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玉诘难,其他保持中立的公卿大夫看出纷争又起,为明哲保身计,在事态没有明朗之前,谁肯出言拥戴?
本来孟孙子渊一向是叔孙玉的强力支持者,只要季孙意如不便公然露面,合他两人之力,也能控制朝堂风向,偏生孟孙子渊对庆忌当初那番鬼话信心为真,恼他私下与季孙意如结盟,却把自己抛到一边,与他的默契关系已经产生了裂缝,眼见季孙意如和叔孙玉狗咬狗一嘴毛,他只在一旁做壁上观看笑话,属于他这阵营的公卿大夫便也一概不去做那出头鸟。
这一场论战从早论到午,从午论到晚,如今已是第三天了,还不见讨论出个结果。
季孙意如想到这里,得意洋洋地一笑:“哼,就算没有这执政之名,老夫仍是这三桓中的第一人。叔孙小子痴心妄想,要爬到我的头上去,你也该找个合适的理由,我选的人,既是先君长子,身份又较尊贵,怎么也轮不到你选的那个破烂货来登位,你想跟我斗,那便斗下去好了。嗯……孟孙子渊与叔孙玉看来现在不太和睦啊,这是个好机会,老夫应该去拜访他一下,也许能把他拉到老夫这一边。如果他出言附合与我,叔孙玉便要向他父亲叔孙豹一般,经此一役,从此一蹶不振了。”
季孙意如想到这里,得意地一笑,吩咐道:“来啊,去孟孙子渊府。”御者应了一声,马车转了方向。
季孙意如又对坐在御手旁边的阳虎嘱咐道:“这几日你要加倍小心,注意叔孙府的一切动向。”
阳虎应道:“主公放心,阳虎早叫人盯着叔孙家的一举一动呢。对了,前日叔孙家已经调齐了匠人,乘了30余辆马车赶赴费城去了。”
季孙意如眯着眼捻须点头:“嗯……,嗯?”他双眼一张,忽有所觉地想:“怎么这么巧,早不去,晚不去,偏生争立新君的时候,他使人去给女婿送匠人……”
转念一想,他又哑然失笑:“如今庆忌可还无兵无城呢,能起什么作用,叔孙玉怎么也不会是派人与他商谋对策,呵呵,老夫真是多疑了。”
第131章 履约赴约
从鲁国都城曲阜驶出的车队正行走在荒原间,烈日炎炎,车上的匠人们都有些没精打采,最前边一辆车子,是伞棚的马车,车上坐着一个白袍士子,一头秀发飘逸,额间系了一条素锦的带子,唇红齿白,俊俏非凡,这一路行来,经过城镇村寨时,不知勾走了多少少妇少女的芳心。
马车前边有两马开路,马上各骑一位勇士,身背长弓,肋下佩剑,穿了适于远行和骑马的短襦胯裤,头上戴了荷叶状的遮阳帽,脸上汗水涔涔。
远远的,前方出现一片树林,马上一名骑士看到,回头喜悦地叫道:“公子,前方有片树林,咱们可以歇息一下了。”
此时将到中午,日光正烈,那位俊俏公子坐在有荫凉的车上也觉难耐,更别提后边坐在车里无遮无盖的匠人们了,听那骑士这么说,那位俊俏公子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喜色,忙颔首道:“嗯,李寒,吩咐加快行程,赶到林中歇息,就餐,等歇过了日头,咱们再继续赶路。”
右边马上的骑士拱手道:“遵命!”随即策马高呼,吩咐下去,逶迤的车队听了这消息都兴奋起来,速度顿时加快了许多。
这车上的俊俏公子,就是着了男装的叔孙摇光。父亲安排了大批匠人赴费城建造新城,有此良机她怎肯呆在家里,不去见见魂牵梦萦的情郎,于是百般缠磨,叔孙玉正忙于朝堂上的事情,受烦不过,便应允下来,派了李寒带了一队武士护卫,以叔孙家的一位子弟身份护送这些匠人前去。
至于立君的事,叔孙玉告诉了女儿,但并未指望庆忌能帮上什么忙,现在他才迫切地感觉到自己需要壮大实力,而这个未来女婿,无疑是加重自己份量的一个手段,所以对庆忌尽快建城招兵,他也上起心来。
车队到了林中便停下来,有气无力的匠人们纷纷跳下马车,找到林中一条小河,洗脸的洗脸、洗脚的洗脚,捧着水牛饮一番的更是不计其数。
叔孙摇光的马车又向前缓缓走了一段时间,在河水上游停了下来,这里林木幽深,一阵风来,便觉一阵清凉,较之烈日炎炎下滚滚热浪扑面的情景不啻于人间天堂,叔孙摇光欣然下车,活动了一下坐乏了的身子。
车上,两个扮小僮的侍女打开马车暗格,取出盛水之物,到河中盛了清泉回来,请小姐饮水、净面、洗手,素颜如玉,沾了几滴泉水,水灵灵的,李寒在一旁看了不禁心中一跳,连忙移开了目光,生怕被小姐看见他目中异色起了厌意。
这段日子对他来说很是难熬,田猎,龙舟竞渡接连败于庆忌之手,打得他灰头土脸,再无一鸣惊人的机会,不过在叔孙氏门下,他还是渐渐显示出了超越一般人的能力,无论是叔孙玉还是叔孙摇光,对于他的才干还是极为认可的,现在李寒在叔孙府当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管事。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在叔孙氏这样的豪门望族可能一辈子也混不上一个管事的位子,然而李寒所盼望的出人头地,又岂是做个管事。要想一步登天,莫如攀上叔孙摇光这个美人,叔孙摇光就算丑若无盐,为了前途他也愿意娶她,何况她是如此美丽。
庆忌被吴使逼出了鲁国,这令李寒看到了一线希望。大小姐能够恋上一个亡国公子,不去计较他的身份,就一样也能看上自己。她虽喜欢过庆忌,然而庆忌现在已经离开鲁国,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回来,少女心性,能有多么长久?只是自己要赢得她的芳心,还需要制造更多的机会。
因此,李寒在叔孙府作事,总是制造一切机会让自己出现在叔孙摇光的面前,他对自己的才学和相貌极有信心,相信终有一日能赢得她的青睐。
匠人和叔孙府的武士们有的躺在林间草地上歇息,有的在四处散步,叔孙摇光这一边,那些人很自觉地没有闯过来打扰。李寒四下一望,忽地看到不远处有一棵野杏树,此时向阳的一面,许多杏子已经成熟了,黄澄澄地坠在枝头,李寒一喜,把剑摘下来放在地上,然后纵身攀上树去,挑那肥大成熟的杏子摘了许多。
李寒向叔孙摇光的侍女要去一个铜盘,自去河水中把那杏子洗得干净了,然后盛在盘中端回来,此时叔孙摇光站在一棵树下,正眺望着远方的道路出神,李寒便走过去,说道:“小姐,卑下找到些成熟的杏子,味道甘美,又能解渴,已洗净了的,小姐可要品尝一下吗?”
叔孙摇光眺望远方,正想着见到庆忌时的模样,眼见距费城越来越近,叔孙摇光一颗心欢喜的几乎要飞了起来,那颊上也悄悄爬上了一片甜美的笑意。李寒向她说话时,她脸上的笑意还未消去。
叔孙摇光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转过头来,向他欣然道:“好啊,呀,这杏子生得真好,水灵灵的,看着就惹人馋。”
她伸手拈起一枚杏子,“喀嚓”咬了一口,微微皱起鼻子笑道:“唔,还有点酸,不过真的是生津解渴呢。”
李寒见她向自己甜甜一笑,那魂儿当时便已飞了:“她向我笑了,她竟然向我笑了,天可怜见,我的苦心终于没有白费。”
叔孙摇光咬着杏子,见他呆望着自己,不禁失笑道:“喂,怎么啦,你也吃呀,我一个人又吃不下这么多。”
“好,好好!”李寒激动的不能自己,连忙拿起一个杏子狠狠咬了一口,喜得心花怒放,这一路前行再有千般困苦,他也不再放在心上……
※※※
今日,成碧夫人履行诺言,与庆忌出城游玩,炙鱼以飨了。两辆马车,前边一辆是成碧夫人的坐车,后边一辆载着竹席、炭炉、渔具、以及釜、盆、调料等物,满满当当塞了一车。
成碧夫人只带了小荷、小菱两个贴身侍女,从后宅中款款地走了出来。她今天是一身贵族效游的舒适打扮,没有换着正式隆重的深衣,上身是翻领式的鹅黄色襦衣,裙裳过膝,腰间束有珰的革带,革带上挂着悬有一组玉佩的组带。足穿长筒革靴,头发梳的是堕马髻,加上她妩媚的神采,折腰的步姿,确是我见犹怜。
一见庆忌,成碧俏脸便是一红,目光情不自禁地便垂了下去,看来前晚春风酣醉般的一吻,给她的震撼直到此刻还未消去。
“夫人请登车。”庆忌彬彬有礼地笑道。
“嗯!”成碧微微颔首,从鼻子里应了一声,把手交给他,由他扶着登上马车坐定,这才偷偷瞟了庆忌一眼,庆忌头戴鲁人夏日常戴的蝉翼冠,长缨结于颌下,腰束大带,袍式宽松、广袖、曲裾,玉树临风,仪姿翩翩,自他扮阳斌以来,这还是头一次见他穿这样隆重的服饰。
要知深衣是贵族常服,却是庶民的礼服,非重要场合不会穿戴,庆忌如此隆重,成碧夫人便觉有些欢喜,他真的……很看重自己的邀请呢。
东城外,一个池塘,岸边水草丰茂,还有几株老柳轻拂水面。如今井田败坏,各地牧守大夫都在竭力开发私田,费城是季氏私邑,同样不会例外,可是这片水塘附近十余亩大小的土地本来都极肥沃,却不知为何,始终没有开采,都是一片片大半人高的野草地。
那些随行的侍卫把东西搬到池塘边,便退到了外围,隔着一亩多地的距离在外围把守,这些贵人到这种地方来,本来就是修身养心放松情绪的,怎会让他们在身边晃悠,影响了情绪。
成碧夫人带着阳大管事还有两个侍女到了池塘边,赫然看见池塘边居然还有一个极大的亭子,亭子有些老朽了,装饰也不华丽,但是与这池塘、草地、柳树、蓝天却有种融为一体的感觉,仿佛亘古年前它就已在那儿了。
亭中已铺好了草席,摆好了釜盆,放好了炭炉、调料罐和酒瓮等一应器物,成碧夫人看着那亭子,眸中不禁闪过一丝异彩,那神情,仿佛看到了什么久别的东西,有些畏惧、有些兴奋、又有些向往和迷离……
第132章 野塘无人时
庆忌未曾注意她的神色,只是到了这里,他就被这里的风光迷住了。很多年后,人们只能在风景挂历上,欣赏到异国乡村才有这样纯净的美色,而如今,他却是亲眼见到了。
只是普通的池塘,草地、柳树、蓝天、白云,然而这一切结合起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境之美,便连这里的空气似乎都纯净无比,阳光经过柳树的过滤,显得不是那么强烈了,柔和中透着一种融融暖意,鸟儿在池塘上飞过,天上的云象絮织出的梦境,碧蓝的天空,不见半点混浊和污染。
成碧夫人抬腿踩下石子小路上生出的野草,向那亭中走去。她走进亭去,微微仰起头。庆忌和两个侍女悄悄跟了上去,站在她的身后。
成碧痴痴望向湛蓝的天空,良久,忽地回头一笑,眼光莹然:“记得上一次来,还是十三年前,那时……亭子才刚刚建好,站在这儿的,是艾夫人,而我,就站在小荷那里……”
“艾氏夫人……”庆忌听了不禁动容。
上一次在杏园,姬宋公子悄悄告知他季孙小蛮身份的事,他没有告诉成碧夫人。那是季孙子菲的家事,是两个争宠的女人之间的一场惨烈战争,而季孙小蛮,只不过是失败的那个人留下的可怜女儿而已,庆忌不知道如果成碧知道她在这里,会如何对待她,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成碧夫人轻轻点头,仿佛浸入了悠悠回忆当中:“是啊,我是随艾氏夫人来的,她……一向很喜欢钓鱼……”
沉思半晌,成碧夫人忽在所觉,收敛了脸上悠然沉思的表情,对小荷、小菱淡淡地道:“你们去外面车上候着吧,本夫人要在这里钓鱼为乐,有大管事陪着就行了,未得召唤莫来骚扰。”
“是,婢子遵命。”小荷、小菱忙不迭地答应,慌慌张张地退下,拨开稠密的野草逃了出去。在她们看来,成碧夫人带着阳大管事来野外钓鱼,分明是有情人结伴同游,若非成碧未曾吩咐过让她们离开,她们早就避得远远得不在这碍眼了,如今成碧夫人忽又提起艾氏夫人,这个话题在成府一向是个禁忌,她可以说,自己不可以听啊,知道的越多,下场越是不妙,所以一听吩咐,两个机灵的女孩马上逃之大吉。
“夫人,我们去柳树下坐着吧”。庆忌拾起两支鱼杆,又拿起一罐鱼饵,对成碧夫人道。
“嗯。”成碧夫人应了一声,两人并肩走向亭外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两亩地大小的池塘因为雨季旱季池水多少不同,沿着池边浸出数丈距离的一块空地,这块地方没有高高的野草,只长了一些低矮贴地的柔软绿草,象毛茸茸的地毯似的铺在地上。
柳树下摆着一块条石,不远处水中露出一角船尾,原来是一条腐朽沉水的小船。庆忌折了些青草铺在条石上,请成碧坐下,然后把两支鱼杆上好鱼饵,递于成碧夫人一支,两支鱼杆一先一后甩入池塘中,水面上荡开一圈圈涟漪。
成碧夫人微笑着道:“今天,说不定你真能钓到一条大鱼呢,自从……艾夫人过世以后,我就向家主讨要了这块地,不许人拓田改变了周围的形貌,不许人来这里捕鱼、钓鱼,十多年下来,这池中应该有许多肥鱼了。”
庆忌试探着问道:“夫人……保留这一块地方,是为了纪念艾夫人么?”
成碧扭头,那盈盈的眼波在他脸上微微一转,又复转过头去,望着水面的浮漂,轻轻摇头说:“不,是为了纪念我自己,纪念过去的成碧。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我的身份不再是一个快乐无忧的小侍女,而是……,我的命运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痴痴半晌,忽又轻轻一笑:“人之一生,谁也无法预料,下一步他会走向那里,他会成为什么,哪怕他有再丰富的想象力,也绝然想不到的。十三年前,我站在那亭中时,还是一个婢女,并肩坐在这儿钓鱼的,是艾夫人和季孙子菲大夫;十三年后,坐在这儿钓鱼的是我和你,当年的那两个人,两个可以让我生、也可以让我死的人,却已化成了一坯黄土,想起来,就象是做了一场梦……”
庆忌被她的话触动心事,唏嘘说道:“是啊,这的确是叫人想不到,可是你的人生起伏再大,变化再离奇,又哪里比得上我的人生之奇怪。”
“嗯?”成碧转头看向他,庆忌移开了目光。
他的命运的确离奇,离奇到很多夜晚,他都会望着棚顶痴痴发愣,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荒唐一梦,也许哪一天便会突然醒来,可是这个秘密却是不能对任何人提起的。
他苦笑一声道:“就在一年前,我还是领兵在楚国做战的吴国公子,我的父亲是吴国大王,谁会想到一年后我却隐姓埋名跑到了这里?不过……我不相信命运,大河东去,水上浮萍,树下落叶,百川归海,这只是一种规律,有迹可寻。最难知的是人心,最难测的是人的命运,没有谁能完全掌控着它。”
成碧夫人深深地吁了口气,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她的视线无意识地向旁一转,忽地看到旁边柳树上有件东西,成碧不由惊咦一声道:“快看,有一只蝉。”
庆忌扭头看去,树干上果然趴着一只蝉,只不过,这只蝉还没有完全蜕壳,那蝉翠绿的羽翅正在土黄色的壳中轻微地抖动着,竭力想要挣开蝉蜕,展翅飞翔。
成碧夫人只有幼年时与伙伴在林中嬉戏时,才见过蝉蜕的场面,如今很多年过去了,此时忽然看到这样场面,童心顿起,她屈起食指,正想将那蝉弹入水中,忽地被庆忌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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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成碧夫人扭头取笑道:“怎么,杀人盈千,面不改色的庆忌勇士,居然怜惜起一只小小的蝉么?”
庆忌摇摇头,说道:“蝉匿于地下,在无尽的黑暗中要生活数年之久,当它爬出地面,蜕壳羽化之后,便只剩下两三个月的生命了。等待了那么久,就只为了这刹那的辉煌,和你我为了人生苦苦挣扎在未知当中,又有何不同?了了它的心愿吧,羽化展翅的那一刻,便是它的永恒了。”
成碧听得发痴,慢慢放下了手臂,用那双熠熠放光的眸子盯着那只仍在壳中挣扎蠕动的蝉,浑未注意自己柔滑纤细的手腕仍握在庆忌手里。庆忌从她身边绕过去,蹲到柳树边,小心翼翼地帮那只蝉将壳撕开。
忽然,那只蝉用力一挣,一下子爬出了蝉蜕,它慢慢向上爬出一点,然后试探着张开了自己的翅膀,刚刚蝉脱的羽翅是翠绿色的,还带着金黄色的花纹。那羽翅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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