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能主动讨要,而季氏忙于同叔孙、孟孙订立同盟的细则,商量应付吴国使臣的办法,恐怕一时半晌是没有闲心理会这事的,她又不敢上门催讨,便连暗示的心思也不敢用,本想耐心等上十天半个月的,只是想到这十天半月就不知要少了多少收入,心中不免有些肉痛。
不想今儿一早,季氏便使人上门,令她过府相见,成碧夫人又是纳罕又是欢喜,于是急急的打扮停当,便赶到了季府,谁成想,她到了,季孙意如却仍在宫城里议事,这一坐就是大半晌,两条玉腿都麻木了,还不见他回来。
就在这时,厅外传来一阵声响,有人唤道:“主人回来了。”便有一些家奴侍婢迎出去,成碧一听,连忙扶膝起来,双腿坐得酸麻,脚下有些不便,她却不敢表现出来,强撑着走到门口,双腿血脉刚刚行开了些,季孙意如已经大步走进厅来,后边跟着阳虎、公山不狃和仲梁怀。
“成碧见过家主。”成碧夫人连忙上前见礼。
“唔,唔唔,坐吧坐吧,一家人,不须拘礼。”
季孙意如跟成碧夫人的儿子季孙笙是小赌友,彼此熟悉的很,对他的母亲倒是有两年不见了,如今一看艳色殊然,明媚照人,娇艳更胜往昔,季孙意如也不禁眼前一亮:“这女子,一身芳菲,愈见妩媚了。可惜了子菲,却无艳福享用,早早的便去了。唉,从弟子菲也算自己身前一员大将,若是他活着,兄弟同心,季氏的局面也不会象现在这般被动了。”
季孙意如遗憾地想着,先在席上坐了,成碧夫人这才在侧席就坐,欠身道:“蒙家主召见,成碧不敢怠慢,一早便来府上候着了。家主处理朝中事,一定疲乏了,可要先歇息一下吗?”
季孙意如摆摆手:“没甚么乏的,就是应付那吴国使节,颇费了番唇舌,那郁大夫真是好一张利口啊,便连老夫也几乎招架不住。”
他抬头看看,见阳虎、公山不狃三个家臣还杵在门口。厅上坐的一位是家主,一位是家族中的夫人,他们这些家奴只能一旁侍候,是没有座位的。季孙意如挥手道:“你们下去吧,按我的咐咐,该忙什么的忙什么去,未经传呼,不必上来。”
“诺。”三人一听,连忙弯腰施礼,拱手退下。
成碧夫人听了隐隐有些不自在,她是一个妇人,而且还是一个孀居的妇人,家主摒退左右,只留她一个妇人在堂上,这已是一件失礼的事了。虽说大门敞着,门侧廊下还有贴身家奴侍候,但是在这些上等人眼中,从来未曾把这些人也当成人来待的,那些人同身边使惯了的一件器物没什么区别,所以现在两人等同于孤男寡女同居暗室了。
成碧夫人略显紧张,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微微欠身道:“家主,不知召贱妾前来,可有什么吩咐?”
季孙意如在一个靠枕上斜斜躺下,一手支腮,一手轻拍大腿,若有所思地道:“今天,吴国使节郁平然带来一个消息……”
成碧夫人直起腰来,俏生生地听着,静静的,就象水面上一朵冉冉的白莲。
“吴王姬光,最为忌惮的就是庆忌。听说我鲁国迎了庆忌入曲阜,特意遣使前来,责我鲁国收留吴国叛逆,有悖两国友好。嘿……吴人还陈数万大军与边界,意在恫吓,要老夫杀了庆忌,以示友好哩。”
成碧夫人听了先是一惊,既而便想:“庆忌若死了,那我与他的交易便不用履行,多了卫晋两国,不知又要多赚几座金山回来了。”
心里这样想,只是商人本性使然,听到什么消息,便自发地想到了收益上去。然而心里想到了这个,不知怎地,她却全无一点喜意,反而有点惊惶焦燥的感觉。
季孙意如一拍大腿,笑骂道:“岂有此理。卫国不但收留了庆忌,还划出一座城池供他居住,招兵买马呢。吴人怎么不去威胁卫国,难道我鲁人便不如卫人么?哼!”
听到此处,成碧夫人心头一松,不由吁了口气,心中莫名地欢喜起来。
季孙意如张着眼望着天棚,那飘忽的表情看起来也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
过了半晌,他突然问道:“子菲……过世几年了?”
成碧夫人一呆,不知他为何又想到了自己的丈夫季孙子菲,便道:“回家主,有十一年了。”
“嗯……你一个女子,不易啊,为子菲守着偌大的门户,如今能成为我鲁国首富,为我季氏一门也立下莫大功德,不易,着实不易啊。”
“谢家主夸奖,这本是成碧份内的事。”成碧夫人听他说的没头没脑的,越发不明白他的用意了。
“这一次,龙舟竞渡,你成家为我季氏挣回了脸面,立下了大功,很好。呵呵,按照老夫先前的说法,季氏的海盐生意,是要交给你独家经营三年的,这三年下来,想必便可彻底奠定成府乃鲁国首富的地位,三五十年之中,若无意外,也再无一人可以超越了你了。”
成碧夫人喜不自禁,连忙道:“都是家主怜惜成碧一介女流,独自支撑门阀不易,这才给予成碧诸般好处,家主的恩德,成碧铭感于内,不敢惑忘。”
季孙意如淡淡一笑,侧首瞟了她一眼,忽然道:“是啊,你一介女流,独自操持家业,着实不易。成碧啊,你如今年纪尚轻,就……未曾想过再找一个合你心意的男人吗?”
“啊?”成碧夫人脸上一热,被季孙意如这句话一下子吓着了。
“咳咳,老夫嘛,并没有那么愚腐,当然啦,你还年轻,鲜花儿一般,如此伶仃,老夫也殊为不忍呐。子菲已过世多年,笙儿又渐渐长大,其实你也可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情了。至于你掌管着的季氏家族的财产嘛,可以待笙儿长大几岁时再交给他打理。有老夫这句话,你便再嫁了,或是有了喜欢的男子,也没人敢多言夺你富贵。”
“他……他他……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先把海盐生意许给我,忽又提起……,这老不羞,莫非他……他打我主意?”偷偷一瞟季孙意如的鸡皮老脸,苍头白发,成碧夫人打了个冷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低下了头,不敢看他,可那心却是怦呀怦呀跳的厉害。
也不怪成碧想歪了,季孙意如本就是那个意思,只不过想迫她相从的人不是自己罢了,偏偏他又好面子,话说的含含糊糊不甚明了。那时节,楚卫等国一些王侯公卿干的那些上烝庶母、下夺子妻、辱臣之妾的狗皮倒灶事,在各国贵族间都是秘密流传的茶余饭后谈资,他说的这么暧昧,成碧又是饱受好色之徒觊觎之苦的人,心思本就敏感,听了季孙意如这话已是心中慌乱难言:“他……他如果强迫我,那可怎么是好?只要他一句话,我成府偌大的势力说要它烟消云散,也不过是倾刻间的事。这老不羞,怎么荒唐若斯,不要了脸皮,连自己的从弟媳妇也打起了主意?”
第113章 美人计
季孙意如犹豫了片刻,话说到这份儿上,也不好再说的更明显了。毕竟,自己的身份摆在那儿,成碧能经营偌大的产业,乃是一个机智聪明的女子,自己略加点拨,她就应该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嗯……听季孙笙说,成碧夫人对庆忌是极有好感的,她一个久旷的妙龄妇人,遇着庆忌那样的英俊男子,哪有不动心的。有老夫为他们安排下的好机缘,再吃了老夫这颗定心丸,她应该知道要怎么做了才是。
季孙意如自得地想着,决定转弯抹脚说的再明显一些,便道:“成碧啊,你是我季氏家人,有些事我也不瞒你,只是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可不能声张了出去。”
成碧正心中惴惴,生怕他提出非份要求,自己那时拒绝又不敢,从他又不愿,那可是万难选择的两难境地了,突然听他扯开了话题,心中一松,连忙应道:“家主请讲,成碧断然不会说与旁人知道。”
“嗯……”,季孙意如捻着胡须,悠悠说道:“我季氏如此风光,凌驾于叔孟两家之上,我季氏门下能有如此荣华,凭的什么?凭的就是我季氏的实力,在整个鲁国无人能敌啊。要不然,叔孙氏的女儿叔孙摇光,孟孙氏的侄子孟孙皓,都是经商理财的一把好手,何以唯有你成碧短短几年功夫成为鲁国首富?倚仗的还不是咱们季家的势力?”
“家主说的是。”
“唉,可是现在,咱们季家遇到了难事哇。”季孙意如一声长叹,说道:“朝中大事,你一个妇道人家,老夫也不必说的那么明白,一些事的来龙去脉,更加不必让你知道。你只要晓得结果,那就行了。吴国来人,要老夫杀庆忌。杀庆忌,那是万万不可的,此等事做出来,分明便是我鲁国臣服于吴国的命令,在诸侯面前都要丢尽了颜面,做下这等不义之事,老夫也没脸再做这鲁国执政了。
若是不从吴国,却也不能触怒了姬光。谁让我鲁国军力三分,难以形成合力呢?如果吴国出兵来伐,让老夫如何抵挡?因此上,老夫与叔孙、孟孙氏决意,迫庆忌离开我鲁国,回到卫国去,吴国没了借口,便也只好撤兵。”
成碧其实早料到最好也不过如此结局,但是此刻亲耳听到,还是有些嗒然若失,昨日还与庆忌同台饮酒,此一别,怕是一生再无机会见面了。那时代,想要周游各地,原本就不是寻常人可以作到的事,何况彼此都有特殊的身份,更有许多事业要做。
季孙意如嘿嘿笑道:“但是……这不过是老夫与叔孟两家示假以真的疑兵之计。吴国姬光,野心勃勃,此人在位,我鲁国早晚必受其害。所谓居安思危,所患未然,扶庆忌而分吴国之势,对我鲁国来说,有益无害。所以,我与叔孟两家已经决议,帮助庆忌了。”
成碧大出意外,轻轻啊了一声,季孙意如坐起来,神色严肃了些:“不过,此事不可张扬,假庆忌已率着他的人马出城西去,奔赴卫国了。而这真的,现在已经秘密到了你的府上。”
成碧夫人一呆,失声道:“甚么?家主说……他到了贱妾府上?”
“不错。老夫要扶庆忌,还要避着吴人耳目,就得巧作安排才成。如今你赢了龙舟竞渡,我季氏门下的海盐生意全要交给你打理,所以,老夫想把庆忌公子的大事一并交与你负责,以经营海盐为掩饰,助其招兵买马,训练士卒。”
成碧夫人听得目瞪口呆,她一介女流,最大的兴趣就是经营生意,最大的志向就是做个首富,突然之间,这鲁国执政很严肃地说:你要去负责训练一支复国大军,她真的有点茫然了。
季孙意如倒不担心她敢不同意,方才绕来绕去费了那么多唇舌,实是有些不那么冠冕堂皇的要求,这才拐弯抹脚。
“你如今掌握了我季氏门下的全部海盐生意,所需所耗人力物力都是极大的,往来反复于各国、建造庄院仓舍、招纳青壮武士,都不会引人怀疑,正好用来帮庆忌招兵。地点么,便定在费城,那里是我季氏封邑,经营数百年,最是安全不过,外人决难潜入,了解底细。
而且费城距曲阜路途不算遥远,往返方便,同时费城边上就是浚河,西通泗水,东连大海,说是用来集结、贩运海盐,这理由也完全说的过去。为了安全起见,你去之后,可在依山傍水、人烟稀少处起一座城,山前为储盐之仓,山中是练兵之所,你只要负责掩饰、招兵就好,练兵之事自有庆忌公子自己负责。”
“呃……,是,谨遵家主吩咐。”成碧夫人心里乱糟糟的,似喜似忧,连她自己也琢磨不透到底是什么感觉。
“以上,是老夫与叔孟两家所做的计议,此事关系重大,一旦泄露,后果难以估计,你一定要慎之又慎。”
“是。”
“此外,老夫还有几句话要交待于你。”季孙意如说着站了起来,成碧夫人忙也随之站起。
季孙意如负手在房中走来走去,沉声说道:“成碧啊,叔孟两家对老夫独掌执政之权,凌驾于他们两大家族之上,一直耿耿于怀。而鲁国军力四分,我季氏独占其二,迫使他们无可奈何,只能屈从于我。如今庆忌在费城据地招兵,等若于四军之外又添一军,这一军本来是用作对付吴国的。但是如果我鲁国内部起了纷争,这一军站在谁那一边,就是决定性的重要筹码了,我们一定得把庆忌这一军,拉到我们这一边来才安心。”
成碧夫人暗暗纳罕,当初是你季孙意如第一个倡议请庆忌赴曲阜的,如今你又让我帮他招兵买马,建立营地,无论怎么算,他都应该投向我季氏一门才对,怎么家主好象还很不放心,似乎担心庆忌会投向叔孙、孟孙一边呢?他们有什么手段能拉拢了庆忌弃强投弱?
季孙意如没给她时间多加思考,郑重地又道:“如果真有用到需要庆忌表态站到哪一边的关键时刻,恐怕老夫与叔孟之争也已到了极凶险的时候,老夫若是失势,季氏门下三千子弟,都要受人欺凌,如今拥有的一切,恐怕都要交出大半才能满足叔孟两族的要求。所以,我费尽心机,把庆忌争取过来,在我季氏封邑建城招兵,你一定要想尽办法,把他笼络在我季氏门下,方不负老夫为了季氏家族的一番苦心啊。”
成碧夫人听至此处,将他颠三倒四、错乱无章的话重新梳理,仔细一想,忽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一颗心顿时嗵嗵嗵地跳了起来:“家主他……他是要我不惜一切,甚或色诱,也要把……把庆忌的心留在我季氏门下……”
季孙意如见她脸色微晕,目光闪烁着不敢看向自己,知道她已明白自己的话意,便微微一笑:“你放心,万事有老夫做主,只要你能让庆忌始终站在我季氏一边,便是莫大功德,老夫但有一口气在,成府的利益,便谁也休想侵占一分一毫。”
“是,成碧谢家主关怀!”在季孙意如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成碧夫人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心中却涌起一种莫名的哀伤:“我等女子,在男人心中,终究不过如器皿货物,是一件可以用来交结笼络的东西罢了。”
成碧夫人登车返回自家府邸,今日是去见自家家主,成碧夫人不敢招摇,只乘一辆马车,带了八个侍卫。但是身为鲁国首富,马车的华丽、马匹的雄健、骑士的衣着、风彩,自有与众不同之处,走在街上,照样威风赫赫,引人著目。
郁平然乘着马车驶向馆驿,恰好看见成碧夫人的马车自对面驶来,因天气炎热,轿帘半卷,可见车上端坐一个丽人,娉娉婷婷,丰姿无限。
见她车驾上是两匹一如雪般洁白的俊马,车饰处处非铜即银,华美高贵,车旁八个骑士亦各有不凡,郁平然微微诧然,闪目望去,恰好成碧夫人一双妙目也自睇来,视线一碰,郁大夫虽是生长在多出美女的吴越一带,见了她的风姿美容,也不禁心神一驰。
二车错肩而过,脑海中似乎还闪现着她惊艳殊丽的姿容。想不到鲁国竟也有如此天香国色的丽人!郁平然暗暗惊叹一声,心神才又重回眼前。身旁,还坐着一个神情剽悍的男子,郁平然扭过头来,对他道:“今日,谈的是大王使我交涉的要事。明日,我还要去见叔孙玉,把他鲁国羁押起来的我吴国馆驿人员也要出来。至于你……,今日庆忌一出城,就给我缀上去!”
那剽悍男子目光一闪,脸上掠过一片杀气:“卑下明白,咱们是在鲁国遇袭的,断不容他庆忌逃回卫国。无论如何,卑下也要让他死在鲁国,还以颜色!”
第114章 女人心,海底针
庆忌并未想到郁平然一介漏网之鱼,惊魂未定地赶到曲阜舌战三桓,逼走了他还不算,居然在身边人马折损严重的情况下还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他也玩上了袭杀的把戏。只不过,他根本没有返回卫国,郁平然虽然机警,也万万没有想到一向不合的鲁国三桓此番居然配合的这么默契,庆忌派人刺杀郁平然时误中了副车,此番郁平然反过来刺杀他,就算成功,也注定要是个误中副车的结局了。
返回卫国的一共两百多人,由梁虎子和冬苟带队,阿仇也随队返回,其中知道庆忌没有回到卫国的,仅有这几个头脸人物,一路上替身坐在车中轻易不与旁人见面,手下人也无心去窥测公子,有梁虎子等人从中掩饰,也能遮掩的过去。
为了保密,这一次庆忌的行动是能瞒的人都瞒住,鲁人中除了三桓和阳虎等三人,也只叔孙摇光才知道他真正的去向。叔孙摇光正是情浓时候,对他离去颇为不舍,好在她毕竟是大家闺秀,虽然儿女情长,却更知道男人做大事的时候,只可无怨无悔地支持,却不可牵绊他的心思,只好含泪送他离去。
随庆忌同往费城的,是英淘以及从大盗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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