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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乙神色一动,失声道:“主上,我们……准备发动了?”
展跖微微一笑,举杯就唇,淡淡地道:“不错,姬稠一落入我手,便立即举旗发兵,清君侧,诛奸佞……”
小乙会意地一笑,欣然拱手道:“卑下领命!”
※※※
“唉!今世圣德不继,我纵有万卷言,又说与何人听!”到了山下,孔丘仰天长叹,一脸颓丧。
庆忌这趟山却没白上,对苍霞岭的这番观察使他知道,展跖的这座苍霞岭如想强攻绝不可能。要想强行攻山,打下这处山寨,除非发动一场数万人的大战役,数万人马,光是柴米钱粮就不知要耗费多少,除非展跖已经做出危及鲁国的大事,否则季孙意如是绝不会调动那么多人马,到这穷乡僻壤打这一场完全不必要的战争的。如今看来,只有依成碧夫人之计,做事尽量小心隐秘一些,这座山寨既是展跖苦心经营多年的老巢,想要把他赶走也是绝不可能的,以后只能和展跖这个大盗比邻而居了。
见孔丘沮丧,庆忌上前笑劝道:“夫子,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你又怎么能奢望人人都能听从你的道理呢?再说,你看那展跖,咄咄相逼,语气傲人,从始至终根本不给你说话的机会,依我看来,他肯见你,目的根本就是要借你之口把他的心意说与他的兄长,免了他的兄长继续不死心在此逗留。夫子已经尽了心意,回去如实告知展大夫吧。”
孔丘叹道:“唉,只怕展兄不好向季孙大夫交差,来日若发兵来讨,展兄夹在其中,如何做人?”
庆忌安慰道:“夫子不必担心,你看这山,险峻异常,山中沿路向上,步步杀机,以庆忌带兵的经验来看,若无三五万兵,休想取得了这座据险而守的山寨,展跖为祸虽烈,尚没有动摇鲁国根本,季孙大夫是绝不会动用数万大军来讨伐他的。”
孔丘无奈,摇头道:“如今,也只得如此了。”
第129章 招兵买马
庆忌回到季氏老宅便去见成碧夫人,奇怪的很,今天成碧夫人居然躲在屏风后面不与他见面,庆忌看那架势不禁暗暗好笑,成碧夫人还怕大白天的自己会扑上去强奸了她不成?
“公子,孔丘上山,可曾见着展跖?”
“见是见着了,只是……孔丘自始至终也没说几句话,便被展跖骂了个狗血喷头,把他赶下山来。孔丘是个斯文人,虽然博学多才,能言善辩,可惜,夫子遇见贼,全无用武之地,依我看来,展跖此人貌似粗豪,实有心机,他允孔丘上山,其实正合他计,一是通过孔丘转告其兄,免得展获再来骚扰,他总不好真的对自己兄长动手。二来,也是想通过孔丘,把自己好勇斗狠、胸无大志的形象更进一步地公诸天下。”
成碧夫人听出他话中有话,问道:“公子何意?你是说展跖别有所图吗?”
庆忌笑而不答,避而言他道:“如今看来,只有依夫人之言,我们在飞狐谷筑城招兵时,尽量小心从事,轻易不要招惹了他。那苍霞岭险峻异常,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真要对上了阵,他时常出山骚扰,平时藏在山上,我们也奈何他不得。他耗得起,我们可耗不起呀。”
成碧听他依了自己所言,开心的象打了一场大胜仗,在屏风后面娇笑道:“你终于肯依我之言了么?呵呵,不过……原以为这是我季氏封邑,便露出些风声也没什么,可是这样一来许多事便不能过于张扬,我还得从新计划一番以策安全。”
庆忌颔首道:“理应如此,不过……我们也不必过于小心了,只要能掩饰住我的身份,就算知道夫人在此招兵买马,谅那展跖也不会张扬。”
成碧夫人疑道:“公子以何为据?便凭他是一个大盗么,你莫忘了,同时他还是鲁国公子,是鲁孝公后裔,我看他纵横各国,攻城掠地,独在鲁国还知收敛,显然念着与鲁君同出一源,有着一份香火之情,他若疑我在此招兵图谋不轨,岂会不张扬出去?”
庆忌不想说出展跖有谋逆自立的野心,笑道:“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展跖不在鲁国做大事,只是想方便在此匿居罢了。他是大盗,天下越乱他越有机会,如果他以为你在此练兵是想当个女王开开心,他是不会出去张扬的。”
成碧夫人嗔道:“胡说八道,你一定有事瞒我。人家一心对你,你对人家便无半句真话。”
这句话说完,成碧夫人便失声轻呼,显然是意识到了自己失言,庆忌本想趁机取笑,听这一声之后屏风后面便寂然无声,知道她此时窘得怕是有条地缝都会钻进去,不想再令她难堪,便一本正经地道:“咱们离开曲阜时,叔孙大人已使人征招匠人,如今该已在路上了,大概这两天便到,我们是否现在就应该招募工人,等匠人一到立即开工,可以节省两日时间。”
“好,公子回头便以成府名义招募工人罢了。”成碧见他没有抓住自己方才忘形的一句话取笑她,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出言答道。
“是,既如此,庆忌告退了。”庆忌起身,向屏风后揖了一礼,淡淡地说了一声,便拐过了门口的屏风,只闻脚步声渐轻,成碧不禁怔住。或许是被庆忌调笑惯了,成碧如今非常享受这种打情骂俏的暧昧滋味,每日一调,成了她每日最期待的事,尤其是昨夜被庆忌强吻之后,她的那颗芳心已然陷落,然而今天庆忌的表现……
成碧心中有些失落,他今日……为何这般冷谈,是恼我不肯见他么?唉!到底是小了我几岁的男人,一不如意便要生气,一点也不懂得为人家着想,人家……人家昨日被他那般欺负,今日怎么好意思从容见他。
成碧夫人怏怏地从屏风后边走出来,愁眉不展,没精打彩地唤了一声:“小荷……啊!”
一抬头,把成碧夫人吓了一跳,庆忌居然还站在门口,正带着一脸坏笑看着她。成碧夫人惊魂未定,拍着酥胸嗔道:“你……吓死人家了,都说走了,怎么还站在那儿?”
庆忌笑嘻嘻地道:“在下想起一件事来,特意回来请示夫人。”
成碧夫人恨恨地瞪他一眼,又羞又恼地问:“什么事?”
“咳!不知庆忌……何时可以尝到夫人为我所亲炙的肥鱼?”
成碧夫人没好气地道:“去,待本夫人心情好些的时候再说吧。”
“哦?夫人现在心情不好么?”庆忌微笑着看她一眼,追问道:“那么……不知明日夫人心情如何?”
“……好吧,那便明日好了。”成碧说完,被自己语气的温柔和顺从吓了一跳。
庆忌哈哈一笑,若有深意地瞟她一眼,一揖道:“好,庆忌恭候明日。”说罢扬长而去。
庆忌走了,成碧才又恼又羞地发作,她恨恨地一顿足,道:“我怕他甚么,怎么如此便应允了他,这个人,死缠烂打,着实可恶。早前听说他父王好食鱼脍,就因此事才被姬光鱼肠藏剑取了性命,怎么生个混账儿子也是这么好吃鱼的?也不怕鱼里有刺扎死了你!”
※※※
费城西门外,古道悠远,杨柳依依,一只牵着骡马的队伍正缓缓行在那古道上,马脖上的铃铛叮叮地响着,把悠悠的声音传向远方。
路边草地上,停靠着一辆马车,外边路面上有二十几名佩剑的骑士,牵着马等在那里。草地里的马车旁站着三个人,那是庆忌与展获、孔丘,三人正依依道别。
展获拱手道:“公子,你诸事繁忙,就不劳相送了,还是请回吧。”
“是,路途遥远,展大夫和孔师也早早登车启程吧。祝孔师此去都城,能得偿所愿,一偿平生报负。”
“谢公子吉言。”孔丘微笑着还了一礼。
这次展获回曲阜,他也要随之一齐回去了,展获已经应允回到曲阜后游说季孙意如委他一个官职,还说上次从漆城回去后就探过季孙意如的口风,似乎季孙意如不念旧恶,并不在意当初他当面指责执政大夫逾礼的事情,这给了孔丘很大的希望。
从齐国、宋国碰壁回来,连番挫折的经历,使孔丘意识到了仕途的艰难,发现想要一抒平生报负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往昔的傲骨也因之磨砺的圆滑了些,如能被人重用,把自己平生所学真正用于治理国家人民,他现在已不介意求助于昔日曾被他鄙夷过的人。
在庆忌和英淘相送之下,展获与孔丘又再三拱手逊谢,然后一对好友把臂登车,在二十多名骑士的护送下缓缓踏上了归程。庆忌目送他们远去后,便翻身上马,与英淘并驾齐驱驰回城去。
城门口,竖着一张大大的告示牌子,因为识字的人不多,牌子下边还站着一个成府家丁,手里举着一把铜锣,“当当当”地敲上几下,便把牌子上的话向大家高声念上一遍。因为这个举动,城门口聚了许多人。
成府正在招人,泥瓦匠、木匠、石匠、铁匠,乃至马夫御手,樵夫厨子,各色人等都要,招的最多的是力士,这些人不只要做伐木、挖渠、筑城、建房的事情,更要利用这段时间从中观察择选体健英勇者,在筑城之中继续续聘下,秘密招募为兵。
成府在费城四门都派人了,扛着这样的牌子在招人,吸引了许多路人围观。因为费城是南来北往,水陆两栖的交通要道,许多到别处讨生活的人见了这告示都为之心动,停下来向那家丁打听受聘的详情。
告示牌子旁边还有一个小管事,坐在一张书案旁,书案旁还有一个炭炉,炉火烧得正旺。小管事手边放了一摞竹牌,一手持了毛笔在那等着,有人上前攀谈,双方谈得合适,便写下一块竹牌,标明对方应聘的职位,然后用烫红的铁烙在另一面烫下成府的印记交给他,让他两日后到季氏老宅门前见面。
“闪开啦,让我进去,喂喂喂,闪开一下啦!”人群中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然后一个娇小的人影从几个大汉胳肢窝底下钻进来,对招人的小管事气喘吁吁地道:“管事大叔,我也报名。”
“你?”那个管事一怔,上下打量几眼,只见眼前这人年轻不大,十三四岁模样,衣衫褴褛,脏兮兮的一张小脸,不过脸蛋清秀,五官精致,黑白分明的一双大眼睛慧黠可爱,看她那秀气模样,分明便是一个女子。
第130章 新君之争
管事上下打量这女孩一番,捻须微笑,连连摇头:“小姑娘,这可是筑城啊,你能干些什么,去去去,一边玩去,不要挡在老夫这里碍事。”
“我怎么就不能做事?”那小乞丐不服气地一指刚刚被录取的那名健妇:“这位大婶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她可以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那时候女子可以和男人一样从事各种体力劳动和职业,甚至有些人口较少的诸侯国,所列的三军军阵,就是青壮一军,老幼一军,健妇一军,便连女人都要上战场打仗的,筑城挖河这类事情,女子去工作赚些家用,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管事听了这女孩说话,不禁失笑,这女孩儿口气虽有些冲,偏是天生长了一张讨喜的面孔,虽然脸蛋脏兮兮的,但是眼神灵动,宜喜宜嗔,那管事不觉她厌烦,反倒有些喜欢了这个性情爽直的小姑娘,便笑道:“呵呵,小姑娘,她能挖渠盖房,能伐木铺路,你那细胳膊小腿,能做什么?”
“我?”小姑娘眼珠骨碌碌一转,说道:“我可以做饭啊,可以帮泥瓦匠打打下手啊,我还可以帮大叔你洗衣服啊,怎么样,这么能干的人才不太好找吧?”
“哈哈哈哈……”,那位管事笑得前仰后合,他用毛笔点着面前这小姑娘,乐不可支地道:“你这丫头,倒是长了一张巧嘴,罢了罢了,就让你吃口闲饭好了,哈哈,来来,这个牌子给你。”
管事在牌子上飞快地写了一个“膳”字,着人在后边烫上成府印记,递给了那个女孩。女孩眉开眼笑,甜甜地道:“谢谢大叔,大叔是好人,行好事,一定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女孩说完便握着竹牌兴冲冲地挤出人群,那管事笑着摇摇头:“这丫头,人挺机灵,说话又甜,可惜了,这么小就要一个人出来谋口食。”他说完便把脸一板,对眼前挺胸腆肚的那个壮汉问道:“你,说说,能干什么?”
女孩挤出人群,把竹牌揣在怀里,头一抬,忽见城门方向庆忌和英淘骑马并辔而来,噙在她嘴角的一丝轻松笑意立刻消去,她急忙一转身,踮着脚尖向人群里看,扮成一个看热闹的人。
庆忌骑着马慢悠悠地入城,看到城门边如火如荼征人场面,满意地点头一笑,他丝毫没有注意人群中的那个小乞丐,与英淘说着话,两个人从人群前慢慢地走了过去。
女孩回头一看,冷冷一笑,灵动的眼珠四下一扫,也快步离去了。
这个时候,曲阜,宫城,三桓刚刚自宫中出来,三人唬着一张脸,面有不豫之色。彼此并肩而行,谁也不看谁一眼,出了宫城各自登车,车马启动的时候,满朝的公卿大夫才从后边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
季孙意如登上车,往椅背上一靠,捻着胡须冷冷一笑:“叔孙玉,嘿!还真拿自己当个可以指点江山的人物了,老夫也不反对你,只消不表态、不点头,照样有许多会看眼色的人站出来反对你,你这小子,能奈我何?”
按照三桓与庆忌的私下约定,为平息鲁君去世后鲁国的乱局,三桓达成同盟,季孙意如交出执政之位以洗刷自己清白,而叔孙玉和孟孙子渊则放弃趁机打压季氏,引发鲁国内战的危险,条件是新君由叔孙玉来指定,双方各让一步,各取一利。然而如今事态稍见平息,季孙意如便又起了争风之心。
鲁君之死合三人之力联手掩盖,已经被平息下去,他也不怕叔孙玉这个如今成了同谋的人此刻再来翻旧账,这些天不止许多朝中的公卿大夫上门求见,还有那些先君的公子们也争先恐后地投效到他的门下,希望他能支持自己成为鲁君。
季孙意如志得意满,仍以鲁国第一人自居,通过了解盘查,他本来已经挑中了一位公子姬峦,这位公子同样也是庶出,不过他的母妃是鲁君姬稠的侧室,在庶出的这些公子们当中算是出身比较高贵的,同时在这些公子当中,他年岁最大,乃是长兄,即便不讲自己的私利,按照立长不立幼的规矩也合乎情理。
季孙意如本以为叔孙玉与他的选择会不谋而合,又见这位姬峦公子对自己谦恭有礼,便受了他的厚礼,答应扶保他做新君。其实他打的主意只是既不折威风,又不必出头,只是顺水推舟,等叔孙玉宣布推举这位公子做新君时,自己出言附合便是,谁会知道他们之间的幕后交易?还不是认定了一切出于自己授意?
谁料他派了仲梁怀去与叔孙玉通气的进候,叔孙玉正在家里大发脾气,这几日登门求见的人寥寥无几,即便是有,也是请他在季孙意如面前为他们说项,没有一个认定了他才是能决定鲁国新君人选的大人。就在这时,季孙意如又跑来向他递话,说自己相中了一位公子,季孙意如仍自居三桓第一的嘴脸,彻底激怒了叔孙玉。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决定一定要还以颜色,季孙意如选的人便决不能用,这倒不是意气之争,而是要让满朝公卿看清楚,他选择的人,与季孙意如无关。这是一个官场上的讯号,表明他的权力已不在季氏之下,甚或在其之上,那样的话,那些见风使舵的官员自然会改换门庭,投效到他的门下。
叔孙玉仔细调查了鲁君所遗所有公子的资料,然后买通季孙意如的门房,要来了求见过季孙意如的所有公子的名单,两相对照,发现只有一个叫姬宋的公子不曾去求过季孙意如,当下想也不想,连这人的情形都未做调查,便立即决定拥立此人。
等他在朝堂上提出这个人选之后,季孙意如门下的大夫指责这位公子有失孝悌,父丧期间不在灵前守候,他才知道这位姬宋公子如今不在曲阜,如若不然,他未必就不会去投奔季孙意如,但是话已出口,若再收回不免失了威风,叔孙玉也只得坚持要立此人。
当年父辈之间的立君战争在他们之间再次打响,满朝文武都在看着,看谁提出的人选能够当上鲁君。季孙意如亲口答应过,新君之立由叔孙玉决定,所以他不便公开出面反对,但是授意自己的心腹给叔孙玉拖后腿,那是在所难免了。
姬峦与姬宋比较,姬峦的母氏身份较为尊贵,又是长子,由他继位顺理成章,叔孙玉强要提举一个身份卑微、又非长子的人,可谓名不正言不顺,任他辩才如何出众,也无法反驳这些质疑。
季孙意如态度暧昧,他那些心腹手下你方唱罢我登场,轮番出来向叔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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