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么会发生这种事?”
“自然不是无缘无故,”胤公长长叹了口气,沉声说道,“起初老夫还只道是那二女为了得我儿独宠,陷害对方,但老夫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此事颇为蹊跷……直到我儿将两个侍妾赶出府的时候,老夫看到了,一个年仅九岁的孩子,在人群中很是得意地笑了……”
“难……难道?”谢安瞪大眼睛,惊地说不出话来。
瞥了一眼谢安,胤公沉声说道,“越来越感觉此事不对劲,老夫将她带到无人处,故意问她,是否是她作为……”
“她……她怎么说?”
“那孩子承认了,丝毫没有狡辩的意思,老夫问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她却不肯说,叫老夫自己去猜……于是乎,老夫便找来当时伺候那两个侍妾的侍女,仔细查问,反复思量,这才知道,那个孩子处心积虑取得了那两个侍妾的信任,一直等待着报复的机会……
终于有一日,那位张姓侍妾偶然腹泻,那孩子来到了她房中,在像往日那样讨要糕点之后,说了一句话,[何姨娘很担心张姨娘你呢,尽管她也怀了我的弟弟妹妹,但是这几日还是频频出入厨房,亲自查看张姨娘那些安胎膳食的火候……]”
“……”
“当时我儿已有两房妻室,一正妻,一平妻,她二人处心积虑都想争那平妻的名分,却被一个九岁的孩子玩弄于鼓掌之间……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隐忍数月,讨好了那两个侍妾,只用一句话,就令那二女互起疑心,这等心机,这等城府,这等对人心的揣摩……”说着,胤公深深吸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当时老夫便意识到,我长孙家,出了一位堪比妖孽的奇才!”
谢安只听得满脸诧异,愣了半响,这才喃喃说道,“真是想不到……”
“那个九岁便能将他人玩弄于鼓掌的孩子究竟是谁,你想必也猜到了,不过老夫要说的,并不是这个……”
谢安闻言大为愕然。
“老夫当时太过于震惊于湘雨这丫头的才能,竟一时忘却警告那两个侍女,以至于,我儿终于一日得知了此事,勃然大怒,叫府上下人将王氏与湘雨那孩子捆到家堂,执行法家,王氏素来身之虚弱,湘雨那丫头也不过九岁孩童,这母女二人,岂能受地刑法,待老夫得知此事,慌忙赶到时,她母女二人棍棒加身,几度昏死过去……
救醒之后,那孩子哭倒在满身仗痕的母亲前,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一句话……”
“一句话?”
“若她不死,有生之年,定要倾覆我长孙家……”说到这里,胤公深深吸了口气,神色一凝,语气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沉声说道,“老夫二十三岁到的冀京,辅佐当日皇子、也就是如今的陛下,那孩子九岁时,老夫位居丞相已十余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当老夫看着那个孩子说话时的凶狠眼神,老夫浑身一颤,犹如置身于冰窟,冻彻心肺,恍惚间,好似有个声音在老夫心底响起……[这个孩子,留不得!]”
“……”谢安闻言面色大惊,难以置信地说道,“您……老爷子您莫不是想过要杀她?”
“啊,老夫想过,”胤公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叹息说道,“或许湘雨那丫头忘了,可老夫没有,老夫不敢忘,老夫这几十年,见过许许多多人,但从未有人叫老夫那般心惊胆战……从那以后,老夫便将她母女二人接来,接到老夫府上,叫人好生照料,生怕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再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王氏性子温柔贤淑,非但不嫉恨我儿对她的苛责、薄情,相反地,在得知其女的本事与偏执后,每日规劝,若不是她循循诱导,老夫真不敢留那孩子……尽管出身不佳,但王氏不可否认是我长孙家的好儿媳,只可惜,老夫并不是一个好公爹,我儿也不是一个好丈夫……”
谢安张了张嘴,苦笑说道,“怪不得她每次一提到自己家门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近些年还算是好的,”胤公苦笑说道,“最初几年,那才叫不堪回首……皆是靠着王氏的规劝、教导,以及老夫的小伎俩,这才慢慢地,叫那个孩子的性子逐渐转过来……”
“小伎俩?”
胤公眨了眨眼,笑着说道,“惯于奢华者,必失其锐也!——无论那孩子想要什么,老夫都会满足她,习惯于奢华生活的她,慢慢地,就逐渐失去了最初的锐气……”
好啊,那个疯女人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原来是您老娇纵的啊!还是故意娇纵的……
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这句话一点不假!
谢安哪里还会不明白,胤公这般惯纵着长孙湘雨,无非是想一点一点地打磨掉她的锐气,让她潜移默化地习惯奢华的生活,安于现状。
一个小小的肚兜就要几百两,一个玉冠上千两,更别说那些奢华的衣服,也就是家大业大的长孙家养得起这样的千金大小姐……
不愧是坐了三十多年丞相的老人!
谢安暗自佩服。
不过反过来一想,谢安也觉得这位老人其实也挺无奈的,若非是出于无奈,谁愿意用这种方式联系亲人间的关系呢?
忽然,胤公张口问道,“小安呐,依你看来,何许人,谓之可怕?”
谢安愣了愣,心下微微一动,说道,“不被约束的人……”
“聪明!”胤公捋须赞道,继而又问道,“那你可知,剑与剑鞘的用途么?”
谢安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古怪说道,“老爷子的意思是,想让我当一柄名为[长孙湘雨]的剑的剑鞘么?”
胤公惊讶地望向谢安,点头赞道,“不愧是老夫乖孙看中的人,一点就通!”说着,他顿了顿,叹息说道,“老夫那儿媳王氏,三年前逝世了……老夫一直很担心那孩子无人管教,只可惜,单凭老夫与那孩子几分薄薄亲情,说教,亦是无用……方才,老夫见你毫不客气地数落那孩子,她竟不恼……可否告知老夫,你如何做到的?”
望着胤公诚恳的目光,谢安挠了挠头,将有关于长孙湘雨的事逐一告诉了胤公,也不隐瞒他教长孙湘雨一些常识的事,只听地胤公时而点头,时而微笑。
“原来如此……”胤公轻笑着捋了捋须,长叹道,“正所谓一物降一物,这三年来,老夫一直在等,看看是否有人能够约束那个孩子,如若没有,待老夫撒手那日,不得已要杀她!否则,非但我长孙家要面临不测,恐怕我大周亦要遭殃!——老夫位居丞相三十余载,尚无十足把握应对,更何况他人?”
“这……”谢安微微张了张嘴,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位老人不是在说笑。
“不被世俗纲礼所约束、不被人情世故所束缚的人,日后必然会给这个世道、这个国家带来灾难!于公于私,老夫都不能袖手旁观!——拜托了,谢安,给那个孩子一道枷锁!——我长孙家亏待她母子二人甚多,老夫,当真不忍心杀她……”
望着胤公眼中那隐约几分湿润,谢安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四十五章 刺客(一)
起初谢安还以为胤公将她的孙女长孙湘雨托付给他呢,后来想了又想,才感觉胤公其实并不是那个意思。
也是,人家长孙家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在养成了这么一位智慧出众、才艺双绝的倾国美人,怎么可能三言两句地就暗许给自己了?
胤公的意思,多半是叫自己尽可能地让长孙湘雨多接触一些人情世故方面的事吧,像那个女人的母亲王氏那样,潜移默化地教导她,约束她,毕竟自己眼下可是捏着那个女人的软肋呢。
想到这里,尽管谢安隐隐有些遗憾,不过倒也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略微聊了几句后,胤公便借故离去了,毕竟这位老人家可是当朝的丞相,哪有那么多时间陪谢安闲话。
不过临走之前,胤公给了谢安一块小玉牌,说是方便谢安日后出入丞相府。
尽管谢安对玉这方面不太了解,不过看那块玉牌晶莹透剔,他也知必定不是凡品,当然了,这块玉牌最大的价值,还是在那[丞相长孙府]五个字。
把玩着手中的小玉牌,谢安闲来无事在园子里溜达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名看上去挺可爱的小侍女过来请他,说是她家小小姐已梳洗打扮完毕,请谢安到她闺房一趟。
女儿家的闺房啊……
而且还是冀京第一美人的闺房,倘若在一年前,谢安多半会惊喜地难以自已,不过在经历了梁丘舞的事后,他倒是变得从容了许多。
但尽管如此,当谢安踏入长孙湘雨闺房的时候,依然忍不住惊地倒抽一口冷气。
乖乖,这是长孙家藏宝的金库么?
望着屋内那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谢安惊地说不出话来。
屋内的家具,俱是上等的紫檀木,其上所雕花鸟鱼虫,栩栩如生,侧光看去,隐隐有种仿佛丝绸般的光泽,这是何等的精致做工。
踏入闺房才一步,谢安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竟然是檀香紫檀!
谢安呆住了。
檀香紫檀又名小叶紫檀,是紫檀中的最上品,据说要上千年方可成材,而且还能入药,可以说是集日月之精华,更是补平衡阴阳的佳品。
乖乖,真是不得了啊……
谢安知道,小叶紫檀那可是顶级的稀有木材,比它再好一些的,恐怕也只有皇家御用的金丝楠木了。
再看这些紫檀木家具,木质饱满、毫无坑洞、纹理细腻,色泽沉静,庄重而古穆的紫黑色中,隐隐带着几分微弱萤光,分明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似这等宝贝,即便是李寿的安乐王府也没有几件,而且还都是小件,哪里比的这闺房,书柜、木箱、桌椅、床榻、屏风,但凡是木质的家具,竟然都是这最上等的紫檀木所制。
看那屏风,床头屏风、梳头屏风、灯屏风、地屏风,俱是那上等紫檀木所框,以绒为芯,以金丝、银线为底,上用蘸着朱砂的细线纹出一首五言诗,再加些许草木飞禽。
走前几步瞥了一眼与此屋相连的书房,仅粗粗一打量,谢安便瞧见了数件宝贝,比如那角落一人高的碎瓷花瓶,书桌上那一对晶莹玉马,半人高的紫晶珊瑚,以及那属于半违禁物品的、拳头般大小的田黄石,未经雕刻,就那么摆在书桌上。
墙上挂着的,是各式各样书画字帖,有仕女图、花鸟图、山水图、秋狩图,也有三言诗、四言诗、五言诗,其落款,皆是长孙湘雨这个名字。
起初长孙湘雨说自己精通书画时,谢安还不相信,如今一见,才知此事属实。
转身走向卧室,更是不得了,其余珠宝、玉器且不说,光是那敞开的衣柜,便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奢华衣服,有单衣、有复衣、有袍子、有褂子,还有一些让谢安暗咽唾沫的贴身小衣。
狐绒、貂绒、丝绸、锦缎……
好家伙,这个女人简直就是吃金子长大的主啊!
尽管谢安知道这是胤公有意要娇惯她,让她逐渐变得像寻常女人般,但即便如此,谢安心中不禁也要说一句。
太过了吧?胤公!
“瞧什么呢?”坐在床榻一头的长孙湘雨似笑非笑地望着谢安,望着他目瞪口呆地打量屋内的摆设。
梳洗打扮后的她,穿着一身紫色的长袍,显得极为高贵、典雅,头上的插着一支金簪,金簪的尾部是一柄展开的小扇,瞧着她侧坐在榻上,轻轻摇曳着手中的折扇,展现出一种莫大的魅力。
长长吐出了口气,谢安点点头,自嘲般说道,“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其实我挺仇富的,不介意我顺手牵羊带走几个吧?”
“……”长孙湘雨闻言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谢安,轻摇着手中折扇,淡淡说道,“瞧你那点出息!——你若是缺银子,怎得不去舞姐姐房里?舞姐姐闺房里有的是宝刀、宝剑,随便拿个一两件,就足够你到青楼胡混了!”
“瞎说,我哪能去那种地方……”谢安搓着手讪讪说道。
“说得跟真的似的!”长孙湘雨撇嘴说了句,忽而语气一顿,问道,“我祖父方才与你说什么了?”
“呃……”谢安一愣,表情有些犹豫,他回想起了胤公方才的话,连带着看向长孙湘雨的目光,也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似乎是注意到了谢安目光的转变,长孙湘雨秀目微微一眯,脸上的神色渐渐冷淡了下来,在打量了一眼谢安后,淡淡说道,“那家伙将那件事告诉你了?”
谢安愣住了,因为他感觉,眼下的长孙湘雨,仿佛又变回了最初的那个她,整个人散发着莫名的危险气息。
直觉告诉他,如果他再不做些什么,眼前这个女人就会变回最初的那个她,再不是像跟班一样,跟着他满城疯跑的可爱女人。
下意识地,他走上前一步,伸手在她脑门敲了一下,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
“说什么呢!——那可是你的爷爷!”
“……”脑门受袭,长孙湘雨呆呆地望着谢安,红唇微启,半响,这才带着几分委屈说道,“安哥哥你好狠心,痛死了!”说着,她愤愤不平地揉着脑门。
谢安清楚地感觉到,那股危险的气息逐渐褪去,他暗暗松了口气。
胤公说的对,他的这个孙女确实缺乏管教,需要有个人时刻约束着她,但问题是,如何不引起她的反感,像这个女人的生母王氏那样,让她能够接受……
想到这里,谢安在长孙湘雨身旁坐了下来,带着几分笑意说道,“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舞那么忌惮你……”
“……”长孙湘雨揉着脑门的动作停了下来,低声说道,“你都知道了?”
“啊!”谢安点点头。
“那……我做错了么?”
望着她那复杂的神色,谢安摇摇头,说道,“我不觉得你做错了,如果我换做是你,可能手段更加激进,只不过,那两个女人的孩子是无辜的……”
“……”长孙湘雨抬头望了一眼谢安,没有说话,在沉默了半响后,她这才低声说道,“我当时只想到这样一个计策……”说着,她顿了顿,咬牙切齿骂道,“那两个贱人百般欺凌我娘,将其驱逐出府,算是便宜她们了!”说完,她瞥了一眼谢安,似乎在观瞧谢安的神色。
谢安不傻,知道她这是在故意试探自己对此的看法,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岔开话题说道,“知道你爷爷和我说话究竟所为何事么?”
“愿闻其详!”
望着她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谢安心中暗气,故意说道,“你不是自诩聪慧过人么?你猜啊!”
“何其肤浅的激将!”长孙湘雨撇了撇嘴,在略微思索了一番后,沉声说道,“他……唔,祖父打算叫你来约束我,对么?”说着,她抬起头,望着谢安咯咯笑道,“你有自信做到?”
“没有自信也要做到!”谢安严肃地说道。
“……为何?”长孙湘雨愣了愣,秀目一转,淡淡一笑。
“那么聪明的你,猜不到么?”
“原来如此……”长长吐了口气,长孙湘雨轻笑说道,“难以控制的人,就要除去么?——也对呢,祖父虽然是个凡人,但终究当了三十余年的丞相,其阅历,非我能比。他若在时,多半可以看破我种种设计,不过,有朝一日他若不在了……咯咯咯咯……”笑到最后,笑声隐隐带着几分嘲弄世人、嘲弄自己的悲切。
“湘雨……”
长孙湘雨闻言抬起头来,好笑地望了一眼谢安,说道,“本小姐可没说过,你可以直呼我名……罢了,爱叫就叫吧!”说着,她顿了顿,笑嘻嘻问道,“你打算如何约束我呢?奴家可不愿给他人做小……倘若你休了舞姐姐,奴家倒还可以考虑考虑!”
“别考虑了,到时候你愿意嫁,我不一定有命娶!——要约束你就非得娶你?看看你这屋子,我可养活不起你!”
“你想娶我都不愿意嫁!”长孙湘雨白了一眼谢安,没好气说道,“嫁给你还不如我独自终老算了,那日跟着你去安乐王府蹭饭,丢人死了!”
谢安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
“还笑?奴家长那么大,从未感觉那般丢人过!”
“好了好了,”安抚了一下愤愤不平的女人,谢安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问道,“天色不早了,我打算回去了,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长孙湘雨微微犹豫了一下,说道,“今日我在府上歇一晚,这几日睡你屋里那张床榻难受死了!”
“喂喂喂,我都睡地上了你还好意思埋怨?”
丝毫不理会谢安哭笑不得的表情,长孙湘雨自顾自地说道,“明日我带些金银细软过去,一定叫人换了那张床榻……”
“喂喂……行行行,顺便你再添点家具好了!——不对,直接替我买一幢大一点的房子好了。”
“要不要小女子替你买一座府邸呀,大爷!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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