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但是知道归知道,我想也没有几个人敢拿这件事当面侮辱九皇子李寿,除非,此人背后有人指使,而且指使他的人,势力异常庞大。
那就是太子李炜!
其实满堂的朝中大臣们也很清楚,这场闹剧,多半是太子李炜的意思,毕竟这位太子殿下素来看不起九皇子的糟糕出身,但是,没有人会傻到言明这件事。
是啊,谁会傻到为了一个失宠的皇子而去得罪当朝最得势的太子殿下呢?
或许,这是堂中几乎所有人的心声,但是至少,这些人中并不包括谢安。
说实话,此刻的谢安,对李寿的印象并不怎么样,但是在明白李寿之所以不愿意叫老管家福伯一同前来的原因后,他对李寿有了几分好感。
毕竟福伯也是他谢安的恩人,如果不是福伯好心收留,他谢安恐怕早已冻死在街头。
既然如此,谢安又岂能眼睁睁看着李寿当众受辱?
此时帮李寿,就是报答福伯,谢安是这么想的,所以,他要替李寿出头,趁着众人大笑之余,先发制人,给那个文士扣上了一顶辱及圣上的大帽子。
要知道这个罪过若是坐实了,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也难怪那位文士面色大变。
“我……我何时指桑骂槐、辱及陛下了?”
“难道没有么?”在堂中众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下,谢安气势汹汹地喝道,“红口白牙,在座众位大人都听得分明,岂容你狡辩?——你言我家殿下是骡子,而我家殿下之生父、当今圣上又是什么?——啧啧啧,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可能是被谢安先声夺人吓住了,一时间,那位文士满头冷汗,颤声说道,“我……我方才又不是说九殿下的……”
“哦,哦,”出乎众人意料,谢安的语气忽然缓和了下来,点点头仿佛恍然大悟般说道,“哦,对,说起来,你方才确实不是对我家殿下说的,因为你说,[太子殿下,小的忽然想到一则笑话……]”说着,他故意望了一眼太子李炜,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
尽管明白这是谢安故意为之,但太子李炜依然不由眉头一皱,转头瞥了一眼那位文士,这让后者更是吓地跪倒在地,连声说道,“太子殿下,小的万万没有那个意思……”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谢安露出一脸戏谑笑容,在旁煽风点火,在太子李炜望向他时,却又一改之前戏谑笑容,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你!”那位文士勃然大怒。
“我什么?”故作不解地望着那位文士,谢安疑惑说道,“莫非我误会了?阁下只是随口说说……”
那文士被谢安弄得方寸大乱,见谢安忽然掉转口风帮自己,来不及细想,面色一喜,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对,我只是随口说说……”
话音刚落,就见谢安面色一变,厉声喝道,“随口说说?随口说说便辱及两位殿下,辱及当今圣上,罪加一等!”
“你!”那位文士彻底傻眼了,手指颤抖地指着谢安,气地说不出话来。
见此,谢安冷笑一声,露出几分淡淡的笑意,义正言辞地缓缓说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阁下空活这么些年,难道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么?”
“你……我……”那位文士被谢安气地说不出话来。
整个大堂,依旧鸦雀无声,堂内所有的人都在关注着这里,如果说方才只是单纯想看李寿出丑,那么眼下,他们或许更想知道,这件事最终将会如何收场。
“下去,丢人现眼的东西!”在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太子李炜面色铁青,一脚将那个文士踹倒在地,在冷冷望着后者连滚带爬地跑出大堂后,他这才抬头望向谢安,轻笑着说道,“什么时候小九身边有了这么一位能说会道的人物了?怎么不与二哥介绍介绍?”
其实李寿方才也是看傻了眼,他万万想不到自己身边这个贪财好色的家丁谢安,竟然有着如此出色的辩才与胆识,更想不到谢安竟然会帮他,以至于直到李炜开口问话,他这才反应过来,躬身说道,“太子殿下恕罪,此人乃小弟刚招入府中的书童,叫做谢安,得罪之处,还请太子殿下海涵!”
“谢安……”李炜微微点了点头,继而望着谢安轻笑说道,“看你年纪轻轻,竟有那般出色辩才,想来也是读过些书,这样吧,要不与我府上幕僚切磋一二?”
堂内众朝臣对视一眼,均是心若明镜,很显然,是这个叫做谢安的小子方才让太子殿下丢了面子,是故,那位受不得半点气的储君眼下急着要找回这个面子,并借此狠狠羞辱谢安以及李寿一番。
倘若不是这样,这种比试根本没有必要,要知道太子李炜府上的幕僚文士,那可都是饱学之士,熟读百家之学,岂会连区区一个十五、六岁的孩童也赢不过?
且不说堂中诸人,其实李寿心中也是暗自打着退堂鼓。
对于谢安,李寿太了解了,这个小子虽说有着一肚子的鬼点子,偶尔还会说出一两句一鸣惊人的话来,仿佛给人一种饱读诗书的错觉,但是说到底,那小子至今连自己的名字都还不会写,又谈何与太子殿下府上的幕僚比试学问,那岂不是自寻其辱么?
“这个……”
“怎么?”可能是见李寿面露难色,太子李炜的面色瞬间就沉了下来,阴声阴气地说道,“小九不给面子?”他话中的威胁口吻,哪怕是傻子恐怕也听得出来。
“不敢……”李寿摇了摇头,继而转头望了一眼谢安,示意谢安按照太子李炜的话去做,免得将已经变得非常糟糕的事态变得更加糟糕。
尽管此时的李寿,尚未与谢安建立日后那般深厚的交情,可看在谢安方才义助他的份上,他也不想这小子因此送了性命。
反而是谢安显得要平静许久,在微微吸了口气后,望着太子李炜躬了躬身,拱手问道,“不知太子殿下想比试什么?”
“随便!”轻哼一声,太子李炜顾自在一旁的空席中坐了下来,一副有恃无恐的从容之色,显然是相信自己身旁的幕僚不可能会输给一个身份低贱的书童。
而同时,在他身后的幕僚中,又走出一位文士,倨傲地望着谢安,敷衍地一拱手,冷笑说道,“在下吴瑞!——出题吧,小子!”
谢安歪着头默默地打量着那位文士,忽而轻笑说道,“阁下看起来自信满满?”
“哼!”吴瑞冷哼一声,颇为自负地说道,“我吴瑞自幼苦读诗书,精通百家之术,岂是你区区一书童可比?”
谢安闻言不禁皱了皱眉,说实话,尽管初次见面他便对盛气凌人的太子李炜产生了反感,但这并不表示谢安心中不畏惧李炜,相反,谢安十分忌惮那位太子李炜的身份地位,也因此,尽量表现出恭敬的样子,以免被太子所记恨。
给李寿出头是一回事,可得罪太子李炜又是另一回事,这一点,谢安还是分得很清楚的,说到底,他可不是那种会以卵击石的蠢蛋,再者,还没有发生那一件让谢安与李寿发誓要杀了太子李炜的事。
但是这并不代表,谢安也会忌惮面前这个叫做吴瑞的文士。
“原来如此,饱学之士……”望着吴瑞那倨傲的面容,谢安释然般点了点头,继而忽然讥笑道,“不知比起方才滚出去的那位,如何?”
吴瑞闻言面色微变,在望了一眼太子李炜后,咬牙切齿地说道,“自然要强过于他!”
“是指滚的方式么?”谢安笑着接口道。
堂内隐约响起一阵轻笑,但是当太子李炜那不渝的眼神一扫,那些轻笑顿时消逝地无影无踪。
“休要逞口舌之勇!”被气地面色涨红的吴瑞深深吸了口气后,怒声说道,“小子,速速出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滚着出去的究竟是谁,还说不定呢!”
“不,一定是你!”谢安戏谑地说了一句,继而沉吟一下,沉声说道,“你说你精于百家之术,这样,我们比试一下算术吧?如何?”
“还以为是什么……雕虫小技!”吴瑞轻蔑一笑,淡淡说道,“尽管道来!”
谢安轻笑一声,也不说话,只是叫堂中的家妓取来八块竹片,随即又请李寿在分别在这八块竹片上写上[一]、[二]、[三]、[四]四个字,每个字两块,这让在场所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众目睽睽之下,谢安将那八块分别写着数字的竹片以背面的形式放在桌上,随即转头对吴瑞说道,“以每两块写着相同字的竹片为一组,规定你每次只能翻一块竹片来看它背面所写的字,倘若翻到相同的字,便可以将这两块从中拿出来,现在我问你,在条件充足便不能故意重复失败次数的前提下,要将这些混杂在一起的竹片按字区分开来,最快需要翻几次,最慢又需要翻几次?——哦,对了,不可以真的翻动这些牌子哟!”
“唔?如此出题,倒是稀奇……”这所宅邸的主人,当朝大司农宗士走了过来,颇为惊讶地望了眼谢安,继而将目光放在吴瑞身上。
在他看来,太子李炜府上所蓄养的幕僚,那可是一等一的饱学之士、王佐之才,按理说不至于难倒他们,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那位叫做吴瑞的文士却是双目呆滞、表情愕然,别说解出谜底,他似乎连谜面都没能听懂。
反而是那些朝中大臣,都颇为好奇地围了过来,私下议论纷纷。
“八块竹片……”
“每两块相同字的为一组,每次只能翻一块……”
“最快几次,最慢几次……这?”
“王侍郎,你们工部素来精于统算之术,可能解出此题?”
“这个……”
“李大人呢?”
“唔,下官从未听闻此等谜题……”
难以置信!简直是难以置信!
见满堂朝中大臣、国中贤士皆被此题所难住,摇头苦思却始终未曾得出答案,李寿心中万分惊愕。
要知道出现在这里的,那可都是大周朝廷中的贤士良才,是天子委以重任的朝中重臣,然而,这些治国大臣却被自己一个书童所出的谜题所难倒,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似乎是注意到了吴瑞的呆滞的表情,谢安心下暗暗冷笑。
不可能……
解地出来!
第七十六章 回忆时间轴(五)
绝对不是谢安看不起这个时代所谓的饱学之士,相反地,谢安毫不怀疑,这些位能够被太子李炜所看重的文士,都拥有着超乎寻常的才能与学识,比他要有能耐地得多。
但是很可惜的,谢安所出的题,已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的范畴。
啊,并不是智慧上的高低,仅仅只是文化程度的差异,可能这位叫做吴瑞的文士能够将历代圣贤的经典倒背如流,但是,只要他的脑袋中还没有逻辑这个概念,就无法解出这个谜题。
单凭这个时代单线程的思考方式,是绝对计算不出这么复杂的逻辑难题的,尽管这种题目在谢安那个时代,几乎是人人皆知。
啊,仅仅只是这个时代的局限性。
想到这里,谢安不禁有些怜悯那个叫做吴瑞的文士,也因此打消了再出言讥讽、扰乱对方思考过程的念头,单单从对方死死盯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八块竹片却满头冷汗的模样,谢安便已经清楚,这个人,是绝对解答不出来的。
整整一炷香工夫,满头汗水的吴瑞依然无法口唇紧逼,失神而呆滞地望着自己面前的八块竹片,他的神情,越来越焦急。
“滚出去!”已经失去耐性的太子李炜吐出一句冰冷的话。
吴瑞欲言又止,最终,抱着脑袋从堂内滚了出去,名符其实的滚了出去。
“嘿!果然要比第一个强呢!——滚的方式……”谢安撇嘴冷笑一声,继而在李寿的咳嗽声中,稍稍收敛了几分。
这时,太子李炜的幕僚团中又走出一位中年文士,手指谢安怒声说道,“莫不是你唬我等?这题根本就没有答案!”
话音刚落,谢安第一时间感受到了来自太子的阴冷目光。
如果没有答案的话,自己恐怕会死地很惨吧?
可惜……
想到这里,谢安淡淡说道,“只要你们承认……”
“承认什么?”那名中年文士一脸疑惑。
“承认什么?”谢安失笑地摇了摇头,继而面色一正,带着几分奚落,淡淡说道,“自然是承认技不如人咯,还能有什么?!”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
承认还是不承认?
这恐怕是此刻盘旋在太子李炜的那些幕僚们脑海中最难抉择的难题。
承认,就意味着他们这些饱读诗书的学士、当今太子的幕僚,连九皇子家一个区区的书童都比不上。
可是不承认……
他们又实在解不出这道题,甚至于,他们渐渐开始怀疑这道题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答案。
而就在僵持之时,忽然,那几位幕僚中走出一人,只见此人身高七尺、体型消瘦、面色苍白、双眼凹陷,看上去说不出的憔悴,远远看出,就好像衣服架子似的。
“你是?”谢安眼中露出几分惊讶。
“河东安邑人,王旦!”那名文士拱手一礼。
毋庸置疑,这位文士,便是日后投身于李寿麾下,成为李寿除谢安外的心腹,王旦。
“原来是王先生……”谢安学着对方的动作拱手还以一礼。
之所以对这个叫做王旦的文士客气,一来是谢安方才注意到,当太子李炜方才奚落李寿时,这个王旦并未与其他幕僚一样哄笑,而是默默地站在李炜身后,至于其二,那就是谢安潜意识感觉对方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物。
尽管这个王旦面相不佳,但是谢安却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无法言喻的气质,那种沉稳、不为世上之物所动的气质。
想到这里,谢安犹豫一下,拱手说道,“王先生不再多考虑一下么?”
但是谢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旦身旁其余几名幕僚打断了。
“王旦,你什么意思?”
“是啊,王旦,我等乃饱学之士,岂能被区区一书童轻视?”
在谢安惊讶的目光下,王旦微微摇了摇头,叹息说道,“既然此题我等无法解答,又何必执意于没有必要的执念?诸位,此题,是我等输了!”
“你!”几名幕僚满脸惊怒,然而王旦却不再理睬他们,拱手对谢安说道,“还请足下道出此题之解!”
望了一眼面色如常的王旦,又望了一眼皱眉不已的太子李炜,谢安也不为难,点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我就说出此题答案……”
“我等洗耳恭听!”与其余几名愤愤不平的幕僚不同,王旦拱手谢道。
“最快是六次,最慢是十三次……”在满堂诸人惊疑不解的目光下,谢安缓缓道出了答案,并说出了充分而合理的解答过程。
说实话,这个谜题并不难,至少在谢安那个世界,几乎每个人都可以解答出来,只要注意其中的陷阱就可以。
因为谢安所说的,是要将这八块竹片按字区分开来,所以最快的次数不是八次,而是六次,这是第一个陷阱。
而对于最慢次数的问题,换而言之,其实就是将每个竹牌都翻一遍,然后在与最快次数相加,但是这里还有一个陷阱,那就是翻牌的时候,并不需要翻八次,而是七次,因为再傻的人,也能猜出那最后一块竹片上的字,这也是谢安刚才之所以要加上[在条件充足便不能故意重复失败次数的前提下]这几个字的原因,因为如果没有这几个字,那么这后半道题,就不可能会有正确的答案。
换而言之,这是一个需要逻辑以及谨慎的题目,其中无论缺少哪一个,都不足以解答出这道题。
啊,无关乎智慧或者才识,仅仅只是文化程度的差异,亦或是……见识!
“原来如此……”
“这等谜题,真是前所未闻……”
当谢安说完之后,足足过了四五息的工夫,大堂之内这才响起一阵惊叹之声,显然,那些位朝中大臣也非草包,在经过谢安的解释后,自然也逐渐明白、理解过来。
毋庸置疑,他们对九皇子李寿身旁那一名其貌不扬的书童,当即高看了几分。
“这,算不算是谜底?”谢安微笑着望向方才说话的中年文士,表情带着几分讥笑。
只见那中年文士恨恨地瞪着谢安,面红耳赤,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忽然,太子李炜的幕僚中有一人面露不忿之色,抬手指着谢安说道,“算术,小道也!——小子,可敢与我等比试治国之道!”
谢安闻言笑了笑,露出夸张的表情,故作惊讶地说道,“初次听说,算术不在治国之道内呢,这位先生这般说,将户部、工部置于何地?”
话音刚落,堂中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一些户部、工部的官员,面带不忿之色皱眉瞪着那名文士,谁都知道,户部与工部,就是靠算术来运作的,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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