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回答,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这份沉默,远比回答更有说服力。
就在这时,屋内响起了啪啪啪的声音,众人转过头去一瞧,这才发现,长孙湘雨正用手中的折扇,轻轻敲着桌案。
“尚未开战,便心存惧意,这仗还用打么?——丢人现眼!”
倘若在昨日,这些位将领多半会气愤填膺,但是眼下,在见识过了这个女人可怕的一面后,他们哪里敢有任何愤愤之色,纷纷低了下头。
“行了,闲话少说,眼下就来部署一下明后日的战事吧!”说着,长孙湘雨缓缓站了起来,一面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一面淡淡说道,“鉴于前两次,叛军都是在击溃我函谷关下的周军,大举反攻,我料定这次多半亦是如此……在覆灭南军之后,气焰嚣张的叛军势必会兵出谷城,大军反攻洛阳,既然如此,我等迂回袭谷城,遏断叛军士气,在我看来,叛军绝不会想到我等会袭他后方……”
竟然不救吕公?
“……”屋内众将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敢插嘴。
仿佛没有注意到众将的表情,长孙湘雨自顾自地说道,“明日,苏信你增派轻骑斥候,监察谷城一带,一旦有函谷关的叛军入驻谷城,速速来报!”
“……是!”
“刘奕、步白、石晋,你三人点三万兵马,明日清晨离洛阳,藏于邙山,我与你等一同前往,待函谷关的叛军率军谷城,前来洛阳时,趁机拿下谷城!”
“……是!”刘奕、步白、石晋对视一眼,抱拳领命。
“费国、李景,你二人守洛阳,待函谷关叛军至,非但要守住洛阳,更要拖住此波叛军,以便于我拿下谷城……只要谷城拿下,此波叛军无异于瓮中之鳖,插翅难飞!”
“……是!”
“那就散了吧!”长孙湘雨挥了挥手中的折扇。
屋内众将面面相觑,默默站起身,就在这时,他们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不救吕公?”在屋内诸位复杂的目光下,谢安目不转睛地望着长孙湘雨。
“救?”长孙湘雨咯咯一笑,淡淡说道,“为何要救?吕公既然不顾圣命也要私自率军攻打函谷关,想必是有了死的觉悟,而且在我看来,他率领区区八千南军,攻打屯扎着十万叛军的函谷关,这本身就是与送死无异……反正横竖要死,还不如为我的计策,增添几分胜算!”
“你……”
“十万叛军啊,还有那个不知名的猛将,你以为函谷关能那么好拿的?——眼下,吕公已替我等制造了一个绝妙的机会,一旦他战死,叛军士气势必会高涨,势必会大举反攻,而我等,只要瞧准机会掐断叛军归路,谷城、洛阳两处夹击,这胜算,可比傻傻地将大军推到函谷关下要高得多啊!”
“连吕公都当成可抛弃的棋子么?”谢安缓缓站了起来,带着几分怒意望着长孙湘雨。
“算不上……我只是因势利导而已,你们不是想赢么?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见死不救,算什么最好的办法?!”
望着谢安脸上怒色,长孙湘雨脸上的笑容,缓缓收了起来,似笑非笑地说道,“还记得临战之前的约法三章么……你与李寿答应过本军师,不对本军师做出的判断有任何的异议!”
“此一时彼一时!——我要你救吕公!”
长孙湘雨闻言啪地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淡淡说道,“摆着这般好的机会,摆着能够歼灭叛军主力的机会,你却要我救一个半死的老头?外加一支被打地支离破碎的南军?——倘若这八千南军能换来数万叛军的性命,为何要救?”
“你……你不讲道理!”
“啊,我所奉行的兵法,就是不讲道理的兵法!”说着,长孙湘雨合拢了手中的折扇,正色说道,“我说过的,比起过程,我更注重结果!——你难道忘了?我长孙湘雨,本来就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
“你!好,好……”望着长孙湘雨点了点头,气地面色涨红的谢安,脱口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剥夺你军师的职务,我自己带兵去函谷关!——我可以行使监军职权,对吧?”
“……”长孙湘雨微微皱了皱眉,脸上隐约露出几分怒容。
望着她脸上的怒意,众将面面相觑。
“谢安,谢安,冷静点!”见谢安将话说得这么绝,李寿心中一惊,连忙走下了主位,过来安抚谢安,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我都没有领兵的经验,如何斗得过函谷关的叛军?莫要意气用事……”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安一个凌厉的眼神打断了。
“你闭嘴!”
“……”李寿张了张嘴,竟然被谢安震慑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长孙湘雨长长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额头,有气无力地说道,“都出去,我有事要与谢参将商议!”
其实屋内的众将早就想走了,毕竟在他们看来,谢安与长孙湘雨的关系,明显不一般,知道地越多,或许就有可能被这个可怕的女人当成弃子抛弃,没瞧见人家连四镇之一的南国公就能舍弃么?
因此,一听到长孙湘雨这般说,众将慌忙做鸟兽散,只留下李寿一个人,傻傻地望着长孙湘雨以及谢安。
“那本王……”说了半截,李寿忽然注意到了长孙湘雨冷冷的目光,讪讪一笑,挠挠头说道,“本王也下去好了……”说着,他给了谢安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随着众将退出了屋外。
在长达一炷香的时间内,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长孙湘雨自顾自地饮茶,而谢安,则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个女人。
忽然,长孙湘雨开口了。
“冷静下来了么?”
“……”其实谢安也对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话有些后悔,不知该如何继续刚才的话题,如今见长孙湘雨主动开口,眼神稍稍软了几分。
见此,长孙湘雨咯咯一笑,淡淡说道,“看来是冷静下来了呢!——说说吧,为何执意要救吕公!”
“说说……”不知为何,谢安面色一滞,犹豫说道,“吕公乃我大周重臣,四镇之一……”
“错!——我不想听这个!”抿着茶水,长孙湘雨面无表情地说道。
谢安张了张嘴,又说道,“吕公曾经对我有恩……”
“又错!——这也不是我想听的!”
“你!你故意找碴是吧?”谢安气呼呼地望着长孙湘雨,愤愤说道,“你究竟要我说什么你才满意?”
长孙湘雨闻言瞥了一眼谢安,淡淡说道“就说,你是为了你那位婉儿姐,怕吕公死后,吕家男丁皆丧、家业败落,那个可怜的女子受人欺负,而你呢,却还没有能够暗中保护她的实力,再者,这种事,也不好求我、或者是舞姐姐……因此,你希望吕公活着,仅仅只是为了那个叫做苏婉的女人!”
“……”谢安无言地张了张嘴,沉默了良久,望着长孙湘雨语气复杂地说道,“你真的,很讨人厌……”
“咯咯咯,我也这么觉得!”长孙湘雨闻言轻笑不止,在深深望了一眼谢安后,摇头说道,“很自私哦,谢安……”
谢安知道长孙湘雨指的是什么,面色闪过几分羞愧,诚恳说道,“湘雨,帮我,拜托了……”
“你这是在求我?”长孙湘雨眼中,露出几分难以置信。
“……嗯!”
“就为了那个女人?——当初我说,只要你求我,我就助你和李寿对付太子,这样你都没有就范,眼下为了那个苏婉,你却竟然求我了?”
“……”
“真是令人不渝,这种感觉……”长孙湘雨皱眉揉了揉额头,在瞥了一眼谢安后,摇头说道,“舞姐姐说的对,你就一个孩子,行事都凭着喜好……你知不知道,救吕公,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谢安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就这么跟你说吧,照那个卫云所言,眼下吕公昏迷不醒,南军上下皆是气愤填膺,势必想着要替吕公报仇,倘若率军到函谷关下,南军势必会与我等争夺兵权,你觉得是讲道理就能说服的?还是说,你觉得我能够故技重施,斩杀不部分不听话的南军将领?——南军可是四镇之一啊,可不是寻常兵马,我如何调度?”
“……”
“一军之内尚未不安稳,如何应战函谷关十万叛军?”
“……”
“你此刻率军去救南军,南军会领情么?不会!他们多半会想,[为何不早到?为何要等我们南军伤亡惨重后这才姗姗来迟?]人就是这样的,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南军,不会领你的情,相反地,会与你争夺大军的兵权!甚至于不惜发生械斗……”
“……”
“眼下的南军,已不能称之为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他们满脑子想的都是复仇,这样的军队,留着也是祸害!倒不如舍弃,替我军创造制敌的机会!”
“可是……”
“可是你却依然在意那个叫做苏婉的女人对不对?——你这家伙真是傻地可以,人家已经是吕家的儿媳了,不会再与你有丝毫可能,你图什么?”
“图什么?”
“对呀!图她感激你?还是说,奢望吕家感激你,将她改嫁给你?醒醒吧,谢安,那是冀京四镇,堂堂南公府!自她嫁入吕家的那一日起,你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谢安沉默了,半响之后,他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你说的对,我不希望吕公战死,就是怕她受别人欺负,别说现在的我没有能力保护她,就算能,我也不能那样做,充其量,只能暗中帮她一把……我没有想过要她的感激,更不会奢望你所说的事,我只是……只是希望她过得好,她的命运已经够坎坷了……”
“……”长孙湘雨眼中隐约露出几分惊讶。
“帮我,湘雨,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你那么聪明,一日就拿了洛阳……”
望着谢安满脸的恳求,长孙湘雨长长叹了口气,喃喃说道,“就算你这般赞我,我也开心不起来呢……舞姐姐说的对,你太任性了!”说着,她深深吸了口气,正色说道,“好,我帮你,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只见长孙湘雨啪地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一字一顿说道,“自己率军去函谷关!”
“湘……雨?”
“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你是舞姐姐的夫婿,可不是我长孙湘雨的夫婿,我可不会像舞姐姐那样对你妥协……既然你要救,你就自己去救,期间你倒是给我睁大眼睛看看,看看我所说的一切是否会成真!”
“……”
“不过,我既然说了会帮你,就一定会帮你,我会带走刘奕以及麾下曲部两万人,至于项青、罗超两位副将以及八千弓骑兵,我也一并带走了,走伊阙关、大谷关、新城、陆浑关、宜阳,直奔函谷关后方……若是一切顺利的话,你我可以对函谷关前后夹击……”
“那……那若是不顺利呢?”谢安咽了咽唾沫,试探着问道。
“不顺利?”长孙湘雨闻言冷冷一笑,淡淡说道,“你要是无法按期抵达函谷关下,或者在我率军至函谷关背后前便被叛军打地溃败,那你就给记住,是你害死我长孙湘雨的!还有刘奕、项青、罗超等近三万人!”
“……”
谢安张了张嘴,他仿佛感觉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压地他喘不过气来。
第十三章 初掌兵:思计
——大周弘武二十三八月二十六日,洛阳——
在洛阳城中一座充当指挥所的宅邸前厅,作为此次西征军的统帅,李寿坐在主位上,神情忧虑地望着屋内分坐在两侧席位上的诸将。
明明是在以惊人战果夺下洛阳之后的次日,但是屋内诸将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喜色。
原因就在于,在一刻之前,长孙湘雨这个女人离开了洛阳。
这个女人带着刘奕、乌彭、齐郝等两万曲部,以及攻郭城尚未返回洛阳的项青、罗超八千弓骑兵,带着近三万大军,折道南下,望伊阙关而去,将洛阳、偃师一带多达七万的西征周军,都交给了谢安。
不得不说,长孙湘雨的离去,让屋内的诸将产生了莫大的失望,要知道在见识过这个女人的出色战法后,屋内所有将领都坚信,这个智慧堪比妖孽的女人,能够带领他们走向最后的胜利,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抛下了他们,将偃师、洛阳一带七万余兵马,交给了一个比她还小一岁的小鬼。
不妙啊……
不妙……
坐在主位上的李寿清楚地察觉到了屋内诸将表情的变换,心中暗暗着急,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坐在左侧首席的谢安,却发现他默默地望着手中的茶杯,一声不吭。
糟糕了,没有长孙湘雨那个女人,谢安恐怕震慑不住这帮将领啊……
怎么办?
自己先替他挡着?
就在李寿暗自思索之际,忽然,坐在首席的谢安长长吐了口气,继而环顾了一眼屋内的众将,起身拱手说道,“诸将想必也已知道,在下性谢名安,尚未表字,在冀京时,任大狱寺少卿一职,但对于用兵,不甚了了,望诸位将军日后多多提点……”
“……”屋内诸将对视一眼,不发一言,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谢安,使得屋内的气氛更是紧张。
见此,谢安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诸位将军猜测不错,长孙军师之所以率军离开洛阳,奔走伊阙关,只因在营救吕公一事上,本官与军师意见向左……不瞒诸位,营救吕公我谢安并非为公,而是因为一己之私!——对于在下一己之私,令诸位不得不身临险地,在下万分愧疚!”
“……”屋内诸位微微皱了皱眉。
喂喂……
在这个时候说这个?
李寿惊愕地望着谢安,频频用眼神示意着他。
然而,谢安却仿佛没有看到李寿的眼神,在深深吸了口气后,提高声调说道,“在下知诸位将军心中埋怨在下,在下亦心感愧疚,只是,事已至此,诸位就算再是埋怨在下,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嘿!”屋内的将领苏信咧嘴笑了笑,听得出来,这笑声中夹杂着诸多的轻蔑与嘲讽。
瞥了一眼苏信,谢安继续沉声说道,“眼下,摆在诸位将军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与大将军以及本官赶赴函谷关,营救吕公、攻打叛军,要么,就留守在洛阳!——本官没有长孙军师那般气魄,绝不敢以叛乱罪对付各位,这一点,诸位将军可以放心!”
话音刚落,便听将领郑浩说道,“既然兵权在谢参将,末将等亦无话可说,只不过……洛阳往函谷关,途中必经谷城,谷城虽城墙不比洛阳、兵力也仅仅只有万余,然而,也绝非是轻易能够拿下……不知谢参将可用攻克此城之妙法?”
李寿闻言面色微变,下意识地望向谢安,他很清楚,谢安的回答关系着他是否能控制军心。
不,并不止如此,谢安的回答还关系着这些位将军的士气,关系着城中好不容易打出优势的周军的士气!
就在李寿暗自焦虑之时,谢安脸上却露出了几分笑容,耸耸肩轻松地说道,“当然,长孙军师已授本官一条妙计嘛!”
“什、什么?”起初不以为意的苏信闻言面色微变,急声说道,“军师授大人妙计?”或许就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他对谢安的称呼,发生了改变。
“是呀!”谢安点点头,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就在诸位将军离开之后,本官与军师商议了许久,决定兵分两路,诸位将军也知道,函谷关有十万叛军,还有一个不知名的猛将,岂是轻易能够攻下来的?是故,本官与军师商议,由殿下与本官率大军攻函谷关,吸引敌军注意,由军师率三万兵马,从侧翼迂回袭函谷关后,里应外合,前后夹击,如此,函谷关岂有不破之理?”
屋内诸将闻言面色微惊,继而,屋内的气氛顿时活络起来。
“原来如此……”
“原来谢参将与长孙军师早已有了谋划……”
“谢参将真是的,早说啊,害末将等这般牵肠挂肚……”
一听说长孙湘雨提前向谢安交付了秘计,众将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不知长孙军师告知了谢参将何等妙计?”苏信一脸急切地说道,与方才的他简直是判若两人。
“这个嘛……”谢安拖了拖长音,苦笑说道,“眼下还不可说!——长孙军师的脾气,诸位将军也是知晓的……”
“哦,哦……对对!”苏信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期间,李寿一直用惊愕的目光望着谢安,心中暗暗说道:原来这家伙有向那个女人询问计策啊?该死的,竟然不说,还得自己那么着急……
诸将谈笑了一阵,陆续地退下了,毕竟洛阳西北角还有一波数量多达两万的叛军死死占据着城内一角,负偶顽抗。
想想也知道,在大军开拔,前往函谷关之前,势必要将这支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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