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寿那小子已经在皇宫了?”
谦逊地道谢,接过谢安递来的茶杯,王旦点点头,说道,“倘若一切按长孙小姐所说的,殿下此番诚可谓是收获巨大,只是……”
“王老哥是在担心,太子李炜会不会顺水推舟,将李寿那小子派到洛阳?”
“啊。”王旦点了点头,满脸忧色。
“那不是正好么?我等可以顺理成章地接过西征军的兵权!”
“可殿下从未接触过战事,即便是在下……”
望着王旦满脸的忧愁,谢安笑了笑,眨了眨眼睛说道,“老哥你以为,那个女人为何要鼓动李寿这么做?”
“长孙小姐?”王旦疑惑地望着谢安,纳闷说道,“不是为了帮我等么?”
“所以说老哥不了解那个女人……”谢安叹息着摇了摇头。
谢安太了解长孙湘雨这个女人,很清楚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为了想帮助李寿,而是在听说了洛阳战局的糜烂战况后,那个女人不安分的心,又开始骚动起来。
在谢安看来,长孙湘雨这个女人,就是一个喜欢处在舞台焦点的女人,超乎常人的智慧、杰出的才能,使得这个女人产生了一种想将世界握在手中的野心。
倒不是为了名利、为了地位、为了财富,只是单纯地,想看那些她所看不上眼的世人,像木偶一样被她操控,这种匪夷所思、不像是常人所拥有的欲望,才是这个女人最可怕的地方。
而眼下,洛阳战场恰恰就给她创造了这么一个舞台,她很清楚,李寿并没有指挥那千军万马的才能,所以她要帮李寿,帮李寿创造机会,创造一个李寿能够主持洛阳战事的机会,创造一个她长孙湘雨能够施展才能的机会。
尤其是梁丘舞亲口承认,承认那个不知名的叛军将领比她梁丘舞还要厉害,长孙湘雨这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毕竟梁丘舞是她为数不多的、看重的人之一,倘若能收拾掉叛军中那个不知名的猛将,就意味着她长孙湘雨比梁丘舞更出色。
而谢安正是看穿了这一层厉害关系,因此才会同意长孙湘雨的建议,让李寿趁此机会扩展自己的势力。
将其中厉害关系与王旦说了一遍,知晓长孙湘雨多半会暗中相助,王旦这才微微松了口气,苦笑说道,“即便如此,亦是风险颇大……不过倘若这样便能离殿下的夙愿、帝位更近一步,倒也是……呵呵呵……”
“夙愿……帝位么?”瞥了一眼王旦,谢安端着茶盏,抿了一口茶水,没有说话。
只有谢安才知道,李寿的夙愿根本就不是什么帝位。
他还知道,事实上李寿对那帝位不屑一顾,更确切地说,他憎恨着那个位置,憎恨着当朝天子,憎恨着自己的生父,憎恨地这个大周!
与长孙湘雨那半吊子的厌恶不同,李寿心底痛恨着天子,以及他的生母、宫中一名普普通通的婢女,以至于迁怒到整个大周,恨不得这个国家就此灭亡。
啊,这份深藏在心中的憎恨,只有谢安知道……
谢安还记得,他半年前在安乐王府与李寿吃酒时,后者酒醉后那嘶声力竭的怒骂。
[……安乐王,李寿,唯一一个尚在襁褓之时便封王的皇子,谢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这意味着他已失去了日后问鼎九五的可能,换而言之,尽管他是皇子,但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位却与他没有半点交集!]
[……因为他的母亲,仅仅只是宫中一个低贱的婢女,机缘巧合被酒醉后的皇帝幸临所生的……杂种!]
[……我从来都没有将那个人看成是我父亲,就和他从没把我认为是自己的儿子一样,而至于我的母亲,那个宫中婢女,我恨她,我恨这个愚蠢透顶的女人!——那是大周天子,而她只是宫中一个随处可见的婢女,她何以会想不明白那如此悬殊的地位差距?何以要把我生下来?!]
[……本王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你不知道冀京有多少人在取笑本王,那些朝中大臣,明里对你毕恭毕敬,可是一转身呢?口吐唾沫、轻蔑一笑者大有人在!包括本王的那些兄弟……哼!看我看来,他们也没将我当成是自己的兄弟!——这份耻辱,你懂么?]
脑海中回忆着过往的事,谢安默默地望着自己手中的茶盏,隐约间,他脑海中浮现一位老人那和蔼可亲却隐约带着几分严厉的笑容。
[谢安,我不想再当一个无足轻重的安乐王爷了!——太子李炜,无论如何,我都要杀了他!]
[帮我……]
“啊!——这还用说?”谢安的眼中,泛起几分沉重的杀意。
“……”王旦正与项青、罗超闲聊,听闻谢安喃喃自语,三人下意识地望向他,却见谢安死死握着手中的茶盏,一脸凝重。
不明究竟的三人面面相觑,不解地望着谢安站起身来,走向窗户,负背着双手,默默望着窗外的天色。
“开始了,寿殿下……”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谢安与李寿,在几乎相同的时间,说出了几乎相同的话。
——与此同时——
在稍许的停顿后,李寿跟着李慎来到了养心殿的后殿,毕竟前殿是大周天子召集心腹臣子商议国事的地方,后殿才是真正的寝宫。
李寿是最后一个踏入天子寝宫的,远远地,他便注意到龙榻周围围满了他的哥哥们,除此之外,还有得知大周天子苏醒,连忙前来探望的丞相胤公,御史大夫孟让,以及其余几位朝中大臣。
不得不说,当太子李炜瞧见李寿的到来后,他着实有些惊讶,惊讶之余,亦有些好笑。
“李寿,你来这里做什么?”
望着太子李炜那满脸嘲讽的表情,李寿面色涌起几分怒意,正要说话,却见李慎伸手一拦,冲着太子李炜淡淡说道,“太子殿下这话说的,难道小九不是我皇室子嗣么?”
倒不是说李慎有多么顾念手足之情,他之所以义助李寿,无非只是为了投桃报李了,顺便嘛,卖个人情给李寿,毕竟他有意要将李寿以及谢安拉拢到自己一派。
太子闻言愣了愣,打量了一眼李慎与李寿,嘲讽说道,“真是想不到啊,什么时候老三和小九走到一起了?”
“啊,恰巧在殿外碰到……”
太子撇嘴讥讽道,“也是恰巧帮他说话么?”
“我觉得可能是恰巧对某些人、某些事看不惯吧?”李慎争锋相对地说道,毕竟他已与太子李炜撕破脸皮,用不着再客气。
“……”太子李炜望着李慎点了点头,看得出来,此刻的他,心中很是恼怒,只是碍于当着龙榻上大周天子的面,不好发作罢了。
忽然,龙榻上传来了天子李暨虚弱的呼唤。
“小九?小九也来了?”
见此,太子李炜只能让开路,皱眉望着李寿走到龙榻旁。
“是,父皇,儿臣来看望父皇……”说这句话时,李寿尽可能地压抑着心中的憎恨。
“哦,好……好……近来可好啊?”
照着谢安所教的,李寿并没有及时回答,而是故意抬头望了一眼太子李炜,眼中带着几分怨愤。
“小九,怎么了?说啊?”床榻上的天子轻声问道,也不知看没看到李寿的举动。
仿佛如梦初醒般,李寿连忙低下头,神色如常地轻声说道,“启禀父皇,儿臣一切安好……”
望了一眼面色有些不自然的太子李炜,以及身旁低声议论着什么的朝臣,胤公双目微微一眯,深深打量着李寿。
是由于顾忌君父的病情,是故不欲将真实情况说出,以免节外生枝?
还是说,是这位九殿下故意为之,专门就是为了做给天子以及众朝臣看的?
胤公难以判断,但凭着多年的经验,他并不认为那只是偶然。
看来,这位九殿下背后也有高人啊!
胤公微微笑着,他自然不会想到,他所认为的高人,一个便是曾经与他有数面之缘的谢安,另一个,恰恰就是他那足智多谋、唯恐天下不乱的孙女,长孙湘雨。
但不管怎样,胤公不得不承认李寿这一手做的非常漂亮,既表现出了一位担忧君父病况的孝子所应有的素养,又不动声色地摆了太子李炜一道。
且不管天子有没有瞧见,可龙榻旁以他胤公为首的朝臣可是看地清清楚楚,方才李寿的一举一动。
几个寒暄过后,正如长孙湘雨所预料的,太子李炜终于开始了他此番的目的。
“父皇,儿臣今日前来,除看望父皇病情外,还有一事……”
“哦?”龙榻上的天子露出了几分诧异之色。
只见太子李炜环视了一眼众皇子,嘴角隐约扬起几分得意笑意,突然跪倒龙榻旁,义正言辞地说道,“近期,洛阳战局糜烂如斯,叛军气焰嚣张,视我大周无人,割据城池,不奉皇命,如此狼子野心,天人共戳!——儿臣斗胆,愿替父皇御驾亲征,平息叛乱,一为父皇身体安康,二为天下黎民,三为我两番西征军丧命将士……望父皇应允!”
此言一出,整个养心殿顿时哗然,且不说天子李暨惊地坐起在榻上,众朝臣更是为之动容,就连胤公,眉宇间亦露出几许惊叹之色。
但说到底,胤公不愧是当了三十多年丞相的老臣,虽然没有长孙湘雨那般堪称妖孽的智慧,但是细细一想,又如何会看不穿太子李炜说这番话的目的。
何等毒辣的手段!
太子这是要将其余几位皇子殿下逼上绝路啊!
想通了其中关键的胤公,暗吸一口冷气。
第六十六章 李寿的战斗(三)
“……儿臣斗胆,愿替父皇御驾亲征,平息叛乱,一为父皇身体安康,二为天下黎民,三为我两番西征军丧命将士……望父皇应允!”
当太子李炜说出这番话时,除李慎、李寿外,其余几位皇子都愣住了,弄不明白太子李炜究竟中了什么邪,准备将掌控的权利全部葬送不说,竟然还打算到洛阳战场送死?
眼下冀京谁不知道洛阳战场活脱脱就是一座阎罗殿,但凡是被派到那里的武馆、文臣,只要是被那个叛军将领看中的,一个都没有活着回来,哪怕是当朝的大将军吴邦,不也被那贼将一刀斩杀了么?
就连太子李炜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五皇子李承,也用不解的目光望向自己的兄长。
整个养心殿后殿鸦雀无声。
“老二,你欲亲征?”此前躺在龙榻上歇息的大周天子李暨,也被这句话惊地坐起在榻上,惊愕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太子李炜单膝跪在龙榻面前,低着头,让人看不出此时的他究竟是什么表情,但是他的话,却是那般义正言辞。
“儿臣知道,儿臣武不如老四,文不如老八,然眼下老四镇守边关,难以抽兵擅动,以免被北戎贼子趁虚而入;再者,江南尚且不安稳,仍需老八安抚江南军民……儿臣身为储君,又为众兄弟兄长,理当做出表率,为父皇分忧,为我大周效力!”
“我儿有这份心意,朕甚感欣慰……”大周天子听闻又惊又喜,连连点头,但是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轻笑着说道,“可你乃太子,乃一过储君,又岂能擅动?——区区洛阳叛乱之事,便要让我大周太子亲自出征,我大周颜面何存?”
“父皇……”
“好了,莫要再说了!——起来吧!”天子笑着摆了摆手,话中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口吻。
“可是父皇,虽洛阳叛军不过肤股之癣,然儿臣听闻,小疾不除、终成大患,倘若不雷厉风行将其剿灭,日后各地贼人效仿,岂不是因小失大?——到时候,可不再是我大周颜面有失的问题了!”
大周天子微微一皱眉,尚未来得及发表意见,养心殿内的众朝臣,已是议论纷纷。
“太子殿下言之有理!”
“陛下,洛阳叛军已成气候,倘若不早除去,恐怕不妙啊!”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叫太子殿下亲征啊!——不如下诏调回四殿下,以四殿下的勇武,区区洛阳叛军,不在话下!”
“你难道没听到太子殿下的话么?——四殿下镇守北疆,岂能擅离?自四五载前一败,北方外戎时刻想着报仇雪恨,这些年来,要不是四殿下镇守北疆,北疆岂会如此平静?——为了洛阳叛军而将四殿下调离北疆,那才是因小失大,顾此失彼!”
胤公默默地望着那位慷慨激昂的朝臣,不难猜测,这位朝臣多半是太子一派的人,否则又岂会如此在意四皇子李茂回不回冀京?
事到如今,太子李炜所打的算盘,胤公多半也猜到了,无非是一方面制衡着四皇子与八皇子,让他二人被束缚在北疆与江南,另一方面则尽快铲除冀京内与他为难的政敌,进一步把握朝廷的权利,将朝廷变成他太子李炜的一言堂,如此一来,就算日后四皇子与八皇子回到冀京,他也不惧。
想到这里,胤公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三皇子李慎,心中暗暗想道:看来此番太子殿下的目标,多半是这位了……
果然,就在胤公望向李慎的同时,太子终于发难了,只见他满脸愤色,慷慨激昂地说道,“这大周乃我李氏天下,岂能容忍贼子耀武扬威?——如今我不得出冀京,诸位兄弟,有谁能代我一行,铲除奸邪,扬我大周李氏威名?!——老三,除为兄外,众兄弟之中,以你最为年长,不如你代父、兄走一遭洛阳,叫那些贼子瞧瞧我大周李氏子弟本事?”
此言一出,非但众皇子惊愕,就连以御史大夫孟让为首的朝臣们也愣住了。
太子殿下这是要借刀杀人啊?
此时此刻,御史大夫孟让终于明白了太子李炜的意图,但遗憾的是,他并没有看到更深层次的阴谋。
“……”面对着太子李炜的为难,即便是李慎早已从李寿、王旦口中听说这件事,但依然毫无应对办法。
胤公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毕竟他不想再牵扯到皇嗣争夺的漩涡当中。
可即便如此,作为大周天子最信任的臣子,胤公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天子,于是乎,胤公望向靠坐在龙榻之上的大周天子李暨,意外地发现,天子李暨望向太子李炜的目光,已不像方才那样惊喜万分,而是掺杂着某些隐晦的神色,一闪而逝。
或许是注意到胤公望向自己时的目光吧,大周天子深深回望了他一眼,那长达四十年的交情,使得胤公当即便领悟到了大周天子目光中饱含的深意:静观其变。
不愧是陛下!看出来了呢!
胤公淡淡一笑,也不再多事,冷眼旁观,只是在心中暗暗感慨。
一晃三十多年,世人几乎已经忘却了呢,忘却了正是眼前这位雄主,将大周的国土扩张了一倍有余。
正如胤公所猜测的,让谢安都不得不小心应付的大周天子李暨,哪里会被太子李炜这种小伎俩所蒙骗。
作为一名父亲而言,天子对于自己的儿子如此逼迫他的兄弟而感到痛心疾首,但是对于作为大周国君而言,李暨并不反感太子李炜的做法,相反地,他很欣赏太子李炜竟能想到这一条以退为进之计。
毕竟皇嗣之争可不是儿戏,亲身经历过的李暨太清楚其中的凶险了,纵观历代君王,哪一位不是心狠手辣的枭雄?
什么?
身为帝王首先要注重的是温厚?
啊,南唐就是因为那所谓的温厚、仁义之君,才会被他李暨仅用六万精锐之师覆灭!
或许此人有人会怀疑,四皇子李茂击退了北戎的如今,威望直逼大周天子,可天子却未有任何表示。
其实道理很简单,虽说四皇子李茂那一役十分出色,可比起大周天子李暨年轻时,还不够看,毕竟李暨年轻时,曾用区区六万精锐之师,便覆灭了整个南唐,将荆州、徐州、扬州等大片土地并入大周国土,当时手段之毒辣,使得江南等地百姓至今犹牢记不忘。
也正是因为这样,随着岁数越来越大,李暨才愈加感到当初的深重罪孽,因此不止一次地减轻江南各州各郡赋税徭役,更叫八皇子李贤代自己寻访江南,以弥补他年轻时在江南所犯下滔天杀孽。
其实说实话,二子李炜其实并不是天子李暨心中作为太子的最佳人选,即便是事到如今,大周天子依然觉得太子之位非自己的长子李勇莫属。
当年的太子李勇,那才是上至朝廷、下至市井心目中的最佳储君,温厚、谦逊,可以说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李暨始终认为,自己的长子李勇一定能够成为比他更出色的千古明君。
但是天子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场出于水土不服的疾病,便夺走了前太子李勇年轻的生命,而且还是在他凯旋之时,要知道当时,天子已计划着,待前太子李勇凯旋返回冀京,便举行禅让之礼,将帝位传给他。
太子李勇的逝世,对天子李暨造成了极大的打击,毕竟前者可是他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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