即被她隐去,故意冷冰冰地说道:“公子不可误会了家父,君子一诺,重逾泰山,纵是游戏之言,也当遵守才是。家父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此次也是家父令摇光不得失信于人,必来履行约定。”
庆忌吃了一惊:“什么?这是……叔孙大人要你来的?”
叔孙摇光颔首道:“是呀,怎么,公子不欢迎我来么?些许粗活杂事,摇光还是干得来的。”真到此时,她眸中才恢复了几分野性和调侃的狡黠,有些叔孙摇光真正的神采了。
庆忌干笑道:“这个……倒不是,而是……姑娘突然变得这么温柔,庆忌倒有点不适应了。”
叔孙摇光“噗哧”一笑,随即收敛了笑容,板起俏脸道:“公子说笑了,该做甚么就要有个做甚么的样子,人家现在是你的奴婢,难道还敢向主人乱发脾气么?反正也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摇光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公子多多原谅。这赌约,是无论如何都要履行的,不然,公子你可以拂袖便走,摇光顶着毁诺背信的‘好名声’,可如何在曲阜立足?”
叔孙摇光侃侃说完,立起身来向他郑而之重地施了一礼:“所以,就请公子勉为其难,成全了摇光吧。”
※※※
鲁脍居,因为今夜季孙斯在此宴请好友宾朋,所以鲁脍居没有按正常时间打烊,庆忌驱车赶到的时候,鲁脍居仍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雅苑的人通知了季孙斯,季孙斯通知了交好的朋友,这些人赶来这里,都是为了看叔孙摇光屈膝为奴的模样的。
英淘掀开车帘,放下踏板,恭敬地道:“公子!”
庆忌俯身从车里走了出来,仰首看了看楼上,然后转过身去,亲切地笑道:“叔孙小……咳,摇光,出来啦。”
车中盈盈地又走出一个人来,轻折柳腰,趋身下车。庆忌站在踏板旁,倒像是她的车夫。英淘看着庆忌忍笑不禁,庆忌看看他,也只好一脸苦笑,身边有这么一个不能使唤的美貌侍婢,中看不中用,实在是个大麻烦。
其实他也隐隐猜到叔孙玉定要女儿履行赌约的用心了。女儿与人公开打赌,如果输了却不履行诺言,那不止对女儿的名声不利,对他这个把持鲁国外交大权的重臣同样不利。那个时代,对于信义,人们还是相当敬重的。
吴国的大贤君子季札当年出使列国时,徐国国君很喜欢他的佩剑,但是佩剑出使乃是一种礼节,当时不能解剑相赠。酒席上季札就对他承诺说,等归国时一定把剑送来给他。等季札归国时,徐君已经病逝,但季札仍然赶赴徐国,把剑挂在徐君的坟上以践诺言,被天下人赞扬他的美德。所以,虽是公子们游戏般的一场竞赛,叔孙玉也不愿为此背负不信之名。
同时,这老狐狸应该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趁势在自己身边安一颗钉子。只要让女儿随时随地的跟着庆忌,他自然可以掌握庆忌的一切行止,至少也可以让庆忌行事有所忌惮。有此美事,何乐不为?成碧夫人那番话不过是打趣庆忌罢了,叔孙摇光是什么人?堂堂鲁国大司空的女儿,谁敢真个把她当了侍婢使唤?至于冒险侵犯她,那更是绝无可能,叔孙玉有什么可担心的?
在别人看来是一件极享受的差事,就此成了庆忌的苦差。这哪里是一个侍婢啊,简直就是一个姑奶奶。庆忌平常出门,在那车厢里是想坐着就坐着,想躺着就躺着,想拿大顶都没人管他。
现在可好,叔孙大小姐正正当当往里边一坐,衣香鬓影固然迷人,然而庆忌为了在她面前保持君子之仪,就得正襟危坐,以前横躺竖躺惯了,现在挺直腰板儿坐个小半个时辰就累得腰酸背痛。唉!旁人看他是艳福无边,实际上却是苦不堪言,如此也就罢了,到了人前还得打肿脸充胖子装出一副如何惬意的模样,真是自家辛苦自家知啊。
“庆忌公子来啦!”常三公子连滚带爬地扑到楼上去,扎撒开双手兴奋地大叫,二楼正喝酒的、划拳的、吹牛的、抱着舞妓调笑的,一下子全停了下来,场面静止了足足五秒钟,然后七嘴八舌地询问声四起:“叔孙摇光来了么?”
“哼!”庆忌清清楚楚地听到肩膀后边一声冰豆儿似的冷哼,他无奈地笑笑,在他心中,何尝不知这些公子们今日宴会的真正目的。他走上楼去,往楼梯口一站,所有的目光都向他望来,一片轻呼声响起,只见叔孙摇光扎着丫首双鬟,一袭紧袖淡青的婢衣,盈盈俏俏地走上来,站在庆忌身旁。
公子们望着他们,目光中都是兴奋、好奇,还有促狭与得意。众人中唯一闷闷不乐的那个人是孙敖,他的确成功地报复了叔孙摇光,可是这个结局却一点也没有令他快乐,当叔孙摇光的目光迎上他的双眼时,孙敖只能愧然低下头去。
他也知道,今天所有的人就是来看叔孙摇光如何忍气吞声,含羞带辱地做一个侍婢,而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庆忌落坐,叔孙摇光也在他一旁坐了下来,众目睽睽之下,为他摆杯、斟酒、布菜,脸上始终含着笑盈盈的甜意,等到做完这一切,她双手扶膝,俏生生地说一声:“公子请用膳。”
眼看着叔孙摇光好象换了一个人似的,如此乖巧羞涩,与那日男装登楼,嚣张跋扈的模样判若两人,季孙斯等人的眼珠子都要掉了出来,他们本以为叔孙摇光会不情愿、会又羞又气,甚至会撒泼或者哭泣,然而……
每个人高昂的情绪突然都低落下来,他们突然觉得,很没趣,非常没趣,今日的宴会完全没有达到应有的目的。没有人愿意看一个心甘情愿、甜笑盈盈的叔孙摇光乐在其中地侍候一个男人,他们想看的是她的屈辱、她的愤怒、她的不甘呐。
“唉!”大家很无聊地举起杯,忽然觉得今晚这顿酒真是淡而无味,而庆忌,也觉得很无奈,很无趣,叔孙摇光如此休贴地侍候他,只是为了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对这些公子们发起反击罢了。今晚这场宴会,可能唯一真正快乐着的,就是她了。
第084章 假戏真情
第二日一早,庆忌便要与英淘赶去城外安排拔兵移防事宜,正当此时,他盼望已久的楚国消息终于到了,庆忌大喜,先使英淘独自赶去,然后把这个从楚国赶回的部下带进了客厅。
“公子,卑下从楚国回来后,马上返回了艾城,那时才得知公子还在鲁国,吕迁将军未敢怠慢,命卑下立刻赶了……”
“砰!咯拉拉啦……”一只盛着菜肴的大陶碗落在桌面上,陀螺似的转动了半天,正在禀报消息的大胡子诧然抬头,看着这位可以在他家公子面前如此威风的俏婢一眼。
“好了,好了,不用上菜了,你……出去吧!樊辰,你继续讲。”庆忌满脸堆笑,向站在一旁努着嘴儿,一脸愤愤然的叔孙摇光大小姐摆摆手。那个大胡子见了更加纳罕,完全猜不透自家公子和这个俏婢到底算是一种什么关系。
叔孙摇光冷哼一声,寒着一张脸掉头就走。昨晚为了气气那些等着看好戏的公子们,在他面前有意扮得乖巧可爱,堂堂叔孙氏家的大小姐,不知心底里已经吃了多少委曲了,没有找他算后账就不错了,嗬!他还真当自己是大爷了,居然叫自己给他的一名信使端茶递水,不给他点厉害看看,他还不蹬鼻子上脸,骑到自己头上去了?
庆忌原本也就是忘形的一句话,见她火了也有点后怕,这位姑奶奶要是对他的信使也来一招撩阴腿,恐怕自己就得不到想听的消息了。不就是摔打了几下吗?退一步海阔天空,大丈夫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庆忌一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一边对那信使笑道:“你说,你说。”
“呃……是!卑下在楚国扮成打柴人挑担卖柴,四处寻访掩余、烛庸两位公子下落,始终不曾找到,后来吴国伯嚭伐楚,卑下这才知道两位公子的所在,但是当我赶去的时候,两位公子已然落败逃走,卑下一路寻访,直到潜山一带,才追上两位公子,向他们告知了公子的消息。”
庆忌欣然道:“哦,两位公子怎么说……”
他还没说完,阳光透照,把一道人影落到了桌上,目光微微一转,便见叔孙摇光未经传唤又出现在门口,庆忌无奈地一笑,婢学夫人固然不象,夫人学婢,也是一样的不合格啊。他摇摇头,对樊辰道:“走,我们到院中走走。”
庆忌与樊辰在园中慢慢走着,说道:“你继续说,两位公子怎么说的,为何没有与你一同返回艾城?”
樊辰说道:“两位公子当时带着残兵败将藏在潜山,此来艾城过于招摇,怕被伯嚭追上,而且,两位公子说,他们来到艾城,对公子的状况并无太多帮助,但是只要他们留在楚国,就可以吸引吴国的一部分注意力,对公子的壮大更有益处。”
庆忌微一思忖,若有所思地淡淡一笑,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站住脚步,对樊辰道:“好,你休息一天,明日一早便赶回去,到了艾城告诉吕迁,让他大张旗鼓,继续广招人马。至于所需钱财无需担心,本公子会解决的。让他整顿军伍,把老弱残兵都集中起来自组一军,我有大用。”
叫人带那信使下去休息后,英淘正好从城外赶回,他看看远处叔孙摇光的身影,对庆忌道:“公子,城外的军士已经准备好拔营起寨了,成府也派了管事车辆来,现在就可以动身赴沥波湖了。”
庆忌嗯了一声,英淘略一犹豫,又道:“公子,请恕卑下多嘴,叔孙小姐留在雅苑……对公子实无好处,她是叔孙玉的女儿,身份特殊,公子大事要紧,美貌的女子何处没有?公子不可为了一个女子……”
庆忌笑了,瞪他一眼道:“你这小子,怕我为女色所迷,误了大事是吗?你家公子是哪种恋色不要命的人吗?”
庆忌敛了笑容,正色说道:“就算叔孙玉别有用心,叔孙摇光也不是做奸细的材料,哼哼,你放心吧,强自拒绝,反而显得我们心虚,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留她几日,我自会想办法逼她自己离开……”
※※※
沥波湖,距曲阜六十余里,成府派了大批车辆帮助搬运,两百多名军士的车队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曲阜。龙舟竞技只需八人就可,但是庆忌既然坚持要实地演练,总不能只派了八个兵去沥波湖独自驻扎,整支队伍全部移防沥波湖也勉强说的过去。
叔孙摇光一早听了庆忌迁兵沥波湖练龙舟的理由,就马上使人通知了自己家里。田猎之战他们一败涂地,叔孙摇光是亲自参战的,她知道这一败并不关李寒的事,反而经过这一场比赛,见识到了李寒的本领。叔孙摇光并非只凭个人好恶意气用事的大家小姐,所以不但没有责备李寒,反把龙舟竞技的事交予他全权负责。
她府上的赛舟队就是在叔孙氏后花园的大池塘中练习的,那池塘其实也不小,有十几亩地大小,称得上是一个湾或一个小湖了。但是庆忌那套什么水流、风力、地理的言论很能唬人,叔孙摇光把它奉为真言,马上通知家里也把船队搬到沥波湖去实地练习。
所以一早当庆忌的人马启程的时候,叔孙氏府上的龙舟船队人马也启程了,与他们同路赶往沥波湖。沥波湖很大,方圆千余平方公里,是一个极大的湖泊,湖泊周围山峦起伏,林木茂密,这样几百个人的小队伍驻扎进去十个八个,整个湖区照样平静的很。
隔着一道比较平静的湖湾,两家的船队分别驻扎进了林中。彼此隔湖相望,隐隐可以望见对方。李寒这样安排,是想在湖中习练时能够就近观察一下庆忌船队的特点,希望从中学到他们的长处、找到他们的弱点。
而庆忌有意地把他的人马驻扎对方驻地附近,正是为了让他们做个人证,证明庆忌的人马一直都在这里,不曾离开。两边隔着一个湖,遥遥相望,是看不清驻地内的准确人数的,两百人走掉一半,剩下的一半如果再故布疑阵,足以乱真。
士兵们砍伐树木,搭建简陋木屋,清除杂草,挖掘防火隔离带,干的热火朝天。庆忌自带着俏婢叔孙摇光登上一座矮峰,眺望沥波风光。
沥波湖钟灵毓秀,风光秀丽,景以水润,境以山幽。湖光、山色、岛屿、森林、荷花荡、芦苇荡,相映成趣。登临高处,远山近水尽收眼底,湖面浮光跃金,飞鸟起落,别有一番情趣。
庆忌捡了一块大石坐下,望着优美的湖光山色久久不语,叔孙摇光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此刻的庆忌,脸上有种与年纪不相衬的气质。唇上的茸毛,表示他的年纪还很年轻。然而他望着湖水时眼中泛闪的光芒,却象她的父亲思虑事情时的沉静、睿智。
成熟稳重的气质、年青英俊的相貌,使他产生了一种独特的魅力,叔孙摇光看着他,双眼痴迷,一时有些不舍得离开了。原本想说些刻薄话的,此时偏偏一句也说不出来。
一阵清凉的山风吹来,庆忌闭上眼睛,心神仿佛飘上了九宵云上,任那长风扬着他的发丝飞扬。许久许久,庆忌才长长舒了口气,回首看着叔孙摇光一笑,点点头道:“来!”
叔孙摇光很想扬起下巴回给他一个不屑的表情,可是双脚却已不听使唤地向他走去。
“坐!”
庆忌微笑着说完,回首又看向那美丽的湖光山色:“你看,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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