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故意瞧了一眼唐将军,笑着说道,“眼下可是唐将军发难的最好时机哟,本官不过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将军若要拿下本官,不费吹灰之力……”
“……”唐皓皱眉望了一眼谢安,却没有任何动作。
见此,谢安哪里还会不明白,拱手一礼大拜,说道,“望诸位将军悬崖勒马,莫要一错再错!——倘若将军是为此宴席之事而耿耿于怀,谢某在这里,向诸位将军赔罪了!”
望着谢安对自己等人一记大拜,唐皓再也难以无动于衷,连忙站了起来,伸出双手扶住谢安双臂,继而长长叹了口气。
“大人……真是好手段!——唐某心悦臣服!”说着,他一撩身上甲胄的下摆,单膝叩地,跪倒在谢安面前,抱拳沉声说道,“罪将唐皓,愿降!”
见自家主将如此,唐皓麾下那七八名将领,亦起身跪地,口称愿降。
不得不说,此刻的谢安心中是何等的欣喜,连忙伸手扶起唐皓,连连说道,“唐将军请起!诸位将军请起!——来来来,趁酒尚温,本官先敬诸位一杯!”
“岂敢……”唐皓等人连忙端起酒盏。
弩手们,退了下去,而先前收缴的兵刃,也由谢安亲自逐一归还了唐皓等人。
不得不说,这个举动,当唐皓等人心中感动之余,颇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后,一个个都将各自的佩剑放在相当显眼、且不便于取剑的位置,借以表示自己的心意。
这一切,谢安清楚看在眼里,说实话,他之所以要亲自将这些佩剑归还原主,这本来就是一种笼络人心的手段。
酒席继续进行下去,与方才所有不同的是,谢安以及周军的将领们,也加入了其中。
起初唐皓等人还感觉有些不适应,不过不得承认,酒确实是一个能拉拢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好东西,只不过一巡酒后,屋内的众人,便好似已经忘却了方才的尴尬。
“对了!”忽然,唐皓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抹嘴角的残酒,抱拳正色说道,“此番罪将率四万兵马援助谷城,眼下函谷关兵力,尚有……”
然而,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被谢安打断了。
“唉,”朝着唐皓摆了摆手,谢安笑着说道,“这顿酒席,乃是为替诸位将军弃暗投明而设,倘若掺入了公事,岂不扫兴?”
不得不承认,谢安这一手以退为进相当高明。
难道他当真不着急了解函谷关的局势么?
当然不是!
但是他却没有那么做,在他看来,只要唐皓等人真心实意地归降,他迟早会了解函谷关的情况,既然如此,何必追问?还不如暂且放下这些事,好言安抚唐皓等人,化解他们因为新降而产生的不安、紧张等情绪。
果不其然,听到谢安这番话,唐皓等人愣了愣,对视一眼,难掩眼中喜色。
而且,谢安的招数还不止如此……
与屋内众人一道满饮了一杯,谢安抹了抹嘴角的酒渍,轻笑说道,“哦,对了,有一事倒是要提一提……”说着,他顿了顿,回顾苏信说道,“苏将军,功勋簿可曾带着?”
苏信抱了抱拳,说道,“如大人所嘱咐的,末将带在身上呢!”说着,他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包中,取出一本薄薄的本子,继而又取出一支笔,笔尖在舌上蘸了蘸唾沫。
见此,唐皓眼中露出几分莫名其妙之色,而当他注意到欧鹏、张栋等人聚精会神、面带喜色地望着苏信手中的功劳簿,心中更是不解。
“本官记得,眼下张栋将军以及欧鹏将军的罪刑,差不多已减至流刑了吧?”
“是!”苏信点了点头,望着功劳薄上所记录的文字,说道,“眼下,欧鹏将军等人有举兵投诚一功,是故,全军将士罪刑从凌迟减为斩首,而欧鹏将军本人计两功,为流刑三千里……张栋则有投诚以及谷城说降欧鹏将军共计两功,是故全军将士罪行从凌迟减为流刑三千里,张栋将军本身计四功,为流刑两千里……”
“好!”谢安微微一笑,在环顾了一些屋内众将后,说道,“再添一笔,欧鹏将军与张栋将军助本官说降唐皓将军有功,欧鹏将军麾下将士,改判流刑两千五百里,欧鹏将军改判流刑两千里,张栋将军全军将士改判流刑两千五百里,张栋将军本人改判徒刑三年……”
听着谢安这番话,欧鹏与张栋等人对视一眼,忍不住露出几分喜色,反观唐皓等数将,惊愕之余,面露倾羡之色。
“至于唐皓将军一部……”谢安故意拖了拖长音,待引了唐皓等人注意后,这才徐徐说道,“唐皓将军等人率四万将士弃暗投明,难能可贵,全军上下自凌迟改判斩首,而唐皓将军本人,因做出表率,再添一功,自斩首改判流刑三千里……”说着,他望了一眼唐皓,轻笑说道,“这便是本官所说的,机会!——只要诸位将军真心实意,重归大周,戴罪立功,本官定会说服朝廷既往不咎,按功减刑,直至笞刑十下……这个不可免!毕竟诸位终归是犯了罪……”
“是是……”包括唐皓等人在内,屋内众叛将连连点头附和,心中大喜过望。
什么叫笞刑十下?
不过是拿块竹片抽打背部十下罢了,一般来说,是各地府衙戒规地痞无赖的主要手段,比起可能会打死人的杖刑,几乎可以说是轻微到忽略不计,更别说流刑、徒刑,以及更在二者之上的死刑。
望着屋内诸将尽管没有说话,可眼中却忍不住露出喜色,谢安暗自得意。
他很清楚,光是好言好语,并不足以让这帮叛将心悦臣服为自己所用,还要付以相应的利益。
而对于这些叛将来说,还有什么比减刑更好的利益呢?
如严开所猜测的,从洛阳出发时仅仅只有五万人的谢安,眼下可用兵马已多达十二万,其中,有七万乃是原先的叛军……
接下来,就是函谷关了……
望了一眼杯中的酒水,谢安一饮而尽。
第十八章 初掌兵:友军?敌军?
——大周弘武二十三年九月三日,函谷关东侧六十里外周军营寨,参军帅帐——
“这两日的急行军,辛苦诸位了,本应设酒宴犒劳全军将士,碍于眼下离函谷关颇近,未免出现差错叫函谷关叛军有机可乘,是故,本官在此仅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不过诸位放心,待攻克函谷关时日,本官大摆筵席,犒赏三军!”
在参军帅帐之内,作为西征西周主发言人的谢安举着茶杯敬向帐内列席而坐的数十员将领。
“对对对!谢参将言之有理,本王也敬诸位一杯!”得到谢安眼神示意的李寿,也从主位上站了起来,微笑着敬向帐内众将。
帐内众将连忙举杯,齐声笑道,“多谢王爷,多谢谢参将……”
尽管看似其乐融融,可只要是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在这参军帅帐之内,西征周军的将领与投降的叛将分列两旁,一方以张栋、欧鹏、唐皓等人为首,一方则以费国、李景、苏信为首,两方将领虽坐在同一个帐篷内,但是却丝毫没有与对方交流的意思,仅仅只是与自己这一个圈子内的将领说笑谈笑,颇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意味。
或许有人会感到奇怪,在谷城时,叛将与周将不就已化解了尴尬么,为何还会像眼下这样,提防着对方?
只能说,此一时彼一时,原因就在于,在说降唐皓四万叛军后,在率大军赶赴函谷关之前,谢安留下周将步白、石晋以及一万西征周军守谷城,率领着多达十一万的大军徐徐赶赴函谷关。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眼下十一万大军中,西征周军仅仅只占四万人,反观投降的叛军,却有多达七万之众,说句不好听的话,倘若一旦叛军发难,恐怕这四万周军,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会在一瞬间被吃掉。
正因为这样,双方原先被暂时搁置的紧张关系,再一次被挑明了,周军将领忌惮叛军压倒性的实力,而叛军则因为周军的警惕,自己也下意识地戒备起来,使得这两支军队,颇有些互相提防的意思。
这一切,谢安暗暗看在眼里。
“今日召集诸位将军商议军务,不为别的,鉴于张栋、欧鹏、唐皓等将军弃暗投明,本官与安平大将军商议,均觉得再用叛军称呼诸位将军,实在太过于失礼,是故,本官与安平大将军商议了一番,决定,将原先的西征周军,称之为[西征一军],简称[一军],而张栋、欧鹏、唐皓诸位将军,暂时称之为[西征二军],简称[二军],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西征周军,不,西征一军的将领们不发一语,因为他们知道,谢安这不是在问他们,而是在询问张栋、欧鹏、唐皓等人。
“这……”
不得不说,当听完谢安这句话后,帐内的原叛军将领们喜不胜喜,连忙站起身来,抱拳称谢。
“固所愿,不敢请尔!——罪将等谢过安平大将军体恤之情!谢过谢大人体恤之情!”
“好!”与李寿对视一眼,谢安正色说道,“既然如此,便不得再用原先的称呼,称呼诸位二军将领……”
帐内的一军将领心中一凛,知道谢安这话是针对他们所说的,慌忙抱拳领命。
“诺!——末将等谨记!”
“好好好,那安平大将军再敬诸位一杯!”谢安笑着回头示意了一眼李寿。
本王用你替我许愿?
李寿翻了翻白眼,可终归亦站起身来,敬了帐内诸位将领一杯。
其实这件事,谢安与他商量了好几日了,之所以一时想不出可用的军队番号,因此暂时搁置,而眼下,见两军关系实在过于紧张,因而同意了谢安那近乎玩笑的暂时番号。
事后,谢安又主动请二军的将领们派出一小队兵力,充当他的侍卫。
不得不承认,这种拉拢人心的招数虽然粗浅,但是却很有效,当二军将领廖立带着三百步卒担任了谢安的护卫任务后,整个叛军,不,整个二军将士们的态度,明显有了不同。
而至于那三百东军神武营的将士,谢安则让他们护卫李寿,倒不是说他信不过二军的将士,只是李寿的身份不同寻常。
谈笑一番后,诸将依次退下,就连李寿也因为连日的赶路而支撑不住,回自己帐篷休息去了,只留下谢安一个人在参军帅帐内写家书,毕竟大军从冀京出发前,梁丘舞不止一次地叮嘱谢安,让他每日写家书,派东军的将士送至冀京。
而糟糕的是,自离开洛阳以来,谢安已拉下了不止三四日。
一想到家中的贤妻极有可能因为此事而暴跳如雷,谢安暗自压下连日赶路的疲倦,在灯下挥笔疾书。
“致吾妻舞,为夫已至前日已攻克谷城,并说降叛将唐皓以及其麾下四万军士,眼下率大军赶赴函谷关,距此关仅六十余里地……非为夫有心敷衍,实则连日赶路,无甚机会书写家信,为夫在此向贤妻致歉……眼下境况一切甚好,勿忧……不知爱妻与伊伊在冀京如何,甚为挂念……”
一面低声念着,谢安一面像记流水账似的,将连日来的战况在信上书写一通,其中添加了不少甜言蜜语用来哄远在冀京的梁丘舞,免得那头凶猛的小雌虎因为连日不给她写信而生气。
这边谢安正写着,忽然,帐外传来了廖立部下将士的声音。
“大人,一军将领严开求见!”
严大哥?
不是刚离开么,怎么又回来了?
谢安手中的笔顿了顿,喊道,“有请!”
话音刚落,严开便一撩帐布走了进来,见谢安提着笔坐在案几后,好似在书写什么东西,会心一笑,继而抱拳说道,“姑爷,小姐有书信至!”说着,便走上前几步,将手中的书信递给谢安。
不得不说,谢安的表情有些惊讶,毕竟大周不比他曾经的故乡,书信来往极其不便,尽管谢安这一路上派人向冀京送去了不少书信,但是梁丘舞的书信要送至他手中,那可是相当不易的,尽管他已离开冀京长达两个月,可前前后后也只收到了梁丘舞十来封书信,至于其他的,多半那些送信的东军将士,还在洛阳、偃师一带漫山遍野地寻找谢安大军的踪迹吧。
拆开信封粗粗瞥了一眼,谢安失笑地摇了摇头,因为他发现这封信,至少是在一个月前写的。
毕竟从字里行间观瞧,梁丘舞对洛阳只字未提,只是叮嘱他路上注意御寒之事。
想了想,谢安暂时放下了梁丘舞的信,将自己方才所写的家书拿了起来,在烛火旁烤了烤,待墨迹干透后,将其递给了严开。
“麻烦严大哥派人替我将这封信送至冀京……”
严开微笑着点了点头,毕竟这类事,谢安已托付他们东军四将不止一两次,倒也见怪不怪,而当他收起谢安的书信正要离开时,谢安忽然喊住了他。
“对了,严大哥,有一事小弟不明……那卫云,与严大哥你等有过隙么?”
“卫云?”严开转过头来,诧异说道,“南军三将之一的卫云?”
“对!”谢安点了点头。
“这个……”严开愣了愣,摇头笑道,“南军与我东军,可以说是同气连枝,何来过隙之说?”
“那……严大哥没有注意到么?那卫云观瞧你与陈二哥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啊……”
“……”严开微微皱了皱眉,其实他早在洛阳时就察觉到了,当时卫云注意到军中有东军神武营的四将时,眼神中又惊又怒,甚至于隐隐掺着几分恨意,这让严开、陈纲、项青、罗超四人莫名其妙,只不过碍于不知具体,因此不好直说罢了。
“严大哥确定那卫云与东军没有过隙么?”谢安又问了一遍。
似乎是注意到了谢安语气的凝重,严开收起笑容,点头说道,“此事决然不假!”
“那就奇怪了……罢了,夜深了,严大哥且先归帐歇息吧!”
“……嗯!”
望着严开抱拳离去的背影,谢安心中好生纳闷。
他当然不会怀疑严开,毕竟严开是梁丘舞的心腹爱将,绝不可能会害他谢安。
换而言之,问题出在卫云那里么?
还是说,是整个南军?
不知多了多久,谢安忽然甩了甩脑袋,尽管他隐隐感觉此事有些蹊跷,可任凭他想破头,却也想不出其中的问题所在。
直到他次日率军抵达函谷关下,与南军汇合时,他这才了解其中的内情……
次日天明,大军照常拔营启程,继续赶路。
而此时,谢安将原叛军改命为西征二军的消息,已传遍了这十一万大军上下,这使得两军的关系,稍稍拉近了几分,虽然还不至于到互为心腹的地步,但好歹已有了几分信任,不会再像前几日那样,两军用饭时候尚且不松手中的兵器,相互提防。
如此一直到了九月四日的傍晚,率领十一万大军的李寿与谢安,终于抵达了函谷关下。
好笑的是,当听说十余万西征周军抵达函谷关下的时候,关外的叛军,慌忙撤入了函谷关,他们多半是难以理解,明明已派了唐皓率领着四万叛军援助谷城,为何谷城还是沦陷了,而且连丝毫消息也没有。
甚至于,这西征周军兵力不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
鉴于这种种不可思议的现象,函谷关在原先包围着南军攻打的叛军们,逐一退回了关内,毕竟据降将唐皓所言,函谷关内原先有十万兵力,而如今,却仅仅只剩下六万,也难怪关内的叛军心中惶恐。
谢安的大军,是申时前后抵达的,当时夕阳已渐渐落下,因此,谢安便叫费国、李景领西征一军在函谷关东侧的八徒山山脚下分别安扎两个营寨,叫张栋、唐皓领西征二军在函谷关东南侧的青龙山也同样安扎两个营寨,这四个营寨,居高鸟瞰,呈[人]字形摆置,那一撇,完完全全将函谷关前的整条谷道给堵住了。
在安排好了相应的事务后,谢安这才带着郑浩、苏信、严开、陈纲等将领,与李寿一道朝着已处于西征军保护范围之内的南军营寨而去。
这次,他并没有带二军的将领们,其中缘由,似张栋、欧鹏、唐皓等也是心知肚明。
不得不说,眼下的南军,着实是非常凄惨,在他们占据的小山坡下,到处都是叛军的尸骸,粗粗估计,多达数千人,不难想象,这里究竟爆发过何等激烈的厮杀。
毕竟,就连四周的空气中,仿佛都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异常的刺鼻。
望着山坡下遍地的叛军尸骸,郑浩、苏信等将领对视一眼,均瞧出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不愧是南军啊,区区八千人,面对着函谷关十余万兵力,竟然硬是死守此地长达二十余日……”
“却不知此刻还剩下多少人……”
“我觉得怕是不到四千了吧?”
“或许更少……”
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议论纷纷,骑着马与李寿并肩而行的谢安皱了皱眉,回过头来,不悦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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