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爱之处就是没有城府,喜怒哀乐全挂在脸上,庆忌这样一说,他便笑逐颜开,对小艾道:“你听到了,你听到了,他并不喜欢你啊。”
小艾姑娘跳起来,涨红着脸蛋瞪了庆忌一眼,向姬宋公子恶狠狠地道:“你也听清楚了,他说的是不敢高攀,可不是不喜欢我。再说……”
她得意洋洋地把酥胸一挺:“我喜欢他就成了呀。”
姬宋怒不可遏地咆哮道:“可你方才不是这样说的,你说只要把他找来,他说不喜欢你,那就……”
小艾把胸一挺,比他更大声地抢白道:“喂喂喂,你给我搞清楚!首先,他没说不喜欢我,而是不敢高攀,他不敢高攀,本姑娘还不能低就么?其次,我没说不喜欢他就喜欢你,这个问题岂可混为一谈?再者,你凭什么揪住我的话头不放啊,我改了主意不成么?从小到大,我小艾说话,什么时候算数过?”
这样的理由也能说得理直气壮?庆忌和英淘听得忍俊不禁,脸上都露出怪异的表情来。
“他不过是成府一个下人,哪里配得上你的身份?”可怜的姬宋公子已气得浑身发抖。
小艾姑娘翻了个白眼,不屑地道:“你是我爹啊,要你管那么多?我理他什么身份呢,本姑娘就喜欢他长得俊俏,成不成?”
“你……你……?”姬宋公子倒底不好意思说自己也长得很俊俏,他虽然生得斯文白净,但是那张脸普通的很,也就站在冉猛这样的猿人面前才能衬托其美丑。他气得发晕,扭过头来便向庆忌声嘶力竭地吼道:“你说,你长得很俊俏吗?”
庆忌这条池鱼无奈地摊开双手,干笑道:“公子请看,在下地位卑微,相貌一般,哪里算得美男呢?若是按照猪的标准,在下倒还勉强过得去……”
姬宋公子还没反应过来,小艾姑娘已气得跳了起来:“那你不是说我是猪?”
她眼珠一转,瞧见姬宋得意模样,忽又消了怒气,嘻嘻一笑道:“猪就猪,就算是猪,我也是一头最美丽的小猪。”
庆忌听了这番话,对这位美少女真有纳头便拜的冲动,这样的极品,着实少见。姬宋公子气极,他左右看看,忽地一把扯住庆忌,把他拉到一边,问道:“你说,你什么时候认识小艾姑娘的?”
庆忌无奈地道:“公子,在下现在也不知道她的身份。”
姬宋一怔,讶然道:“你……连她的身份都不知道?”
“在下的确是不认识她。”
小艾站在远处叫:“喂,你在和他说什么,要重金收买他吗?”
两个男人都不理她,姬宋嘿嘿地冷笑着威胁道:“阳管事,你能坐到成府管事的位置上,想来也不太容易吧?实话对你讲,小艾姑娘,是季孙子菲大夫的长女,如今成府的大小姐,你是成府家奴,若是与家主之女有所瓜葛……,你这大好前程……哼哼!何况,成碧夫人对小艾姑娘一向并不友好,若是知道自己的大管事与她往来……”
小艾是艾氏夫人之女?庆忌立即想到了当初在漆城时曾听成府家人讲过的艾氏夫人与成碧夫人的恩怨。原来小艾就是那位自缢的艾夫人之女。一听她是这样身份,庆忌更要和她划清界限了,连忙指天划地的向姬宋公子一通表白,大讲自己的委曲和清白。
姬宋公子听的心中大悦,对他消了敌意,愁眉苦脸地道:“唉,我原也该知道,凭你的身份,她怎么可能喜欢了你,只不过是找个借口推脱我罢了。想我姬宋,也是堂堂一个公子,哪里配不上她了?我依你之计,追上她之后,不再整日地纠缠着她,她对我倒也算是客气,只是客气归客气,还是不爱理我。今日她要离开此地,见我要跟着她,结果又……,唉!”
姬宋公子长叹一声,仰首望天,吟道:“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佩玉之傩。淇水悠悠,桧楫松舟。驾言出游,以写我忧……”
“吧嗒”,杏树上掉落一滴雨水,打断了姬宋公子的诗兴大发。
“这两个活宝……怎么就缠上我了呢,如此下去与我的大事大有妨碍,姬宋不是普通小民,便是夫人面子上也得虚应一番,若是这样找我麻烦,我要如何去做正事?”
庆忌正暗暗苦恼,忽地想到一件事,便道:“公子,你……不是从曲阜来的吧?”
姬宋擦擦脸上雨水,说道:“不错,小艾姑娘性如野马,喜欢周游四方,本公子着实的喜欢她,便随着她到处游走,这次刚从东海之滨回来。”
庆忌叹了口气:“原来如此,我说公子怎么在费城如此悠闲,公子可知……可知我鲁国国君已于几日前薨了?”
“什么?”姬宋大吃一惊,变色道:“你说……你说国君薨了?”
庆忌正色道:“如此大事,在下岂敢妄言,如今都城里正在操办丧事,公子竟然不知道?”
那时行政效率低下,消息还没传到这儿,而且这里是季氏封邑,传过来也没人在意,一个已经两百年不能对这里实施统治的所谓君王,谁会理会他的存在与否?
姬宋跺足道:“姬宋身为人子,若知父亲过世,如何还会在这里逍遥?我……我要马上回曲阜。冉猛,冉猛,快快备车,马上回都城。”
庆忌心中暗喜,从上次的表现看,那位小艾姑娘对成府极为厌恶,是不会登门的。姬宋这一走,就更加清静了,只要唬走了这两个家伙,那就可以在费城从容布置自己的兵营,招兵买马,兴建基地了。
冉猛惊道:“公子,马上回都城?”
“不错不错,快快收拾行李,我们马上就走。小艾,你……唉!等我忙完都城里的事,一定来寻你。”
姬宋对小艾再如何痴情,这个时候也不敢在费城逗留了,且不说回去晚了有失礼仪,而且……新君、新君之位啊,再庸碌的人,也有梦想不是?他忙不迭便叫人收拾行李,备马备车,要马上赶回曲阜去。小艾瞧着他慌张模样,又惊又奇,不知道庆忌说了什么竟有如此奇效。
眼见庆忌也要举步离开,小艾有心唤住他问个究竟,可是想起方才他丝毫不给自己面子,便只冷哼一声,睨着他自身边离开。姬宋一走,没人缠着她,又可周游四方了,她想了想,便也回房收拾行李,想要离开此地。
小艾一边捆着包裹,一边想着庆忌方才不肯帮她,越想越是有气,不过人家和她本不相识,似乎也没有理由责怪。小艾随身之物不多,收拾了行李,小小一个包裹,便出了客栈,站在街头茫然四顾一番,举步便向季氏老宅走去。
那里,她的母亲也曾经住过,这些年她周游各处,其实也是有迹可寻的,所到之处,都是艾氏夫人曾经履过足迹的地方,她是心中怀念着母亲,所以才用这种方式寄托自己的思念。
此时庆忌却还没有回到季府老宅,他出了第三进宅院,正想回去时忽想起孔丘也住在这里,来了却不见他,如果被这极讲究礼节的孔老夫子知道,心中难免不存芥蒂,便向英淘问道:“孔夫子住在什么地方?”
英淘上次受庆忌所差,帮孔丘去墟市上找到行李,又把他送到了这里来,当然知道他的住处,便引着庆忌向孔丘住处走去。
孔丘住在第二进院落靠墙角的一幢房屋中,二人到了门前,庆忌看看自己非常随意的家居打扮,无奈地摇摇头,略略整理了一下仪容,正想叩门请见,便听房中有人说道:“请恕仲丘语言唐突,展兄你乃当世贤士,令弟却是为祸天下,常言道长兄如父,季孙大人这一番可没有责怪错了你,令弟自甘为盗,泥足深陷,身为兄长你是难辞其咎的。”
房中另有一人长叹道:“仲尼啊,我又何尝不想劝他回头?便是季孙大人未曾吩咐,我也多次想找他,劝他弃恶向善,回归门庭,奈何舍弟不肯听从啊。如今好不容易打听到消息,知道他潜藏在东蒙山中,愚兄这才急急赶来,想劝他回家,可惜他……唉,我这三弟,使人把守了山门,见都不见我面,我在山下逡巡了三日不得其门而入,这才想回到都城向季孙大人谢罪。若不是因这一场豪雨阻了行程,我还不会在此遇见你呢。”
庆忌听了便吃一惊,房中这另一人竟然是展获。不过展获乃朝中大夫,又是季孙意如麾下亲近之人,倒不怕让他知道自己身份,这样一想,心中稍定,便听房中孔丘笑道:“令弟不肯见你,说明他尚存几分良知,怕见了你这兄长无言以对。既然如此,那便好了,劝人向善,本是美德,何况他是你的兄弟呢?既如此,展兄何不在此多住两日,由仲尼上山,劝得令弟回心转意,如何?”
第126章 心思
展获苦笑道:“舍弟虽然勇武过人,却非一介莽夫,自幼饱读书卷,能言善辩,以前展获与他理论时常落下风,仲尼去了也未必就辩得过他。再说,舍弟做盗贼这许多年,常行杀戳之事,心狠手辣、喜怒无常,对我这兄长,他尚念着几分情谊,若是你去,万一惹恼了他,不免伤害你的性命,那时岂不是为兄害了你?仲尼且不可去招惹他。”
两人刚说到这儿,庆忌便叩响了房门,二人对视一眼,孔丘诧异地起身打开房门,只见庆忌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外,孔丘愕然大喜,他先机警地向两旁扫了一眼,见庆忌身边只有英淘一个人跟着,并无外人在场,这才直呼他的名讳,喜悦地道:“庆忌公子,你怎么来了?”
庆忌笑道:“今日偷闲,前来拜会孔师,呀……,原来展大夫也在。”庆忌露出一脸惊讶之色。
展获起身,向他揖礼道:“庆忌公子,展获有礼了,展获已听仲尼讲述了经过。公子来此既是季孙大人的意思,展获自当守秘,公子不必惊骇。”
庆忌这才转颜笑道:“是庆忌想的差了,展大夫本是自家人,庆忌自然信得过。”
众人进房,寒喧一番,各自讲述别后情况,最后话题又引到了展跖的身上,展获懊恼地道:“这一次,季孙大人是真的恼了,定要我将舍弟拘回家去看管才肯罢休,否则必遣大军清剿。可恨……这个畜牲连面都不见,唉,如今国君去世,我也无法回去参加丧礼,仍在此地游荡,还不知该如何回都城交差呢?”
孔丘胸有成竹地道:“展兄既然无计,不如便让孔丘试试。人性本善,展跖又是你的兄弟,自幼也是受诗书礼义熏陶的,孔丘相信,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当能说的他幡然醒悟。”
庆忌心想,当初选择这费城,本来是因为这里是季氏封邑,不虞让消息外泄,可是没想到到了这里,却总是出现些身份特殊的人来骚扰,先是姬宋和小艾,现在又跑出个展跖来,更加想不到的是,他的老巢居然在蒙山,蒙山亦属沂蒙山脉,两边近的很。
但凡做大盗的,在他老巢附近居然多有耳目以策安全,自己在这里的一举一动能瞒过本地的普通庶民,能瞒过南来北往的客商,但是要瞒过这些无孔不入的地头蛇,谈何容易。若是被展跖探到自己在这里的消息,以两人之间的旧怨,也不需要他来捣什么鬼,只消他把这消息散布出去让吴人知晓,自己的一腔心血就要付诸流水了。
孔丘主动请缨去劝降展跖,这对自己是件好事啊,如果孔丘真能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劝得这个大盗洗心革面固然是好,如果不能,要是他能有唐僧一般的本事,唠唠叨叨地把这大盗骚扰的不胜其烦,避到别处去,自己也少了几分威胁。
想到这里,庆忌赞同地道:“展大夫乃鲁国名士,令弟与你一母同胞,都是名门贵介,若说吃穿用度,那是绝对不愁的,要谋个一官半职,也是易如反掌,可是令弟偏要去做这刀头舔血的大盗,闹得自己声名狼籍不说,而且有辱家门,岂不奇怪吗?不知令弟啸聚山林,可有特别原因?呃……恕我冒昧,是因兄弟不合,还是……受过谁人的折辱?”
展获摇摇头,说道:“这倒没有,我们三兄弟感情一向极好,而且我们展家也是鲁国的名门望族,谁会给他气受?舍弟自幼性格刚毅,最是愤世嫉俗,又喜结交江湖豪杰,舞剑弄棒,因他是我幼弟,一开始我只让着他,也不去管他。谁料,他后来竟结交些江湖匪类,还拜了一个江洋大盗为师,那大盗死后,便接掌了他的盗伙,从此啸聚山林,连家都不回了,唉!”
庆忌一听,便道:“如此说来,令弟并非因为什么缘故才执意为盗,而是年轻时结交了一些江湖上的朋友,又拜了个大盗为师,这才误入岐途,若是这样的话,庆忌以为,可以让孔师一试,如能劝得他回心转意那样最好,如果不能又有什么损失呢?”
孔丘连连点头,看来他对自己的口才颇有信心,非常自信能劝得展跖回以转意,展获听了大为意动,但仍犹豫道:“但……仲尼比不得我,若是舍弟伤害了仲尼,那便如何是好?”
展获是个君子,虽说季孙意如那里急着交差,他也不愿因为自己的事让好友受到一点伤害,这是关心则乱。庆忌和孔丘却比他看得清楚,尤其庆忌,与展跖打过几次交道,深知此人并非有勇无谋之辈,所行手段皆有他的目的,绝不会因一时喜怒而胡乱杀人,他唯一一次失却了理智,就是在坠马河畔对自己欲施报复。
孔丘与其兄展获交好,与他又没什么利害关系,他纵然听的不耐烦,也没有的把孔丘一剑杀了的道理,见展跖仍在犹豫,庆忌便大包大揽地道:“既如此,不如由庆忌陪同孔师前去,若有不妥,有庆忌护侍,当保孔师安然归来。”
展获一听连连摇头:“不妥不妥,若是孔师去了,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庆忌公子去了,那便真的要出大事。你在坠马河一战大败舍弟,他必含恨在心,若见了你怎肯甘休?”
庆忌笑而不语,转首说道:“英淘,去门外看着点。”
“诺!”英淘领命,退出房去关上房门,怀中抱剑往门前一站,身子立得稳稳的。
房中,庆忌微笑着向展获问道:“展大夫,你可记得庆忌身边这位侍从么?”
展获听得一呆,自始至终,他都没向那个侍卫看过一眼,哪知道他是何人,自己见没见过。展获茫然道:“公子是说方才出去的那个侍从吗?呃……他是何人啊,展获未曾注意。”
庆忌笑道:“这就是了,这斗室之中,不过我们四人,展大夫都不曾看过他一眼,如若多派几名勇士陪同孔师上山,令弟又怎么会注意这些侍从武士的一个庆忌?庆忌混在其中,再略作装扮改变容貌,必可掩人耳目。”
孔丘笑道:“庆忌公子此言有理,只不过要让公子陪我涉险,孔丘可实实的过意不去了。”
庆忌笑道:“孔师现在便如展大夫一样的心思了,方才还信誓旦旦地说不会有危险,此时加了一个我,反而担心起来,依庆忌看,这就叫关心则乱。”
孔丘听了也不禁捻须笑起来。展获听二人说的有理,终于拿定了主意,他一拍大腿,又是感激又觉不安地道:“既如此,二位且容展获准备一下,回头挑选几个骁勇的侍从,明日陪同仲尼和公子去见舍弟便是。”
※※※
季府老宅门前,成府大小姐季孙小蛮,如今的小艾姑娘,站在街边一个摊子旁边,痴痴地凝视着季府老宅那漆痕斑驳的大门。那大门年代久远,饱经了沧桑,门斗上青色的瓦面上早积了一层尘土,上面长着几株青草,倔强地矗立在瓦面上,随着暖风微微地抖动着。
街上行人从小艾面前一一行过,如织如缕,却阻不断她的视线。
恍惚中,眼前的景象渐渐发生了变化,那瓦面上覆盖了一层的皑皑白雪,枯草从沃雪中只露出一截枯萎的草茎,在呼啸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小蛮,小心摔跤呀,你这孩子,又淘气了,娘亲哪有力气拉得住你。”
母亲娇嗔地说着,却还是宠溺地顺了她的意,拉住了她的小手。季孙小蛮穿的厚厚的,头上戴着连衣的帽子,外边又套着件毛绒绒的狐裘,把自己包裹的就象个小圆球似的,她双手抓着母亲温暖的大手,双腿并起,双脚撑地,笨拙地撅着小屁股,非要让母亲扯着她走,在踩实的雪面上滑行。
雪还在行,风呼呼地刮,母亲也是一身裘服,风雪中她气质雍容,面容娇美,就象一朵冉冉的雪莲花,在女儿心里,她是世界是最美丽的女人、最慈祥的亲人,踏雪归来的母女俩在这季氏老宅门前的雪地上开心地嬉戏着……
小艾的双眼湿润了,她眨眨眼,眨去眼中氤氲的雾气,一咬牙根,正要背起行囊离开这伤心之地,旁边两个女子的谈话中一个敏感的词语突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旁边的那个摊位卖的是些骨制、竹制、木制的小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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