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经八天了,想让他这张脸一直维持现在这副模样,还真不容易。”
阿仇苦笑着道:“是啊,眼看着毒气消散,快要恢复原形了,要不要……再给他来一口?要不然叔孙小姐回来,只怕她会看出破绽啊。”阿仇说着,自布袋中摸出一条毒蛇,捏着它的脑袋,讪讪地看着冬苟。
叔孙玉在这里足足守了七天,衣不解带地照顾这个假庆忌,其意切情真,便连冬苟和阿仇见了也为之感动。叔孙玉虽料女儿在沥波湖不会受苦,也不会有人敢欺侮她,但是毕竟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连着七天不见,心中挂念的很,昨天下午派了管事休俦来接她,要她回去一趟,叔孙摇光推脱不过,便应允回去一天,昨晚走的,估计如果叔孙玉肯放人,今晚就会赶回来了。等她回来,见到这替身此时的模样,必定看出破绽,这许多日的种种准备都要毁于一旦,所以虽然心中不忍,阿仇也想不出别的法子。
冬苟摇摇头,面有忧色:“算了吧,加上今天,十天之期也只剩下两天,如果公子还不能及时赶回来,恐怕……唉!再说,叔孙小姐对公子一片真心,我想……纵然看出什么不妥,她也不会做出对公子不利的事来。”
说到这儿,他对阿仇道:“梁虎子和英淘他们刚刚赶回来,还在休息养伤,你还是去训练一下那些刚刚招募来的新兵吧,这次偷袭吴国使节,死了七十多个兄弟,人数减少太多,容易引起别人怀疑,如果公子能及时赶回,不管下一步如何行动,都要有赖这些新兵充数呢,多少要让他们有点军士的样子。”
阿仇“嗯”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开,他一掀门帘,正与外边闯进来的一个士卒撞个满怀,阿仇把眼一瞪,还没训斥出声,那士卒已一迭声道:“冬将军,公子、公子回来了,公子回来了。”
“什么?”冬苟和阿仇一听大喜过望,一齐抢了上去,急道:“公子在哪?”
那士卒喘着粗气,想是刚刚从山路上跑回来的:“遵将军命令,我们天天在山路上候着,方才终于接着了公子,兄弟……兄弟们抬着公子,马上就到。”
冬苟瞿然变色:“抬着?公子怎么样了?”
那士卒道:“是,公子气色极差,倒……看不出有伤,只是我们接着公子时,公子双腿都已麻木,连马都下不来了,兄弟们只好抬着……”
他话未说完,阿仇和冬苟已退开他,急匆匆地冲了出去。
几名心腹士兵七手八脚抬着庆忌,正从林间小路匆匆赶来,冬苟和阿仇迎上去,激动地拜道:“公子,你可回来了,卑下……”说到这儿,眼中泪光莹然,已是说不出话来。
庆忌也是满脸激动的神色:“快快起来,不要拜了,如今情形如何?”
阿仇和冬苟从士卒手中抢过庆忌,一左一右扶住了他,搀着他往房中走,同时匆匆把这些天的情形说了一下。庆忌听说梁虎子和英淘已然杀了吴使,不由大喜,忙道:“梁虎子和英淘什么时候回来的?”
阿仇道:“便在昨夜,损失了几十名兄弟,不过总算干掉了那吴国正副使节。梁虎子将军受了轻伤,他们一路翻山越岭地赶回来,精疲力尽,十分劳累,此时仍在房中休息。”
“嗯,待回了房间再说。”
“公子大事如何?”
庆忌勉强一笑:“尽管放心!”
二人一听,尽皆大喜。一行人回了房中,二将扶庆忌坐下,这一坐,牵动肩上伤口,再加上下肢僵硬麻木,庆忌一屁股坐在榻上,不禁哎哟一声,皱了皱眉。阿仇吃了一惊,问道:“公子,可是受了伤么?”
他这一问,庆忌不禁想起独自留下阻敌的豆骁劲,抚着肩头,神色黯然地道:“是,我是受了伤,一直也未得救治。还有豆骁劲豆兄弟,他……他已然……”
“公子不必伤怀,豆兄弟求仁得仁而已。咱们这些兄弟,哪一个不是和豆兄弟一样的想法,只要咱们活得风光、活得快乐,那便是给死去的兄弟们挣了脸,他们在黄泉之下,也会一样开心的。”说话的是阿仇,庆忌倒未想到这莽汉居然还有这样的胸襟,说起来,倒是自己有些惺惺作态,学那大耳贼作甚?
庆忌精神一振,略略露出一丝笑意:“你说的对,我们只有活得好,活得风光,不再象条狗似的东奔西走,才对得起死去兄弟的牺牲。这几天,曲阜城中谁来看过我?”
“嗤啦”一声,庆忌略一皱眉,他肩后皮肉已然和衣衫粘在一起,这一扯痛楚入心。阿仇在身后一声惊叫,伤口反复撕裂无法痊愈,此时已经化脓,衣衫硬生生扯下一块腐肉,看着那伤处,阿仇腮肉哆嗦,扎撒着双手竟然不敢再动。
经过这一番生死经历,此时的庆忌真的是脱胎换骨了,他只淡淡一笑,从怀中掏出小刀递过去,头也不回地道:“伤的很重么?把腐肉挖掉,帮我涂些草药。”
“是,是是!”阿仇眼中含泪,声音颤抖。
“不要这么没有出息,把刀用火烧一烧,去了不洁之物再切肉。”
“是!”阿仇一咬牙,返身进屋,这几日为了装模作样,他采摘了各种各样的草药堆在屋里,只为遮人耳目,那草药倒不都是治疗蛇毒的。这时匆匆翻出几株草药,倒也是生肌活血、痊愈伤处的药物。
阿仇将刀在炭火上来回烤了一烤,持了刀子和草药回来,站在庆忌身后,略一犹豫,唤道:“公子……”
“休得啰嗦,动手!冬苟,你继续说。”
阿仇把牙一咬,狠下了心,他跪在庆忌身后,用小刀把腐烂的伤肉一点点剜去,庆忌的身体一直在轻轻颤抖,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也不理,仍自听着冬苟的报告。
冬苟说及叔孙摇光这几日衣不解带的殷勤照顾,庆忌听了心中也感动不已。他定了定神,才又问道:“除了公山不狃来过一次,再无旁人前来探视?”
冬苟摇头道:“没有,喔,不对,还有成碧夫人,成碧夫人来过,探视了公子之后,第二日又遣人送来许多滋补之物,还时常派人来探问公子病情。”
“哦?”庆忌倒没想到吴使一来,曲阜的公卿大夫们人人视他如同毒药,便连欠了自己人情的孙叔子孙大夫都不肯来,这位以商贾为业的成碧夫人倒比那些七尺男儿更多了几分豪气。
身后阿仇剜去腐肉,眼见下边渐渐渗出鲜血,还有零星腐肉不忍再用刀子去挖,便俯身上去,以口清除腐肉脓血,庆忌身子陡地一颤,又硬生生忍住,一手按在膝上,深深握进肉里,半晌才缓缓松手,长长吁了口气:“英淘和梁虎子是昨夜回来的,今日吴使被杀的消息便该传到了曲阜,我想不消多时,曲阜那边就会派人过来打探动静,速去唤起梁虎子和英淘气,受了伤的士兵也要做些掩饰,莫让曲阜来人看出破绽。”
冬苟瞿然警醒,连忙站起道:“公子说的是,卑下这就去安排。来人,你们速取衣衫为公子替换。”
冬苟匆匆推门出去,庆忌身后阿仇吸净了脓血,将草药放进口中大嚼,将又苦又涩的草药嚼成粥状,然后吐到庆忌伤口涂抹开来,然后取出一匹成碧夫人送来的上好鲁缟,撕成几条将他肩头重新包扎妥当。随后几名士兵取来衣物,这衣物都是内着的衣服,与床上那个替身一模一样。
几人扶起庆忌,七手八脚帮他换好衣服,阿仇说道:“快,先将这位兄弟抬出去,抬到林中藏好,一会儿我就去给他用药让他尽快醒来。”
几名士兵匆匆应喏,有人抱了庆忌那一身破衣,有人便去房中抬那替身,就在这时,只听房外一个女子声音娇斥道:“你们为何阻我去路?”
庆忌一呆:“坏了,叔孙摇光那丫头……怎么偏偏这时到了?”
第103章 情动
门外守候的士兵也知道公子此时不能被人看到,急忙拦着叔孙摇光,结结巴巴地道:“冬将军吩咐,公子养伤之处,万万不能……这个……嗯……外人……啊……”
叔孙摇光气极反笑,以她大小姐一向的跋扈,这时早该一巴掌扇过去,再一脚踹他个四仰八岔,但是念着他们是庆忌手下,这番举动虽然愚蠢,也算是对庆忌的一片忠心,爱屋及乌之下,这手扬了起来,却没扇下去,只冷哼一声道:“放屁!我是外人吗?给我滚开!”
说着伸手一推,大步便向门口走。这几日她在房中照顾“庆忌”,只差没有连便溺排泄的事都要亲自去做了。其实也不是她不想做,而是冬苟和阿仇知道她心中喜欢的是庆忌,庆忌似乎也挺喜欢她,若让她去为一个假庆忌做这些事,一旦将来他们真的成了夫妻,两夫妻在枕席上把这事说个明白,那时倒霉的便是自己了,是以坚决不允。
叔孙摇光的一番心思,大家都看在眼里,士卒们都私下议论,如果公子能复国或能得到鲁国之助,那么这位姑娘十有八九就会成为自家公子的夫人,如今这位准夫人一定要闯进去,那可动不得武,但是若不动武又如何拦阻?这一犹豫,叔孙摇光已然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庆忌听见他们对话,便觉大为不妙,这位姑娘也就是如今在自己面前,还有一点温柔似水的味道,在别人面前,她根本不懂得温柔为何物,那几名士兵哪能拦得住他?
叔孙摇光那一边喝一声:“滚开!”庆忌这边已急急对那抱着衣服的士卒道:“塞到墙角去。把里屋门帘放下,快!”
这一切刚刚做好,叔孙摇光已然推开房门,一天灿烂的阳光随着门扉一开洒入房中,只见庆忌坐在席上,头发蓬乱,面色憔悴,但是……那双眼睛分明是睁着的,那微微翘起的嘴角,分明是浅笑的,叔孙摇光竟然痴痴站在那儿,只顾大张着双眼看他,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的眼中,此时只有一个庆忌,其他的,任什么也不放在眼里了。莹莹的泪光,在她眼中酝酿、荡漾,那双大大的眸子,黑黑亮亮,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炙热。
“摇光,一睁眼就看得到你,真是令人开心。”
庆忌心中紧张,屋里还躺着一个庆忌,这要让她发现,天知道这位大小姐会干出什么事来,所以先甜言蜜语地给她灌了一碗迷汤。
叔孙摇光一声欢呼,忘形地扑了过来,扑进了他的怀中。孰料,庆忌肩上有伤,坐得原本不稳,她这一扑,庆忌吃痛,下意识地向后闪躲,叔孙摇光止步不及,抱着他一齐扑倒在席上。
一旁阿仇嘴巴张得老大,他左右看看,旁边两个士兵嘴巴张得比他还大,忙用肘弯拐了拐,一脸正气地瞪了他们一眼,两个士兵连忙合拢嘴巴。
庆忌一声闷哼,脸上露出痛苦神色,叔孙摇光吃惊地道:“公子,你怎么了?哎呀,我……”
她这才发现自己还趴在他怀里,不禁俏脸飞红,慌慌张张地便要爬起来,庆忌掩饰着肩头伤处,微笑道:“庆忌见过小姐三次,扑倒小姐三次,常言道礼尚往来,如今小姐才只还了一次,怎么便急着起来了?”
叔孙摇光羞不可抑,粉拳在他肩头轻轻一捶,嗔道:“坏蛋,一醒来便油腔滑调!”
这一拳打得庆忌又是一痛,可他痛在心里,笑在脸上,可不敢再露出一点惹她怀疑的神情。送叔孙摇光回来的府中管事休俦站在门口,看了房中这样情景,心中“咯噔”一下:“难怪小姐和大人争吵不休,执意要赶回沥波湖。原来……不是为了履行什么承诺,却是……唉!自己那傻外甥,心也太高了些……”
叔孙摇光坐起身子,这才发现一旁居然还有人,阿仇和几个士卒站在那儿,正目瞪口味地看着她,方才……方才忘形之下,怎么没有发现?一时间,叔孙摇光臊得满脸通红,那一个身子再无处躲藏。她窘迫地低了低头,忽地抬起头来,把一双亮亮的眸子瞪得老大,狠狠地瞪回他们,比他们还要嚣张。这一番大眼瞪小眼,直瞪得阿仇和两名士兵转过眼去,叔孙摇光才得意洋洋地收兵。
庆忌瞧她模样,不禁心中好笑。叔孙摇光瞪退了阿仇等人,抬起纤纤秀指,一掠鬓边青丝,略带忸怩地道:“公子,你……几时醒来的,身上的毒伤,可痊愈了么?”
“哦,我昨日找到一味极少见的草药,正克这双头蛇之毒,取回来给公子服下,这才苏醒了过来。”阿仇在一旁慌忙解释。
“嗯!”叔孙摇光瞟了他一眼:“房中人多了,便觉气闷,公子刚刚痊愈,你们这些粗鲁汉子,还是出去站站,房里清静些,才方便公子休息。”
“嘎?”阿仇噎了一声,心道:“这算甚么?一个侍女也能命令我们出去么?这就……摆起夫人架子么?”
“呃……叔孙小姐……”
阿仇一句话未说完,叔孙摇光已大包大揽地道:“放心吧,有什么事我会照顾公子的。”
庆忌笑笑:“你们出去吧。”
“诺!”阿仇不放心地向里屋看了一眼,无可奈何地带着人退了出去。
休俦站在门口翻了翻白眼,眼见自家小姐当侍女当得兴高采烈,他一个下人还有什么话说?叔孙摇光见他们都退了出去,便对庆忌柔声道:“公子,你刚刚病愈,可别受了风,我扶你回房歇下吧。”
此时的叔孙摇光,满面温柔和体贴,既非初见他时的惊喜欲狂,也非扑入怀中时的娇羞不胜,但那真情流露的温柔语气,却更具诱惑。
若是现在回房去,那就要穿梆了,以叔孙摇光的脾气,庆忌可不相信当她知道真相后还能如此温柔地对待自己,就算她不会对任何人揭露事情的真相,欺骗了她,害得她伤心多日,受苦受罪的事,她也是不肯轻易饶过自己的。庆忌沉住了气,微笑道:“你呀,把他们赶出去做什么?有些事,你是不能替他们照顾我的。”
“嗯?”叔孙摇光扬起翦翦双眸,庆忌一笑,暗暗咬紧牙根站起来:“我刚刚苏醒,一身臭味、药味,正要阿仇他们准备热水为我沐浴呢,这事儿,你能不能替他们照顾我呢?”
“啊!”叔孙摇光羞红了脸蛋,吱吱唔唔地道:“你……你怎不早说,我……我去唤他们进来。”说着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便要溜出去。
庆忌难得见她害羞模样,故意逗她道:“怎么?真的不想看吗?机会难得呀,本公子雄伟健美的身材,旁人想看还没那个福气呢。”
叔孙摇光羞啐了一口,杏目圆睁,娇嗔道:“去你的!鬼才要看你的样子呢,本姑娘瞧你这副德性便不顺眼,哼!你这人让人看着最顺眼的时候,就是肿成了猪头,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时候。”
说到这儿,她“噗哧”一笑,晕着脸站了起来:“我去唤人进来服侍你入浴,你安生坐着,就不要乱动了。”
庆忌摸着下巴微笑道:“原来叔孙大小姐喜欢的男子是头面如猪、一语不发的男人,唔……庆忌想再变成那副模样,确是有些难度。不知摇光姑娘可有甚么好办法么?”
叔孙摇光姗姗走到门口,忽地扭转娇躯,眼儿媚,语声娇,用一种异样旖旎的声调道:“若要如此,却也不难,等你身子将养好了,再唤奴婢陪你上山闲坐,引那蛇来咬你便是。”
庆忌的心“嗵”地一跳,这女子,一旦动起情来,根本把旁人都当成了空气,她……竟敢当面用这一语双关的话来撩拨自己。庆忌总算是领教了春秋时代女子敢爱敢恨的率真性情,人家姑娘一大起胆子,庆忌顿时便打起了退堂鼓,摸着鼻子闷哼一声,不敢接她话碴儿。
叔孙摇光把眉尖一挑,得意洋洋地向他一笑,举步出屋,顺手还给他掩上了房门。
庆忌长吁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等着阿仇他们进来以便把自己的替身转移出去。叔孙摇光大概是一早就启程奔这儿来了,计算一下时间,英淘他们是昨天晚上回来的,他们是翻山越岭走的山间小路,遇袭的吴国使节团要收拾残局,然后沿大路经漆城辗转来曲阜,速度绝对没有这么快。不过他们一旦到了漆城,一定会要当地牧守公孙卷耳大人派人赴曲阜送信的。这样算来,至迟今天中午,公孙卷耳的信使就能到了曲阜,吴使被杀的消息一旦传开,第一个受怀疑的必是自己,无论是季氏、还是叔孙、孟孙氏,那是一定会遣人来察探的。而齐国方面……
庆忌刚想到这儿,门吱呀一声开了,庆忌抬头一看,只见叔孙摇光慢腾腾地迈进门来,抬头瞟了他一眼,用后背把门一顶,庆忌那颗心便克制不住地“卟嗵卟嗵”地跳了起来:“你……你又进来做什么?”
叔孙摇光垂着头,声若蚊蝇,吞吞吐吐地道:“人家仔细一想,如今既是你的侍女,嗯……服侍你沐浴……其实也是应该的……”
第104章 及时雨
庆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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