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道本官说的不对么?”
“那你来来回回那般多次,又作何解释?”
“这个嘛,便只能怪张大人了,本官一直注意着张大人脸上的愤色,一时不慎,将心中要说的话忘却了……”
“强词夺理!——你分明就是在戏耍本官!”
“嘿!——张大人莫要血口喷人,你说本官戏耍你,可有证据啊?张大人此次兴师问罪,本官亲自出府相迎不说,还叫人端来座椅,奉上香茶,从始至终,对张大人毕恭毕敬……如此,张大人还不知足么?——张大人可莫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到底是谁欺人太甚?
张龄气地一句话说不出来,见此,座旁御史监督查司的左副督御史王琨帮着同僚说话,张口说道,“谢少卿,这便是你的不是了……”
“这位是御史监督查司的左副督御史,王琨王大人吧?”
见谢安的目光望向自己,王琨微微皱了皱眉,说道,“是本官!”
摆着张龄这前车之鉴在眼前,王琨下意识地便想到谢安这是准备向自己发难了,心中暗自警惕。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谢安脸上堆满了笑容,拱拱手颇为客气地说道,“原来是御史监督查司的王大人……王大人坐着回话便是,王大人的威名,下官可是早有耳闻,今日一见,幸甚,幸甚!”
王琨闻言心中愕然,搞不懂那谢安究竟想搞什么鬼。
忽然,他心中一动。
莫非是小子见自己是御史监的官员,心中畏惧?
想到这里,王琨淡淡一笑,神色亦越发得意起来,张口说道,“少卿大人言过了,本官也不过是三品朝臣罢了,在这堂上,不比少卿大人尊贵……”
“王大人说得哪里话,”谢安摆了摆手,连忙说道,“虽说同样是三品官,可王大人行走于御史监,下官又岂敢怠慢?”
果然!这小子害怕自己御史监的职位!
王琨心中暗自得意,淡淡说道,“既然如此,本官的犬子……”
“理当,理当!王大人放心,本官眼下便叫人将王公子请来……”谢安极为客气地说道,然而心中却暗自冷笑。
难道是他真的畏惧王琨御史监督查司的左副督御史的职位么?
当然不是!
谢安只是在给王琨下套罢了!
同样是正三品的朝中大官,谢安故意将王琨捧得很高,却对张龄百般不客气,为的就是挑起后者心中的不满罢了。
说白了一句话,挑拨离间,分化这两位朝中三品大臣,逐一击破!
或许有人会觉得,王琨与张龄也是久经官场之事的朝中大臣,难道如此轻易就会中计?
然而事实上,人就是这么一种奇妙的生物,在遇到不公平的待遇时,人往往会更倾向于嫉恨得利的那一方。
就好比眼下,张龄虽然对谢安怠慢自己极为不满,但是当他见谢安对自己的同僚王琨却极为客气时,心中便有了一种仿佛受到不公平待遇的怒意。
同样是正三品官,凭什么你王琨就能被这个小子如此尊重,而我却被他百般奚落呢?
这显然是张龄张大人此刻心中最真实的写照,尤其是当他注意到王琨脸上那几分悠然自得的得意之色时,心中这份怒意尤为明显。
不得不说,即便是久经考验的朝中大臣,但是在心理学这方面,可要比谢安逊色许久,毕竟,心理学是无数位学者、专家就人性方面总结出来的知识,是相当深奥、高明的一门学问。
果然,当听到谢安故意为之的挑拨之词时,张龄不出意外地皱了皱眉。
“那本官的儿子呢?”
“这个嘛……”见对方中计,谢安脸上故意摆起几分冷淡,淡淡说道,“张大人的公子,本官尚未审问完毕……”
明明同样是正三品官,所受到的待遇却不相同,张龄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不渝说道,“谢少卿这话什么意思?同样是犯了事,何以本官的犬子要问罪于牢中,王大人的公子可以无罪释放?——本官身为詹事府詹事,倘若谢少卿不给本官一个解释,本官定不善罢甘休!”
说实话,张龄的话本是针对谢安,可言者无心,听着有意,王琨听了感觉很是不舒服,只不过碍于二人一同为太子李炜效力,因此不想节外生枝罢了。
谢安心下暗笑,故意板着脸对张龄说道,“张大人给本官摆什么脸色?——詹事府?嘿!不过是伺候东宫家眷起居的司署,说得难听些,不过东宫太子殿下的家奴、家仆,何以如此趾高气扬,也不怕惹人耻笑!”
“你……你小小大狱寺少卿,竟然污蔑詹事府?”
“污蔑?可笑!——王大人,您倒是说句公道话,这詹事府,可是伺候东宫家眷起居的司署?下官可有污蔑半句?”谢安故意将祸水引向王琨。
“这个……话是这么说,可少卿大人这般说,也不大合适……”王琨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一来是谢安此前对他极为客气,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二来嘛,谢安说的都是实话,何来一句污蔑之词。
“你看,王大人也这么认为!”谢安断章取义地总结了王琨的话。
“王琨,你什么意思?”张龄难以置信地望着王琨。
望了一眼仿佛站在自己这边的谢安,王琨皱眉望了一眼张龄,见同为太子一派的同僚,竟然当着外人的面对自己如此无礼,心中也是暗暗生气,皱眉说道,“本官说什么了?本官只是就事论事!你詹事府是做什么的,冀京人人皆知……”
“王琨,同为正三品官,你少仗着自己是御史监的人,就对张某摆谱!”
“你!张大人莫要血口喷人,众目睽睽之下,王某可曾说你张大人一句不是?”说着,望着同僚那不忿的目光,王琨勉强压下心中的愤怒,转头对谢安说道,“少卿大人,犬子与张大人之子一同犯事,少卿大人只释放犬子一人,这实在有些不妥,望少卿大人……”
“这个嘛……”谢安故意装出为难之色,望了一眼张龄,在犹豫了半响后,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就看在王大人面子上……”
见谢安如此识趣,王琨自是心中满意,可张龄一听,心中却更是恼怒。
想想也是,同为正三品朝臣,他张龄可以沦落到要靠着王琨的面子做人?
想到这里,张龄望向王琨的眼神,隐隐露出了几分怨恨。
谢安故意装作没看到,咳嗽一声,好似煽风点火般对众衙役说道,“还不快将王大人的公子请出来?——哦,对对,还有张大人的儿子,看在王大人的面子上,一并放了吧!”
“是!”一干衙役一听,当即去牢中将王涵、张杰二人放了出来。
不多时,衣衫凌乱的王涵与张杰二人便被衙役押着来到堂中。
王琨细细一瞧,见自己的儿子衣衫不整、狼狈不堪,本有些不渝,可再一看到张杰屁股处因为受刑而导致的斑斑血迹,心下倒是舒坦了许久。
可他舒坦,张龄可不舒坦。
同样是朝中三品官,两个儿子同样是故意来惹事的,为何一个要动用仗刑,一个却丝毫无损呢?
再一回想起刚才谢安对王琨恭敬的样子,张龄心中愤怒难以遏制,一把抱过自己儿子,愤怒地望着谢安与王琨。
谢安一看张龄神色就知道此人已处在爆发边缘,故意说道,“张杰,今日若不是王大人替你求情,本官定不饶你!——倘若下次还来惹事生非,本官绝不客气!”
果然,张龄听罢勃然大怒,怒视着谢安说道,“好,好,谢少卿,今日之事,本官他日定有厚报!”说到这里,他有意无意地望了一眼王琨。
王琨瞧见,面色当即沉了下来,虽闷不吭声,但心中却尤为震怒:好啊!我好心将你儿子救了出来,你还这般无礼待我?
他二人对视时神色的改变,谢安瞧着一清二楚,心中暗笑之余,抬手指了指头顶上方的匾额,淡淡说道,“张大人,你瞧本官头顶上那块匾额,可曾听着[我在乎]三个字?”
张龄皱了皱眉,心中不解,抬头瞧了一眼那块刻着正大光明的匾额,正要说话,却见其子张杰浑身一颤,拉着父亲的衣袖连连说道,“父亲,莫要说了,快带孩儿回府吧……”
显然,这位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可被谢安折腾惨了。
“你等着!”怒斥了谢安一句,张龄瞥了一眼来时与他一同前来的同僚王琨,冷哼一声,竟不顾后者,带着拂袖而去。
谢安偷偷望了一眼王琨的神色,见他满脸铁青望着离去的张龄,心下暗笑。
“少卿大人,既然如此,我父子二人便告辞了……”
“王大人言重了,王大人不计较下官对王大人公子无礼,下官已感激不尽……说起来,那张詹事当真是无礼,王大人如此帮他,他竟那般不识趣……”
“唔……”王琨微微点了点头,皱眉说道,“詹事府向来仗着他们是太子殿下亲信,对我等……”说到这里,他忽然醒悟了什么,咳嗽一声,笑道,“你瞧本官,说这些不相干的作甚……少卿大人,今日之事,本官回去后定会好好教训犬子,为少卿大人出气……”
“王大人言重了,下官觉得,倘若不是张詹事之子挑唆,王公子又岂会做出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说着,谢安望了一眼独自生闷气的王涵,故意摇头说道,“你瞧瞧,据说王公子平日里还与那张詹事之子颇为友好,然那张詹事之子动起手来,却这般心狠……”说着,他便将他如何裁断之事告诉了王琨,只是掠过了一些事。
正如谢安所料,王琨闻言皱了皱眉,压低声音询问自己的儿子。
“当真?”
王涵此刻心中还满是被张杰[背叛]的怒气,闻言恨恨地点了点头。
“岂有此理!”
望着来时仿佛一个鼻子出气的王琨、张龄父子俩,回去时却仿佛陌生人一般,谢安心中暗自好笑。
确实挺有意思的,挑拨这些家伙……
啊,不行不行,这样下去自己岂不是跟那个疯女人一样了?
谢安暗自拍着胸口,不知为何,他仿佛有些理解长孙湘雨了,理解她为何会热衷于挑拨人心。
不过一想到自己让那王琨、张龄几乎反目成仇,谢安心中依然感觉有些得意。
而见谢安不动声色便化解了王琨、张龄这两位朝中三品大员的苛责,反而弄得他们俩险些反目成仇,无论是项青、罗超、还是周仪,亦或是堂上那五名衙役,都为之暗暗心惊,对谢安的本事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这位少卿大人,果然是一位不好相与的狠角色啊!
一想到那些与谢安不对付的大狱寺官吏,周仪脸上不禁浮现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
此后相安无事,不知不觉到了傍晚时分,谢安总算是批阅完了那一叠厚厚的案卷,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与项青、罗超二人回东公府。
毕竟眼下那位名为金铃儿的鬼姬还惦记着他谢安的人头,住在府外,别说梁丘舞不放心,就连谢安自个,也有些胆战心惊。
一路说笑来到东公府前厅,谢安老远就望见梁丘舞正坐在正厅与长孙湘雨说着什么,从旁,东军神武营另外两位副将,严开以及陈纲二人也在。
谢安本打算像献宝似的,将今日的遭遇向自己妻子述说一遍,可望着梁丘舞那副神色,他本能地感觉到了什么,疑惑问道,“出什么事了?”
只见梁丘舞颦眉微微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方才从兵部得到的消息,吕伯伯之子,吕帆吕可亭,率军攻打叛军所在函谷关时,有一贼将孤身杀入乱军之中,将吕大哥一刀斩于马下……”
谢安闻言一惊,整个人都呆住了,低声喃喃自语。
“不会吧……这么准?”
梁丘舞愣了愣,诧异问道,“安,你说什么?”
“不,没,没什么……”谢安连连摇头,然而看他神色,却有几分不自然。
“当真?你面色不大对劲啊?怎么了?”梁丘舞带着几分担忧问道。
“真没事,真的……”摇了摇头,谢安岔开话题问道,“南国公之子的武艺很差么?”
话音刚落,便听罗超在旁用一贯冷漠的语气沉声说道,“在我之上!”
瞧了瞧罗超,谢安纳闷问道,“那怎么会在千军万马之中,被人一刀杀了?”
“我等亦百思不得其解!”微微皱了皱眉,梁丘舞摇头说道,“作为我四镇之一,吕大哥亦是自幼习武,很难想象他会在沙场上被人所杀,而且还是在诸多护卫之中,被一人单枪匹马所杀……”
“叛军中有这等人物?”长孙湘雨诧异问道。
“此前我也不曾听说过,”梁丘舞微微摇了摇头,神色微变,沉声说道,“倘若战报属实,那么……那个杀害吕大哥的贼将,武艺多半要在我与四殿下之上……难以置信!”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鸦雀无声,谁都知道,梁丘舞以及四皇子李茂,代表着大周最高战力,然而,一个籍籍无名的叛军将领,却有着匹敌梁丘舞与李茂,甚至是超过他二人的武艺,这如何让人信服?
“西部的战况,恐怕不妙了……”
正如梁丘舞所言,自吕帆战死后半月,洛阳叛军士气越来越高,兵出汜水关,反攻豫州,西征军屡战屡败,无奈退至大梁死守,急发书信向冀京求援。
数日后,暂领指挥权的大将杨应,同样被那斩杀吕帆的贼将在战场上一刀斩落马下,近十万贼军攻破大梁,两万南军陷阵营折损大半,其余兵马,亦死伤无数。
至此,西征洛阳叛军的朝廷兵马,全线败退,溃不成军。
第六十二章 多事之秋
当日用过晚饭,像以往一样,梁丘舞回到自己房中,美美地泡了个澡。
而当她洗完澡,换上一身较为普通的衣服来到谢安房中时,却发现房内空无一人。
“伊伊,安人呢?”
“一个时辰前,奴婢好似在后院的园子里瞧见过……”
“园子里?”
梁丘舞着实有些惊讶,因为凭着她对谢安的了解,谢安向来不会去关注府内的花草,就算那些鲜花开着再茂盛、夺目,谢安恐怕也不会多瞥一眼。
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
抱着心中的几分疑问,梁丘舞朝着后院的园子走去,果然瞧见了正站在一棵树下发呆的谢安,与平日里一贯开朗的他不同,此刻的他,就算是梁丘舞也看得出他心事重重。
“怎么了?”移步到谢安身后,梁丘舞轻轻唤道。
“唔?”可能是未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吧,谢安惊地双肩微微一颤,待转过头来瞧见梁丘舞,脸上露出几分苦笑,无奈说道,“舞,是你啊,吓我一跳……”
望着谢安面上的愁容,梁丘舞微微一笑,继而犹豫一下,带着几分不自然,低声温柔说道,“何事愁眉不展?夫君……”
“夫……君?”谢安诧异地望着梁丘舞。
却见梁丘舞面上浮现几分嫣红,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道,“听伊伊说,这样唤你,你会开心许多?”
“呵,”谢安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在微微叹了口气后,点头说道,“谢谢……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说着,他抬起手,抚摸着面前那棵树木粗糙的树皮。
“莫非是因为吕家的事?”梁丘舞虽然不怎么聪明,但好歹也猜得到这一点。
谢安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置可否。
望着谢安那让自己无法捉摸的表情,梁丘舞颦眉思忖了一番,轻声说道,“不过出府散散心吧?趁着时辰还早……”
“现在?”谢安略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望了一眼天色,发现此刻正值黄昏,天色渐暗,但离夜幕降临倒还是有些时间。
想了想,谢安点了点头,继而,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说道,“你要回房去拿那柄刀么?”
也难怪谢安这么说,毕竟昨日,他与梁丘舞到南国公府邸,在回来的途中,梁丘舞正是因为身旁没有合适的兵器,这才险些被那个叫做金铃儿的危楼女刺客打地遍体鳞伤。
“算了,你不是就带着么?”梁丘舞微笑着望了一眼谢安挂在腰间的宝剑,那是她曾经的佩剑。
谢安闻言略微有些尴尬,毕竟他带上这柄宝剑的原因,并不完全在于是梁丘舞将这柄剑托付给他,只是单纯地,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几分男儿气概罢了,否则,他一个大狱寺的文官,带什么剑?
出了东公府,二人顺着朝阳街向东走去,由于梁丘舞此刻穿的是一身较为平常的女性装束,而谢安又在用饭前换下了他大狱寺少卿的官服,以至于当他二人走在大街上时,像极了一对年轻的夫妇。
唔,事实上也是夫妇。
女装时的梁丘舞,除了肤色并不是那样白皙外,堪称是一位美人,而谢安虽然看似只有十六七岁,不过倒也是眉清目秀,再加上他今日心事重重,脸上的表情不像平日那样的轻浮,稳重许多,再加上那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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