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人息怒!——苏信、李景,还不速速劝文大人?!”
苏信、李景二人对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既然谢安这般说,他们自然要照搬,走到文钦身旁,按住了他抽剑的右手。
“你二人拦着本府做什么?”文钦勃然大怒,不过好在他还知道苏信、李景二人乃谢安的心腹家将,见挣扎不开,倒也没叫麾下的北军禁卫过来。
见此,谢安走到文钦身旁,压低声音说道,“文大人稍安勿躁,这件事,交给本官处置,可好?——陛下的意思,是叫我等妥善解决,何为妥善解决?自然是,最好别闹出人命来……”
文钦微微皱了皱眉,在犹豫一番后,缓缓点了点头。
说实话,倘若在平日,文钦要杀这些文人,谢安绝对不会插手,也是,他又不是太子李炜的人,何必替他费心费力?
但是一牵扯到冀京治安,整件事就不同了,要知道[京畿三尉]共同掌管着整个冀京的治安,一旦出了什么差错,那可不是单单一个尉衙领罪。
十几日前,东岭刺客与危楼刺客在冀京街道上厮杀,尽管当时谢安好端端在自府上安歇,但照样受到了大周天子的斥责。
而前日,明明是他谢安渎职,然而卫尉寺与光禄寺却也受到牵连,甚至于,就连东军也被问罪。
很显然,在当朝天子眼里,[三尉]是一个整体,倘若出了什么岔子,天子只会同时召三尉问罪,而不是单单斥责其中之一,如此一来,倘若叫文钦在此杀了这三位大学士,事后,谢安又岂能抽身事外?
与其如此,还不如他自己来解决,就算事后有麻烦,好歹也心服口服,否则,无端被文钦的冲动牵连,岂不是冤枉?
想到这里,谢安转身望向张治等三位大学士,一改之前的温和口吻,沉声说道,“三位大人,本府敬重你等乃朝廷大贤,是故一再忍让,三位大人可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治等人总归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闻言神色自若,淡淡说道,“谢代尚书欲怎得?欲将我们问罪不成?”
“不!”在围观众人意外的目光下,谢安摆了摆手指,冷笑说道,“本府以为,你等名为静坐,实则示威,可既然你等狡辩,那本府也就成全你等,但是……正阳门前主道,你等需给本府让出来,你等在此静坐,本府无权插手,不过,倘若你等堵了众大臣早朝道路,我等[三尉]便可以以扰乱宫门秩序之罪,将你等抓捕归案!——就是眼下,给本府让出道来!”最后一句,声色俱厉。
张治等人面面相觑,思忖半响,向身旁的文士说了几句,叫那千余静坐在正阳门前的文士,让出一条道路,毕竟谢安说得句句在理,由不得他们不从。
望着千余文士一脸茫然地站起身,让出一条道路,文钦眼中露出几分异色,在心中暗暗感激谢安替他出了一口恶气之余,暗自诧异地上下打量着谢安。
而此时谢安却不知文钦心中所想,目光一瞥面前那三位大学士,转头对文钦说道,“文大人,可否请贵寺北军禁卫封锁此间广场,只许出,不许进!——倘若这千余文士中,有谁不愿意再陪这三位大学士胡闹,文大人莫要难为他们,放他们走便是!”
文钦闻言点点头,正要说话,却见张治等人冷笑一声,心中大怒。
可能是注意到了文钦愤怒的神色吧,谢安抬了抬手,示意他莫要轻举妄动,继而继续说道,“另外,再请贵寺北军将士,在广场外支起粥锅五十架,汤锅五十架……”说着,他瞥了一眼张治等人,讥讽说道,“倘若这些位朝中大贤因饥饿毙命在此,传出去也不好听……”
张治闻言双眉一皱,不悦说道,“谢大人的好意,我等心领了,似这等……”
“似这等嗟来之食,不吃也罢!——对么?张大人?”打断了张治的话,谢安哂笑说道。
瞥了一眼谢安面上表情,张治义正言辞地说道,“正是如此!”
话音刚落,就见谢安脸上露出几分笑容,弯下腰来,低声说道,“倘若如此,那三位大学士与本府可真是想到一处了!——实话告诉你等,本府正因为知道你等不屑食用嗟来之食,才这般布置!明白么?”
“你……”张治闻言皱了皱眉,待细细一思忖后,脸上露出几分骇然之色。
仿佛是猜到了张治心中所想,谢安冷笑说道,“不错!本府这么做,不过是为了避免落人口实罢了,倘若你等冒死谏言,朝廷无动于衷,任凭你等饿死在皇宫外,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对么?——而如今,本府已请北军将士在广场支起粥锅、汤锅,任凭你等食用,可你等若还是饿死此间,那就与朝廷无关了,只能说,是你等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至于本府,实话告诉你,拜你等所赐,本府耽误了不少正事,巴不得你等千余人皆饿死在此!”说着,谢安直起身来,沉声吩咐附近的北军将士道,“传令下去,封锁此间,只许出,不许进,更不许其府上家人送食!”
附近的北军将士面面相觑,下意识地望向文钦,而文钦显然也听到了谢安方才的话,嘴角旁扬起几分笑意,沉声吩咐麾下北军禁卫道,“你等没听到谢少卿的吩咐么?速去!”
“诺!”
望着那迅速封锁正阳门前各处的北军禁卫,张治望向谢安的眼中,隐隐露出几分惊骇,他万万想不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尚不到弱冠之龄的稚童,手段竟是这般毒辣。
仿佛是看穿了张治等人心中的惊骇,谢安冷笑一声,不屑说道,“三位大学士,你等以为本府之前是在和哪位斗法啊?那是当朝太子殿下!——你等以为,本府是好相与的人么?”
“谢安,你……”
“本府方才好言相劝,你等不从……好!——要玩不是么?本府就陪你们耍!——本府倒是要看看,你等究竟能坚持几日几宿!——说起来,正月里的夜,可不好受啊,不过本府觉得,我大周的儒士,宁死不屈,纵然是不吃不喝,想来也能坚持几日!可别叫本府失望啊……”
“……”见谢安声色俱厉,张治等人瞠目结舌。
“哼!”环视了一眼正阳门外千余文士,谢安高声喝道,“都听到了吧?别人或许会怕你们,本府可不会!既然你等执意要与本府为难,那就别怪本府手段狠毒!——儒士傲骨?哼!记住这个名字,大狱寺少卿谢安,一个会掰断你等一身傲骨的男人!”
“……”整个正阳门广安,数万人鸦雀无声。
第三十八章 惊愕的第二日(三)
当谢安在正阳门前叫万人惊愕之时,在皇宫西苑花园中,大周天子李暨与丞相胤公正对坐在花园中的石桌旁,一面弈棋,一面谈论着他。
“陛下当真欲将那谢小子提拔为刑部尚书么?”
执棋子落于棋盘,天子李暨从石桌上取过茶盏,吹了吹茶水上的茶叶,轻抿一口,哂笑说道,“怎么?宣文嫉妒了?”
胤公愣了愣,错愕地望了一眼天子,见天子露出揶揄之色,心中了然,摇摇头苦笑说道,“陛下说笑了……倘若在三十年前,老臣或许会嫉妒,不过眼下,老臣已行将就木、半截入土,哪还有什么争名夺利的心思?”
“哈哈,”天子闻言笑了笑,望着杯中晃荡的茶水喃喃说道,“朕还记得,你二人自除此见面,便颇为不和……一位是内相、一为是外将,一位是寒门俊杰,一位是虎将之后,为了使你等将相和睦,朕可是费了不少心啊,连朕的儿子都搭进去了……老虎教老四兵韬、武艺,宣文教老八学问、计谋……”
“我二人当初就察觉不对,果然陛下是主谋呢!——四殿下生来外向,多番请伯轩教授武学倒还能解释地通,可八皇子那时甚是文弱,竟独自一人登门拜访于老臣府上,令人有些匪夷所思……”胤公抚须笑道。
“啊?糟糕了,说漏嘴了呢!”天子李暨故意露出几分惊愕,继而开怀大笑几声,嗟叹说道,“这一晃,就三十年了……曾经朕左右一文一武,如今怕是老得连步伐都迈不开了吧?”
胤公眼神一暖,轻笑说道,“陛下这话,可莫要叫伯轩听到哦,否则,他定要与陛下理论!”
“哈哈,说的也是!”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天子微微吸了口气,正色说道,“宣文啊,你与老虎皆乃朕肱骨之臣,辅佐朕三十载,可比起你,朕对老虎有些愧疚……老虎膝下二子,长子梁丘恭病故于幽州北疆,次子梁丘敬战死于江南芜湖,好不容易剩地一对孙儿孙女,其孙儿梁丘皓竟七岁便夭折……数百年的大周,数百年的东公府梁丘家,人丁竟败落如斯……”说到这里,天子叹了口气,嗟叹不已。
见此,胤公思忖了一下,说道,“陛下,老臣以为,能为大周效力,为陛下分忧,正是伯轩其梁丘家的祖训,倘若伯轩在此,他多半会说,其子能为大周而死……死得其所、无愧无悔!”
“这个朕知道,朕翻过皇室内所藏的东公府梁丘家训记……自老虎这一辈往上十代,其家门出过三十六位将军,皆位居正三品虎贲将军之上,其中有二十七人战死沙场,如今传到那个小丫头这里,已是第十二代了,加上老虎的两个儿子,我李氏欠梁丘家二十九条人命啊……当真无愧于历代先皇赞其[梁丘虎将、一门忠烈]之词!”
胤公默默地点了点头。
“只可惜似这等忠烈门第,日渐败落……本来就人丁不旺,却奈何中道殒命者过多,枝叶凋零,三十岁前后便死的,竟不占少数……我大周立国时梁丘氏族人上百人,至今竟只剩下老虎与其年仅十八的孙女,这实在是我大周之失,社稷之失……”
“如此,陛下这才打算提拔那谢小子?——会不会有些过早了?”
天子闻言笑了笑,揶揄说道,“宣文不也说过,此子是个人才么?”说着,他顿了顿,摇头说道,“其实嘛,此人有没有能力并不重要,朕只要知道,此子是梁丘家那个小丫头的夫婿,是老虎的孙婿,这就足够了!——即便其庸庸碌碌亦无所谓,倘若其当真有才华,那就是意外惊喜了!”
“陛下倒是看得开……”胤公苦笑着摇了摇头,继而正色说道,“陛下,老臣以为,那谢安是个人才,此事断然不假,只是他总归尚未到弱冠之龄,心性未得磨练,稍显心浮气躁,老臣以为,陛下还是将那小子放在大狱寺少卿的职位上多磨练数年,待其老成,再行提拔不迟!——否则,无异于揠苗助长,非其之福,亦非伯轩家门之福!”
天子闻言笑了笑,说道,“说到磨练,朕眼下不就在打磨此子么?——翰林院三大学士的事,宣文应该知晓了吧?”
“唔,”胤公点点头,皱眉说道,“方才老臣入宫时,便见翰林院众学士并我冀京众学子,在正阳门外静坐示威……场面很是壮观啊!——李贤殿下今年也不过十九岁,尚未弱冠,竟有这般威望,实在是愧煞我辈老卒!”
“呵!”天子轻哼一声,嗟叹说道,“比起幼年时,老八心性确实大有改善,不复当初懦弱……昨日老二在早朝上那番举动,朕寻思着,老八定有报复!——果不其然,叫朕给说中了!——名为谏言,实则是示威,用这等拐弯抹角的方式……朕虽不喜,但不得不说,这个办法确实会叫人左右为难!”
胤公知道天子李暨向来自诩武人,喜于赫赫军功,却不怎么喜欢文人间的口舌之争,因此倒也不觉意外,想了想笑着说道,“陛下曾经还说老臣不曾细心教授,眼下如何?”
“呵呵呵!”李暨闻言大笑。
望着天子开怀大笑的模样,胤公心中一动,意味深长地问道,“说起来,这件事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瞥了一眼胤公,李暨失笑说道,“朕两个儿子间的交锋,竟要朕出面处置?——如此,岂不自降身份?方才,朕已传口谕至[三尉]府衙,叫谢安、文钦、荀正三人处理此事……”正说着,他忽然瞧见大太监王英正疾步朝花园走来,遂笑着说道,“呵,朕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胤公抬头观瞧,只见大太监王英疾步走了过来,遂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王英,正阳门外眼下情况如何?”天子问道。
只见大太监王英脸上露出几许古怪之色,说道,“方才,代刑部尚书、大狱寺少卿谢安,已着手处理宫外士人一事……姑且算是处理了吧!”
“姑且?”李暨听得一头雾水,招招手说道,“那小子如何处理的,说来朕听!”
王英点点头,遂将谢安在正阳门外所做作为一五一十告诉天子与胤公,只听地二人神色惊愕,面面相觑不已。
足足愣了有半响,天子李暨一拍石桌,失笑说道,“宣文,朕方才怎么说来着?意外惊喜!——这小子手段,可要远比我等所思的高明啊!”
听说谢安竟用那种办法放任围拢在正阳门外的千余士人,胤公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待思忖一番后,点头说道,“确实!——洞彻先机,既不落人口实,又狠狠教训了一番那些大学士,手段自是高明……虽说仍有些不足之处,不过确实是一条妙计……”
“据说,你家那个鬼丫头曾提耳教导他,连自己的清白身子都搭了进去,可谓是尽心尽力了……”
望着天子脸上那几分揶揄窃笑,胤公故作咳嗽,面色有些尴尬。
也难怪,毕竟作为冀京名门之一的长孙家千金,长孙湘雨竟在婚前便失身于心慕男子,失却童贞之身,这实在有些有辱门风,对于此事,就连胤公也有些不悦,更别说长孙湘雨的父亲长孙靖了。
可能是承受不住天子李暨那挖苦的窃笑吧,胤公咳嗽一声,岔开话题说道,“陛下就放任此子胡闹?——倘若那些大学士心傲,不肯妥协,毙命于宫门前……”
“那也与朕无关,与朝廷无关!——那小子不是说了么?他已叫人在宫门前摆下汤锅、粥锅,倘若那些学士不屑吃那嗟来之食,饿死于皇宫宫门前,咎由自取!”打断了胤公的话,天子淡淡说道,“总之,处理地不错……反正,朕才不会去插手这件事!——朕两个儿子之间的交锋,难道还要朕这个当老子的去为其善后?”
胤公闻言哭笑不得,在思忖一下后,询问大太监王英道,“王总管,眼下[三尉]可还在正阳门外?”
大太监王英摇了摇头,说道,“老奴询问过宫门处的北军士卒,得知[三尉]已离去,据说是去卫尉寺重新视查前些日子遇害的那些朝中大臣的遗体去了……”
竟当真将那千余大学士兼学子晾在正阳门外了?
那小子,就不怕受千夫所指么?
胤公苦笑地摇了摇头,但是话说回来,他不得不承认谢安那一手相当漂亮,在撇清了责任的前提下,毫不留情地,狠狠甩了那些文士一个嘴巴。
而与此同时,谢安、梁丘舞、文钦、荀正等一行人已离开了正阳门,来到了卫尉寺的停尸间。
正如谢安方才自己所说的,这几日他可是忙得不可开交,哪有什么闲工夫去与那些文士磨嘴皮子,毕竟,他急着要再检查一遍中书侍郎张籍与门下侍郎蔡瑾两位遇害大臣的遗体,以验证自己的猜测。
但是让他颇为气馁的是,这两位大人的尸体状况,与昨日梁丘舞所描述的一致,纵然叫停尸房内的仵作反复检查多遍,也不曾有什么收获。
根据梁丘舞昨日针对尸体状况的判断,中书侍郎张籍与门下侍郎蔡瑾身上致命伤有两处,一处在脖子,被人捏碎咽喉,还有一处在左侧胸膛,被一柄细匕首刺入心口致死,除此之外,此二人身上再无其他伤痕。
昨夜睡不着的时候,谢安曾反复思忖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潜意识告诉他,中书侍郎张籍与门下侍郎蔡瑾的死状有点不对劲,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眼下细细瞅着尸体,谢安又说不上来,这着实有些让他憋着难受。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嘴里嘀咕着,谢安围绕着中书侍郎张籍的尸身转着圈。
见谢安大老远地将自己请至卫尉寺作为见证,可他自己却又无法解释清楚,若在昨日,文钦恐怕早已不耐烦了,不过眼下,在见识到了谢安对付翰林院三大学士与众学子的手段后,文钦勉强压下心中的不耐,毕竟在他看来,谢安总归也是三尉之一,不可能会在正事上戏耍他,要知道他们如今可是一条绳的蚱蜢。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安忽然停下了脚步,目光死死盯着中书侍郎张籍的尸身,面色古怪地问道,“你们说,凶手明明已捏碎了中书侍郎张籍张大人的咽喉,为何还要在其心口上用匕首扎一刀?这不是有点多此一举么?”
屋内众人愣住了,面面相觑。
本文每页显示
6000字 共
523页 当前第
153页
首页 上一页 ← 153/523 →
下一页 尾页 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