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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望着谢安脸上的惊愕表情,孔文摇了摇头,眨眨眼睛揶揄说道,“你小子不会是介入了众皇子们的夺嫡之争吧?”
“……”谢安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当真?”原本只是一句戏言,却没想到谢安便露出那样的表情,孔文愣住了,难以置信地问道,“小安,你当真介入了众皇子的明争暗斗?”
谢安犹豫了一下,便将前些日子他与长孙湘雨帮助李寿出谋划策一事告诉了孔文,使得这位老人惊叹连连。
“那就对了!”孔文点了点头,正色说道,“倘若老夫所料不差,陛下显然已经看出了那日在李寿殿下背后出谋划策的你等,是故,给你一个教训!——我大周祖上有训,但凡朝臣,皆不得干涉皇室家务,虽说这条例令到如今已形同虚设,朝中有不少大臣都介入了皇嗣之争,但即便如此,也不敢在陛下面前有任何表示!哪像你,当着陛下的面摆弄本事、使阴耍诈……倘若你不是梁丘家那个小丫头的夫婿,这会儿恐怕是人头不保!”
“陛下怎么知道是我?”谢安愕然问道。
“呵呵,你等小辈,岂识陛下当初……罢了罢了!说起来,你与长孙家那个小家伙所设的计策,确实高明,你可知,破绽在何处么?”
谢安摇了摇头,说道,“小子不知,望老爷子指点!”
“太过了!”
“太过了?”
“啊,太过了,”深深望了一眼谢安,孔文压低声音,正色说道,“整个冀京,谁都知道九皇子李寿乃安分守己之人,平日里大多在自己府上吟诗答对,不搀和朝事,说句不客气的话,不过是一个涉世不深的书生罢了,即便是能想出一些计谋,也不过是纸上谈兵,你与长孙家的小丫头最大的疏忽就在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想着将计策做的至善至美……”
“老爷子的意思是,我二人做的太完美了,反而不好?”不难想象,谢安此刻的表情说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孺子可教!”孔文笑呵呵地点了点头,不过心中倒是暗暗赞叹,赞叹谢安与长孙湘雨的谋划。
“这可真是……”谢安无言以对,颇有些哭笑不得。
抬头望了一眼谢安,孔文正色说道,“小安呐,莫不要小瞧了阅历二字,你与长孙家的那个小丫头,在才智方面确实是远超众人,只不过有些时候,积年累月的经验,也能弥补这方面的差距……”说着,他顿了顿,带着几分玩笑揶揄道,“可不要小瞧了陛下、胤公、老夫这帮行将就木之人呐,再怎么样,我等这些老头子,吃过的盐要比你等小辈吃过的米还要多……”
说完,孔文老爷子举起一子,断了谢安一条棋盘上大龙的生机。
“受教了!”谢安只听地心悦臣服,眼睁睁望着孔文老爷子在棋盘上提子。
忽然,他表情微微一变,诧异说道,“不对!这条大龙明明已经活了……”
“哦,是么?”孔文老爷子露出一副疑惑之色。
谢安没好气地望着一脸无辜的孔文,无语说道,“老爷子,没有这样的……”
“小安是想说,老夫故意用话使你分心,趁机移动了棋盘上的落子?——证据呢?堂堂大狱寺少卿,说话可是要将证据的!”
“……”谢安没好气地望着孔文半响,忽而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说道,“好好好,算我输了!”
“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什么叫算你输?”孔文一脸正色地望着谢安,继而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捋着胡子颇为得意地笑道,“如此,老夫就是一百四十七胜、一百四十七败、无平局了……唔唔!”
“……小子该说,[姜还是老的辣]么?”
“呵呵呵呵……”
望着孔老爷子笑而不语、悠闲自在的模样,谢安不得不承认,自己在经验方面,还是有些欠缺,明明已屡次提醒过自己要小心眼前这位老爷子的棋品,可一旦涉及到紧要之事,却又疏忽了……
鉴于朝廷已正式下达了任命的文书与圣旨,谢安暂时摆脱了大狱寺的公务,开始着手准备关于西征洛阳叛军的事宜。
首当其冲地,谢安便想到了自己的妻子梁丘舞,以及她麾下的东军神武营,向孔文老爷子说了句,他便提前离开了大狱寺,与这些日子一直担任他护卫的项青、罗超二人一同朝着神武营的军营而去。
东军神武营的驻地,在冀京西北城的角落,那里有一片极为宽敞的空地。
神武营驻地的西边,是西直门,而北边是德胜门,这两处城门,虽说卫尉署历年以来除了维持治安外,还负责着整个冀京除皇宫外所有城门的守卫,但是较真起来,西直门与德胜门,却不在卫尉署的管辖范围。
这两处城门,一直以来都是东军神武营负责把守,理由很简单,毕竟东军神武营是骑兵,冀京西北角虽然空旷,但也不足以作为训练骑兵所用的校场,很多时候,神武营的将士都出城到城外操练。
而神武营驻地的东面,则是皇宫西墙,也是皇宫西侧宫门,宣武门的所在。
一旦宫内发生变故,而宫中禁卫又不足以平息变故,那么,东军神武营便能经这道宫门进入皇宫,保卫大周皇帝以及整座皇宫的安危。
说起来,尽管谢安与梁丘舞同榻而寐也不知多少次,可这东军神武营的驻地,谢安却一次都还没来过。
要不是项青与罗超在旁,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项副将,罗副将!”守卫营门的神武营士卒远远便瞧见了项青、罗超二人。
“嗯,”项青点了点头,问道,“将军可在营内?”
“启禀项副将,今日并非出城操练之日,将军正在营中!”
“好!——开营门,我等有事要与将军商议!”说着,项青回头望了一眼谢安,说道,“兄弟,下马!”
下马?谢安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那守门的士卒抬手一指谢安,沉声说道,“将军有令:营内重地,不得奔马!——下来!”
“……”谢安有些诧异地望向项青、罗超,却见二人早已下了马,心中暗自惊讶。
虽然他早就听说自己的妻子梁丘舞治军严明,却也没想到这般严厉,严厉到项青、罗超身为神武营的副将,亦不得不照令行事。
“抱歉、抱歉……”讪笑着说了两句,谢安将手中的马缰递给了守门的士卒,后者点了点头,一扬手,顿时,偌大的木质营门伴随着隆隆的巨响,向谢安、项青、罗超三人敞开。
刹那间,谢安隐约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仿佛眼前的那并不是一座军营,而是一头潜伏的凶兽,向他敞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内中的獠牙。
下意识地,谢安将背挺地笔直。
跟着项青、罗超二人朝着营中深处走去,谢安时不时打量地经过的一切,当经过一块校场,看到神武营的士卒队列整齐,举刺手中的长枪操练时,谢安不禁有些纳闷。
“三哥,神武营不是骑兵么?”
回头望了一眼谢安,见他满脸诧异之色,项青哪里还会不知谢安心中所想,笑着说道,“你以为骑兵就不需要在平地操练了?倘若如此,那么在战场上,一旦胯下之马受创,那岂不是只能等死了?_上了马是骑兵,下了马,则是步卒,这便是我四镇之首,东军神武营的教条!”
“厉害……”谢安听地心中倍感惊讶,他曾经听人说过,说骑兵下了马就是软脚虾,可如今瞧着那些神武营操练枪术,要不是清楚神武营是骑兵,谢安甚至会怀疑那其实就是一队步卒枪兵。
继续朝前走,走过好几个千人方阵,谢安终于瞧见了梁丘舞。
只见她穿着一身戎装,面无表情地踱步在数以万计神武营士卒面前,时而出声号令万军。
好威风啊……
虽说早就知道自己的妻子梁丘舞乃东军神营两万骑兵的上将军,可直到亲眼瞧见,谢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妻子究竟有多么了不得。
这样想象,谢安倒是也能理解,这个女人最初何以一直用发号施令的语气与他说话了,哪怕在榻上也是……
苦笑着摇摇头,谢安正要走过去,忽然,身旁的罗超一把拉住了他的肩膀,用他一贯毫无情感波动的语气,吐出一个字。
“等!”
“等?”谢安满脸诧异之色,正要说话,项青咳嗽一声,低声说道,“操练之事,乃我神武营重中之重,除非紧要之事,不得干扰,否则亦军法论处……”
“那我这事……算紧要么?”谢安犹豫问道。
项青尚未来不及开口,罗超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不算!”
谢安苦笑一声,只好乖乖与项青、罗超二人远远站在一旁等候。
而与此同时,远处踱步在数个千人方阵前发号施令的梁丘舞,似乎也瞧见了谢安等人,脸上隐约露出几分诧异之色,却再没有其余表示。
而在梁丘舞身前的千人方阵之中,副将陈纲正一面举刺手中的长枪,一面大声喊着口号。
“刺,扎,插,叉!”
“刺,扎,插,叉?”谢安脸上浮现出几分纳闷之色,想了半天,回顾身旁的项青与罗超二人,古怪问道,“有什么区别么?”
“没有!”罗超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只是连刺四下而已!”
他这么一说,谢安脸上的古怪之色更浓了,犹豫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说道,“三哥,四哥,你们不觉得这样喊……很傻么?”
“我一直这么觉得!——非但傻,而且丢人!”罗超面无表情地说道。
接着罗超的话茬,项青亦忍俊不禁地说道,“话虽如此,不过当着陈二哥的面可不能这么说,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想出来的,他一直觉得这样喊很威风,还好几次很得意地想让小超也学他这么喊……”
谢安闻言偷偷望了一眼罗超,终于明白,何以向来惜字如金的罗超,为何会就着这个问题说了那么多。
如此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一直到了午时前后,梁丘舞这才下令全军歇息,一来是已到了用饭时间,二来嘛,七月正值酷暑,尤其是晌午,烈日炎炎,不适合进行太过严格的操练,否则,一旦士卒因操练而中暑,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安,你怎么来了?”早就瞧见了谢安三人的梁丘舞,直到这时才走过来与自己的夫婿说话,让人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确实是公私分明。
说实话,谢安双腿站地酸麻不已,可是一想到梁丘舞在烈日下甚至比自己站立地还要久,他也不好意思再抱怨,耸耸肩说道,“方才,朝廷正式发下公文,我还接到了陛下的圣旨……任命李寿为安乐大将军,任命我为从四品下参将统领,三等侍卫,三日后赶赴洛阳平叛……”
“……”梁丘舞闻言皱了皱眉,在深深望了一眼谢安后,说道,“此事到帅帐再说!——对了,你三人还没用饭吧?我叫人多备几份!”
谢安跟着梁丘舞到了军中帅帐,而当时,严开与陈纲也已回到帅帐。
梁丘舞唤来左右护卫,叫那护卫多备了三份饭菜,继而才问起方才的事。
“安,你要跟着九殿下去洛阳?”
“嗯!——我总不能叫他一个人去吧?”谢安耸耸肩说道。
梁丘舞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反倒是严开与陈纲二人听说此事,惊愕地望着谢安,尤其是陈纲,颇有些口无遮拦地说道,“你?你去洛阳做什么?送死?”
也难怪,毕竟严开与陈纲虽然那一日也听到了长孙湘雨的分析,知道这次的洛阳平叛,对于李寿而言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尽管如此,他们也没想到,谢安竟要跟着李寿一道去洛阳。
“眼下去洛阳,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啊,尽管那位长孙小姐才智过人,可在战场上,计谋并不能解决一切麻烦……”严开皱眉提醒着谢安。
“多谢严大哥提醒,只是……只是我说什么也不能让李寿一个人去面对,我答应过……唔,我发过誓,我会帮他的!”
“你能帮什么?”陈纲冷笑一声,不屑一顾地说道,“似你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到了战场就是送死!”说到这里,他转头望向梁丘舞,说道,“将军,不若我东军请表,向朝廷请缨?——我军操练数年,始终无用武之地,营中将士亦是抱怨多时……”
“嘿!”项青嘿嘿一笑,用手肘拱了拱谢安。
或许注意到了项青的笑声,陈纲面色微微有些涨红,尤其是当看到谢安感激、惊讶的目光时,他更是满脸涨红,恼羞成怒般说道,“我只是为营中将士请命,你这卑鄙小人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是是……”谢安讪笑着连连点头,讨好般说道,“哦,对了,陈二哥方才[刺,扎,插,叉]的口号,真是气势十足!”
“是……是么!”陈纲闻言眼中忍不住露出几分得意之色,随即,他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咳嗽一声,故作平淡地说道,“哼!总算你还有点眼力!”
与罗超对视一眼,项青心中暗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见梁丘舞微微叹了口气,皱眉说道,“关于我东军神武营介入洛阳一事,我此前已屡次向朝廷提及,只不过屡屡被太子殿下以及众朝臣驳回了……太子李炜言道,此次西征乃南军陷阵营职责,虽败了数阵,却仍有再战实力,倘若我等东军插手,便是看不起南军……”
“什么屁话!”陈纲闻言大怒,忍不住骂道,“南军前番损失惨重,两万编制如今只剩下八千人,再打下去,就全军覆没了!——南国公的吕老爷子,可没有这般小家子气!”
“这可不好说,”严开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平常倒是无妨,只是如今,吕家长子战死沙场,南军将士,多半想着为自家主将报仇,倘若我等此事插手介入,确实不太妥善……要知道,南国公吕老爷子,这回可是连皇命都不顾,亲自赶赴洛阳了!”
“什么?南国公赶赴洛阳了?”谢安愣了愣。
“你不知道?”严开疑惑地望着谢安,说道,“南国公替自己儿子办妥身后事,便去大梁整顿南军了,算算时日,差不多应该到洛阳,与叛军交上手了……”
谢安闻言望向梁丘舞,却见她亦是点了点头,说道,“陛下得此消息后,曾叫我东军追回吕伯伯,为此,我亦派出三百轻骑,只可惜,一路寻觅,却始终未有追到……”
“能不能以援军的方式,前往洛阳?”项青试探着问道。
“恐怕不行,”梁丘舞摇了摇头,皱眉说道,“太子李炜言道,说冀京不稳,叫我东军镇守冀京,不得擅离!”
“不稳个屁!——洛阳那才叫不稳!”陈纲怒骂一句。
“那能否这样呢?”舔了舔嘴唇,谢安压低声音说道,“东军神武营一切照旧,舞,你选千余精锐,混入出征的队列中……”
梁丘舞微微摇了摇头,叹息说道,“前两日夜里我不是就说了么?太子李炜早两日已派天使来,叫我例行早朝,以防洛阳战事有何突变……”
“有这事?”谢安愣了愣。
梁丘舞闻言眉头一皱,有些不渝地说道,“难不成我骗你?”
谢安讪讪笑了笑,他自然不会认为是梁丘舞在说谎,毕竟这个女人向来就一是一、二是二,想来想去,谢安觉得很有可能是当时自己太过于专注与她的房事,因此没有注意到。
好家伙!
这太子李炜身旁,确实有不少足智多谋之辈啊,提前就将这条路给堵死了……
这可真是……
尽管早猜到太子李炜不会那么好心,坐视梁丘舞率东军神武营帮他谢安,可一听说确有此事,谢安亦不禁感觉有些头疼。
第六十九章 各方态度(三)
“……安,今……今日太子李炜派了天使来,传口谕要我从明日起,例行早朝,说……说是以防洛阳战局有何变故……唔……安!我在与你说正经事呢,你别……别……唔……啊……”
“嗯,嗯,你说你的……”
“你……唔……”
在梁丘舞略带几分不悦的目光下,谢安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前两日夜里的那一幕温馨而甜蜜的景象。
原来是那个时候说的啊……
嘁!这个笨女人真不会挑时候,自己当时满脑子都是她,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嘛!
嗯!真是笨女人!
谢安心安理得地暗暗埋汰着自己的妻子。
不过一想到眼下的处境,谢安不禁有些郁闷,要知道,他之所以急急忙忙来到东军神武营的驻地,为了就是想看看能否从梁丘舞这里得到帮助。
毕竟是夫妻嘛,更何况,只要谢安不犯作风上的错误,梁丘舞这些日子,对他还是很好的。
别看这个笨女人平日里呆呆的,做事又是循规蹈矩,古板、固执地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但是不可否认,这个女人很可靠,当她有一剑在手时,那份超乎常人的武力,足以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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